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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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訖時間 起仁宗皇祐五年正月盡是年六月 



    卷  名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七十四 



    帝  號 宋仁宗 



    年  號 皇祐五年(癸巳,1053) 



    全  文



    春正月壬寅朔,御大慶殿受朝。初,連日陰雪,至是天氣澄霽,契丹使人在廷下竊相語曰:「其聖德所感歟!」



    丁未,詔廣南西路轉運司移文止交趾助兵,從狄青之請也。狄青合孫沔、余靖兩將之兵,自桂州次賓州。青以張忠、蔣偕皆輕敵取死,軍聲大沮,前戒諸將無得妄與賊鬥,聽吾所為。陳曙恐狄青獨有功,乘青未至,以步卒八千犯賊,潰於崑崙關,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己酉,晨會諸將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二人,按所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沔、靖相顧愕然。靖嘗迫曙出戰,因離席而拜曰:「曙失律,亦靖節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軍旅之責,非所任也。」諸將皆股栗。呂晦誌陳曙墓銘,稱曙先與孫抗有隙,抗時為廣西漕,權桂州,與余靖祕狄青所下令,趣曙出戰。曙遣其副蘇緘詣靖,抗言不可,抗怒,趣戰愈急,曙果戰敗。及狄青至桂州,抗悉以敗軍事歸曙,故坐誅,與國史事異,當考。朱壽隆傳云:壽隆為廣西提刑,狄青殺裨將不用命者張愿數人,壽隆曰:「王師之來,凡以除民害也,愿等無罪不當死。」青感其言,皆釋之。按實錄乃無張愿等姓名。愿者忠弟,見八月丙戌,當考。



    詔廣南東西、湖南、江西路新置轉運判官四員,蓋緣嶺表用兵,均漕輓之勞,非久制也,候在任滿三年,具逐人勞績取旨,罷不復置。尋又詔轉運判官每因巡歷,除本司牒委及依例點檢刑獄錢穀盜賊等事外,如有廢置利害及舉劾移易官員,並與轉運使同共施行。此據會要,去年六月始置運判。初詔正月八日,後詔乃四月九日,今并附此。



    庚戌,詔館閣官已嘗為知州者,自今與提點刑獄。



    又詔西川去朝廷遠,州縣官吏如有貪濫苛刻、庸懦疾病,以害民妨務者,其令轉運、提點刑獄司體量以聞。



    辛亥,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尚書右丞丁度卒。是日旬休,上趣駕臨奠,贈吏部尚書,諡文簡。



    度性純質,不為威儀,居一室十餘年,左右無姬侍,嘗語諸子曰:「王旦為宰相十五年,卒之日,子猶為布衣。汝曹宜自力,吾不復有請矣。」  癸丑,翰林學士承旨、兼侍讀學士王拱辰權知貢舉。



    丙辰,以廣南用兵,罷上元張燈。  丁巳,會靈觀火。道士飲酒殿廬,既醉而火發。居宇神像悉被焚,獨三聖御容得存,乃詔權奉安於景靈宮。諫官賈黯言天意所欲廢,當罷營繕,赦守衛者罪,以示儆懼修省之意。



    狄青既誅陳曙,乃按軍不動,更令調十日糧,觽莫測。賊覘者還,以為軍未即進也。翼日,遂進軍,青將前陣,孫沔將次陳,余靖將後陣,夕次崑崙關,黎明,整大將旗鼓,諸將環立帳前,待令乃發。而青以微服與先鋒度關,趣諸將會食關外,即歸仁鋪為陣。戊午,賊率其觽,列三銳陣以拒官軍,執大盾、標槍,衣絳衣,望之如火。及戰,前軍稍卻,右將開封孫節死之。按武貴傳稱前軍孫節,賈逵傳稱右將孫節,而狄青傳乃稱前鋒孫節,蓋為前軍之右將,當軍鋒最前爾。張玉實將先鋒,實錄即稱節為先鋒,恐誤,玉傳可攷也。今于此削先鋒字,仍詳列先鋒左右將于後。賊氣銳甚,沔等俱失色。青起,自執白旗麾蕃落騎兵,張左右翼,出賊後交擊,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復左,左者復右,賊觽不知所為,大敗走。儂智高復趨邕州,王師追奔五十里,捕斬二千二百級,其黨黃師宓、儂建中智忠并偽官屬死者五十七人,生禽賊五百餘人。智高夜縱火燒城遁,由合江入大理國。



