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热带高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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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热带高峰会 (第1/3页)

    晚餐时刻,当我们抵达餐厅时,几张小桌子已经被推在一起,并成一张大桌。前一天晚上,客人们刚用过晚餐不久,便各自寒暄相聚,我假设今天我们的餐厅主人想要从一开始便让我们全聚在一处。后来我才明白,这个不寻常的场地安排是史普克先生的点子,如乔肯?凯斯所说,马拉福植物园希望成为个人主义者避难所的标志。

    我到得够早,正好来得及和那位英国人一道喝杯啤酒。我们谈到大洋洲的爬虫类,尤其是壁虎,因为约翰的房里也有几只。我没有提到那瓶琴酒的事,那是我和老板之间的秘密。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对他谈到一点有关奥斯陆的事,免不了也提到你我之间。我还说,我们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一个孩子。

    那天一早,我打了个电话到沙拉满加的研讨会中心,确认我在与会名单之列,我忍不住告诉约翰,听说你也会到场。我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留意到我也会去。约翰告诉我,几年前他的妻子在病魔缠身许久之后去世。她的名字是席拉,我的感觉是他深爱着她。我们都同意,人生并不好过。这位英国人在沉寂数年之后,现在又开始作笔记,打算着手准备另一部小说。我们因此而稍稍讨论了一般性的艺术文化,我坦承喜爱西班牙大师的作品,尤其是在布拉多的诸多典藏。他闻言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一件特别令他惊异的事。

    我们一边闲聊,客人陆续进来。晚餐时刻,我的右手边坐着罗拉,左边则是依芙琳,桌首左方坐着比尔,约翰坐在我的对面,他的左边和罗拉相对的是马利欧,他的右手边则是安娜,其次是荷西。

    我会尽量切中当晚的主题,直接深入重点。约翰在布丁上桌之前,敲敲玻璃杯,随意谈谈我们今晚的座位安排,说在这种热带的夜晚,经常会激发出罕见的智慧火花,更特别的是,很荣幸可以遇见我们所有的人,无论我们是远从欧洲、美国或澳洲而来。我们马拉福的女主人安吉拉?凯斯太太,也曾在偶然的机会里告诉他,连续两个晚上都是同一批客人坐在一起吃饭,这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通常都是有人在白天里来了又去。此外,这也是这位英国先生今晚的目的——他相信桌上的人虽各有特色,也都有一些共同点,是的,如果可以用数学方式来说的话,就是最小公分母。简言之:他已经和我们每个人大略谈过,因此明白,我们都对某一件事情格外感兴趣,只是方式不同,他决定称之为现代人的两难之局,这一点我们在前一天晚上的谈话中已显示出来,他希望我们今晚的讨论内容会比昨晚集中,而即使这项###并不正式,有个主席在场还是可能有所帮助。然后他一一表列我们各自名姓,过程稍显困难,不过目的是要将我们塑造成一种各色人性的代表,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下赴约。

    当晚的会议于是正式展开,约翰将它命名为“热带高峰会”。然后他开始了如下演说,这必然是他苦思良久的成果:

    “当我们初遇他人,无论是在专业的研讨会或是在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多少总会报上名来,说说自己的居住地,或许还会提供一点其他的讯息,尤其是,如果你们要相聚好几天的话。也许你会说说自己的婚姻状况,你将前往的国家或城市。你有可能会发现彼此有共同的旧识,共通的兴趣,或是一些共有的问题,像有个醋坛子配偶或肢体上的障碍,罕见的恐惧症,或是新亡的父母。很好!”

    我环顾全桌,大多数客人一眼望去都像个活生生的问号。罗拉今晚穿了一件黑色上衣,长期磨损的半截牛仔裤,将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悄声道:“他真是个小丑。”

    “很好!”英国人重复一句,“像这样的自我介绍方式,基本要求就是,此人希望夸耀自己,以取得最大利益,无论是性、地位、经济事务、社交联系或是特殊的成就与技能。而它的精妙之处并非揭示对自己最有利的层面,而在以最不着痕迹的方式,以伪装或最不经意的障眼法做到这点。因为人并不是单纯的群居动物,他是最虚荣的生物,我假设,他比任何其他的脊椎动物都要来得虚荣。我们会说,你看我有多棒、多聪明。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只是人群中的一员。我有两个成年儿子,你知道,两人都上了大学,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想去当演员或艺术家。哦,真的啊,我女儿最近才嫁给利物浦市长的儿子,他对她简直奉若神明。你还可以看到,我的样子也不错啊!哦,对了,我们的名字和那家钢铁工厂一样,那是我的曾祖父,你知道的。嗯,最近我才研究过德希达,而且过去几天我床边的茶几上都摆着尚?布希亚的一本书。然后就是艺术;事实上我们房里有个小小的莫奈,客厅里有米罗,事实上,我们刚在壁炉挂了一个巴洛克时代的镜子——”

    他打断自己的话,叫道:“好啊!很好!”

