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独处墓园怀旧侣 惊闻密室揭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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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独处墓园怀旧侣 惊闻密室揭私情 (第1/3页)

    武当山上,紫霄峰下,禹迹桥边,一个中年道人正在练剑。

    紫霄峰是武当派始祖张三车当年修道之外。张三丰当年所住的茅屋,如今在它的遗址上,早已建成了一座规模宠大的紫霄宫,成为了武当道教圣地的中枢了。

    从下面望上去,紫霄峰上,好像有无数仙山楼阁,浮沉在云海之中。

    紫霄官依山而建,紫霄宫的建筑群包括有大宫门、两座牌坊、二宫门、崇如、紫霄殿,以及数百级宽广的石阶,层层叠叠而上,在立体上比平面上取得更宏伟、更壮丽的仙山楼阁画画效果。

    此时正是清晨,天空没有半点云翳,从禹迹桥边望上去,视力好的话,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幢幢人影,在古牌坊下,在石级上,在宫门前,时隐时现,好像是仙人正在山上遨游。

    当然,这一些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而是前来武当参加元相真人的葬礼的各方宾客。还有一些是陪伴他们的道士。

    无相真人下葬的日期本来还两天,但已经有不少人来了。因此本来就是中枢的紫霄官所在的这座山峰之上,今天就得更加热闹了。

    不过,在这紫霄峰上的禹迹桥边,却是十分冷清,有的只是这个中年道士。

    禹迹桥的跨度不大,它是建筑在一道狭涧上面的,桥洞窄高,给这道小涧添了幽深的景色,上面是精雕的玉石栏杆,桥下激流穿出。再过去是一座刚刚修建完的墓园。这座墓园是准备用来安葬无相真人的。

    这个中年道士就是监督修建这座墓园的人,他也正是无相真人如今硕果仅存的弟子,以前的俗家名字叫做戈振军的不岐道人。

    他虽然正在练剑,练剑是要心无杂念的,但他却是烦躁不安。

    在他的头顶上方,有棵在悬崖上生长的白榆,枝干横空伸出。他身形拨起,剑势斜飞,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光过处,落下了七片枝叶,而且每一片树叶都被削成形状对等的两边。

    剑法练到这样地步,本来已是足以令人惊骇的人,但他一看落下来的树叶,却是禁不住懊恼之情现于颜色,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这时怎么搞的,今天练这一招,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比昨天退步了。”

    他昨天练这一招,是削下了九片树叶;如今削下来的不但少了两片,而且其中一片是被削成了大小形状并不相等两边。

    悬岩上面的一条山坡叫“太子坡”,悬岩下面有一口古井,名叫“磨针井”,那个刚刚修建完工的墓园就在“太子坡”的另一边,和“磨针井”相去不远。

    他颓然收剑,目光从磨针并那方看过,对着墓园,喟然叹道:“我练了十七年剑法,还是不及师父的一半功夫。若然是管束不住猿意马,可真对不起师父当年在这里教我的苦心了。”

    原来“太子坡”和“磨针并”的得名是根据道教经典的故事取的。道经《三宝大有金书》里面说,有个净乐国王太子,十五岁时辞别父母入山修炼,就是在这个坡上得到玉清圣祖紫君的传道,有一天他想出山不再继续修炼了,走到一座并边,看见一个老妇在石上磨铁杵,他诧异老妇为什么在石上磨铁杵?老妇答想把铁杵磨成一口针。他说那不是太困难了吗?老妇答:功到自然成。一下指点迷津,令他登时醒悟,于是返山修炼,终于修炼成功,白日飞升,做了真武大帝。

    这是把“铁杵磨成针”这句成语加上了人物情节编成的道教故事,什么净乐国王子云云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便真武大帝却成了武当山的守护神,而无相真人第一次给徒弟不岐传授剑法,别的地方不选,特地选择在这太子坡下的磨针井旁,用意当然也是要他像那位净乐国的王子一样勤学苦练。他的师父曾对他说道:“你的资质并不差,但还不能算是上乘资质,将勤补拙这四个字对你还是适用的。”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他不觉心头不苦笑,突然想了一个人来。

    “怪不得师妹喜欢耿师弟,撇开他的相貌比我生得俊秀这点不说,他学武的资质也确实是比我高得太多!我得到掌门人的亲自传授,练了十七年,还未练成功太极剑法,如果换了是他,恐怕用不到七年,他的造诣已是胜过今日的我!”不岐心里想道。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在压制着自己,不再想起耿京士的。但现在却是不由自己的突然想起他来。

    不过,这也并非无因而至,他之所以突然想起耿京士,其实是受到眼前的景物触发的。

    在他眼前的这个墓园,除了正中那座留给无相人下葬的坟墓之外,侧面还有一座较小的坟墓,顶部已经合拢了的坟墓,在它的下面,埋葬有三个人的骸骨,其中一个就正是他的师弟耿京士。

    耿京士不过是武当派一个地位低微的俗家弟子,他的遗骸怎能和掌门真人葬在同一个墓园?

