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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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林荫树 (第1/3页)

    从外国女性的角度来看,日本的女性不戴帽子。即使偶尔戴一戴,也是与贝雷帽或者高尔夫帽相似的大盖帽,戴克罗休、契普林那样有女性色调帽子的人很少看到,至于象与康康帽似的那样有突出特色的帽子就更为罕见了。

    帽子本身作为礼服、大衣的装饰品,被认为是奢侈品。由于这个原因,一旦戴上帽子,就有一种刺目的感觉,使人们驻足而视。以稳健、保守的服装为重的传统,使人们对艳丽的帽子敬而远之。

    外国在主要的商店街,都有一家帽子专业店,而在日本就几乎看不到,即使偶尔有卖的,也只是在服装店的一部分、百货商店的一角,勉强占一点地方。

    “依靠帽子这东西,能生活下去吗?”离开商店的时候,贵志很替冬子担心。确实,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主要的大头是服装。

    近年来,即使在欧洲戴帽子的女性似乎也减少了。说什么帽子是十九世纪的遗物啦,捂着了头发的美啦等等,有许多的理由,反正将来的前景不会那么光明。

    尽管制造帽子不赚钱,但冬子仍喜欢在工作间搞自己的设计,制造锻带。把自己制造的帽子装饰在陈列窗里也是一种享受和快乐。装饰性的帽子虽说没有明显的季节,但从秋天到冬天冷的时候,仍算最好销的季节。也许由于今年不景气,高级品的订购略微减少,中档品还不错。实际上中档品不太费精力,销得也快,象冬子这样的店更愿意生产。

    不过,生产出来的帽子,光靠原宿的小店来卖,销路不免受到限制,还是希望百货商店或者大商店直接批发。现在,大部分都批发给了银座的S百货商店。

    本来S百货商店,是关西系的百货商店,东京只有银座。正因为与服装关系很强,所以往这里批发帽子,经济上的理由不用说,对于提高商店的声誉也起很大的作用。不过,从冬子那里给S百货商店的帽子,仅是S百货商店所卖帽子极少的一部分,而且冬子的产品又仅限于中档、高档产品。在S百货商店的总额上微不足道。尽管这样,对冬子来说却是不寻常的数额。在这个问题上,冬子是得到了S百货商店服装部的采购员木田的支持。

    一般新开的小商店并不能打进一流的百货商店,但是好运的冬子却受到木田的热情邀请和鼓励。冬子很高兴,细致的工作获得了意外的好评,从那以后,不断有新的户头来定期地采购。这都多亏了木田。在开店第一年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他救了冬子,有时候,因为其他的定购而耽误了交货,他也不加深究。

    稍微夸张地说,冬子的商店能够维持到现在的地步,多亏了木田。尽管冬子想把木田的好意理解成是承认自己工作的结果,可是坦率地说不限于此。确实,锻带、帽沿等这些精细的地方,冬子做得十分精致,但剪裁、缝纫这些最基本的地方,冬子做得不见得就比其他店好多少。木田的热情还不能排除对冬子个人的好意。实际上,木田已多次邀请冬子吃过饭。本来是冬子求他帮忙,冬子应当款待他,可是木田一定要自己付款,即便冬子说:“这次让我付。”本田也决不答应。最初还无所谓,可是到了二次、三次,冬子的心情就感到沉重起来。

    木田从外表上看,是一个柔和而英俊的男人。个子虽然不高,但细瘦有神,平常总是穿着十分整齐的衣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如果要成为服装部的主任,讲究穿戴打扮也许是理所应当的。鼻子架着银丝眼镜,头发微曲。他已三十五岁,有一个女儿,但乍一看好象仍是单身一样。

    半年前,冬子醉了后,吻过木田一下。

    那是晚上,冬子为木田所邀,在银座的林荫大街饭店吃饭。吃完饭后,去六本木第二地下酒吧时,冬子感到有些醉了。酒吧中央有一架钢琴,周围很狭窄的地板上,有两、三对跳舞的人。暗淡的灯光,使坐着的人相互之间几乎看不清脸。对于跳舞,冬子很怕有些支持不住,但还是被木田邀请着站了起来。二人连续跳了几支舞曲,渐渐地冬子的耳旁感到了男人发热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冬子忽然想逗一下乐。就在木田要转过脸来的时候,她好象等在旁边样,一下子和木田的嘴唇吻在一起。

    接吻就是在那一刹那,接着冬子便马上背过脸去,舞曲一完,就回到座席。其后离开饭店直接回到了公寓。

    从那以后,虽然和木田见过几次,关于那件事却没提起过。冬子想,那只是一时的幻觉,再也不会发生了。

    然而,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冬子接受木田的吻却是事实,尽管她马上就背过脸去,但在那一瞬间冬子沉浸于一种甜密的感觉中也是确实的。