    我再度眼望四方,发觉有好几个人也和我一样在四面张望,因为当时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何在。至少这是我的想法,虽然后来我曾怀疑他是否有个共犯。

    “真热!”比尔宣布,“也许我们该叫几瓶白酒?或是我该开点香槟呢?”

    可是约翰继续他的演说。

    “除了这一切,除了所有的装扮与晚宴、粉饼和领带夹、银行支票和壁炉上的巴洛克时代的镜子——除了这些社交上的装模作样——我们也许还有二十年或十年,或是最多几十年的生命在这个星球上。而因为如此,是的,因为如此,某些存在的观点和我们颇多冲突,虽然我们很少提它。因此我建议在今天晚上,我们试着将自己的许多恣意的兴趣和活动留在脑后,专注在那些真正影响到每一个人的问题上。”

    当时,由于我正忆起前一天夜里我和高登谈到的事,因此我提出:“比方说,宇宙。”

    我只是在喃喃自语,但是约翰询问道:“那位先生说什么?”

    “比方说,宇宙。”

    “好极,妙极。所以现在有人提议今晚的谈话重点是宇宙。因此我们将政党政治搁在一边,琳达?崔普和莫妮卡?莱温斯基也都别提,只是我从来不能理解,像这样大的丑闻会出自于一根哈瓦纳雪茄的好色潜能——不过这样就够了,太够了。我们,我的意思是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只是一个人造社群的产物。我们也都相信,在一片深沉谜样的天空里,充满了星星和银河,即使我们自己的卫星都发觉,无法判别一根被禁的古巴雪茄和一根无害的巴西雪茄之间有何不同。”

    我感觉到一片紧张的气氛在桌边骚动。安娜与荷西已经完全投入,虽然他们也可能是组织委员会的一员。现在罗拉已经开始被吸引进来,虽然她在几分钟之前将约翰贴了个小丑的标签。另一方面,马克和马利欧则是扮演着默认的角色,而依芙琳在西雅图研读药学,则直接表明自己对太空一无所知,很可能会退席。比尔看起来完全无动于衷;即使约翰在谈话时,他曾唤来一位左耳戴花的男子,点了某种食物。至于我,我将自己抛入这个情境,进入马拉福植物园,为了这个大问题,也为了小小的个人主义。

    约翰开始为这场聚会暖身,问我们,有多少人相信其他的星球上也有生命。由于依芙琳对此问题不愿表态,于是一行人被分成相同数目的两边,约翰已经要为这天晚上的讨论作出第一个结语。

    “不同凡响!我必须说,我对在座各位的判断万分敬服。关于宇宙的本质,我提出一个最基础的问题,才几分钟之后,我已经得到四个完全正确的答案。虽然另外四个完全不对,荒诞无稽。”

    “那么你知道答案啰,是吗?”这是马利欧的评语。

    主席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因为宇宙如果不是有生命,就是没有。没有第三个答案!当然,光是想到外太空有些生命在蠕动着,就会让我们的头皮发麻。但是也有可能生命只存在于我们的星球,只不过这个答案也一样难以接受;光是思考这点,便足以令我们头痛万分。因此很明显,在座有四个人给了绝对正确的答案。换句话说,这个谜题的答案并不见得那么复杂。”

    “你还没说我们哪一边的答案正确!”马利欧悻悻然说。

    “这一点都不重要。”约翰强调,“据我所知,针对外太空生命的问题,本桌有四个人确实给了正确答案,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就在这时候我无耻地抢先偷跑。

    “外太空当然有生物。”我说,“宇宙里大概有一千亿个银河系,每一个银河系都有一千亿颗恒星。如果我们单独存在的话,未免也太浪费空间。”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约翰回道。

    “为什么?”

    “昨晚你还非常强调在大自然运行的过程里,应该没有任何意图。”

    “我还是一样的想法。”我很肯定。

    他不理我:“而你说,如果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就未免太浪费空间……”

    我点点头,因为我还看不出自己思维的破绽。但是陷阱来了,薇拉,因为他逮到我:“那么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是谁在浪费,或不浪费空间?”

