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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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或出生后,人们总是受着一种动力的驱使,温赖特自然也不例外。这是一种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不管是好是坏,总要令别人刮目相看的动力,是想把因出身微贱而积郁胸中的怒火发泄出来的欲望。当时,他既无阅历,又没有生活宗旨,不知善恶好歹,因此,在街上惹事生非似乎就成了唯一的生活必由之路。

    就象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一样,当时的温赖特看来颇有希望“学成毕业”,弄到大名登上警察局和监牢档案完事。

    他并没有走完这条路,一方面是出于机缘,另一方面还得归功于巴福尔黑德·凯利。

    巴福尔黑德是当地一名上了年纪的警察,为人并不特别聪敏,也有点懒惰,成天乐呵呵的。他深知黑人区里的警察倘若想活命就得学会一套秘快,案发时远远躲开,而只有当事情直接发生在你鼻子底下的时候才可采取措施。上司很不满意,说巴福尔黑德捕人的纪录在整个警分区总是倒数第一。但是巴福尔黑德心里有底,上司骂归骂,自己的退休日期总在年复一年地接近,捞一笔退休金过过日子有何不美。

    可是诺兰·温赖特这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偏偏撞到巴福尔黑德鼻子底下作案来了。那天晚上温赖特一伙企图抢仓库,巡警在无意之中惊散了他们。盗贼四散奔逃,只有温敕特因为绊了一下,竟摔倒在巴福尔黑德的脚边。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傻瓜!”巴福尔黑德叫苦不迭:“这一来,填写报告送法院够老子忙一夜了!”

    凯利讨厌写报告和出庭作证之类的事,这些事要求警察在值勤之余花费时间,因此叫人头痛。

    最后,他想了个折衷办法。他没有把温赚特抓起来,也没有对他提出控告,而是当夜就把小伙子带到警察体育馆,用巴福尔黑德自己的话来说,在拳击台上“把这小子揍得屁滚尿流”。

    诺兰·温赖特遍体伤痕,疼痛难禁,一只眼睛被揍得又青又肿——

    不过总算还是个没受过逮捕的清白人。温赖特恨得直咬牙,下决心只要有机会非把巴福尔黑德·凯利狠揍一顿不可。为此,他后来又重访警察体育馆,找到巴福尔黑德,要求学拳击。温赖特在很久之后才认识到,学拳击可以发泄胸中的怨愤,而自己正需要这种发泄。他学得很快。但是等到时机成熟,他可以把那个头脑有点迟钝的懒鬼警察轻而易举收拾一顿的时候,温赖特发觉报仇的欲望已经烟消云散。不但如此,他甚至开始喜欢那老头儿了,这种感情使年轻的温赖特本人也大感意外。

    一年之中,温赖特坚持练拳击,规规矩矩地上学,尽量不去惹事闯祸。一天夜里,巴福尔黑德在值勤时无意中碰上了一起抢劫杂货店事件。

    毫无疑问,同参与作案的两个坏蛋相比,吓得六神无主的倒是这位警察,他看见对方手里都有家伙,当然本来就不会去拦阻他们。事后调查证明,巴福尔黑德甚至没有想拔枪。

    可是,盗贼之一却沉不住气了,在逃跑之前拔出一支将手柄锯去的猎枪,把子弹射进了巴福尔黑德的腹部。

    枪击事件的消息立刻传开,引来了一群闲人围观,年轻的诺兰·温赖特也在其中。

    与世无争的懒汉巴福尔黑德还有知觉,倒在地上打滚挣扎,因剧痛而尖声嚎叫,鲜血和肠子从那裂了一个大口子的致命伤处喷涌而出。那种惨状和嚎叫声温赖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会儿不是又回忆起了吗?

