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调查迷宫

    第十章 调查迷宫 (第3/3页)

对了,野口先生,茅子女士怎么样呢?我听说她发烧,躺在床上了。”

      野口医生用鼻子哼了一下:“那是流感。发了高烧,整个人的意识处在朦胧状态,感觉不到难受。只要老老实实在房间里休息……”

      “如果老不好就麻烦了。不把感冒当回事,会倒大霉的。”

      我不禁狠命地点点头,赞同玄儿的见解。

      去年冬天,我被传染了流感,相当难受。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据说去年似乎全世界都遭到了流感的袭击,在日本,有半数人口传染上了流感。

      “伊佐夫担心吗?”

      “啊……不,好像不太担心。”

      “我想也是。对于父母的事情,他总是显得不闻不问。我甚至觉得他干吗还要跟他们一起来。”

      “茅子女士知道首藤利吉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我的问话,玄儿歪着脖子说道:“恐怕还没有人对她说吧。”

      “不用告诉她吗?”

      “是呀,当然不能一直不说。”

      “看她的身体状况,如果可以,让我来说。”野口医生摸着下领的胡须,说道,”当她烧得正迷糊的时候,说这些,反而会乱上添乱。”

      “那就拜托了。或许等今晚的宴会结束,明天再告诉她更好。”

      “明白了。”

      “中也先生。”隔着我身边的美鸟,美鱼探出头,看着我,“中也先生,你待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扫了玄儿一眼,“本来准备后天告辞的。”

      “什么?要是你能多待几天就好了。”

      “对!对!”美鸟也附和着,“你不是和我们约好了吗——要听我们的合奏曲的。”

      “这个……”

      “不用担心,中也君还会再来玩的。”玄儿在一旁插嘴。

      “到时你要听我们弹的钢琴曲,好吗?中也先生。”

      “对,还要来……”

      美鸟和美鱼相视一下,撅起红润的粉色嘴唇,沉默着点点头。

      对于十几岁的少女而言,她们这种样子过于孩子气,让我觉得有趣。但看着她们那奇特的身躯,犹如西洋木偶的美貌,我还是不由感到一阵半敬畏的悸动。

      “你看,中也君。”玄儿指着走廊一侧的墙壁,说道,“我和你说到的那幅画就挂在那边。”

      “那就是……”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朝那幅黑色画框里的画走去。

      藤沼一成的《征兆》。和挂在东馆起居室里的《绯红的庆典》一样,这也是一幅画在50号大小画布上的油画。

      来这个宅子之前,我连藤沼一成这个画家是谁都不知道。尽管如此,外行的我也能辨别出眼前这幅和起居室的那幅画的风格截然不同。《绯红的庆典》是由好几个客体组合而成的高度抽象的作品;而这幅画则让人意想不到地具有写实风格,乍一看,觉得描绘的不过是普通的风景而已。但是——我早就知晓——那风景绝不普通。

      藤沼一成是相当有名的幻想画家。这幅画是他受浦登柳士郎之托,来宅子后创作的。

      连绵的群山下,广阔的湖泊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从右首方向开始,那原本蓝黑色的湖面正逐步变成茶红色。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无数的雨滴打落在湖面上……

      和玄儿所说的完全一致。

      这幅画和白天我与玄儿两人在北门外看到的景象太相似了,相似得让人害怕。

      藤沼一成还被视为百年难遇的具有“幻视力”的天才。他所具备的“幻视力”究竟是……

      “中也先生,你喜欢画?”

      不知何时,美鸟和美鱼过来,站在我身旁。对了,刚才到底是她们当中,哪个人问的?

      “望和姨妈也会画画。”这次是美鸟说的。

      “望和女士?”

      我觉得有点意外。一瞬间,我在脑海中无法把刚才那个在走廊上手舞足蹈的女人和“会画画”的望和女士联系在一起,觉得两者格格不人。

      “平时,姨妈总是闷在画室里,一直在画。都是一些恐怖、怪异的画。”

      “只要从画室里出来,就一定会找阿清,就像刚才那样。说什么担心呀、担心呀。还说什么‘要是我能替那孩子受罪就好了……’不管何时,不管冲着谁,她都会那么说。”

      当她独自在画室中埋头作画的时候,是否可以暂时忘记那不幸的儿子?抑或是作画本身对于她保持心理平衡有着重要作用?

      “这幅画——”我指着挂在眼前的这幅《征兆》,冲着双胞胎姐姐妹,“据说这湖泊里的红色是美人鱼的血。是玄儿对我这么说的。”

      “美人鱼?”

      “美人鱼?”

      两人不约而同地反问着,随即用力点点头。

      “是呀。”

      “是美人鱼的血呀。”

      美鱼接着说下去:“中也先生,你喜欢美人鱼吗?”

      看见我纳闷的样子,两人窃笑起来,那笑声犹如鸟鸣莺晰。

      “中也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次是美鸟阿的。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两人又窃笑起来,显得很开心、愉悦。

      这两个双胞胎到底知不知道今天蛭山受伤的事情?还没有人告诉她们吗?——我脑海,突然闪过这样的问题。

      “在大海中的,那不是美人鱼。”突然,美鱼当场低声吟起诗来,“在大海中的,只有波涛。”

      “这是?”

      我迷茫地看着她们,美鱼调皮地笑起来。

      “是中也先生的诗歌。”

      “就是那个中原中也吗?”

      “这个诗名叫<北海>,收录在玄儿大哥送给我们的诗集中,写得很棒,所以我们记住了。”

      她这么一说,我依稀记得——玄儿送给我的诗集中,好像有这个题目的诗。但是我根本就背诵不下来。

      “中也先生,你喜欢诗吗?”