    我只能忍气吞声,承认他抓到我前后不一。同时,我突然想到,那些最常用“浪费空间”这种论调来支持宇宙充满生命论的人,通常也最激烈否认自然运作的过程有任何较深刻的用意。但是如果地球生命的创造只不过是一场疯狂的巧合,那么要将这场疯狂的巧合当成是宇宙运作的原理,就显得更是不合理。

    约翰继续厘清几个其他关于宇宙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总是会把全桌分为两个阵营。他想知道,宇宙的能量是否永远存在,如果答案为否,我们就得判定它是完全自己进化完成,或是来自某些内在或外在的创造力量。然后他想了解,宇宙是否将继续往外扩散,或者如果质量太大而将再度聚合在一起,以至造成无限个新的大爆炸,而形成新的宇宙群。他试着发掘,是否有任何超自然的意识,或是物质宇宙就是唯一的存在。然后他想知道,我们是否认为人类即使在脑死之后,还是有灵魂留了下来,或是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同样地有如昙花一现。他问,是否有任何超感觉的现象,或是每一个所谓超感觉的现象都是完全绝然的幻想,不过是现代人以神秘的观点,甚至认为万物皆有灵的观点来看待世界的遗迹残骸?他很小心地全场附注,与会人士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同时不断提醒我们,在场至少有些人提出了正确的答案,因为我们的意见从来没有一次是一致的。

    “非此即彼!”约翰?史普克用他那清脆的牛津英文拍板定案,接着将他那本体论的二次方程式用一句拉丁文作结:没有第三个答案!

    不久之后,左耳上戴着花朵的男子将两瓶香槟放在桌上,完成比尔的要求,现在谈话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约翰想要全桌轮流,让每一个人都可以简述自己的生命哲学为何。现在我们都产生了兴趣;连依芙琳都乐意加入。

    荷西抓住机会先起头,他发表的意见,是我可以安全地称之为以人类为宇宙中心的观点。他就是相信,如果要创造人类,宇宙不能比现在小,结构也不能有太大的差别。他所作出来的结论总是远远超过提出来的论点,而显得过于武断,但他提醒我们,人类的大脑或许是全宇宙最复杂的物质,基本上比中子星与黑洞更难了解。此外,大脑里的原子曾有一度在完全燃烧的星星上闷烧,而如果宇宙不是这样的规模,就无法创造恒星与行星,或是微生物有机体。举例来说,即使如木星那样“缺乏智慧的”行星,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好让我们能够坐在这个地方理性地进行讨论。地球如果不是拥有强大的重力磁场,将持续不断遭到流星与小行星的轰炸,但是木星就像个吸尘器一样,将混乱的力量隔绝在外,否则地球就不可能培养出生物圈,以及最终的人类意识。他的描述方式让我想到,在古早的斐济社会里,酋长总喜欢和喂蚊人走得很近。如果地球是酋长,彗星是成群的蚊子,那么木星就是喂蚊人。不过我们也不能忘记,这么多年来,木星也造成几次严重的蚊灾。根据荷西的说法,只要一次,它基本上就可能终结地球上的所有生命。

    “给我一个活的星球!”他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地球很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当然,不能有一道力量决定不要浪费空间。只是我们可以理解,宇宙的存在,正好足够创造出一个这样的意识,让它有能力提出这类的理论。要创造像这么复杂的人脑也很花时间,并不只是七天的问题。宇宙大爆炸发生一百五十亿年之后,给它的掌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比尔认为,科学迟早会揭露所有物质和宇宙的秘密,马克说,会有越来越多的基础科学得到跨国公司的经费补助,而依芙琳对耶稣则是有无法动摇的信仰,认为他是人类和宇宙的救世主。

    然后轮到罗拉。罗拉坦承,她对生命的看法,有一大部分是得自于印度哲学,尤其是吠陀哲学,印度六大学派之一,或比较正确的说法是keval-advaita,这是印度哲学家商羯罗所创的名词,此人在第九世纪早期,居住在印度。罗拉说,“keval-advaita”的意思是“绝无二元论”。她继续宣称,只有一种实境,即印度人所谓的婆罗门或是大圣门,意指世界的灵魂,或按照字面上的意思:“伟大的灵魂”。婆罗门是永恒的,无法分割,也非关物质。因此所有约翰提出来的问题都有一个答案,也只有一个答案,因为婆罗门就是他所有问题的答案。

    “鬼扯,罗拉!”比尔叹息着,这个人刚提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科学乐观论。

    但是罗拉不愿自己因遭到打击而偏离方向。她解释道,世间万物都只是一片虚幻的假象。这个幻象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显示这个世界的多重面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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