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混沌的早晨

    第十二章 混沌的早晨 (第2/3页)

2288;“是裤带。”玄儿说道,“蛭山是被自己的裤带勒死的。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

      “昨天给他治疗的时候,我们把他的裤子脱下来,放在那里。”说着,野口医生扭头看着那个铺着白布的床铺。正如他所说的,蛭山那满是泥巴的灰裤子和其他衣服一起,被扔在那里。

      “有人取下裤带,然后勒死了蛭山。事情就是那样。”玄儿抚然说道,看看医生,确认了一下,“直接死因是窒息,对吧?”

      “是的。”

      野口医生慢慢地捋捋花白胡须。今天他身上几乎没有酒味,难道昨天他喝酒有所节制?不,或许是我自己体内还残留酒精,从而无法正确判断。

      “他脸部浮肿,呈现淡淡的紫红色,这是被勒死的典型特征。另外,眼球有点凸出,眼皮和结膜上有血斑,这同样是被勒死的特征。再加上绕在他脖子上的裤带下面有勒痕,所以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认为——他是被勒死的。”

      “大致的死亡时间呢?”

      “我尽可能勘验了——”说着,野口医生抓住蛭山那无力地夺拉在床上的右手,确认着其手抬的张开度,“从他死后身体僵硬情况判断,我觉得已经死了七到八个小时。从体温下降的情况分析,结果也大致相同。”

      “这么说——”玄儿插着胳膊,说道,“现在是上午10点半,那他是在今天凌晨——2点到3点之间被害的?可以放宽时间跨度,2点到4点之间……”

      “你们可千万不要完全相信我的推测。”野口医生放下死者的手,照原样盖好毛毯,遮住,“因为我不是专门的法医。本来应该进行司法解剖更为详细地调查……”

      室内充斥着一股臭气。

      如果说是尸体腐败的臭气,从时间上考虑还早点,这或许是死者排泄物的臭气。我用右手捂住嘴巴和鼻子,左手摁住上腹部,竭力忍住恶心。

      很快,玄儿和野口医生换了一下位置,站在两张床之间,查看起这个房间里惟一的窗户。内侧上下开关的窗户锁得好好的,而外侧的百叶窗上似乎也没什么疑点。

      既不戴手套,又不用手绢,就这样在现场摸来摸去,好吗?

      我突然担心起来。

      因为我想起往日读过的侦探小说中,有好几个关于杀人现场调查的场景。在警察赶来做勘查之前,如果在现场留下多余的指纹和足迹可不好。

      “保护现场”这个词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叫警察了吗?”我问道,“关于这个事情,和警察联系了吗?”

      玄儿表情复杂地和野口医生对看一下,然后两人轻轻地摇摇头。

      “什么意思?”我继续问道,“该不会还没有……”

      玄儿离开窗边,走到我身旁,两手叉腰,叹口气,然后开始说事情经过。

      “今天早晨,是羽取忍发现蛭山死在这里的。她在隔壁房间的睡椅上过了一晚。因为我们担心伤者情况恶化,让她负责看护,如果情况有变,就要立即通知鹤子或野口医生。”

      玄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野口医生,继续说下去:“但事实上,她似乎并没定时查看蛭山的情况。她也相当疲劳,在睡椅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进房间看时,发现情况不对,当时是上午8点左右。她赶紧告诉鹤子,鹤子的房间在二楼——在羽取忍、慎太母子的房间的正上方。对了,顺便说一句,这间屋子的正上方是宏户的房间。

      “鹤子听说后,大吃一惊,就跑来了,发现蛭山已经蹊跷地死了,于是就将情况告诉了我爸爸——柳士郎。爸爸让鹤子叫醒野口医生,然后一起过来。他亲眼看过尸体后,沉思半天,然后做出判断——对吧?野口先生。”

      玄儿冲野口医生确认。后者抬起玳瑁边的眼镜,用手指擦擦眼睛:“是的。”

      “我是在这之后——我爸爸已经从这里离开了——才知道的。大概是上午9点40分左右,鹤子赶来告诉我。我让她先回去,然后顺便去了中也君,你的房间,把你喊醒后,再急忙跑到这里——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眼睛盯着脚下,尽量不看床上的尸体。

      “然后呢?”我忍住恶心,继续问道,“你爸爸当时做出什么判断?”