    这里面有个原因,原起于不岐当年的一念之私。耿京士。何玉燕、何亮(何家的老仆)和武当派当时的长老无极道人,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死的。耿京土死于他的“误杀”,何亮死于常五娘的暗算,何玉燕则是在生下儿子之后自尽的。其后大概一个时辰,他把师妹新生的婴儿送到蓝家之后回来,跟着就是业已受了重伤的无极道人来了。无极道人说出了他要说的话,也就倒毙地上。

    他当时为了一念之私,不肯让耿京士和何玉燕合葬,他挖了两个坑,一个坑单独埋葬何玉燕,另一个大坑则是埋葬了无极长老、耿京士以及何亮三人。

    去年无相真人命大弟子不戒到盘龙山去把无极长老的遗骸迁葬本山,经过了十六年,没有棺材的尸体早已腐化了,只剩下骨头,不戒只好把在所有骨头都拾在一个背袋之中,要本就分不出哪一块骨头是哪一个人的了。而不戒本人也因在盘龙山上受到强敌袭击,身受重伤,幸得牟一羽将他救了回来,但一回到武当山,当天便即死亡了。

    无极长老在武当派的地位仅次无相真人,他是应当葬在这个墓园的。既然分不开三人的骸骨,这就不仅耿京士得到“破格”的葬礼,连那个何家的老家人也得以分享“殊荣”。

    但此际,不岐面对墓园,则是禁不住有啼笑皆非之感了。

    “你死了倒好,胜于我苟活人间,有着无穷无尽的忧虑!”不岐心中苦笑,暗自想道。

    往事历历,都上心头,当然,最难忘的还是他的小师妹何玉燕。“小师妹,你别怨我在你死后都不让你的耿师弟合葬,我对你纵然有千般不是,却最少有一样是对得住你的,你的京儿我已经遵从你的遗嘱,将他抚养成人了。”

    他抬头望向白云,不觉怆然自叹:“京儿自从下山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他是身在何方?唉,我将他抚养成人,却又得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反颜向我寻仇!”他对耿玉京的心情实在是矛盾之极,一方面在怀念着他,盼他早日回来;一方面又怕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将他当作杀父仇人。倒不如不回不更好。

    正在心情混乱之际,忽见一个小道士从“太子坡”走下来,叫了一声“师叔长老”。

    这小道土是他的师兄不波道人的弟子,道号悟性。不波是前长老无极道人的大弟子,在“不”字辈中,排行最高,无相真人去世之后,继任掌门人无名真人(即牟一羽的父亲牟沧流)提议将两个“不”字辈的弟子升任长老,获得通过。这两位新长老,一个是不岐,另一个就是不波。

    不岐自从上武当山当了道士之后,一向都是沉默寡言,面容肃穆。这个小道士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有几分畏缩的样子。

    不岐道:“有什么事吗?”

    悟性道:“没、没什么事,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爽快地说!”

    “牟师叔已经回来了,师父叫我告诉你一声,牟师叔现在紫霄宫,不知长老是不是要……”

    原来不岐因为督工建造墓园,这几个月来,都是在墓园里一间临时搭起的茅棚住宿的,如今墓园虽然已经建筑完工,他还未曾搬回原来的住所,是以悟性跑到这里找他。

    不岐心头一震,脸色却是丝毫不露,他打断悟性的话,淡淡说道:“知道了,你回去招待客人吧。”他不说自己是否要去见牟一羽,悟性也就只好走了。

    听到了牟一羽已经回来的消息,不岐的心绪更加不宁了,牟一羽是从不戒手中接过那个装有无极长老、耿京士以及何亮三的骸骨得布袋,而且是亲手将那布袋交给无相真人的人。

    风过林梢,鸟巢泥落,声音本极轻微,但听在他的耳朵,却好像是那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桌子上声音。

    “好,你一块块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让我细看!”师父当时对牟一羽所说的话,也是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重新响起来了。那天他是躲在师父静室旁边偷听的。

    一个藏在心里的谜始终未得解开,“不知师父是否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不过,“好在”师父已经死了,他现在担心的只是:“不知牟一羽这小子对我秘密知道了多少?”

    这件事情过后,牟一羽曾经很技巧的向他暗示,他曾经为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包知中途“遗失”了一块骨头的事情在内(这块骨头里是不是嵌有一口青蜂针呢?)。

    他就是因为受到牟一羽的“威胁”(虽然牟一羽并没明白说出来),以至不能不装作心悦诚服的拥戴他的父亲继任掌门的。

    他虽然沉默寡言,少与同门交谈,但牟一羽下山之后的消息,他还是略有所闻的。他知道牟一羽曾经去过关外,回程时并曾路过金陵。

    “只不知他在关外,是否曾经到过乌鲨镇了?”不岐是曾经奉了师父之命,到过乌鲨镇调查耿京士当年匿居该处一事的,他也正是在乌鲨镇上,碰上了七星剑客,受创回山。

    想到牟一羽也可能到过乌鲨镇,他的心绪是更加不宁了。

    “管他知道多少,最紧要的是把剑法练成。”他强摄心神,重新开始练剑。

    他的性属倒是相当坚毅的,失败了一次再练一次,不知不觉也就把烦恼抛之脑后了。

    正在练到神与剑合之际,忽听得一个人赞道:“好剑法!”