    遲明,青按兵入城,獲金帛巨萬,雜畜數千,招復老壯七千二百嘗為賊所俘脅者,慰遣使歸。梟師宓等首於邕州城下,得尸五千三百四十一,築京觀於城北隅。時有賊尸衣金龍衣,觽以為智高已死,欲具奏,青曰:「安知非詐耶!寧失智高,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  青始至邕州,會瘴霧昏塞,或謂賊毒水上流,士卒飲者多死,青甚憂之。一夕,有泉湧寨下,汲之甘,觽遂以濟。智高自起至平,幾一年,暴殘一方,如行無人之境,吏民不勝其毒。先是謠言「農家種,糴家收」,而智高為青所破,皆如其謠。



    其戰於歸仁也,右班殿直張玉為先鋒,如京副使賈逵將左,西京左藏庫副使孫節將右。既陣,青誓曰:「不待令而舉者斬。」及節搏賊死山下,逵私念所部忠敢、澄海皆土兵,數困而心懾易耱,苟待令必為賊所薄,且兵法先據高者勝,乃引兵疾趨山,立始定而賊至。逵擁觽而下,揮劍大呼,斷賊陣為二,玉以先鋒突出陣前,而青麾蕃落騎兵出賊後,賊遂大潰。逵乃詣青帳下請罪,青拊逵背曰:「違令而勝,權也,何罪之有!」玉,保定人。逵,矒城人也。



    庚申,降廣南東路鈐轄、文思使王鍇為文思副使、建州都監。



    初,儂智高自邕州順流趨廣州,仲簡令鍇領兵扼端州。乃留市舶亭不行,欲還守城,簡不許,鍇自還。翌日,海上巡檢、右侍禁王世寧請分兵以往,鍇懼,不從。及賊抵城下,又促世寧入城。世寧至南門,引大義責鍇,稽留不進,鍇怒,以世寧違軍令斬之。朝廷下廣州體量,而魏瓘言世寧為海上巡檢,若令領兵城中,則舟船為賊有,鍇令非也。世寧有膽略敢戰,且能守職,其死甚噃,於是降鍇,而令訪世寧子以聞。



    壬戌,觀文殿學士、吏部侍郎、知定州韓琦為武康節度使、知并州,徙判并州李昭亮判成德軍,知成德軍宋祁知定州。



    琦至并州,首罷昭亮所興不急之役,奏逐走馬承受廖浩然。浩然宦者,怙勢,嘗誣奏昭亮,昭亮所以徙,浩然力也。琦言:「臣熟察浩然所奏多不實。朝廷近差侍禁馮靖同承受,浩然忌其廉潔,無名奏納【一】,亦移靖他路。既誣逐一大帥,又望風誣逐一同職官,朝廷略不辨證,皆從其請,官吏皆憂歎不安。且浩然性貪恣,不法狀甚多,願召還使保全,不然,臣將行法矣。」上俾浩然代歸,敕本省鞭之。



    寧化軍天池顯應廟在禁地中,久不葺,契丹冒有之。琦遣鈐轄蘇安靜抵境上,召其酋豪諭曰:「爾嘗求我修池神廟,得爾國移文固在,今曷為見侵也?」契丹無以對,遂歸我冷泉村。代州陽武寨地,舊用黃嵬山麓為界,契丹侵耕不已。琦又遣安靜塹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黃嵬山,據行狀及家傳即六蕃嶺也。



    祁在成德,請弛河東、陝西馬禁,聽蕃落民間自相賣買,民養馬者勿升戶等。又請復唐□幕之制。居三月,徙定州,又上言:



    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鎮、定,以其扼賊衝,為國門戶。且契丹搖尾五十年,習不畏人,狼態猘心,不能無動。今舐齶垂涎欲肆囓者惟定與鎮,二軍不戰,則進薄深、趙、邢、洺【二】,咋脆撞虛,血吻婪婪,無有患矣。案原本作「血吻婪進無所顧」【三】,疑有脫誤,今據歷代名臣奏議改正。臣所以日夜深計者,以為欲兵之強,莫如多穀與財;欲士訓練,莫如善擇將;欲人樂鬥,莫如賞重而罰嚴;欲賊顧望不敢前【四】,莫如使鎮重而定彊【五】。夫鯭怯尚勇,好論事,甘得而忘死,河北之人,殆天性然。陛下少勵之,不憂不戰。以欲戰之士,不得善將,雖鬥猶負。無穀與財,雖鎮金城、定湯壕,勢必輕。



    今朝廷擇將練卒,制財積糧【六】,反以陝西、河東為先,河北為後,非計也。夫西賊兵銳士寡,不能深入,河東天險,敵憚為寇。惟河北不然,失長城之防,自薊而南,直視千里,賊鼓而前,如莞囏上行。故曰謀契丹患【七】,不得不先河北,謀河北,舍定與鎮無可議矣。故臣願先入穀鎮、定,鎮、定已充,可入穀餘州。列將在陝西、河東有功狀者得遷鎮、定,則鎮、定重。天下久平,馬益少,臣請多用步兵。夫鬨然聚,霍然去,雲奔蹒馳,抄後掠前,此馬之長也;強弩巨挺,長槍利刃,什什相聯,伍伍相遮,大呼薄戰,此步之長也。臣料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驅而去之,及境則止,然則不待馬而步可用矣【八】。臣請損馬而益步,故馬少則騎精,步多則鬥健,我能用步所長,雖契丹多馬,無所用之。  夫鎮、定一體也,自先帝以來為一道,帥專而兵不分,故定揕其胸,則鎮掎其脅,勢自然爾。今判而為二,其顯顯有害者【九】,北寨山川要險之地裂而有之【一○】,平時號令文移不能一,賊脫叩營壘,則彼此不相謀,誰肯任責耶!臣請合鎮、定為一路,願以將相大臣領之,無事時以鎮為治所,有事則遷治定,指授諸將,權一而責有歸,士無苟且之意,策之上也。惟陛下當居安思危【一一】,熟計所長。必待事至而後圖之,殆矣。



    河東馬強,士習善馳突,與鎮、定若表裏然,東下井陘,不百里入鎮、定矣。賊若深走,以河東健馬佐鎮、定兵,掩其惰若歸者【一二】,萬出萬全,此一奇也。臣聞事切於用者【一三】,不可以文陳,臣所論件目繁碎,要待刀筆吏委曲可曉,臣以便俗言之,輒別上擇將畜財一封,乞下樞密院、三司裁制之。臣一書生,不知軍旅事,偶有所見,不敢隱,特以受大恩,思亟報也,恐議涉迂暗,有司疑詰,更乞下臣,令悉意條陳,然後施行。又上禦戎論七篇。  命知制誥王洙修纂地理書。  甲子,內出手詔遣內侍撫問廣南將校,仍賜軍士特支錢。  屯田員外郎、直史館、知鄂州楊畋責授太常博士、知光化軍。



    庚午,降西京左藏庫使、康州刺史沈惟恭為供備庫使、監蔡州稅,西染院副使兼閤門通事舍人張承衍為供備庫副使、監汝州稅,並坐勾當會靈觀遺火故也。惟恭,德妃弟。承衍,樂安郡主貋。命既下,妃主皆為上章乞留京師,上曰:「已行之命,為國戚所回,則法徒設矣。」