      “这个……”玄儿表情难看地皱皱眉头,“蛭山因为昨天的事故而身负重伤,今天凌晨死亡。死因是脑挫伤,尸体上没有任何疑点。”

      “什么?!”我很纳闷,不禁嚷起来,“怎么回事?”

      “柳士郎是这么说的——‘在我看来,就是这样’。”野口医生在旁边回答道,“他冲我这么说的——‘赶快照此写出死亡诊断,明白吧?村野君’。”

      “情况就是这样,所以——”玄儿接着说下去,“没必要急着报警。如果按照我爸爸的要求去做,尸体就不需要司法解剖,也不需要刑警来勘查现场遗留的指纹和足迹。”

      我一时语塞:玄儿看看我的表情。

      “你怎么认为?中也君。”玄儿问道,“作为相关的一员,你怎么认为?”

      4

      尽管他在询问,但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我暂且低下头,深呼吸一下,然后避开玄儿的视线,迷惑地看着床上那无法开口说话的尸体。

      那是被自己的裤带勒死的蛭山丈男的尸体。杀害他的凶手就在宅子里,不管什么状况,杀人是重大犯罪,至少在本国的法律中是这样严格定义的。案件发生时,我们都有义务报警。但是——

      “你爸爸为了什么要那样做?”我作为相关一员,反问道。玄儿自己肯定也很迷茫,只见他表情难看地皱皱眉头。

      “说实话,我也很难揣摩出爸爸的真实想法。”

      “那么……”

      “但他既然这么命令,肯定有相应的理由。我们不能当面反对。而且就算我们不听他的,警察也不可能马上赶到。因为天气没有好转,也没有摆渡的小船,和昨天傍晚一样,这宅子处在孤立状态。”

      “这……”我看着野口医生,“先生您呢?您也和玄儿的想法一样?”

      野口医生苦着脸,点点头:“当然,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善良的市民,会有些抵触感,但即便那样,在这个宅子里还是……”

      他想说——还是不能违抗柳士郎的命令吗?我不禁想到那句话——“浦登家族的绝对权威者”。

      “您和柳士郎不是故交吗?您能说服一下吗……”

      “不行。”野口医生缓缓地摇摇头,“正因为是老朋友,我才……”

      他想说——我才不能多嘴吗?我不禁大声嚷起来:“但这是凶杀案呀!一个人被这样杀死了!”说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难不成,犯人就是那个人——浦登柳士郎,所以他才……”

      “怎么可能?”玄儿当即否定,“我爸爸有杀蛭山的必要吗?我想不出来。”

      “但是——”

      “昨天蛭山出事,那个年轻人坠塔的时候,你也看见我爸爸的反应了。不管我怎么劝,他根本就不听——他原则上讨厌外人插手,他讨厌警察等蜂拥而入,打破这个宅子的……怎么说呢?……‘平衡’吧。他总是那样,所以这次也……”

      “但是,玄儿,不管怎样——”

      “我当然明白你想说的话。我明白。但是……”我瞪着含糊其辞后闭口不语的玄儿。

      “这里有杀人犯呀!”我的声音有点变调,“在这个宅子里,有杀人犯!”

      “你是说在这个宅子里——在这个浦登家族中,有杀人犯?”

      对,没错。在浦登家族的这个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这对于馆主柳士郎而言,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而且,一旦凶犯是家族成员,那可就非常不幸了。所谓“理由”恐怕就在于此。”但是,中也君。”玄儿平静地说,“当这里发生凶杀案的时候,一般值得怀疑的是这个宅子里的人吗?”