    飒飒连声,树叶簌簌而落。这一次他削下了九片树叶,每一片都是当中分开。

    收剑看时,只见来的是个相貌十分平庸的汉子,既不英俊,也不丑陋,就像那种你日常随处可以见得着的普通人,过后不会留下一丝印象。

    但这个相貌平庸的汉子,却用着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他。

    “你是谁?”不岐剑问道。

    那人忽的噗嗤一笑,说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声音娇媚,要不是那人站在他的面前的说话,他决不会相信这样娇媚的声音,竟是出于一个相貌平庸的大男人之口。

    但令他吃惊的还不只此,而是这个娇媚的声音唤回了他的记忆。

    从时间来说,那是遥远的记忆,但却并不模糊。

    那是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声音,也是曾经令他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声音。

    他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子,方始嗫嚅说道:“你,你,你是五……”

    常五娘噗嗤一笑,说道:“多谢你还记得我。但我只是你的五娘,你可别在人前叫出我名字。”

    不岐定了定神,说道:“五娘,你的改容易貌术真是神乎其技。但即使没人认得你,你也不该冒这样大的风险的。你来里做什么?”

    常五娘道:“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的呀!”

    不岐变了面色,说道:“找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常五娘道:“我知道你做了武当派的长老!哼,你做了长老就不理我了吗?”

    不岐低声下气道:“五娘,你别嚷嚷闹闹,你听我说……”

    常五娘可不肯听他说,冷笑一声,又道:“你这没心肝的小子,你还记得当年你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在我耳边说过不少甜蜜的话儿?现今却摆冷脸孔给我来看!俗语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岐苦笑连忙掩着她的嘴巴,说道:“五娘,求求你莫乱说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常五娘道:“我要你履行当年之约,娶我为妻!”

    不岐道:“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早已出家,而且如今已经是本门的长老了。”

    常五娘道:“长老又怎么样?出了家也可以还俗呀!嗯,振军,我看你做了道士也不见得快活,恐怕只有麻烦更多!趁这里没人,不如你就和我远走离飞吧!”腔调一变,变得越发温柔,令得不岐当真啼笑皆非!

    他情知摆脱不开,心念一动,说道:“后天就是我恩师下葬之时,我就是要走,也不能在今天走呀。五娘,你得让我好好想一想,不过,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情。”

    “好,问吧!”

    “你怎能够来到这里的?”

    常五娘佯装不懂,说道:“我又不是瘸子,当然是靠两条腿走上来的。”

    不岐哼了一声,说道:“别装糊涂,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不错,你已经改容易貌,外貌上或许没人识破你的本面目,但难道竟也没有问你是谁?”

    “我本来准备有人盘问我的,但可惜没有机会让我表演说谎的本事。我从大道走过岳门,那些奉命接客人上山的贵派弟子,也不知怎和,也没向我盘问半句。”

    不岐瞪着眼睛道:“如此说来你倒真是神通广大了!”

    常五娘从他的眼皮神感觉有点异样,这才不再将他耍弄,微笑说道:“不是我的神通广大,我只是跟着一个人上山的,要说有甚神通,也是个人的神通。”

    “谁?”

    “牟一羽!”

    不岐吃了一惊,“好在我没有鲁莽。”

    常五娘似乎识破他的心思似笑非笑说道:“振军,你是不是嫌我给你带来麻烦,想要杀我?嘿、嘿,你的剑术已经练得如此精妙,要想杀我,那也并非难事,难的只是不会没人知道!”

    不岐强笑道:“五娘,你也忒多疑了,我怎会杀你?再说,你练有唐门的暗器功夫,我也没那个本事杀你呀!”

    常五娘道:“好,那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你在想些什么?”

    不岐道:“你是在关外碰上牟一羽的吗?”

    常五娘道:“不错,是在一个名叫乌鲨镇的地方,不但碰上牟一羽,还碰上了你的干儿子!”

    “蓝玉京?你,你也碰上了?

    “他似乎应该改称为耿玉京了吧?”

    不岐心头大震,道:“他已经知道了生身父母的谁?”

    “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但看来他不至于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吧。”

    不岐变了面色,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常五娘微笑道:“我还知道一件事情,你如果现在要杀他的话,只怕是办不到了,因为他的剑术比你高明得多!”

    不岐面色一沉,说道:“胡说八道,他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不但谊属师徒,而且情如父子,我爱护他还来不及呢,怎会想要害他?”

    常五娘噗嗤一笑,说道:“真的吗?据我所知你教给他的剑法,却好像是似而非的啊!好在他自己练成了上乘剑法,否则,你对他的‘爱护’恐怕早就把他害死了。”

    不岐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五娘,连你都不能体会我的苦心么?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他好,我是想他平平安安在武当山上度过一生的。你应该知道,在江湖上得到善终的人反而多数是武功平庸的人,俗语说庸人多厚福,这话是绝对不假的。”

    常五娘道:“但可惜耿玉京却绝对不是平庸的人!”

