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回 妒妇巧偿苦厄 淑姬大享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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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回 妒妇巧偿苦厄 淑姬大享荣华 (第1/3页)

    翠黛终衰,失颜易老,百年若个长春。王墙西子,有日葬埃尘。幸值他今年少,出落来鬓发如云。何妨令贯鱼承宠,也得略沾恩。一样闺房里,他偶居贱,你偶称尊。便推恩逮下,还算你赢,请看后妃不妒,群姬交口诵深仁。到今日,时移世易,女史永留名。



    从古到今,只有讲女人的,说道从一而终,却不曾听见说做男人的也板杀数,只该守着一个婆子到老。男人有义气的,也尽有生平不肯二色;或是家婆死了,不去续娶;或是富有家财,却不置什么偏房侧室。这也不过算他有义气罢了。纵使续了弦,娶了妾,却也没本事就骂他道不义,只要不听继娶的说话,把结发生的当做冤家看待,宠了小家婆,欺侮正妻,也就算是有义气的了。



    可笑那些妒妇,看见世界上,大半是单夫只妇的,就认做丈夫是他独一个的,丈夫要娶妾时,就像要害他的命,千方百计阻挠。若是娶了到家,日日寻气,害得前邻后舍,都耳朵里不清净。



    据那妒妇说来,世界上只有正妻,又贞又烈,那做小是人人不正经的。却不道做小的,十个里头,未必没有一个两个正经。那妒妇倒就是淫妇的供状。如今说一个贤之妇,倒不如一个丫头贞烈的,与列位看。



    明朝永乐年间,山西太原府地方,有个秀才,姓俞名有德,号大成。家中也有钱,万金事业。娶妻陈氏,已经五载。



    那陈氏是有怯症病的,自分不能生育。他有赠嫁来的一个丫头,名叫惠兰。虽是个使女,却全没有半点儿轻佻,人物也颇俊俏。



    陈氏几次劝丈夫留他,俞大成因夫妻情笃,不肯应许,道:“你虽有病,未必没有好的日了。况你我年纪都还不大,何必便忧到生不出儿子。”



    陈氏见丈夫再四不从,不觉掉下泪来,道:“我若自己养得出儿子,难道必要来勉强你?只因我自问不但个能生育,这性命也不久在世上的。这丫头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起来,若在留得他做妾,我死后你看了他,犹如看我一般。”陈氏说到这句,不觉心中苦切,咽住了,下边说不了来。



    俞大成见他这般光景,便连忙劝慰道:“娘子你休悲伤,我依你的话便了。”陈氏方才回悲作喜,便拣个日子,另收拾起一个房间,与惠兰做卧室,推丈夫到那边去。



    从此,俞大成有妻有妾,来往其间。不到得一年,陈氏果然病势日重,医药无效,一个不妒不忌的贤妇人,可怜短命死了。



    俞大成和惠兰,不胜悲痛,殡殓已毕,早又断七。俞大成因见惠兰十分庄重,又料理得家务来,井井有条,意思竟不续娶了。



    奈家族中尊长都说是无妇不成家,惠兰到底只是婢妾,如何算得内助。没一个不催他再娶。



    惠兰也劝道:“相公尚还年轻,自然该续的是。相公倘决意不听众人,众人却只道是我惠兰从中阻挡了。”



    俞大成笑道:“却如何因你怕受这恶名,令我去做那不义的事。”



    惠兰又道:“相公就是不替惠兰出脱那恶名,那一个后生家主竟和我惠兰一个婢妾做人家,也实在不好看。”



    俞大成拗他们不过,只得定了续娶之局。早有做媒人的,纷纷来与他作伐。俞大成卜吉了一家孙家的庚帖,行过了礼,到陈氏周年之后,才继娶来家。



    那孙氏生性情极是妒悍。对亲时节,他父母贪俞家有些家什,将来可以在女儿面前生发生发,因此那庚帖却瞒过女儿,不对他说俞大成有个妾的。



    当日时门来,见礼时节,忽见惠兰出来,参拜主母,心中老大着恼,第一夜便和俞大成淘气,要他赶逐那惠兰出去了,才与他成亲。



    俞大成从未曾经识这般看得丈夫着重的妇人,便十分不快。却又因是簇簇新的夫妻,不好与他争论,却被外人当笑话传扬,只得陪着笑脸劝他。



    那妒妇越扶越醉,哭哭啼啼了一夜,弄得合宅的人,都不能睡,都来房门外听。



    俞大成又羞又恼,不等到天明,开了房门,望外就走。孙氏越发气苦,索性在房中放声大哭起来。众人都走进去劝。



    有那俞家底下人道:“我家相公,原不该抛了新奶奶,竟自走了出去。我们大家去劝相公,来赔个不是便了。”



    有那伴送新人来的道:“新相公自会逐去那位偏房的,不过一时确叫他做不来,小娘子且宽心着。”



    那俞家的道:“我家惠兰姐,是做人极和顺的,断然不到得欺灭新奶奶。尽着放心。”



    那伴送来的,又去附着孙氏耳边劝他道:“小娘子就要赶去那惠兰,只好慢慢地寻出个题目来,此刻就要用这副手段,不但众人不服,也许怕到底做不来,倒坏了自己名声。不如依他们,让新相公来赔个不是,将此收科了罢。”