    那是为什么呢……并不是特别喜欢木田,如果不跳舞便不会发生这事了了。跳舞时,被木田抱着,心情自然而然地温柔起来。

    是由于醉了吗……

    这也许也是一个理由。酒店里幽暗的情调,也是一方面因素,没有人注意谁想作什么,也许正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气氛,使冬子变得大胆起来。

    可是,尽管如此,冬子并不是那么诚心地接受木田的吻。或许冬子在那个时候正要求一种什么,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抱她的是木田,只醉心于那种气氛中。冬子的思想出现了空白,无意识的接受了木田的吻。所以那不是现在的冬子,而是另一个冬子,与她接吻的也不是木田,而是酒吧里的气氛、酒精和无力的身体,那与冬子的意志没有关系。

    不管理由是什么,一次接吻确实把木田的爱情激发了出来。从那以后,木田增加了订购,把订购的帽子装潢在显眼的地方,还告诉冬子准备社时间举行一次时装表演。原宿的商店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对商品陈列窗的位置、陈列的方法等也一一提出意见,俨然如店里的老板。

    的确,在生意上冬子得到了木田细心的照料,对于冬子来说,木田现在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但作为男人,冬子却不愿意与他来往。即便对木田的好意表示感谢,也不能考虑作为爱的对象。

    讨厌归讨厌,可惜的是,贵志的影子还没从冬子的脑子里消失。既然还有对一个男人的思念,哪能那么简单地爱一另一个男人。

    摘除子宫后,冬子象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后不再作为女人,而是要作为一个设计家生活下去。不管外表上如何,其身体已经不是撒娇的女人了,结婚、生孩子的可能性永远地丧失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必须再次考虑、设计今后的生活方式。

    对此,冬子自己也很打怵、犹柔寡断。令人气恼的是,有一次竟然想和已分手的贵志重新和好。实在是太怯懦了,为什么就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呢?那个时候是处于去医院之前的不安中,既想寻求贵志的支持,又很担心手术会损伤自己的身体,加之以前希望让贵志看一下自己完好无伤的身体。这使冬子只要一个人呆着,就会产生一种骚动的激情而冲动起来。如果硬要找理由的话,是有很多理由的,但这也并不能理解以身许给贵志的举动,又把身体许给已经和自己分手的人,只能证明仍然对他恋恋不舍。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当时和贵志分手也许有些勉强,不管自己是否还眷恋着他,只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便草率地决定了分手,而且还连珠炮般地斥责说,再也不愿见到同时支配着妻子和情人的男人。那个时候,就那样怒气冲冲地分了手。

    可是,现在的冬子又被另外的思想所困挠。她在想,摘除了子宫会不会导致性格发生变化。过去那种畏首畏尾的女人天性丧失,会不会变得更象男性的豁达。

    进入12月之后,走在人行道上的人,大都穿上大衣了。过去带着红、黄及各种各样颜色的林荫树,也落叶殆尽,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方,是天边的灰冷的天空。早晚已有些初冬的凉意了。

    但是,冬子偶然会有一种好象是夏末的错觉。这是为什么呢……冬子想了一下,发现那是因为代代木森林的缘故。在进商店时,所看到的代代木森林,似乎枞树类的常青树很多,即便在冬天的雪日里,也仍然长着绿油的叶子。

    步行的落叶遍地的林荫道上,每当看到这片森林,冬子就仿佛从秋末萧索回到夏天的繁华、热闹。确实这片森林有一种绿的宁静。可是秋天就是有秋天的红叶,而且,随着秋意的加深,树叶还在不断地落下,这就是所谓自然。在自然界,季节的喜悦与悲哀是很鲜明的。

    这姑且不说,其实只要在商店里看一看路上行走的人群,就会自然地意识到季节的交替变迁。

    前些日子,街上流行的还是皮运动上衣、长靴、及象孕妇服装的肥大衣服,穿霹雳舞式衣服的年轻人也在街上阔步而行。现在流行的中心早已成了毛皮,带着兜帽的风衣、毛衣和长统靴。

    穿毛皮的,年轻人居多,所以毛皮的质量都比较差,顶多是兔皮、羊皮,象水貂皮那样的高档毛皮很少见。尽管这样,年轻人会发挥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突出衣服的个性,使原宿的时装纷呈多彩。

    冬子对那些大胆地表达自己所好的年轻人的服装,很是赞成。可是,真纪却很不以为然。

    “现在的原宿,这些人都是手拿时装杂志、蹒跚而行的乡巴佬。”从高中的时候起,就一直住在原宿的真纪,似乎很讨厌认为只有老子是最时髦的原宿族的华丽装束,“原宿的优点在于,鳞次栉比的商店,让人随心所欲,穿着日常的衣服就能随随便便信步出入。现在原宿出现了这么多的楼房、大商店,盛装浓抹的人出出进进,这和银座一样了呀。”

    确实,最近豪华的商店、大楼大量地增加,原宿狭小而雅致、潇洒的优点丧失了。

    贵志第二次来电话,是十二月第一个星期一的下午。西边代代木森林的落日,把冬子商店里的橱窗都染红了。

    “怎么样,好吗?”

