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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时缓时急。这是春天的节奏,无休无止,有止无休!我们到达“满都户”县,雨已经停了,虽然还是一天的乌云苍狗,走兽飞禽,但云层已经断裂。抬眼望去,黑云已经破碎,分散成各种形状,渐渐地飘散,再也遮不住蓝蓝的天!

    汽车在路边停下来,快中午了吧?想必是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大屌’要我问你们是先卸货,还是先喂肚子?”车刚停下不久,赖子下了车,来到车后面,撩开苫布,只把脑袋探进来对我们说。

    “少放屁!我说了就算吗?”长青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到赖子的脸上,没好气地说道。他睡了一路,到了地方,车停了,才坐起来抽烟。

    “你他妈的也别装大个儿!你不想‘共产’?”赖子撇了下嘴说道。看样子他好像知道,这就是问到是礼,其实多此一问。

    “共产?共什么产?”我不解地插嘴问道。

    “满都”县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有几条街道,稀疏地交叉着。街上看不到高层建筑,偶尔能看到一座带外廊的小楼房,但是最高三层。楼盖上也有烟筒,很明显,楼中的居民也是生炉子,用煤或者柴做饭,取暖。其余的都是平房,红砖灰瓦。房屋排列的也不整齐,横一趟,竖一趟的,杂乱无章。偶尔也能看到气派的四合大院!,都是起顶的水泥墙,红漆大铁门,有的门上还描金画云,装饰得十分漂亮。不用问,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县城里的人物!

    车子继续在县城里行进,来到一个交叉路口。路口上有座不同于民宅的大房子,四四方方,外墙是水泥抹得麻面,四周排列着大窗口。房前面盖了一个有立柱的门廊,门廊上面挂着一块陈旧的牌匾。匾上面用印刷体写着:满都饭店。这大概是县城里的头号大饭店了吧?

    “香,真他妈的香!猪肉炖粉条吧?”刚到路口,长青就不停地臭着鼻子说。不过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失语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幽净。他是饿了,所以对菜香味很敏感!

    “那个啊。”我本来也想把“猪肉炖粉条”说出来,可看到长青的表情,急忙改口道:“这个啊,里面一定还有酸菜,还有蒜毫炒肉,小鸡炖蘑菇,还有还有······闻不出来了。”。

    幽净好像对这种有意的回避和歉意心领神会,他眼角处飘出了一缕笑意。他是回民,当着回民说猪肉,那是不讲就的行为,有故意找茬的嫌疑。幽净打开身旁的黄书包,拿出两个馒头递给长青,带着口罩,嗡声嗡气地说:“你是饿了啊,我这有馒头?”早晨来时,我看到他背着一个大黄书包,因为知道他特性,所以没好意思问书包里装的啥,原来是装馒头的啊。

    “要是有酒就好了,就着馒头咱也整半斤。”长青接过馒头说,然后三口两口,就把一个馒头塞进了肚。

    “这还有咸菜。”幽净说,他拿出了一个小饭盒也递到长青眼前,小饭盒里装着咸萝卜条。长青没动手去拿,而是让幽净抓出来一些,放在他手心里。长青叼起一条咸萝卜,啄到嘴里,嚼了嚼,咽进肚子,叭的叭嘴说:“这萝卜腌的真好吃!”

    “我自己腌的。”幽净自豪地说。

    “馒头蒸的不咋地!”长青说。

    “馒头是我妹妹蒸的。她现在也长大了,家务活都不用我干了。”幽净脸上露出当哥的欣慰说。他爹死得早,听说是在六十年代,参与武斗,中枪而亡。他娘一夜之间急瞎了眼,勉强领着他们兄妹俩度日,日子一直过得挺苦。不过现在总算熬过来了,他有了正式工作,能挣钱养家了,妹妹也长大了。

    “碱放多了吧?”长青又把一个馒头塞进肚,抹了抹嘴说。

    “不多不多,才放了一碗!”幽净调侃着说。

    我因为头一回出远门,心理莫名地兴奋,一宿也没睡好!好容易睡了一觉,一睁眼过点了,我早饭都没吃就急忙赶来了。我真是饿坏了,虽然裹着棉大衣,但肚子里没食儿,从心里往外冷。我本想也朝幽净要个馒头,先垫啵垫啵,看到馒头那色,又犹豫起来。再看长青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有点嘴馋。幽净摘下口罩,也拿出一个馒头,大口地吃起来。他吃了一半,看了看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又拿出一个馒头,迟疑了一会,递到我面前说:“你也想要一个?实在拿不出手,你要是想吃就吃吧。”。