      又是美鸟问的。还没容我回答,她接着背诵下去。

      “乌云密布的北海天空下,到处是汹涌的波涛,那是在诅咒天空。那诅咒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美鱼紧跟着,又将开头的那两句重复了一遍。

      “在大海中的,不是美人鱼。在大海中的,只有波涛。”

      “对吧?是首很棒的诗吧?”美鸟接着说下去,“在北海中,没有美人鱼。恐怕只有这里的湖中才有美人鱼。”

      5

      在沙龙室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扇通向邻屋的门,东侧的邻屋是图书室——早晨,当我们穿过走廊的时候,玄儿曾经告诉过我。从前,许多藏放在北馆中的旧书籍都被大火烧毁了。尽管如此,现在那里的藏书量应该不会小。虽然我也不是非常书痴,但对征顺收藏的侦探小说抱有浓厚的兴趣。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艾伦·坡、柯南·道尔、切斯特顿、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等东西方侦探小说家的作品的。

      据说西侧的邻屋是游戏室。本来我想去图书室看看,可当我刚刚从画像前挪步,美鱼和美鸟便叫道:“中也先生,到那边去!”我只能身不由已地被她们拖到那个房间去了。

      “中也先生,你喜欢国际象棋吗?”

      走在前面的双胞胎姐妹同时回头看着我,美乌率先问道。

      如果是日本象棋,我还会一点,换了国际象棋,我只知道是“和日本象棋类似的一种象棋”,只知道棋子的名称以及基本的下法。当我如实相告,两姐妹显得有点失望。

      “那,中也先生,你就观战吧?”

      美鱼说道。两人朝着棋盘所在的正方形小桌子走去,将两把椅子并排放在桌子一侧,一屁股坐下去。

      我跟在她们后面,顺便环视一下室内。

      地上和东馆的舞蹈房一样,铺着黑红交错的木板。靠庭院一侧的椅子上有扇窗户,那里拉着天鹅绒的黑窗帘。窗帘前面有个铺着胭脂色桌布的大圆桌,那恐怕是打牌用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类似于两姐妹正在用的小桌子,其中一个很像是麻将桌。

      美鸟和美鱼在并排坐着的桌子前,放好棋盘。从两人的角度看,美鸟在左边,执白棋,美鱼在右边,执黑棋。像她们这样的连体双胞胎,如果要下棋,只能采用这样的姿势。

      “你们谁厉害?”

      我站在她们身后,看着棋盘,问道。美鸟先下,很快较量就要开始了。棋盘是大理石造的,显得很厚重,而棋子也是用大理石精心雕刻而成的。其实所谓“黑”棋子的本色是暗红色。

      “恐怕差不多。”美鱼答道。

      “是呀。我们互有胜负。”美鸟接着说。

      “玄儿大哥可厉害喳。”

      “中也先生,你也可以让玄儿大哥教教嘛。”

      “如果你会的话,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玩了。”

      “是呀,像你这样,一定很快就会得很好的。”

      两人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飞快地移动着棋子。她们下得很快,仿佛预先知道对方的想法。

      “中也先生,你喜欢猫吗?”美鱼冷不丁地问道。

      “反正不讨厌。但是我没养过。”

      听到我的回答,美鱼乐滋滋地笑起来:“那等一会儿,把我们的猫咪介绍给你。”

      “有猫吗!”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想——这个宅子里的猫肯定通体黑色。

      “契夏在我们的二楼卧室里。”美鸟说道。

      “契夏?是那只猫的名字吗?”

      “是的。它非常可爱,总是和我们在一起。”

      我马上就想到了路易斯的作品《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在这个奇妙童话中,有只叫契夏的猫。她们肯定是受此启发,而给自己的猫命名的。

      闲谈中,两人的较量还在继续。随着战局的扩大,两姐妹的话越来越少,思考的时间也变长了。现在,美鸟的白棋占据着优势——由于我会日本象棋,大致的情形还是能看懂的。

      我暂时将视线从攻防交替的棋盘上挪开,岔着手,抬起胳膊,仲到头顶,舒展了一下腰身,再次环视一下室内。这时,我发现在靠走廊一侧的角落里——房间的西北角上,有个怪异的钟表。

      那距地面有一人多高的表盘本身井没什么特殊之处,直径大约有四五十厘米,灰白色表盘上罗马字母从I环状排到M,两个长短黑指针正措在8点前。

      怪异的是那个表盘嵌在宽不足一米的墙板上,而那墙板犹如斜切房屋一角。那钟表不是挂在墙上,而是墙体的一部分成为了表盘。整个构造是这样的。

      我觉得这种构造很少见。

      整个钟表的机械部分纳入在墙板后面。看上去那钟表占据了一整块墙体。

      正当我端详着,表盘上的指针正好移到了8点。就在那时——

      微微传来齿轮的咬合声,很快表盘下方的墙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原本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黑色墙板成为一扇双开门,朝前“啪”的一下打开了。接着,从内里蹦出来一个黑色的、扁平的盒式台座,上面有一个例盘,而那圆盘上面载着两个木偶。

      一个是穿着漆黑燕尾服的男性,一个是穿着深红裙子的女性。

      那木偶做工精细,大约有30厘米高,两者在圆盘上相对而立,搂在一起。

      台座出来的同时,传来八音盒的曲调。3/4拍,轻快柔美,音色清澈,但隐隐地含着一丝寂寥。接着——合着八音盒的音乐,台座上的圆盘开始转动,搂在一起的木偶也开始旋转,犹如在跳华尔兹。

      这是个制作考究的自鸣钟。好一会,我屏息听着流动的旋律,人神地看着旋转着的人偶。

      相同的曲调重复几次后,八音盒不响了,木偶也停止不动。伴随着齿轮的咬合声,台座缩回内里,门也关闭起来,恢复原样……

      只有那嵌在黑色墙板里的表盘还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