第05章 比尔·邓邦:打击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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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章 比尔·邓邦:打击恶魔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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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邓邦心想:我正在做时空旅行;我在一颗刚出膛的子弹里面。

    这个想法,尽管确切无误,但不能给他特别的安慰。实际上从飞机起飞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一些轻微的幽闭症。飞机里面很狭小——不可避免的狭小。食物也不够精致,但是空姐们却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她们在狭窄的过道里送食物就像是一群杂技演员在表演。看着这种情景,比尔还能从食物中获得少许愉悦,但是他的邻座对此就无动于衷。

    他的邻座又有一个缺点:他身体肥胖而且不太干净。浑身上下涂了科隆香水,可是却掩盖不住那浓郁的汗臭味。而且他的左时也不老实,不时地给比尔来那么一下。

    比尔的眼睛不时地落到机舱前面的数字显示盘上。上面显示这颗不列颠子弹现在的速度是两马赫。比尔换算了一下,确信是每分钟18英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知道这个。

    尽管现在是中午,舷窗外的天却不是蓝色的,而是黄昏的粉红色。水天相接的地方,地平线稍微有些弯曲。比尔想,我就坐在这里,端着血玛莉酒观察地球的曲线,旁边还有一个肮脏的男人用肘子撞我。

    他笑了笑,心想一个能面对诸如此类事情的人不应当害怕任何东西。但是他仍然害怕。不仅仅因为坐在这个易碎的壳里面以每分钟他英里的速度飞行,而是感觉德里镇正在朝他扑来。它就像是一头等待多时的食肉猛兽从隐身处突然跃起猛扑过来。啊!德里!我们会给德里写一首颂歌吗?歌颂那些工厂和河流呛人的气味?绿树掩映。

    无比寂静的街道?图书馆?水塔?巴斯公园?德里小说?还是班论地区?

    他的脑袋豁然开朗。他就像是在黑暗的戏院里坐了27年,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而现在终于开始了。

    我写的所有小说都来自德里。他想,竟然愚蠢得还带着些愉悦。

    德里是它们的源泉。它们都来自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所有问我那个问题的采访者……我都给了他们错误的回答。

    优雅的回答。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下意识?也许有,但是比尔认为人们夸大了它的功能——可能它很简单,就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就会流泪,或者像吃了一顿大餐之后过上一会儿就会放屁。第二个比喻更形象一些。,但是你不能告诉那些采访者什么梦想、感觉、意识之类的玩艺儿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只不过像放屁那么简单。他们似乎需要什么东西。所有的采访者都带着笔记本和采访机,比尔只好竭尽所能去帮助他们。他只知道写作是一项艰苦的劳动,异常艰苦。但是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些。

    他现在想:即使在麦克没打电话之前,你一直知道那不是他们真正想问的问题。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们想问的不是你从哪里得到灵感,而是为什么你能得到灵感。

    为什么?

    德里!

    他突然挺起了腰,肘部也不安地动了起来——一下子捅在他的胖邻座腰上。

    “注意点!”那个胖子抱怨起来。“这里很窄,你也知道。”

    “如果你停止捅、捅我,我就不会碰、碰你了。”那个胖子瞪着他,目光里满是不悦和怀疑,似乎在问:“你究竟在说什么?”比尔也瞪着他,直到他嘟哝着转回头去。

    他又向舷窗外望去,一面在想:“我们正在打击恶魔。”

    他的胳膊和后颈感到一阵刺痛。他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干了。他又想起了一件东西。

    银箭。他的自行车。28英寸高。“骑上它你会杀死自己的。”比尔的父亲说,但是他的语调里没有半点真正的关心。自从乔治死后,他对一切都不再关心,以前的慈父已经消失了。他好像总是在侧耳倾听,期待着乔治回家的声音。

    比尔是在中心大街的自行车行的橱窗里看见那辆车的。在橱窗里展出的那些自行车里,那辆车最引人注目。它的车身最大,看上去也最旧。在该直的地方,它偏偏是弯的;而在该弯的地方,它又是直的。在它的前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旧车转手”。

    当时比尔走了进去,卖主要价24美元,然后比尔就接受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讨价还价。比尔从感恩节的时候就注意上那辆车了。

    比尔用他七八个月节约下来的零花钱付了款,然后就骑上车子回家了。路上的雪开始融化了。比尔觉得很有趣,因为直到去年他还从未想过拥有一辆自行车。那个想法是突然出现的。也许就在乔治死后的那些漫长日子的某一天。

    在开始骑车的时候,比尔到处乱碰乱闯。有几次险些出了事。但是等春天快到的时候,他逐渐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战马“银箭”。他的父母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比尔当时正和死亡做游戏。比尔想,父母在他买车之后就没有注意过那辆车——对他们而言,它只不过是在雨天时倚在车库墙边的一件掉漆的纪念物。