      “什么意思?”

      “如果犯人是这个宅子里的人,那么他或者她为什么单单选择今天?有必要选择这个时候作案吗?”

      “如果该人憎恨蛭山,想杀死他,可以不选择今天。首藤表舅他们一家来了,还有其他外人,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杀人,恐怕有点让人想不通。”

      “这倒是。”

      “这样想来,首先值得怀疑的当然是浦登家族以外的人,对吗?”

      “外人?……”

      “现在,从宅子外来的人有首藤表舅一家。首藤表舅出门未归,可以排除,再就是茅子和伊佐夫;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也算一个,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是什么人;野口医生也暂且算在内,剩下的就是你。你也算外人。”

      “我?”我呆若木鸡,眨着眼睛,“为什么那么想?”

      “比如说,你以前和蛭山有过某种交往,暗中一直想杀他……比如这样。其实硬要想的话,可以设想许多情况。”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对,肯定所有人都会这么说。”玄儿舒展眉头,从黑色对襟毛衣的口袋里,找出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犯人肯定存在。”他随口甩出一句,“在这个宅子里,不,在这个岛上。可能性有许多。也不排除这么一种可能——既不是浦登家族的人,也不是来客,而是另外有人偷偷闯到岛上。”

      “不管你爸爸怎么说——即便野口医生炮制虚假的死亡证明。凶杀案这个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我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至少对于直面事态的我们而言,是这样的。”

      “我同意。”玄儿叼着还没点火的香烟,回应一句,“当前,即便我们遵从爸爸的命令,但也不能不考虑这件事情。我们应该继续进行相应的分析。”

      “相应的分析?”

      “杀死蛭山的凶手是谁?作为相关的一员,我想知道,我必须要知道。”

      玄儿的话并没让人感到其豪情万丈——“找到凶手,绳之以法”。他说话时,眯缝着眼睛,扭头看着床,那样子让人感觉他是个冷血动物。

      “大致看来,现在似乎没有罪犯遗留的物品。或许有指纹,但我们无法鉴别。至于足迹嘛,你看——”玄儿环视着房间的地面,“昨天蛭山被抬进来的时候,羽取忍按照野口先生的吩咐,打扫了地面。如果地上有灰尘,或许会留有罪犯的足迹……”

      的确,铺着黑地板的地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说着,玄儿朝门口方向,轻轻地扬了一下下颌,“这味道让人受不了。”

      5

      在隔壁房间,鹤子还站在老地方等候着。她直直地看着玄儿,似乎故意无视我的存在。

      “玄儿少爷,蛭山真的死了?”她声音僵硬。

      “鹤子,你也看到了吧?”玄儿反问道,“就是那个缠在死者脖子上的裤带。”

      “是的。”

      “自已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只能认为是他杀。”

      鹤子摸着苍白的脸颊,无言地垂下眼帘,黑色罩衫下的肩膀微微颤动。

      “又对了,鹤子!”玄儿紧接着问起来,“今天凌晨——2点到4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嗯?”鹤子歪着脖子,一时语塞,“难不成……”

      就在那时,房间里传来清脆的铃声,这是从房门边的那个传声筒发出来的声音,这是西馆的柳士郎呼唤这个屋子里的人的信号。

      和昨天傍晚一样,鹤子走到传声筒前:“我是小田切。”

      “是的,是的。他在。明白。”

      简单地对答后,她说了声“您稍等”,扭头看着玄儿。

      “老爷要和少爷您说话。”

      “什么?——好的。”

      玄儿和鹤子换个位置,走到传声筒前。

      “我是玄儿——是的,野口医生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明白。但为什么要那样……不。明白。再见……”

      从玄儿的回答,就能大致推断出柳士郎在传声筒那边说了什么。我们一语不发,看着玄儿结束短暂的通话后,离开传声筒,将手指间的香烟重新叼在嘴角。

      “爸爸不放心。”玄儿说道,“他说不要报警,把这件事情作为事故死亡,内部处理。”

      无人回应。野口医生摘下眼镜,用白大褂一角擦擦镜片。鹤子看着玄儿的脚下,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玄儿拿出打火机,点上烟,然后吹了一口烟。

      “就是这样。对了,鹤子!”玄儿冲着这个白发苍苍的前护士问,“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凌晨2点到4点之间,你在何处,干什么?”

