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苍生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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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苍生为子 (第1/3页)

    时间倏忽流逝,一个月无声无息地流过,京城内外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这一月里谭啸为袁克定出谋划策,总统府内异象连现。

    二十天前,袁氏祖坟内凭空出现一堆新土,掘开发现一块石牌,上书“天命攸归”四字。守墓人韩成携石进京,将袁氏祖坟三件异象逐一翔实禀告,更将当日谭啸所言风水之说复述,寄于一位倏忽而至、飘然而去的仙人身上,袁世凯良久不语却面露喜色。

    十五天前,袁世凯午睡初醒,唤茶,丫鬟奉茶入房却发出一声惊呼,将茶碗打碎。袁世凯大怒,那丫鬟跪禀推开房门时看到床上盘踞着一条神龙,袁世凯闻言一反常态抚慰丫鬟,未施责罚。

    七天前夜,北海之中忽地红光冲天,袁世凯命人掘地三尺,发现一块古碑,碑上刻满古字。袁世凯请来古文专家破解,原来碑文以古篆字写成:“龙站玄黄,坠统失纲;庶民不和,洪范宪章;天命攸归,安吉衣裳;新我华夏,山高水长。”

    袁世凯唤来张铁嘴为其解释其意,张铁嘴掐算良久说出八个字来:“宣统失纲,洪宪命归”。

    这一次袁世凯将自己关入书房半日。

    京城里已有许多人纷纷请言袁世凯称帝登基,改共和为君主立宪,袁世凯仍无明示。

    不光袁克定心急如焚,就连谭啸都渐渐感到焦急迷惑,从袁世凯的反应看,他绝非没有称帝的野心,然而他还在等什么呢?

    上天屡降吉兆,在袁克定、杨度等人的竭力经营下,敬请袁世凯登基称帝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在袁世凯每日必读的《顺天时报》上,日本等列强亦表态支持他再进一步。

    这一天谭啸如往日般出了总统府朝铁桥胡同而来,甫踏入厅堂,就见面色慌张的红豆冲到他的身前,颤声道:“不好了!”

    谭啸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红豆将他拉到闺房内,仔细将房门关闭。谭啸的眉头越皱越紧,整个小院里一共只住着三个人,阿仁不在,十二尚在睡懒觉,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红豆如此着紧?

    等到红豆仔细察看一番确定隔墙无耳之后,才道:“方才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哦,不对!这封信是给你的!”红豆窘迫地瞥了眼谭啸,小声地说道:“被我看了……”

    谭啸勃然大怒:“卫红豆,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本来我根本不会偷看你的信,只是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我才必须要看的!”红豆委屈地撅嘴道,顿了顿小声又道,“再说我现在也告诉你我读过了,那自然不能算是偷看了。”

    谭啸又气又奇,冷哼道:“什么话让你非偷看我的信不可?”

    “他说,他说这封信是德叔让他送来的!”红豆脸上露出怪异至极的表情。

    “一派胡言!”谭啸脸色剧变,师傅离世一月有余,莫非是他的鬼魂写信给他?说这话的人不是骗子便是疯子!

    红豆说:“我起先也是这么觉得,还以为是你的仇家故意试探你的身份,就想将送信之人赶走,但是这人说的一句话却让我相信了让他送信的人是德叔。”

    “他说他也是宫里出来的人!”

    谭啸眼神一凝,伸手道:“信呢?”

    红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谭啸深吸一口气,这才打开,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取出东西,藏好,有人已知其所在之处!速!速!”再看成信的时间,竟是半年之前!

    谭啸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师傅的字迹,千真万确,而且他也立刻明白了信中所指的东西是何物,能让师傅如此焦急万状的只有那乾坤宝珠!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地从头讲来。”谭啸心头盘旋着无数疑问,此时正是光天化日,他亦绝无可能混入内廷寻宝。

    原来数年之前正值袁世凯失势之时,林宗德无意中发现田青与袁世凯暗中有联系,为查出田青的图谋,林宗德秘派了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太监混到了袁世凯的身边,此人渐渐得到袁世凯的信任成为其心腹,只是田青行踪飘忽,每次与袁世凯相见都隐秘异常,这人始终没有探听出其中内情。

    直到一年前,田青与袁世凯秘密会晤突然变得频繁,让他隐约听到些只言片语,判断这两人似乎在商量一场惊天阴谋,一面将之密告林宗德,同时亦想尽办法刺探消息。

    半年前的一天,田青与袁世凯秘晤之后,京城中突然出现了异常,当晚紫禁城内出现绿雾绕空的异象,随即袁世凯调兵将皇城戒严。起初这异象不过是偶有发生,而后每逢晴夜便有天降异象,“神龙献宝,天下一统”的流言便无风而起,传诵四野。

    林宗德当时便认定此事必与田青有关,只是袁世凯与田青千算万算却没算出日本人趁火打劫,这让袁世凯一时间进退两难。为报血海深仇,林宗德暗中推波助澜,将这流言大加宣扬,而林宗德亦预感到田青既然胆敢说出神龙献宝之语,又传“得宝珠者得天下”,绝不会无的放矢。

    思来想去林宗德得出一个让他坐卧不安的猜测:田青似猜到了那乾坤宝珠的所在。于是便有了这封给谭啸的信。

    果然,内线处心积虑终于探得一丝端倪,田青已经确定乾坤宝珠并未出宫,仍在皇城之内!