    银箭确实很旧,但是它跑起来就像一阵风。比尔的朋友——当时地推一真正的朋友——艾迪·卡斯布拉克擅长机械活。他告诉比尔如何保养银箭——哪个螺钉该拧紧,如何给齿轮上油,怎样紧链子,还有如何补轮胎。

    “你应当给它上点漆。”比尔记得艾迪曾经那么说过。但是比尔不想给它上漆。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银箭的样子确实有些旧,但是它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它将——“它将打击恶魔。”他大声说完,然后笑了起来。他的肥胖邻座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是的。银箭看起来非常旧:油漆脱落了很多,后面还有一个老式的车筐,车铃焊接在车把上像一个小拳头。非常旧。

    感谢上帝!银箭不但能跑,而且跑得飞快。

    1958年6月的第四周——就是他第一次遇见班恩。汉斯科之后的那一周,又是他和班恩还有艾迪筑坝的那一周,也就是班恩、理奇。

    多杰、还有贝弗莉在班伦地区出现的那一周,银箭救了比尔·邓邦的俞。理奇一直坐在比尔的后面,就坐在车筐上……当然银箭也救了理奇的命。比尔还记得他们逃走的那幢老房子。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内伯特大街上的那幢该死的老房子。

    那天他冲锋前去打击恶魔。没错。有个恶魔的眼睛就像是闪烁着死光的古币。还有个满身长毛的恶魔张着血盆大口。如果说银箭救了他和理奇的命,那么就在比尔和艾迪遇见了班恩的那一天,它还可能救过艾迪的命。班恩那天被亨利。鲍尔斯追到了班伦地区,当时比尔和艾迪正在那里筑小水坝玩。艾迪犯了严重的哮喘,而且他的哮喘喷雾剂也空了。于是银箭就救了艾迪的命。

    比尔·邓邦有17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他现在正趴在飞机舷窗向外看——在回忆着1958年发生的那段日子。“哈哟,银箭。走嘞!”

    他忍着泪水,回想着。

    银箭以后怎么样了?他记不起来了。完全忘记了。只有黑暗。也许它还挺好。

    哈哟。

    哈哟,银箭。

    2

    “走嘞!”他嚷着。风把他的吆喝声撕裂开来,顺着他的双肩飘散了。那叫声不仅洪亮,而且得意洋洋。

    他沿着堪萨斯大街骑了下去,一开始速度很慢。看着那灰色的自行车启动就像是看着一架飞机正在起飞。一开始你不敢相信如此庞大的东西能够离开地面,但是当你看到它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当你还没时间想那到底是不是幻觉的时候,飞机已经穿越云层,身姿优雅得就像是一个甜美的梦。

    银箭就像是这样。

    比尔骑着银箭到了一个下坡,然后他越蹬越快,他的双腿不停地上下蹬踏——银箭飞一般地疾驶而去。就在那年夏天,当理奇看见那个场景,心里想比尔那么做是想让某些孩子能活下来。

    他和艾迪已经把车座降到最低了。但是当他骑车的时候,车座仍然不停地摩擦着他的后腰。一个正在花园里除草的女人手搭凉棚看着他飞驰而过。她笑了笑。一个小男孩骑在那么大的自行车上让她想起马戏团里骑独轮车的猴子。“他那样会出事的。”尽管这不关她的事,但是她仍然想:“那辆车太大了。”

    3

    当比尔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大孩子们从灌木丛里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他们争吵。但是艾迪已然被亨利。鲍尔斯在鼻子上打了一拳,更坏的是他在挨打的时候还张着嘴。

    比尔当然知道他们是谁。亨利、贝尔茨还有维克多是德里学校里的小霸王。他们打过理奇。多杰——比尔的好友。在比尔看来,理奇自己也有错;他的绰号叫“脏嘴”,但是他自己不知道那脏嘴一文不值。

    4月的一天,当那3个小霸王走过的时候,理奇开始评论他们竖起来的衣领。比尔靠墙坐着,没精打采地扔着小石子,一点儿也没听过去。亨利他们一伙也没有。……但是他们觉得察到了什么,朝理奇那边望了过去。比尔猜理奇想要低声说话,但是问题是,理奇的声音从来就没有低过——“你说什么,小四眼鬼?”维克多。克里斯先说话了。

    “我什么也没说。”理奇说道。他的表白就写在脸上——那张脸变得煞白,显得非常害怕——事情可能也就那么了结了。但是糟糕的是,理奇的嘴就像是一匹桀骛不逊的野马,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蹶那么一蹄子。他突然添了一句:“该掏一掏耳屎了,哥们儿。来点炸药要不要?”