    救护车姗姗来迟。没等车到,巴福尔黑德一边嚎叫着一边断气了。

    这件事给诺兰·温赖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过给他震动最大的还不是巴福尔黑德之死本身,也不是开枪的盗贼及其同伙被捕以及后来凶犯被处决这件事,这些都只不过是不重要的收场尾声罢了。

    给他震惊最大、影响最深的一点是令人寒心的人与人之间的无谓残杀。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作案人愚不可及,注定不能得逞。但是,就在计谋失败之时,区区小事竟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破坏力。

    就是这个想法,这种推理,占据着温赖特年轻的头脑,怎么也排遣不去。

    这一事件使他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从此他认识到一切犯罪活动都是消极的,都具有同样的破坏性;再往后,他进一步认识到犯罪活动是必须与之斗奋的邪恶的化身。也许,从一出世起,就有一种清教徒式的性格深深潜伏在他身上。果真如此,那么这种性格此时抬头外露了。

    温赖特一天天长大成人,他的道德标准十分严格,不容变通。正因为这一点,他在朋友们中间多少显得有些孤高,后来当了警察也还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过论效率,他还是个很出色的警察,加上勤学善学,晋升很快。另外,他这人从不贪赃枉法,对此,班·罗塞利和他的助手们是领教过的。

    来到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之后,温赖特仍不改遇事一丝不苟的态度。

    安全部头子也许打了个盹儿,是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使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小心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看看夜光表,时间刚过午夜。

    一个身影闪进屋来,外边有一束光射进,来人果然是伊斯汀。一阵关门和摸索开关的声音过后,电灯大放光明。

    伊斯汀立刻看到了温赖特,大惊失色。他张大着嘴,脸上煞地没了一点血色。他想找几句话说,可是嗓子梗住了,啥也没说出来。

    怒目金刚的温赖特站起身来,用刺人的口吻问道:“今天又偷了多少?”

    没等伊斯汀回答或恢复镇静,温赖特一把抓住他的西服翻领,扭着他一下猛推。伊斯汀四脚朝天倒在沙发上。

    年轻人初时一惊,这时发起火来,气急败坏地叫嚷:“谁放你进屋的?你究竟要……?”接着,他瞟见那一叠现钞和那个黑色小账本,顿时住了嘴。

    “这就对啦!”温赖特严厉地说。“我是来找银行丢的那笔钱的,或者说是那笔钱当中还未花完的部分。”他说着指指堆在茶几上的那一叠钱。“这就是星期三那天你偷的钱,我们全知道啦。要是你还不相信,可以告诉你,盗用别人存款以及其他事情,我们统统都掌握了。”

    迈尔斯·伊斯汀傻了眼,呆呆地僵坐在那儿。一阵痉挛过后,他越想越怕,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双手掩着脸。

    “别来这一套!”温赖特伸手过去把伊斯汀掩面的双手拉开,把他的头托了起来。不过动作并不粗暴,因为他记起自己曾向联邦调查局的人下过保证:决不把人揍扁。

    温赖特紧接着说:“你得从实招来,快说吧!”

    “不,等一等,好吗?”伊斯汀央求着。“让我考虑一分钟。”

    “你甭想!”温赖特最怕让伊斯汀有思考的时间。这年轻人很有心计,他很可能会得出结论——得出正确的结论——自己的杀手锏就是保持沉默。安全部头子深知眼下有两个有利因素,一是把迈尔斯·伊斯汀搞了个措手不及;二是不受法律规定的约束。

    要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场,他们就非把伊斯汀可以行使的法律权利对他说明不可,这就是拒不回答问题以及聘请律师到场的权利。温赖特已不在警界服务,因而这一义务对他不再有约束力。

    安全部头子想要获得确凿的罪证,以便把偷窃六千元现款的罪名牢牢加在迈尔斯·伊斯汀头上。只要对方立一张签字的招供状,事情就妥了。

    他在伊斯汀对面坐下,严厉地逼视着年轻人。“我们可以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招供,你也可以爽快些把一切说出来完事。”

    对方没有反应。温赖特拿起账簿,把它打开。“从这儿开始吧。”

    他指指载有款项及日期的那一张表格。每一笔账目旁边还注有数字暗码。“是赌账吧?”

    伊斯汀的脑子不管用了,只是木然地一点头。

    “把这笔账解释一下。”

    这是一笔二百五十元的赌金,迈尔斯·伊斯汀含糊不清地说,赌的是得克萨斯队和圣母院队的一场橄榄球赛。接着他又解释了输赢情况,他的赌注押在圣母院队,不料得胜的却是另一方。

    “这一笔呢?”

    对方又是喃喃地作了回答:是另一场橄榄球赛,结果又输。

    “说下去,”温赖特用手指着这一页紧紧追逼,不肯放松。

    对方反应缓慢。有几笔是篮球赛的赌账。偶尔,伊斯汀也赢过几次,但是输的次数更多。一次的赌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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