    不岐道:“你说得不错。但我的本意是好的,我可没想到他师祖会叫他下山,还把本门的剑诀传了给他。”

    常五娘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你传他的剑法是不管用的了,你以为他会认为你这是好心?这还只是指剑法而言,如果他又知道他的本身之父是死在你剑下,你以为……”

    不岐叫道:“别说下去了!无论如何,他总是在我抚养之下长大,我在他的身费了多少心血,他应该知道!他知道,他就应该相信我!”

    常五娘道:“你的师父似乎都不相信你呢,否则他也不会连你也不告诉,就叫玉京下山。你以来玉京这孩子在明白真相之后还相信你?这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这话可正说中了不岐的心病,他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颓然无语了。

    常五娘道:“振军,你还是和我远走高飞了吧。我有办法帮你,即使耿玉京明白了真相,我也可以将他对你的仇恨转移到我的身上。”

    不岐不觉怦然心动,但转念一想:“一错不能再错,我怎能终生和这妇缠在一起!”

    常五娘注视他的神色,好像亦已看出了他的内心就变化,叹道:“振军,你竟是这样憎恶我么?我还以为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呢。”

    不岐道:“多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宁愿死在京儿剑下,如果他真是不肯原谅我的话。”

    常五娘道:“你不后悔?”

    不岐道:“大不了是个死,我本来应该十八年前死去的,只因师妹把她的初生婴儿付托与我,我不能负她所托,这才活到如今。如今京儿业已成材,我纵然今天就遭横死,亦已没有遗憾了!”

    常五眼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燕妹,在你的心里,活着的常五娘,还比不上死的的何玉燕。哼,算我错识了你,但你对我,总不能没有半点交待吧?”

    不岐道:“十八年前和你相识的那个戈振军早已死去了,现在我是武当派的长老不岐!”

    常五娘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问你,你怎样处置我?”

    不岐道:“你说吧,除了我不能答应跟你走之外,你要什么,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常五娘道:“好,那我就求你一件事,你带我去见贵派的掌门人。但这件事情,可不许让第三者知道。”

    不岐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可以?”

    常五娘道:“你不答应,我就永远跟着你,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不岐皮肤起了疙瘩,说道:“你当真非把我弄到身败名裂不可吗?好,你现在就射我一枚青蜂针吧!”

    常五娘道:“你即无情,怎能责我无义!我告诉你,你倘若什么都不肯应承,我一定要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我有这个手段?但你若肯安排去见牟沧浪,我却可以担保你平安无事。”

    不岐心头一震,说道:“你,你——难道牟沧浪也是你的……”

    常五娘啐了一口,打断他的话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难道凡是我所要见人,就非得是我的旧情人不可吗?”

    不岐道:“那你为何要见他。又为何敢作出这样的担保?”

    常五娘道:“这是我的秘密,你如果愿意做我的丈夫,我才能把秘密告诉你。”

    不岐道:“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吧,但你为什么不请牟一羽帮你这个忙,既然他可以带你上武当山?”

    常五娘笑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坏女人,哪有做儿的安排一个坏女人去他的老子的!?”

    不岐哑然失笑,心道:“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如果牟沧浪当真是她的旧情人,她自是不想牟一羽知道,更加谈不上求他相助了。”

    常五娘续道:“我只是跟牟一羽上山,并不是牟一羽带我上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再说,他并没有欠我什么,我这个人可不是随便求人相助的。”此话半真半假,但听在不岐心里,可就只有苦笑份儿了。

    “不错,五娘,我是欠了你的一份情债,但这件事……”

    “你不肯答应,那就不必多说了。骑着驴儿读唱本,咱们走着瞧吧!”常五娘冷笑说道,脸上好像刮得下一层霜!

    不岐忙道:“不是不肯答应,但你总得让我想一想。”

    过了一会,常五娘道:“你想了没有?”

    不岐忽地轻轻一嘘,说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常五娘怒道:“你到底…”刚说这几个字,不岐就掩着她的嘴巴,低声道:“我答应你,今天晚上,你来墓园。快走,快走,不要让人瞧见!”

    常五娘是暗器高手,听觉比常人灵敏,此时亦已隐隐听见是有人走来了。她的轻功也真了得,一个转身,跃上悬崖,就躲进树林里了。

    不岐刚刚松了口气,只不悔师太已是携着一个少女朝他走来了。

    不岐怔了怔,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说道:“水灵,你回来了!”

    不悔师太道:“灵儿是昨天回来的,她本想马上来禀告你,是我见天色已晚,叫她今天才来。”

    蓝水灵弟弟是不岐的义子,她的一家这些年来又都是得到不岐照料,依常理而论,她一回来,当在是应该先来见他。因此,不岐倒不觉得奇怪。奇怪的只是,不悔怎么今天有空亲自陪了徒弟找他。这个时候,不悔是应该在紫霄宫的。

    不悔的神情好像有点异样,不岐刚要向蓝水灵发问,她却已抢先说道:“刚才你有客人?”

    不岐只好说道:“不错,是个客人,刚刚走了。”

    不悔师太似乎有点思疑,“那个客人是……”

    不岐力持镇定,淡淡说道:“我没问他的姓名。”

    不悔皱眉道:“他怎的会跑到这里来?”