      “我也不是怀疑你。如果报警,我们所有人都会被这么问的。”

      鹤子微微点点头,脸紧绷绷的:“我在自己房间。”她回答道,“我先打扫完了宴会厅。那个时间段,我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

      “睡得很沉?”

      “2点半之前,我还没睡,后来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早晨。我还是很挂念蛭山的情况,所以睡得并不沉。”

      “没有听到可疑声响什么的?尤其是楼下。是否听到有人进这个房间的声响?”

      “没有。什么都没听到。”

      “是吧。”玄儿走到睡椅边的桌子前,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然后看着鹤子,“当羽取忍通知变故的时候,你已经起来了?”

      “是的,刚刚起床。”

      “你很吃惊,就跑来了。当你看见蛭山的时候,觉得他已经死了吗?”

      “我一看他脸,就明白了。我还检查了他的脉搏。当时,我还看到那缠在他脖子上,裤带一样的东西……”

      “当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没有。”

      “关于蛭山被害的事情,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前天,蛭山送我和中也君上岛后,顺便在宅子里逗留了一会儿。当时你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但只有两三句,”

      “当时他有什么反常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

      “蛭山是几点回去的?你还记得吗?”

      “玄儿少爷,您是4点左右到的。4点半左右,发生了第一次地震、蛭山是在那次地震结束后不久回去的。”

      “这么说,他最晚5点左右就回到对岸——后来,你就没有和他再说过话?比如打电话什么的。”

      “没有。”

      自始至终,鹤子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成分,没有抑扬顿挫。

      玄儿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野口医生。后者没等玄儿问,就主动开口了:“我在北馆二楼的房间里。12点以后去的,一直待在那里。”

      “一个人?”

      “是的——不,伊佐夫在那里待到凌晨1点左右。”

      “伊佐夫……你们一起喝酒?”

      “是的。他太喜欢喝酒了,有点过……我说这话,有点惭愧,作为医生,我本该劝他节制一点。”

      “此后,等伊佐夫走了以后,你呢?”

      “我喝得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大概两三点吧,就那个时间段。”

      “明白了——算了,不管问谁,回答大概都是一样的。”

      玄儿扫了我一眼。

      “这个房间的钥匙呢?”

      “在我这里”

      “那过会儿就把这间屋子锁起来,不要让人进来,好吗?虽然我不知道爸爸的想法,但就算埋葬他,也要等到天气好转,拜托了。”

      “明白。”

      玄儿冲我使个眼神,朝房门走去,很快,他又扭头问鹤子:“羽取忍呢?在哪里?”

      “应该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看来她受惊不轻。”说着,鹤子朝隔壁看去。我立即想到那挂在门边,写着“羽取”字样的木牌,就是隔壁房间。

      “那也正常呀。”

      玄儿转过身,懒洋洋地走出房间。我和野口医生紧随其后。鹤子最后走出来,给门上锁。玄儿看看她,然后走到我身边,耳语起来:“中也君,到底谁是罪犯呀?这可是你和征顺姨父的强项呀,对吧?”

      虽然我喜欢看侦探小说,但因此就说处理这种非常事态是我的强项——这可让我不爽。虽然我习惯了虚构小说中的情节,但并不代表我对现实中的凶杀案具有免疫功能。

      我有点不开心,一语不发。玄儿似乎看透我的心思,深深叹口气,然后假装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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