    我拿起馒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馒头刚进嘴就涌出一股又酸又涩的怪味,让我直反胃。我赶紧抓过长青手中的咸萝卜条,放到嘴里使劲嚼。这萝卜腌制得确实不错,味道很美,虽然说不出到底如何美,但就是好吃,顺嘴,而且很快就把我嘴里的怪味压下去了。

    “哈哈哈”长青和幽净一起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爽朗而又开心。这笑声是对刚刚走到一起的伙伴的真正认可和接纳。有些人通过相同的路径聚集在一起:有的相互很快就能融洽;有的需要时间来碰撞,走合;有的可能永远都不会融洽,相聚时彼此熟悉又陌生,离开时,彼此陌生又熟悉。我楞了一下,也跟着长青和幽净笑了起来,不管怎样,后来我还是把一个馒头吃进了肚。

    “满都饭店”后面不远就是“满都县棉织厂”。这个工厂占地面积不小,厂区很大,看着像个正规的国营工厂,一定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厂。我们来到库房,午休时间还没过。老黄下了车,去找保管员。他本想早卸完车,早往回赶。过了一会儿,老黄独自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回来了:“妈个x的,干她x眼的!这娘们准是昨天晚上没舒服,也挺熟了啊,就差半个点?我说了一车好话,装了半天孙子,她也不开面?妈的!干她x眼子的!白当孙子啦?”

    “看你那黄鼠狼子样儿!谁敢认你当孙子啊?除了偷鸡摸狗,还有啥能耐啊?”赖子下了车,不屑一顾地摸着老黄的头顶说。他用手理了理天生的卷发,分开拇指和食指,抹了抹尖尖的胡子。又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从上到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后说:“看我的!”说着话,他大义凛凛,胸有成竹地朝保管员的休息室走去。

    不一会儿,赖子就和保管员一同从休息室里走路出来。那娘们儿紧挨着赖子,有说有笑,好像刚刚在一个被窝里睡过似的!

    “新来的县委领导不按规矩办?拿你这个员也不当回事啊?和你老公公递个话啊,整死他啊,你家这根基!曾经是这里的一霸啊?”赖子一边走,一边用肩膀蹭着她的肩膀说。

    “啊,啊······”那个保管员好像被赖子蹭得兴奋起来,下意识地“啊啊”几声,好像突然发现天还亮着,急忙改口说:“啊哈,要改革了,过去那套行不通啊!想当初谁敢这样对老娘啊?!”

    “嗨嗨,你们俩,别在那里墨迹了!不就是‘猪肉炖酸菜粉条’没吃到嘴里嘛?小刘啊,下回来我请客,叫你吃个够,快过来卸货吧!”老黄冲这俩个边走边“撩”的人,急不可耐地喊道!

    “老娘也不稀罕吃啊!连大虾都没有!你吃过虾吗?”那个姓刘的保管员瞪着老黄说。看她那一身米黄色的毛料服装,你就知道,这是个出身富贵家庭,或者现如今在富贵家庭里生活的女人。原来老黄之所以碰了钉子,是因为她今天中午在闹情绪。以往什么领导,头头啊,来厂里视察,指导,中午吃大盘子的时候,厂长都带着她去招待。一来是让她借个光儿,改善改善,顺便也给了后台的面子;二来是因为她也算见过世面,知道如何和领导沟通,打交道;三来就是她长得漂亮,气质又不同于一般的家庭妇女,深得各种领导的喜爱。可是最近县里换了新头头,要在这棉纺厂里搞啥改革试点,所以领导亲临考察,不过中午上桌的时候,却没叫她去。就社会现象来说,这太正常了,自古如此,领导一换,该滚的都滚蛋,说不定有多大一片呐!