    不岐道:“这个客人是有点莽撞。他在山中游览也还罢了,还想到墓园参观,我说葬礼尚未举行,请恕墓园不能开放给外人参观,我拒绝了他,他就悻悻然走了。”

    武当派并不禁止客人在山中游玩,有个不懂规矩的客人,怀着对无相真人的敬意,想在墓园参观,那也不足为怪。不悔师太听他说得合情合理,疑心去了八九,说道:“原来如此。”

    不岐松了口气:“师姐,你怎的不在紫霄宫帮忙招待客人?”

    不悔道:“掌门人大概是知道我不善应酬,又怕我受不住辛苦,他只叫我到后天参加送葬,别的差事全给我免了。其实我的伤已经痊愈,即使是在一天之内上下几次紫霄峰寻也算不了什么。”

    蓝水灵插口道:“师父,我回山之后,才知道你中了那妖妇常五娘的青蜂针,卧床几乎有半载之久。听说那妖妇的青蜂针是著名的剧毒暗器,你虽然好了,可还得多多保重。”

    不悔苦笑道:“是啊,我虽然痊愈,轻功却已多少受点影响,恐怕还得过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

    不岐心中也在苦笑:“好在她不知道刚刚从这里走开的就是青蜂常五娘。要是她的功夫没打折如,那就难说了。”

    他恐防不悔师太再问下去,连忙转过话题:“水灵,你下山半载有多,可曾听到你弟弟的消息?”

    蓝水灵道:“我还曾经在断魂谷见过他呢,只是他因为要和少林寺的慧可大师到关外,不让我和他同行。我只好回来了。”

    不岐心里着慌,神色仍是丝毫不露,“哦,他和慧可大师远赴关外,这可倒是我想不到的了。你可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吗?”

    蓝水灵道:“不知道。我正想请问长老,有没有他的消息呢。师祖生前最疼爱他。按说他是应该赶回来的。”

    不岐道:“唉,我也在盼望这孩子回来,但直到今天,还是得不到的他消息。”说的虽是谎言(他刚从常五娘口中得到耿玉京的消息),但对孩子的怀念却是真情流露。

    蓝水灵之来,其实只不过是作一次礼貌的拜访,她对不岐,并没存着奢望的。是以虽然得不到弟弟的消息,也不觉得失望。但就在她正要告辞的时候,忽听得不岐又道:“不过……”蓝水灵忙把“告辞”二字吞了回去,说道:“不过什么?”

    不岐说道:“玉京这孩子虽没回来,另一位远行的本门弟子却回来了。”

    蓝水灵心头一跳,连忙问道:“是谁?”

    不岐缓缓说道:“牟一羽。据我所知,他这次下山,好像也曾到过关外。”要知牟一羽回山的消息,他不说也会有人对她们说的,因此他就说了。他需要静下来,只盼不悔师太和蓝水灵师徒俩早点开。

    蓝水灵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不悔吃了一惊,问道:“灵儿,你怎么啦?”

    蓝水灵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害怕,小师叔已经回来了,弟弟却还没有回来。”

    不悔道:“他们纵然是去同一个地方,也未必那么巧就碰上的,怎能一起回来?你别胡思乱想,牟一羽既然回来了,不如咱们就去向他打听消息吧。”

    她哪里知道蓝水灵害怕的并不是弟弟可以遭遇意外。而是她害怕见到牟一羽,但又不能不去见他。

    她默默地跟在师父后在。从禹迹桥走过金锁桥,紫霄宫已经在望,在宽广的石阶下面,有一片开阔的草地,那正是东方亮曾经在这里向武当派挑战过的地方。

    不悔喟然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东方亮那天上山挑战的事,好像还在目前,前掌门人已经离开我们将一年了。我还记得他为了应付这场战,曾慨叹我们武当派的人材凋落,幸亏今掌门人及时赶到,这才保全了本派声誉。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早就约好了当时还是俗家弟子的今掌门人的,只因今掌门人迟迟未到,连他那样有道之士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嗯,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惭愧,我是限于资质,未来的进境料也有限,只能把希望寄托给你们这一辈了!”

    她说了一大段,没听见徒弟回答,回头一望,见蓝水灵仍是好似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不觉诧道:“灵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蓝水灵道:“没,没有。真的没有!”她见师父的眼睛仍在注视着她的,又再加上两句,“我除了放心不下弟弟之外,哪还有什么心事?”

    其实她不单是有着心事,心事且还不只一桩呢!

    她的师父提起了东方亮,她心里想着的也正是东方亮。

    她想起了和东方亮一路同行那段日子,想起了那个有雨的晚上,东方亮把唯一可以避雨的山洞让给她安眠,而他自己则独自雨中为她守夜。

    想起这些往事,她心里充满温馨,但可惜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惧。因为她在想起了东方亮的同时,可不能不想起了牟一羽。牟一羽的影子把东方亮挤开,而恐惧也就替代了温馨了。

    牟一羽并非对她不好,但牟一羽却要她把东方亮当作敌人,甚至叫她可以不择手段的去暗杀东方亮,如果证实了东方亮的确是已经偷学到武当剑法的话。他是怀疑她的弟弟把本门剑法私自传给东方亮的,尽管她怎样替弟弟辩解,他都不信。

    她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师父,因为她不愿意给师父知道她的内心秘密,而且师父刚刚提起东方亮那次跑来上山挑战的事情,从师父的口气中也可以听得出来,她对东方亮的看法,恐怕也正是和牟一羽一样。

    不悔师太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半晌,说道:“不对,你好象是在害怕什么?”