    不过皇宫之内广阔深远,漫无头绪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林宗德死前亦觉得只怕田青和袁世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乾坤宝珠,是以临终之际虽将藏匿乾坤宝珠的位置告诉了谭啸,却没有明示他如何处置。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林宗德还是吩咐此人,一旦发现田青或袁世凯动向异变,立刻将这封信交给谭啸。

    昨晚田青再次与袁世凯见面,这人探听到那田青极为兴奋地对袁世凯说道他就要找到那东西了。这人不敢耽搁,天一亮便匆匆去寻谭啸,结果发现他已离开总统府,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冒险出府来找卫红豆。

    谭啸暗忖此人既知他和红豆与林宗德的关系,又持有林宗德的亲笔信,想来所说一切应该属实,且不管田青如何得知乾坤宝珠的所在,他却不敢冒险让此宝落入田青与袁世凯的手中危险,此物关系实在太过重大,若是袁世凯得到它,那便真正地应了天命所归的说法了。

    谭啸思绪飞转,不过片刻工夫便作出了决定。红豆有些焦急地问道:“德叔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们将所有的事都瞒着不让我知晓,难道到了此刻还不说吗?”

    红豆双眼赤红,泫然欲泣。谭啸想了想说:“师傅所说的东西就是流言中的乾坤宝珠。”

    “什么!”红豆娇躯猛地一抖,大惊失色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乾坤宝珠?”

    谭啸点了点头,红豆紧张地抓住了谭啸的胳膊:“那、那德叔的意思是命你将这宝珠给藏起来?”

    谭啸再次点头。

    红豆立刻追问道:“你有何打算?”

    谭啸想也不想地说:“师傅信上已经说得很明白,将东西取出换个稳妥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那东西现在何处?”红豆下意识地问道。

    谭啸迟疑了一下才说:“在皇宫的内廷中。”

    红豆愣了一下,仿佛没有听清谭啸的话一般,问道:“你是说你要进内宫去?那里守卫森严,你……德叔怎能让你自寻死路?”

    谭啸想的却是既然洪门的子弟能混进去,自己应该也不难,他方才来时阿仁房间没人,问红豆道:“阿仁呢?”

    红豆显然还没从这让她震惊绝伦的突然变故中冷静下来,摇头道:“一早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大门的门枢转动发出的吱呀声,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地来到了门前。

    两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谭啸无声无息地来到厅堂外,正看到阿仁转身向外走,连忙将他唤住,道:“我正要找你。”

    阿仁同时道:“有紧急之事!”

    谭啸眉头一挑,“有多急?”

    “十万火急!”阿仁斩钉截铁地大声道,谭啸拉起阿仁朝厢房行去,“你先说。”

    他的想法本是想将这件事避开红豆,谁知红豆竟跟在两人身后一起来到阿仁的房间。二人同时看了红豆一眼,又对视一眼。

    谭啸没时间和红豆纠缠,对阿仁喉道:“说!”

    阿仁神情凝重,隐含几分忧虑:“我从军中兄弟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明晚袁世凯要封锁内宫!”

    田青与袁世凯明晚就要动手了!谭啸打了个寒噤,留给他的只有一晚。

    谭啸眼底升起决绝之色,对阿仁说:“我找你正是为了此事,我今晚要进宫,就去你上次说的林三眼遇鬼的地方,你想办法!”

    “我也去!”红豆说,“放心,我决不拖累你。”

    谭啸没有问阿仁有没有困难,阿仁也没有对谭啸说费了多大的周折,月上树梢,一位洪门的兄弟将谭啸与卫红豆送到了皇城根儿,学着野猫叫了几嗓子,从阴暗处钻出来一个留着长辫子的身影。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护送谭、卫二人的那位兄弟递过去一个小包裹,那人接过去塞进怀里转身走到谭啸两人身前,伸手比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体态,点了点头,用阴柔尖细的声调自言自语道:“差不多。”阴郁的眼神从谭啸、卫红豆的脸上扫过,阴沉沉地警告道:“一会儿路上不许出声,一切都由咱家应对,咱家将尔等带入贞顺门,一个时辰之后仍在那里会面带你们出来,就等一个时辰,过了时候是死是活与咱家再无关系。”

    说完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套衣裳,丢到两人怀里:“换上!”

