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3/3页)

把老何叫回来,不然请你厨房那位什么朋友过来也可以,我就是不跟你输了赖帐的家伙对弃!”

    老福吼了起来:“你说什么——”

    只听猫猫银铃般的笑声远了开去:“得了得了,我去把何叔叔叫回来就是了——”接着便是那后门“呀”的一响,像一声不情不愿的惨笑。

    梁取我笑向阿里妈妈道:“他们又吵架了。”

    阿里妈妈道:“早习惯啦,也该咱们出去调停调停了。”

    他们俩十分恩爱的走出房门。

    同一时间,那个没有影子的人,也自厨房“飘”出厅外。

    初时老福和老瘦各自生气着,恍如未觉。

    等到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他们身前不远。

    老福微殆目,奇道:“你是……”

    那人淡淡地道:“要你命的。”

    话一出口,扬手一椎。

    老建大叫一声,中椎,和血飞出宙外,人头落在棋盘上。

    老福睚眦欲裂:“你——”抓起板凳,就要拼搏过去。

    这时,阿里妈妈和梁取我也到了厅前,猛见这样一个怵目惊心的情景。那人霍然回首。

    跟梁取我打了一个照面。

    梁取我心中打了一个突。

    何宝宝手心一紧,低而急的问:“他就是‘大相公’?”

    “不是,”梁取我刷地技出一面薄如纸的刀,已紧张得全身发颤,“他是‘四大凶徒’中的屠晚:‘大出血’屠晚!”

    何宝宝一听,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尖呼。

    正是猫猫的呼叫。

    老福一听,也大吼道:“穿穿——”

    “砰”地一声,那一个带着一记“问号”的椎,已击碎了凳子,击碎了他的胸骨,击碎了他的生命,他的身子穿过屋板、穿过微雨、穿过亭心、半身落入湖里。一条命只叭嗵的一声。

    同一时间,梁取我左手一掌,把何宝宝推出门外,疾叱了一声:“走!”

    却揉掠向屠晚,手中纸刀,一招廿八刀,每一刀,都足以把敌手切成廿八段!更可怕的是他的身法。

    高高跃起,在梁上一挂,再急坠向柱缘,借力一弹,迂回曲折,攻向屠晚。他明明是扑向屠晚,但先跳到桌上,再反弹至墙边,一撑之下,又揉扑屠晚。刀奇,身法更奇。

    ——“斩妖廿八”,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当年他出道之时,第一战就是在“鸡婆山”斩杀“饥饿一帮廿八妖”,仗的就是这诡异的刀法和独门的身法。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取胜。

    只要缠住这敌手。

    ——缠得一时是一时。

    要让何宝宝走。

    ——只要她逃得了,自己牺牲亦无怨!

    因为对手太强了。

    他眼见对手轻捞淡写,举手投足间便杀了老福和老瘦二人。

    这一点,阿里妈妈要比她丈夫更心知肚明。

    因为她见识过老福和老瘦的武功。

    ——这两个老头子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他们两人,能历千军万马的屠村烧杀而不死,但却在一个照面间,尽为眼前此人所杀。

    不过,梁取我也估计错误了。

    何宝宝不逃。

    她要和丈夫并肩作战。

    ——她丈夫回来了,她再也不能、不愿、不可以失去了他。



    ●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老瘦在那一刻之前,还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死,老福中招的刹那,还张嘴叫着穿穿。祸福无门,意外却常教人惊,少教人喜。

    急风劲雨,猫猫一出去,就踢到一样事物。

    她初以为是小狗叭叭。

    ——但她随即记起,叭叭是跟阿里一起离开的。

    (莫非是阿里回来了?)

    ——不过,要是叭叭,为何它不似平时“汪”的一声叫?

    于是猫猫俯首。

    藉着在雨中尚未完全隐灭的月光,她乍见肝脑涂地的耶律银冲。

    于是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怕,或者怕还在其次,而是她完全、绝对、极其不能接受;一个刚才还是好好活着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已成了冷冰冰的无声无息的死人——一下子,已是阴阳之隔。???一别便成永诀,其实是人生常事。

    她掩着脸,跑回厨房。

    烛光仍在。

    已没有人。

    她奔出大厅的时候,走道上的天窗却似乎人影一闪。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弄清楚;那是人影、树影还是鸟影,一个人的身躯巳蓬地跌落在她的身前。