    蓝水灵勉强笑道:“我回山的时候是点害怕的,但在师父的身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不悔点了点头,说道:“你心中对不岐长老存有疑惧,我是懂的。说实在话,当我发现他把似是而非的剑法教给你的弟弟之时,我的心里也是着实思疑、不安。但看来他对王京的思念之情又似不假,而且这一年来他都在哀痛之中,这更是假装不来的。你的弟弟是前掌门人最钟爱的徒孙,他哀痛恩师,按说自是不会对你的弟弟存有利之心。”

    蓝水灵道:“他认我的弟弟做义子,本来就是一直对他非常之好的。我也不相信他会害我的弟弟,但那件事情却是令人难解。”

    不悔师太忽道:“我也有一事不明,想听你的解释。”

    蓝水灵吃了一惊:“师父想要知道什么?”

    不悔师太道:“你这次回来,我虽然未有空闲试你功夫,便也可以看得出来,你是颇有进境,尤其轻功方面,更是大胜从前,不过,却好像不是我原来教给你的本门功夫,这是什么原故?”

    蓝水灵暗暗吃惊于师父眼光的锐利,说道:“弟子不敢隐瞒,弟子这次下山,是有一点奇遇。结识了一位别派的朋友……”

    “哦,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是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子。复姓西门,单名一个燕字。”

    不悔听说是个女的,本已松了口气,但听到也姓氏,却又好像触动什么似的,怔了一怔,说道:“她复姓西门?”

    蓝水灵道:“她的父亲就是三十年前北方的绿林盟主西门牧,不过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不悔师太道:“西门牧早已死了,她女儿想必不是女强盗吧?”

    蓝水灵道:“她父亲死有时候,她不过两三岁。父亲一死,她的母亲就已退出江湖,与她隐居深山了。我见过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也对我很好,认我做干女儿。”

    不悔师太道:“这么说来,想必是这位西门夫人曾经传授你的武功了?”

    蓝水灵道:“请师父恕罪,我不便推辞她的好意。不过,我在她家中只不过住了一个月左右,所学其实亦是甚少。”其实她的轻功主要是东方亮教她的,只是不敢对师父说罢了。

    不悔师太道:“我对门户之见看得很淡。何况她又是你的义母,而你也还只是我的挂名弟子。纵然是按最严格的武林规矩,我也没权力禁止你学别派的武功。”

    蓝水灵道:“多谢师父宽容。弟子想恳求师你一事。”

    不悔道:“你说。”

    蓝水灵道:“请师父答应,正式收我为徒。”原来她是想起了牟一羽那日要她帮忙“对付”东方亮之时,曾经给她许愿,说是可以代求他的父亲收她为徒。但蓝水灵可不想要这样的“殊荣”。

    不悔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三清门下收俗家的女弟子可要循例禀告掌门一声。待会儿见到掌门,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就和他说吧。这只是例行公事,他不会不答应的。”

    蓝水灵道:“多谢师父。”

    不悔师太忽道:“西门夫人是不是长得很美?”

    蓝水灵道:“她和女儿站在一起,就好像姐妹一般,她的女儿已经像朵鲜花,但在母亲身边,却又给母亲比得黯然失色了。”

    不悔叹道:“怪不得她当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她。”

    不悔师太是个心热面冷的人。素来不苟言笑。蓝水灵听了这话,不禁有点奇怪,何以师父会有这个想见西门夫人的念头。

    不悔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是二十岁过后才出家的。二十多年前,我家住苏州,那时殷明珠在她杭州的姐夫家里小住,殷明珠就是后来的西门夫人,我年少好奇,曾经想到杭州去看看这位武林第一美人,究竟是长得怎么漂亮,但可惜还未成行,殷明珠就已离开杭州了。”

    蓝水灵笑道:“师父,你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美人儿吧,我猜你是想去和殷明珠比一比,对吗?”

    不悔你师太佯嗔道:“你这疯丫头,乱嚼舌头,和师父也开起玩笑来了。还是说正经的吧,你的‘奇遇’似乎尚未说完呢。”

    蓝水灵道:“我这半年多的遭遇,说来话长。紫霄官就快到了,不如等到今晚我再和你说吧。”要知她是不想把有关东方亮的事告诉师父的,那么如何“修剪”故事,可就得煞费思量了。

    谈到了西门燕,她又不能不同时想起了东方亮和牟一羽了。

    “燕姐不知找到了东方大哥没有,嗯,她对东方大哥那样痴心,东方大哥却像是有意躲避她。但愿他们不要老是玩这‘捉藏’的游戏了。要是再玩下去,说不定燕姐还会呷干醋呷到我的头上。”她想到那次西门燕要抓她回芳,为的就是不让她在外面有可以接近东方亮的杨会,不觉啼笑皆非。那次是牟一羽帮她应付西门燕,她对牟一羽虽然殊无好感,但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要感激他的。

    “世事真是难料,那天我离开他们的时候,最后听到的那几句话,好像是燕姐已经给牟一羽说动,愿意跟他一起到关外去找东方大哥了。奇怪。牟师叔又怎么知道东方大哥要到关外?现在牟师叔已经回来,不知他是否帮燕姐找到了东方大哥?”