    孙氏这才住了哭,那伴送的便追俞家的人,去请主人来赔罪。



    俞大成心中不肯,却被众人劝不过,说道:“讨了这样不贤,真叫晦气。可怜我从幼没了父母,若是父母在堂,这样人怎能够奉事得翁姑欢喜。”便勉强到房中,赔个小心。



    从此,孙氏也绝不提起要赶惠兰,但是日里头丈夫走到东,他便跟到东,丈夫走到西,他便跟到西,不容他和惠兰讲一句话。到了晚上,便收拾他在房,催他就寝,不容他出去。



    你道他这般终日终夜关防,费尽心机,可不吃力,那孙氏却再不辞劳苦,就是从古到今,妒妇不谋而合的伎俩,也不必多讲。



    却难得惠兰见新主母这般样子,并没有半句怨言。



    俞大成每到晚上,多饮了几杯酒,也不去和那孙氏说长道短,上床竟自和衣睡去。那不贤却去摇他醒来,替他解带宽衣,七兜八搭。俞大成被他缠不过,也只得和他干些夫妻的常套。



    光阴迅速,不觉已是半年。孙氏并不曾放他到惠兰房内转一转,却还要终日寻惠兰的短处。幸得惠兰性既聪明,人又和顺,没得破绽与他捏着。俞大成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他家住在乡间,离城有一百里远。时值学院岁考,俞大成同了村中几个一般的秀才,入城赴试。



    考毕回家,来到门首,天色晚了,便轻轻地走到惠兰房里。惠兰道:“相公回来了么?”俞大成道:“是回来了。”便道:“我今夜在你这里歇息,你把些小东西我吃了,早些闭门睡罢。”



    惠兰道:“使不得,相公原到奶奶房中去的好,省了淘气。”俞大成道:“不妨,我方才回来,家中没有一个晓得的。”



    惠兰便到外边,袖了两个馍馍进房,与俞大成吃,自己也吃了晚膳。一闭门和主公同睡。只这夜里,惠兰有了身孕,生出那孝顺的贵子来。这且慢表。



    次日天明,村中有同考的,到俞家来拜望,俞大成未曾起身,家人回说,未曾归家。那同考的道:“我昨日和他回来,到村口分路的,怎么说未曾归家。”



    外边这般问答,里头孙氏听见了,心中已觉着,道:“是了,一定在惠兰房里。今番这贱人在我手里了。”



    便拿了一根栗木的棍子,走去惠兰房门首,把门乱撬,口里嚷道:“瞒了我,做得好事,还不开门。”



    那俞大成和惠兰正在房里穿衣起身,听见了,惠兰着忙道:“这个却怎么好。”俞大成心中忿忿,便开出门来劈手夺过那棍条子去,撇在庭心里。



    孙氏见他势头凶猛,便蹲倒在地上,号啕大哭。惠兰去扶他,却那里肯起来。合家的人都来劝,将他扶起,只是不住声地哭。却叫跟他来的老婆子,去通知他父母。



    那孙家离俞家,不过五六里路,不多时,父母兄弟都赶了来。他父亲叫孙九和,是个管官司,出入衙门的恶棍,母亲姜氏也是蛮不过。领着四个儿子,又纠合了五六个族中的后生,手里拿了棍棒,声言要痛打俞大成来出气。



    俞大成见势头不好,便出后门,一溜烟走了。那孙氏这十来个如狼如虎亲族,寻俞大成不见,便来寻惠兰要打。



    却得俞大成族中走出来,阻住道:“这不过是夫妻淘气,就是大成也不到得受你们打。却与那惠兰什么相干。这个我们倒不依。”



    当下那左近邻舍有二三百人,都在门首嚷道:“他们若再这般行凶,我们一齐动手,结果他们那几个人。”



    孙九和等见众人出头,方把那虎威来减了,安慰了女儿几句,领了那班人自回去。俞家族中和众邻舍也都散去。



    惠兰就走到孙氏房中,跪在地下,叩头赔罪。众人也替他讨饶。孙氏只不开口,还要等俞大成回来,向他吵闹。



    却说俞大成那日逃出后门,心中怨愤道:“我如今也不要活这性命了。”便走到一个岗子上,思量要跳下去。却又想道:父母只生得我一个,小时何等爱惜,如何却是这般死了。我不如走往他乡,省了受那恶气罢。



    当下想着一个表亲,在河南做知县,便取路望河南而去不表。



    再说家中不见他回,惠兰心中好不着急,也怕寻了什么短见,暗地里央人找寻。寻了好几日,却只无影无踪。也只得不寻了。



    过了五六个月,孙氏见惠兰肚皮渐渐大起来,心中十分不快,寻他些小事,亲手拿了根门闩,照着他肚上打去。惠兰闪了,孙氏意还不舍,却得众人劝住。后来又几次要弄他堕胎,都亏众人保护。



    到了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儿子,合家都快活,只有孙氏倍加懊恼,一心想弄死那孩子。



    一日,惠兰在院子里晒衣服,回到房中,床上不见了那孩子,心中着急,就要走到外面去问,看是何人抱去。



    却是这孩子不该死,惠兰正要出房,忽然小肚子里十分作起急来,便去开了净桶解手。却见那小孩倒竖在净桶内。



    惠兰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抱起来,却已气都没了,直待呕出了那些臭水,方才哭得出声。惠兰当下,却也发起怒来,情知是孙氏的作为,没有别人的,便抱了小孩子,到族长处去哭诉。



    那合族都心中不平,约齐了同来和孙氏说话。孙氏却赖了,惠兰不住地哭,要众人设出个法来,保全那主公的骨血。众人便向孙氏说,要每年给他母子若干饭米,若干铜钱,把两间低小些的屋砌断了,另开个门户,令他母子两个自去度日。



    孙氏见是合族公义,不得不依,只得勉强应允,从此没有说话。惠兰自领了小孩子,到那低小屋内去住。



    光阴甚速,年又一年。那小孩子早已五六岁。惠兰因他父亲不在家,自己是个婢妾,不敢给他取名,只唤他大男。



    大男一日在左近一个学堂前玩耍,见里头那些学生,也有读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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