    “托您的福。”冬子看着那染红的玻璃格回答说。

    “今晚请你吃饭。”

    “这就去吗?”

    “不方便?”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打算见面,并不是不能见。可是毕竟太突然了。

    女人如果约会的话,要相应地有些准备,虽不是要特别着意地打扮,也还是希望能以自己喜欢的服装和发型去赴约。今天冬子只是随便地穿了一件针织连衣裙,外套竖条法兰绒大衣,对这身新穿上的开士半大衣,围上水貂皮披肩。

    “出院以后,还没有好好地聚一聚。上次说去九州旅行,也没能去成。”

    旅行的事,冬子也一直放在心上,但对贵志的拖延却没有什么不满。以那样的身体和贵志二人去旅行,她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7点左右,我去你那儿接你吧。”

    “不,在什么地方等我。”

    如果可能的话,冬子是不想和贵志在店里见面的。虽然贵志来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可是冬子对他总会表现出一种柔顺的态度,她不想让真纪、友美看到自己那样软弱。

    “那么,就在你附近的‘含羞草馆’吧。”

    “好吧……”冬子欲言又止。又要和贵志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有请他介绍医院的理由,这次什么理由也没有,这不是又象破镜重圆了吗。

    “那就在7点。”说到这里,贵志象突然想起来似地,“是这样,我想带船津去。”

    “为什么?”

    “那家伙很喜欢你。我们三人来祝贺你病愈。”贵志做事,从来都只顾自己,一点也不考虑冬子的心情。

    “真的一起吗?”

    “现在他不在这里,下班带他去。”贵志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又要和贵志见面了……冬子感到吃惊。不过这次见面是祝贺病愈。她又找到了新的借口。

    还不到7点,冬子正在做出门的准备,船津突然来到了商店。

    “哎呀,在这里工作吗?”

    确实是要和贵志三人在“含羞草馆”见面了。冬子显出惊讶的神色。

    “我是代替所长来迎接的。”

    “迎接?”

    “所长说,因为是庆祝病愈,索性在客厅里祝贺,他在筑地定了房间。所长说他直接从公司去那里。”

    “……”

    “还有,如果方便的话,店里的几位也一起去……”

    “和大家?”冬子回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真纪和友美。

    “‘福源’是个河豚菜做得很好的地方,去吧。”

    “大致是五个人一桌,桌席预定好了。”

    “说起筑地,我是第一次去呢。”真纪这么一说,友美也点头同意。

    事到如此,不得不一起去了。

    “那么,去吧。”

    “真高兴,商店可以关门吗?”

    “是呀,虽说早了点,没办法呀。”

    真纪、友美迅速去工作间换衣服。冬子听着二人的喧闹声,有点不高兴。这正是贵志随心所欲的作法,给冬子造成的被动。

    “有什么不痛快吗?”船津似乎注意到了冬子的情绪。

    “喔,没什么。”

    “身体好吗?”

    “很好。谢谢往院时你关照。”细想起来,和船津见面是出院后的第一次。

    “陈列窗有些变了呢。”

    “是啊,送给你的帽子,现正做着呢,赶在圣诞节之前来得及。”

    “真的给我吗?”

    “一定会合适的。”冬子说完,真纪和友美已穿着大衣从工作间走了出来。

    四人乘车到达筑地时,贵志已经等候在那里。

    “啊,请进。”贵志迎过来,“今天你是主宾,请坐在这里。”他让冬子坐在壁龛的前面。

    “不必,在这儿就行。”

    “今天是我请客。”

    让来让去,最后冬子被真纪、友美围着坐在了壁龛前的上座。

    在“史罗休”开张的时候,贵志曾去店里一次,但对真纪、友美来说,如同初次见面。

    “这位是里村真纪小姐,小野友美小姐。”

    冬子介绍宪后,贵志低下头说:“贵志。”

    “今天想祝贺本之内君康复,人数多一点好。大家都喝鳍酒,好吗?”

    三位女性互相看了一下,筑地的饭馆、鳍酒都是第一次,似乎稍微有砦紧张。

    “吃河豚,还是酒好。”

    不久搬来了鳍酒,大家一齐干杯。“恭喜康复。”贵志说完,大家一齐地说:

    “恭喜,恭喜。”

    “谢谢。”冬子答谢着,心里却并不平静。怎么也没也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来祝贺自己病愈。贵志那么满不在乎,是不是恶意的玩笑……重要的是,真纪、友美会怎么看待贵志和冬子的关系呢。偶而接到贵志的电话,和中山夫人聊天,她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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