    猫猫又发出一声惊呼。

    那跌下来的人是阿里妈妈。

    她一身都是血,胸膛已经塌了——就像给三头饿豹子.五只怒虎啃过一般。可是她自己似乎还未知道。

    强烈的斗志(还是不放心别的?),使她又撑了起来。

    猫猫哭着哀呼:“阿里妈妈——”

    阿里妈妈一挥手。意思大概是叫她逃命去吧,但这一挥手间,她也清楚看见自己的胸脯:同时也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这一击,无疑完全粉碎了她的生命力。

    她倒了下去。

    整个人都萎谢了。

    猫猫一出大厅,杀手屠晚停了手,向她望了过去。

    梁取我就在这一刹间飞掠向窗子。

    屠晚双眼虽望向猫猫,而且眼神很温和,但他的手一挥,棍椎已自后发了出去,还叱喝了一声:“椎!”

    “砰”的一声,那一记“问号”就在梁取我接近窗边对击着了他的背后,使梁取我整个人撞碎了窗子,跌到外面去了,随着半声闯哼。

    窗子一碎,急雨斜风又扫了进来。

    扬起了屠晚的衣快。

    沾湿了猫猫捧脸的手指。

    棋盘散落一地。

    ——不管谁赢谁输,这局棋都下不下去了。

    茶犹未冷,仍冒着热气。

    屠魄的语音全不似他脸容的冷竣:“你,不要哭。”他说。

    两人隔着相当距离,烛光晃动着静。

    忽然。“砰”地一声,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捂着脸,一见猫猫,就惨嘶道:“……有杀手……猫猫……快跑!”

    然后他就看见了屠晚。

    ——杀手就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候,他兀然气绝。

    生命骤然离开了他,就似他对面的人,用了什么无形的杀法,使他突然命亡。他当然就是穿穿。

    他的头骨已然碎裂。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使他撑持到现在,许是心意未了,要向猫猫示警,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吧!

    看到穿穿在自己面前倒毙的猫猫,也因而看见,陈尸地上的老瘦和老福。屠晚随着她的视线,看了每一个给他杀害的人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都死了。”他说。

    死了那么多的人,而且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猫猫反而忘了惊惧。

    “他们跟你有仇?”

    她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冷静,问。

    “没仇。”

    “他们跟你有怨?”

    “没怨。”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收了钱。”

    “谁给你钱?”

    “大将军。”

    猫猫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不过了。

    “一、二、三,外面死了三个,一、二、三、四,这里死了四个,一共七人,都死了,除了你。”

    猫猫点头。

    “都是我杀的。”

    “我知道。”

    “本来,我很喜欢你,也不想杀你,但他,”他指了指穿穿的尸身,“这样跟你一说,我也无从抵赖了。他以为可以救你,不意却害了你:试想,我杀了你爹爹,杀了你当是兄长的人,杀了你这么多亲戚朋友,就算现在你不会武功,就算你是个女子,假如有一天你仍活着,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猫猫的泪在面颊流落。

    “所以我不得不杀你。”

    屠晚又长叹了一声。

    “你知道,我一进来,就很喜欢你,我其实是很容易伤感的。我喜欢花朵,我喜欢月亮,我喜欢音乐,我喜欢一切能教我伤感的事物——可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那些都没什么,只有你是一切。”

    猫猫继续抽泣。

    “可是,我又不能不杀你,”屠晚很悲哀的说,“我是个好杀手。好杀手是绝不犯杀手的大忌的。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我不能违犯自己的规矩。”

    “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抵抗不了。”猫猫坚定的说,到了此时此境,她的纯良乖丽仍令人如此心动不已。

    屠晚又长叹了一声,他的红眼睛流露出一种要打破一只自己最心爱的花瓶般的神情。而就在这一刹间,他大喝了一声:“椎!”

    他那“问号”嗖地越窗而出,直向黑风劲雨中打去!

    急若星火。

    快若奔雷。

    ——然而谁在外面?

    —一外面还有谁?!

    摸到的是他的骨头

    “嗖”的一声,这只问号之椎,似从亘古里劈面而来,又消失在亘古的黑漆中去。

    屠晚突然向漆黑的窗外发出了他的椎。

    就在这时,窗外也精光一闪。

    屠晚的椎应手而着。

    当他收回他的椎之际,胸上忽然开了一朵花。

    血花。

    血花灿烂。

    ——灿烂的血花。

    他出手的刹间对方也出了手,他伤了对手之际对手也伤了他。

    屠晚在受伤的刹那,他已倏然出手。

    他向猫猫出手。

    猫猫叫了一声;“不——”