    “怪不得刚才饭店里的菜味那么香啊,原来是县太爷开吃去了!”长青似有所悟地说。

    “革命战线,县长下线,一倒一片。县长倒了,后面紧跟着好大一片啊!”我感慨地说。

    “别闲操心。”幽净平静地说。

    卸完了货,已经午后一点多了,车子没顺原路返回。老李把车开得飞快,这回他也不熄火滑行,省油了,看着根本没有住在县城里的意思,很快我们就出了县城。

    “李师傅一定是饿急眼了!这车开得能撵上飞机了啊?”幽净微笑着说。

    “他明明是想‘共产’,中午饭都省了,两顿并作一顿吃。还他妈闲逼淡扯,问我们先吃饭还是先干活。敢情他不卸车啊?不吃饱那有力气干活?装什么体贴群众啊?”长青没好气地说。这话音里明显地带着对老李的轻慢和不瞒,说完他朝车底下狠狠地吐了口浓痰。

    “共产?”我插嘴问道。

    “就是白吃白喝,回去都报销。”幽净朝远处努嘴说。

    “吃谁的啊?”我又接着问道。

    “共产的呗!”长青说,他又朝车外面吐了一口浓痰。

    卸完了沙包,车上的“窝儿”没了,苫布还挂在车厢前面的大架子上,上面用绳子系紧,下面卷起来一部分,起到挡风的作用。我们三个都靠着苫布坐着,说了几句话,长青突然说:“快到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朝车前面望着。我也站起来,朝前面望着。

    这是一段平坦笔直的国道,四处都是辽远开阔的大平原,根本望不到尽头!平原上排列着一块快整齐的大田,田垄交错,阡陌纵横!不难想象,这片富饶的土地要是侍弄好了能养育多少人口生灵啊?等到生长的季节,这里“青纱帐”起,又是怎样的绿海波涛!也没准这里就是游击队伏击鬼子军车的地方吧?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前面有一处大院落,院墙四四方方。红墙上整齐地排列着用白油,或者白油刷成的大小一样的方块,方块中好像还有红色的字迹,在远处无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虽然我们这辆绿皮老“解放”理论上能跑一百多公里,因为里程表上有一百多公里以上的标记,但是因为路况,驾驶技术,汽油,等等原因,就算悠起来,把油门儿踩到底,最多能跑一百迈,这是极限速度了。老李的车速现在一定在八十迈以上,他很少跑出这样的速度!唰·唰·唰·路两旁的杨树,飞驰而来,飞驰而去,好像一棵跟着一颗,列着队猛跑!,笔直的公路,也似乎在飞速地,时刻不停地穿透着平原。只有在这种情景中,你才可以尽情地享受速度划开空间的快感!

    眨眼的工夫,已经能看到远处大院子的红墙上的红色的字迹了。只见在白色的方框中写着一条印刷体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大大的惊叹号后面还有字迹,可是从我的角度,无法看到。一看到标语,明显地感到车子在减速,都能听到老李“咔·咔·咔”地在换挡。再过一会儿,老李一脚刹车,汽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院的门口!这驾驶技术堪称一流!所谓驾驶技术,不过就是对速度和距离的预判,拿捏得非常到位,别的也没啥窍门。

    “赶快赶快,进去登记。这车跑得太快了,没散架子吧?”车一停,老李很快就下了车,朝院里张望了一下,冲着驾驶室里说,说完他绕着车走起来。赖子和老黄倒显得从容自若,慢慢地从驾驶室里钻出来。

    “不急!才几点啊?没人和我们抢着共产!”下了车,老黄也朝院中张望了一下,然后说。说完就慢慢腾腾地朝院子里走去。

    “哈哈,是啊,大白天也不能干事吧?”赖子好像感觉腰不舒服,下了车,一边做着弯腰,挺直,后仰的动作,一边笑着说。

    这就是他们说的“共产主义旅馆”?我四处观瞧。对于“共产”这个词,我还是一直耳濡目染的,打记事的时候起就能在大人的嘴里,电匣子里听到。识字了以后,又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对我来讲,“共产”这个词,只是在意义上来说是清晰,确定的!至于具体是啥意思啊,我觉得我几辈子都搞不明白!反正有一点我是确定的,那是人类最理想的社会。到了那时人人平等,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不过人都这样生活的前提是人人平等。这社会主义康庄大道咱们也走了几十年了,据说道那边就是共产社会,可是我就觉得这人人反倒越来越不平等了!