    谭啸挑了下眉头,早听说宫里的太监多奇人异事,八卦掌宗师董海川自不必说,便连这么个公公都身怀绝技,两套衣衫加上两面顶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在身上不露痕迹的。

    不消片刻,两人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没有辫子的小太监。那公公又从袖子里摸出两根又细又短的辫子,探头朝红豆脑后看了一眼,低声怪笑道:“倒是省了一条。”

    装扮妥当,那公公当先而行,谭啸与卫红豆佝着腰,垂着脑袋跟在后面。来到宫门前,远远的就听到一道尖细的笑声传了过来:“我说小板凳儿,这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提个亮儿,就不怕一脚踩井里去?”

    谭啸与红豆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笑意,均想这位公公的名号着实有些怪异。

    二人身前那位被唤作“小板凳儿”的公公啐了一口,尖声骂道:“彭驴子,仔细咱家撕烂你那张驴嘴,让你驴唇不对马嘴!”

    跟在他身后的二人忍不住又是暗自一乐。

    渐渐走近门前,灯火渐渐明亮,两人也随之紧张起来。那彭驴子“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起谭啸与红豆:“这两位面生得紧啊。”

    “小板凳儿”连声冷笑:“你才守了几天宫门儿就当自己升了内廷大总管啦?这宫里边儿你不认得的多了,少给杂家扯闲!”

    彭驴子被挖苦得一张脸忽红忽青,却不敢再言语。谭啸与红豆跟在“小板凳儿”身后有惊无险地跨入了宫门。

    贞顺门外,小板凳儿一言不发匆匆离去。转过贞顺门是北三所,紧邻的是景祺阁,位处皇城角落,本就荒芜,又因常用以关押妃嫔,也不知积郁了多少亡魂怨灵,便是晴天白日也阴冷森森,连只虫鸣之声也无,死一般静谧。

    谭啸回忆着阿仁的描述,大概确认了林三眼儿遇鬼的枯井方位,朝红豆示意让她紧随自己。

    两人贴着宫墙蹑足潜行,刚刚转过景祺阁,清冷月光下谭啸就见对面丈高的红墙之上一群身着宫装、手提宫灯的宫女悄无声息迎面朝自己飘来,当前两人面容真切,脸色白惨惨好不骇人!

    谭啸惊见这可怖一幕,饶是他沉稳坚毅,亦是汗毛倒立,只觉得肝胆欲裂,一股寒气自心底倏忽涌至头顶,头皮陡地炸开,见鬼了!这个念头猛然跳上他的心头,就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闷响,草木皆兵的谭啸弹出藏在腕间的飞刀,猛地转身,却看见红豆双目紧闭地昏倒在地上。

    谭啸捏住红豆的人中穴,片刻之后红豆眼皮抖动了两下,悠悠醒转,神情茫然地看了谭啸一眼,身体猛然僵直,眼中射出强烈的惊恐悚然之色,张口就欲尖叫。

    “别叫!”谭啸反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喝了一声。

    红豆眼中神色稍稍平静,谭啸缓缓松手,却仍保持警惕,生怕她发出惊呼。

    所幸红豆尚保留一分清明,或许是因为谭啸的存在让她感到了安全,身体虽然不停战栗,却并没有过激之举。

    “我们刚才是……不是……见鬼……鬼了?”一句话红豆战战兢兢地缓了三口气才说出来,仿佛掉进了冰窟之中,牙齿咯咯撞击,面无血色。

    谭啸闻言忍不住扭头望去,却见朱红宫墙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宫女?

    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若是错觉为何红豆与他都看见了?

    两人靠坐在景祺阁拐角里,耳边只有彼此“咚”、“咚”如同战鼓似又急又重的心跳声,汗透重衣,好半晌酸软无力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气力。

    空院中南北分别有两座井台,一座是有玉石砌栏的八宝琉璃井,另一座却只是一座光秃秃的窄井,井口半掩着一方壮汉腰粗的石块,不下三四百斤的模样,这情景与阿仁描述的一模一样,正是林宗德临终前讲的那座处死珍妃的那口井。

    就是这里了!谭啸精神略微一震,扭头望向脸色难看已极的红豆:“怎么样?吓坏了吧?”

    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或许可能不惧刀枪杀戮,却最是怕鬼怪之说。红豆受惊过度,只觉如坠冰窖,周身森寒透体,不自觉便向谭啸贴靠,突然听到谭啸的问话,还以为自己的怯懦被他看破,生出一丝窘迫之感,勉强开口道:“我没事。”

    谭啸稍觉放心,指了指那座光秃秃的荒井,小声道:“东西应该就在那下面,你在这里等我,我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红豆摇头,“我和你一同下去。”无论如何她是不想独自一人留在这可怕的地方。

    谭啸摇头道:“那你就在上面等我。”

    井口被大石遮住了小半,那井口本就不宽,如此一来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幸好谭啸的身材还算纤瘦,否则这块大石便会将他下井的可能扼杀。

    先用火折子照了照井下,井壁长满青苔,井底应尚存积水,只是火折子的火光毕竟太过微暗,光线尽头黑魆魆一片虚空,却是不见底,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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