    他一出手,猫猫就哀然倒下。

    同一时间,他扶住她的纤腰。

    同时,他已拉到了屋外。

    屋外没有人。

    雨中漆黑如墨。

    窗前有两只脚印,旁有血渍。

    屠晚忽然捂胸,飞身掠回屋内,入窗前挥手汀出一蓝一白两道烟火。然后他把猫猫放在桌上。

    平放。

    动作十分轻、十分温柔。

    他的神情也似十分珍惜,也非常伤感。

    然而猫猫已失去了生命。

    他杀了她。

    ——他仍是杀了猫猫。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他沉痛的喃喃自语,“可是我不能不杀你。”“我知道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可以少杀一个你,照样拿钱;”他轻柔的拂去猫猫脸上的几绺发丝,“不过,我不能留着你活命。你一定会找我报仇的。”他虔诚得像不忍惊扰更不敢亵渎猫猫的尸身,“我不得不杀你,虽然你是无辜的,你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但偏偏却遇上了我,死在我手里。”

    他越来越伤感。

    火红色的眸子越来越有感情。

    就在他伤感得最高峰之际,蓦然乍问:“是谁?!”

    “兔子。”

    “狗。”

    进来的是兔大师和狗道人。

    ——大将军手上的两名心腹杀手。

    “一切都解决了?”兔大师问。

    屠晚没有回答,只问:“刚才有没有人闯入过久必见亭?”

    免大师奇道:“阿里、二转子和依指乙,都给引开了,小骨公子和小刀小姐更不会过来;冷血在子时便到——刚才还有人来过吗?”

    屠晚仍是不答,只说:“他们都死了。剽下的事,由你们来料理——我只杀人,从不嫁祸与人。”

    兔大师笑了一笑,露出了兔唇和兔龈,态度很有些无礼。

    屠晚无视于此。

    他红色的眸子根本没把这二人瞧在眼里。

    他只是这样说:“我有事,先去打个转。持会儿回来的时候,你们再带我去见大将军,然后再把剩下那个扎手的杀掉,就没我的事了。记转—这里谁都可以摆布,就是不准碰这小姑娘——你们最好记住这句话。”

    ——为什么要记住这句话?!

    (死了的小姑娘,难道还可以讨回来当鬼妻不成?!)狗道人和兔大师很不服气。

    他俩在大将军麾下身分极高。

    可是屠晚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在命令他们!

    而且,要是不动这小姑娘,便失去了嫁祸于人的最好证据!

    免大师不管三七廿一,决定要好好的“碰”一“碰”猫猫的尸身。

    狗道人皱着一张悲哀的狗脸:“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管他的!”兔大师说,“他只是替我们杀人而已,事情则由我们料理。有事,我自有担当。”

    狗道人仍皱着脸,像一只狗多于像一个人——因而他也很懂做一只旁观的狗,一个袖手的人。

    屠晚凭着嗅觉,追出老远。

    ——但没有结果。

    来人厉害,出手好快。他的惟明明击中了对方,但对手也立时还了他一记,以致他胸前绽开了一道血花。

    来人虽然受了伤。

    但仍是逃了。

    屠晚看着胸口那一朵血绽出来的花,哺喃自语:“……莫不是‘大相公’?”屠晚长吸了一口气,胸中一疼,令他想起了柔顺的猫猫。

    他再回到久必见亭的灯屋时,猫猫已给人剥光了衣衫,火晕下,一身血污。屠晚双目燃烧了起来。

    “谁干的?!”他疾问。

    “我做的!”免大师即道,“不这样,如何能嫁祸。”他裸着下身,露出兔性般的淫邪的肌肉。

    狗道人忙自后抓住了他的肩膊,和颜悦色也低声下气的道:“我已经劝他不要这样做了。不过,大师也无歹意,他只是想——”话未说完,“飕”的一声,一物自屠晚腰间暴出,急遽而至,“啸”的一声,劲风过处,那物又缠回了居晚的腰衅。

    狗道人只觉手上一空。

    他抓住的是模糊血肉。

    他再用手一探,摸到的是兔大师的骨头。

    ——在他身前的人,在这刹那之间,已给打得稀巴烂!

    这一下,委实令狗道人动魄惊心。

    “快把这里布置好,”屠晚似再无动手之意,只吩咐道:“事情一了,就带我去见大将军吧。”

    “就算是世上最好的人,一样会死,坏人也是一样;或许聪明愚笨、行恶为善,彼此不一,但对死而言,却都是一视同仁的;”他舒然立于窗前,望着绵绵秋雨,手捂胸口,多愁善感的道:“这真是令人伤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