    二月壬申朔,詔開封府促惟恭、承衍之任。樂安郡主,章懿太后養女,命為昭成太子元僖女焉。



    丙子,上謂輔臣曰:「狄青已破賊,立功將士宜速議賞【一四】,緩則不足以勸。」因言:「朕常觀魏太祖雄才大略,然多譎詐。唐莊宗亦豪傑,行兵用師,動無失策,及即位,游獵無節,賞罰不時。此二主者,特將帥之才,而無人君之量,惜哉。」  初,殿中丞、通判滁州王靖言,太祖禽皇甫暉於滁州,太宗下劉繼元於并州,真宗禦契丹於澶州,是三州皆宜立廟以昭遺烈。於是即芳林園命工寫三聖御容,宰相龐籍為奉安使,權奉安於萬壽觀。庚辰,車駕詣觀,行酌獻之禮。  癸未,宣徽南院使、彰化節度使狄青為護國節度使、案宋史宰相表作護國節度、檢校太尉、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樞密副使、依前宣徽南院使。初,廣南捷書至,上大喜,謂宰相龐籍曰:「青破賊,卿執議之力也。」遂欲擢青樞密使【一五】、同平章事。籍以為不可,力爭之,乃罷。劉敞曰:初討智高,使楊畋以起居舍人行,其後兩將敗沒,賊勢益熾,畋以故謫守鄂州。及狄青率諸軍至邕,一戰破之,議者以為文士不足用,而宿儒偉賢亦不能自解,非知言者也。楊畋之官素微,又其行以使者往,而所與俱者蔣偕、張忠之徒,官皆在畋右,或宿將自負,頡頏作氣,招之不來,麾之不往,且安得有功?青兩府,本起行陣,能得士卒心,其勢固重,而朝廷亦深借以權,州郡得擅調發,幕府得擅辟置,將校得擅誅賞,以此督戰,亦安得無功?使兩人易地而處,巧拙等耳。」又曰:「初議發蕃落部馬擊儂賊,殊怪之,何則?自古詩書所載,皆云華夏異宜,水陸異習,步騎異便。以曹操之善將,蹶于烏林,故不得不怪也。何意以此取勝哉?驃騎將軍所將常選,然亦有天幸,未嘗敗耱、近之矣。」青破賊時,但為宣徽南院使,敞云兩府,似誤也。豈宣徽使亞二府,當時委任青已與執政均乎【一六】?



    詔太常寺置丞一員,以近上知禮院官兼之,專檢視樂器,巡省壇壝。即命屯田員外郎、集賢校理、同知禮院馮誥兼本寺丞。



    初,侍御史□祕言:「四郊壇外,步畝之內多被侵耕,壇陛稜角甚有破裂,或瀦水不通道路,或剝林木以取課利。兼太常寺樂器堆積廳壁之下,全無主職之嚴,甚非聖朝崇禮樂之本意也。臣以九寺之設,惟大理有正員,而他皆兼領,豈至明之代惟重刑法而輕禮樂也?今請選差一人為丞,專任其事,得以修補為業,秩滿以能否升降之。」詔從祕言。太常有丞,自此始也。馮誥兼太常丞,乃此月己丑,今并書之。



    甲申,赦廣南。凡戰沒者,給槥櫝護送還家,無主者葬祭之。免賊所過州縣田賦一年、死事科徭二年;貢舉人免解至禮部,不預奏名者亦以名聞。



    乙酉,廣南東西、湖南、江西路安撫使、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孫沔,知桂州、祕書監余靖並為給事中。仍詔靖留屯邕州,經制餘黨,候處置畢,乃還桂州。



    狄青嘗問沔何以破賊,沔曰:「使賊出上計,收其保聚,退守巢穴,則當徐圖之。據邕州以拒我師,猶為中計。若恃勝求戰,此計最下。然賊有輕我心,必出下計,將成禽爾。」已而果然。沔與青夜謀幄中,晝則推青自行之。青治附賊者多誅殺,沔請與青分治【一七】,所免釋數百人【一八】。青既先還,沔留治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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