    不过,尽管她想知道这个谜底,她还是害怕见到牟一羽的。

    蓝水灵心有所思,落后几步,低声唤道:“师父,师父!”

    不悔师太回过头来,见她面色苍白,说道:“怎么,走累了吗”就快到了!?

    “我不想进去了。”

    “为什么?”

    “够得上被请进紫霄宫的客人,多半不是寻常的客人,负责招等客人的想必都是本门长辈,我只是一个末入流的挂名弟子,恐怕……”

    “怕什么,有着我呢。镇定点儿,别给人笑话我的徒儿上不得台盘。”

    “师父,我不是害怕见客人,只、只是——我想,我还是不去的好。”

    “你不是要牟一羽打听弟弟的消息吗?”

    “师父,你帮我打听也是一样。有我在旁,说话恐怕反而不便。”

    不悔心道:“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要知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中,牟一羽当然是忙于招待客人,她带一个小徒弟进去,把牟一羽拉过一边说话,的确是难免惹人注目。

    不过,她却也不是一个拘泥规矩的人,想了一想,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进去也可以不说话的,跟我看看热闹也好呀!”

    蓝水灵不敢将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告诉师父,只好跟着师父再走,但忽然她的师父反而停下脚步了。

    这时她们已经走过牌坊,正在走入一片松林,紫霄宫前那个平台已经在望。

    平台上有一堆人。而且有两个人好像是在吵闹。

    “好小子,你冷言冷语,是存心要伸量我吗?”说话的是个瘦汉子。

    “伸量不敢,请教行不行?”被那人斥为“小子”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瘦长汉子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希望他们这一架打得起来,顿进七口八舌,有人说道:“配不配,那可是要比过才知道的呀!”有人说道:“是呀,切磋武功事情也属寻常。有我们这许多人在这里,还怕闹出人命吗?”有人更径直说道:“你说他冷言冷语,我看你的说话很不中听。”

    那汉子道:“我不是怕他,但这小子来历不明……”

    那“小子”笑道:“你的来历似乎也不见清楚!”

    瘦长汉子怒道:“凭你也配问我的来历?”

    那“小子”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向你请教呀!”

    那汉子一时未能会意,旁已有人说道:“对极了,你们两位是何门派,我们都不知道。你说他的来历不明,他说你的来历不清。既然大家都不肯爽直说出来,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莫如打一架了!这里有的是会家,一打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另外还有几个人同声说道:“是呀,光说不练,那算得什么英雄,只能算是狗熊!”

    那瘦长汉子给旁人激得涨红了脸,喝道:“好,小子,你进招!”

    平台上有人比武,不悔师太只好暂且停止前进了。她见蓝水灵定了眼珠的模样,不觉笑道:“这江湖人物的武功有什么好看的?”她哪知道蓝水灵之所以看得好像出了神,乃是加有原因。

    那个“小子”作书生打扮,长得很秀气,声音柔润,但不知怎的,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蓝水灵不觉心中一动:“奇怪,这小子我从未见过,怎的好像似曾相识?”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小子”已在说道:“是我同你讨教,不必客气,你出招吧!”

    瘦长汉子哼了一声,场面话也不交待呼的一拳就打过去。

    谁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招数,但他左手握拳,拳头的指骨有如棱骨凸起;右手却是骈指如戟,在猛然的拳势掩护之下,点向那小子的面上双睛。本来大家都是武当派的客人,纵然言语失和,比武也该点到即止,怎可出招如此狠辣。是以此招一出,旁观者都是不禁哗然,有人忍不住就要斥责那汉子。

    但双方动作都快,要斥责那汉子的尚未来得及开口,只见那“小子”一瓢一闪,俨似蜻蜓点水,燕子穿帘。已是轻轻巧巧的避过去了,哗然之声未了,顿就换了一片喝彩之声。不悔师太本来是看不起这两个人的,此时也不禁微微一“噫”。“这小子的身法轻灵美妙,固然是上乘武功,那汉子的拳中夹指,暗藏着几种点穴手法,也非一般的江湖人物可比!”