    此处是公路的交汇地,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看来这里才是通往县城的大路。我们来时老李抄了近路,走的是盘山路,还是沙土路。旅馆就在路边上,院子很大,能有一个学校操场那么大。院墙最近被粉刷过,看着红彤彤的,墙上的标语十分醒目。刚才我看到是院门左侧墙上的标语,现在能看到右侧的标语了,同样是在排列整齐的白框中写的,可用的是美术体,字也写的漂亮。那上面写着:不等不看,发展才是硬道理!我看到这条标语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也不对称啊?不光字数不对称,字迹也不对称。我再仔细一看,发现白框中,被白油掩盖的下面还隐约能看到字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条标语是后写上去的。标语虽然都是大面上的口号,但也是最能体现政治变化的风向标啊!

    旅馆后面,大约一里地远吧,就是个村镇,或者是个公社所在地。那里零散地聚集着几处不同于民房的建筑,隐约地还能听到电线杆子上的高音喇叭在放社么歌曲。院子里有两排成直角型的红砖房,一排短,一排长。院门口立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杆子,顶上挂着一个两面镶玻璃的长条框,里面安着灯泡,是夜里照明用的。框中也是白底红字,写着“汽车旅舍”。

    没多久,老黄就在院中冲我们招手。老李和赖子上了车,车子发动起来,开进了院,在院中央,找了一个停车位停下。由于刚下完雨,整个院子都泥泞不堪,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坑,还有汽车轱辘和马车,驴车轱辘压出的小沟,看上去根本无法下脚。

    “这地方这么脏也能住人啊?我还是在车里对付一宿,给老李看车吧。你们俩把大衣脱了,都给我。”幽净看着一院子烂泥,紧邹眉头地说。

    “现在刚开春没多久,晚上也能冻冰棍啊!能行吗?”长青担心地问。

    “多大点事啊,又不是头一回,一闭眼就天亮了!”幽净轻描淡写地说。

    “随你吧。吃完饭我弄个破暖壶,给你送点水来。”长青也没强求,无奈地说。

    “我可不用别人用过的暖壶!”幽净急忙拒绝道。

    “渴急眼了咋办?,我尽量找没用过的,对付着喝吧,再说你不是还有绝技吗?别挨嘴,倒呗!”长青微笑着说。

    “唉!其实都······”幽净欲言又止,情绪好像一落千丈!

    幽净抱着我们的棉大衣钻进了驾驶室,关上车门,歇息了。我和长青下了车,正在瞭望,看看是否能找到还算硬实的路线,走到那边住宿的房子跟前。老李看来真是饿了!也没管许多,头一个,跳着脚,径直地朝屋那边走过去。赖子一看,一挥手说:“跟党走,吃大盘子,抽‘良友’,冲啊!”说着话,紧随老李的脚窝儿走过去。我和长青也没再瞭望下去,既然一时无法看到更加好走的路线,也许径直走就是最佳选择,况且还有别人踩下的脚窝儿。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路线,我俩随后也跟了过去。

    短的这排红砖房前段是两扇刷着蓝油漆的大木门,门前面是石棉瓦搭成的简易的雨搭。老黄就站在雨搭下等我们。

    “弄了多少?”老李来到老黄面前立刻问道。

    “这个数!”老黄伸出一个巴掌在老李眼前一晃,神秘地说。

    “这点x钱能吃饱啊,好几条大肚子恶狼呐!塞牙缝儿呗?”赖子使劲推了老黄一把,恼怒地说。然后迈步朝门口走,刚走没几步,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赖子,停止了脚步,再没朝前走。她依着门,搔首弄姿,眉飞色舞地说:“呦哦,来了,大赖子,挺长时间没见了啊?”

    “宝贝。可把我想死了!”赖子抢前一步说。说着话,赖子搂住她就要亲嘴!就看这女人身子朝下一蹲,用胳膊肘子朝赖子的裤裆里捣去!

    “别给我弄断了,纯粹的小伙家巴事儿啊。”赖子闪到一边,夸张地说,而且顺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这女人看着不超过三十岁,长得不丑,个子也不算矮,但是看得出来骨骼粗壮!可能她身上雄激素比雌激素分泌得多一点吧?所以天生就是一副男人的骨架,唇间还隐约能看到黑黑的小胡子。她虽然脸上摸着一层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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