    亨利一伙呆住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向他扑来。从那个有利的位置,结巴比尔从头到尾观看了这场实力不均的赛跑。那3个家伙已经发疯了。他们随时都准备把那个小不点打个半死。

    理奇撒腿跑去,穿过小学生的操场,跳过跷跷板,躲过秋千架,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闯进了死胡同——前面一道篱笆把操场和毗邻的公园隔开了。他开始奋力向上爬,但是刚爬了三分之二就被亨利和维克多抓住了。理奇大声尖叫,但是亨利抓住了他的后背,维克多抓住了他的裤子,一下子就把他扯了下来。理奇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眼镜飞了出去。他慌忙伸手去抓,但是贝尔茨赶上来就是一脚,一下就把眼镜踢飞了。那就是为什么那个夏天理奇的眼镜上一直都缠着胶带的原因。

    比尔也吓坏了。他连忙绕到前面去。他看见莫伦夫人已经起来了。但是他知道等莫伦夫人赶到时,理奇已经吃够了苦头。事实上当莫伦夫人赶到时,理奇已在号啕大哭了。比尔只跟他们有些小磨擦。

    他们当然拿他的结巴开玩笑。一个下雨天,正当他们要吃午饭的时候,贝尔茨。哈金斯一下把他手上的饭盒撞了出去,然后用脚在上面猛踏,把吃的东西都挤了出来。

    “噢!天、天。天哪!”贝尔茨故意装出恐怖的样子,双手在比尔的面前比划着。“对、对、对不起,搞、搞、搞掉了你的午、午、午餐。”然后他趾高气扬地走向维克多那边,笑得死去活来。但是那还不太糟糕。最后艾迪给他分了一半汉堡包,理奇也很高兴地给了他一个鸡蛋——他说那鸡蛋他妈非让他带上,但他不爱吃。

    但是你不得不躲着亨利一伙,如果你不行的话,那你就得试着消失。

    艾迪忘记了那项规则,于是就被他们涮了一顿。

    当那些坏家伙们瞪着水向下游走去时,艾迪还能挺得住。他的鼻子不停地流血,把手帕都湿透了。比尔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然后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上,让他仰起头来。比尔记得乔治流鼻血的时候,妈妈也是那么做——最好还是不要想乔治了。让人伤心。

    直到那几个家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艾迪的鼻血已经不流了,但是他的哮喘病又犯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开始嘶哑起来。

    “狗屎!”艾迪喘着粗气骂道。“哮喘!药!”

    他慌忙地摸索着,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哮喘喷雾剂。他把喷雾剂的口对着嘴,然后开始挤压。

    “好些了吗?”比尔焦急地问道。

    “没有。空了。”艾迪看看比尔,那双极度恐慌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不行了,比尔!我不行了!”

    那个空瓶子从他的手里滑了下去。小溪仍在哗哗地流淌,根本就不管他们的事。比尔想起了那些大孩子嘲笑他们的话:那个水坝只不过是个小孩玩艺儿。他的怒火腾地一下起来了——那些家伙一直在嘲笑他们。

    “别、别、别紧张,艾、艾迪。”比尔尽力安慰着他。

    此后大概有40分钟左右,比尔一直坐在艾迪的旁边,他希望艾迪的哮喘会逐渐减轻直到正常。但是哮喘根本没有减轻,而是变得更严重了,这使比尔极度恐慌。艾迪买药的地方在中心大街,离这里几乎有3英里远。如果他去给艾迪拿药,要是艾迪昏迷该怎么办?昏迷或者甚至死去……像乔治那样!不!他不会死的!

    于是比尔就坐在艾迪身边,知道自己应该去那里,因为像这样等着对艾迪毫无益处。但是他不敢离开,不敢让艾迪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有一种几乎失去理性的想法——他刚刚转身离去,艾迪就会陷入昏迷。就在那个时候,班恩。汉斯科出现了。他当然知道班思是谁。哪个学校里最胖的孩子都会“臭名”远扬的。班思上五年级。比尔有时在休息的看见他。他总是一个人站着——经常站在墙角——看着一本书或者从他那个大包里面掏东西吃。

    当时班恩的形象甚至比亨利。鲍尔斯的形象还要糟糕。他穿着一条短裤;头发乱蓬蓬的,沾满了泥土;身上的那件运动衫更是肮脏不堪,满是血迹和野草。

    看见比尔也在看着他,班恩退缩了,目光里充满小心。

    “不、不、不、不要走、走!”比尔叫了一声。他把双手高举起来,显示他并无恶意。“我、我、我们需要帮、帮、帮助。”

    班恩走近了一些,但是仍然小心翼翼。“他们走了吗?鲍尔斯他们一伙?”

    “是、是的,”比尔答道,“听着,你、你、你能陪我的朋、朋友待一会吗?我得给他拿、拿药。他犯了哮、哮、哮——”

    “哮喘?”

    比尔连忙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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