    蓝水灵则更加是看得呆了。那小子的身法对她来说,可说是十分熟悉,虽然她还未看得清楚那小子的本来面目,但除了西门燕之外还能是谁?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碰上西门燕的时候,被西门燕所擒,西门燕用的就是这个燕子穿帘身法。

    说时迟,那时快,瘦长汉子已以如影随形,跟踪扑上,长拳捣出,击敌后心。那“小子”一个移形易位,斜劈两掌。他在强敌急攻之下,还能从容反击,姿势美妙之极,众人都喝起彩来。

    不悔师太见蓝水灵看得出神,说道:“这小子的掌法虽然不错,可惜功力未到,只是中看不中吃。”

    话犹未了,场中形势又是一变,变为近身搏斗。售长汉子掌劈指戳,攻势十分凌厉,尤其是他右手的两指头,点的都是对方要害穴道。那“小子”被他攻得似乎只有招架的份儿。

    不悔师太看得不觉又是“噫”了一声,对蓝水灵道:“这汉子的点穴手法好了得,好像是从连家笔法变化而来。”山西连家的判官笔点穴功夫仍是武林一绝,双笔能点四脉。若是两人合使这套笔法,四笔可以点八脉。亦即是说,在一招之间,总有一处经脉的要穴会被点中。

    不悔师太道:“这汉子还是有点顾忌,你看得出来吗?他掌法看似刚猛,其实却是用来防身的要是他敢两只手都用指法那就可以施展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了。这小子的身法再轻灵也是决计抵挡不住!”

    不悔师太在松林里说话,平台那边是绝对听不见但那瘦长汉子亦似乎有见于此,果然变掌法了,左右双手都已化掌为指。四根指头忽伸忽缩,就象四根毒蛇的舌。原来他已试出那小子功力尚浅,即使被他打上一掌,当亦不至有甚大碍。

    那“小子”眼见抵敌不住,一个“细胸巧翻云”又再倒纵出去。瘦长汉子喝道:“小子,就会逃么?”语音方落,那小子忽地反手一掌,掌势大异从前,划的是个圈圈,看来掌势虽然缓许多,却把对方凌厉的功势解了。

    那“小子”转身迎敌,左掌划圈,右掌则横削敌腕;右掌划圈,左掌则如削如刺。这套“掌法”一使开来,不过十数招变客为主了。不悔师太不由得又“噫”了一声,似乎大惑不解。但蓝水灵可是心中明白,这小子的掌法可正是从太极剑法变化而来的。

    蓝水灵不但知道他的掌法乃是剑法所化,而且还知道它的来源。那正是她在西门燕家中居住的时候,西门夫人曾经教给她的剑法。母亲教她剑法,女儿和她拆招。这一招名为“龙门三叠浪”,正是西门燕和她拆得最多的一招。

    至此,已是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小子”就是西门燕了。西门燕生性爱美,女扮男装,也要扮成俊秀书生,蓝水灵此际已经确知是她,仔细看时,果然就看出了她的原来轮廓,心中暗笑糊涂:“她扮成了个俊小子,居然连我也瞒过了。”

    师徒俩正在一个思疑不定,一个惊喜交集之时,场中已是到了胜负立判的时刻。

    瘦长汉子似乎已知不妙,心中焦躁,急于求胜,倏地欺身冒进,五指一拢,疾弹而出,西门燕的“天璇”“地阕”“玉门”“珠玑”“委中”五处穴道,全都笼罩在他五指可及的范围之内。这五处穴道分属四个经脉,任何一个穴道被他点着,不死亦必重伤!

    场中不乏点穴的行家,虽然不识这是从连家的笔法变化而来,却也看得出它的厉害!顿时就有许多人哗然大呼。

    这些人都以为西门燕难逃毒手,不料结果却是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盖过了众人的惊呼,那瘦长汉子给抛出了数丈开外,右臂软绵绵垂了下来,在场的人,谁也没看清楚那“小子”用的是什么手迭,瘦长汉子的右臂已是给他拗折了。

    众人吃惊未过,另一件更加令得他们惊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人丛中突然跃出一人,一把将那瘦长汉子抓了起来,喝道:“你是何人,从实招来!”

    这个人正是武当掌门之子牟一羽。

    客人比武试功,按常理说,身为主人家的武当派少掌门是该劝阻,即使来得晚了,不及劝阻,也该先给伤者裹创。但牟一羽却是一反常规,以非常严厉的口气盘问伤者!

    瘦子长汉忍着疼,亢声说道:“你何不盘问那个小子?”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角上滴下来。

    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窃窃私议:“是啊,就是要盘问也该一视同仁!而且,按通常规矩……”

    按通常规矩,如果双方都是来历不明,但一方受了伤,那就应该先盘问那个没受伤的。也不知牟一羽是否听见了旁私议,那人的话犹未了,牟一羽已是冷冷说道:“他是我们的客人,你是混上山来的奸细,怎能一视同仁?”此言一出,登时把那些窃窃私议的人吓住了。

    瘦长汉子汗如雨下,哑声说道:“我、我也是你们武当派请来的!”

    牟一羽道:“是谁请你?”

    瘦长汉子也不知是否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但见他的嘴唇开阖,却听不见声音。

    场中有个老武师是和牟一羽的父亲有点交情的,倚老卖老,说道:“贤侄,你给他敷上金创药再问他吧。”

    牟一羽道:“哼,他是诈死!”轻轻一捏那瘦长汉子的琵琶骨,顿时令得他杀猪般地叫起来。但他顽强之极,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竟然还是亢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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