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下·梁惠王章句下

    卷二下·梁惠王章句下 (第2/3页)

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万乘,非诸侯之号,时燕国皆侵地广大,僭号称王,故曰万乘。五旬,五十日也。《书》曰:“期三百有六旬。”言五旬未久而取之,非人力,乃天也。天与不取,惧有殃咎,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武王伐纣而殷民喜悦,匪厥玄黄而来迎之,是以取之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文王以三仁尚在,乐师未奔,取之惧殷民不悦,故未取之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它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燕人所以持箪食壶浆来迎王师者,欲避水火难耳。如其所患益甚,则亦运行奔走而去矣。今王诚能使燕民免於水火,亦若武王伐纣,殷民喜悦之,则取之而已。



    [疏]“齐人伐燕胜之”至“亦运而已矣”。



    ○正义曰:此章言征伐之道,当顺民心,民心悦则天意得,天意得,然后乃取人之国也。“齐人伐燕,胜之。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至“何如”者,言齐国之人伐燕之人,必强胜之。齐宣乃问孟子,以谓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国,或有人又教我取之。今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但五十日足以兴举之,非人力所能至,此乃天也。天与之而勿取,必有天殃而祸之。今则取之,何如?故以此问孟子。“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者,是孟子答齐宣,以为今伐取之燕国,而燕国之民悦乐,则可以伐取之也。古之人有行征伐之道如此国者,若武王伐纣是也。《书》曰:“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是其武王伐纣之事耳。孟子所以引此答齐宣,盖欲齐宣征伐顺民心,亦若武王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者,孟子又以此答之齐宣,言今欲取之燕国,苟燕国之民愁怨而不悦,则当勿取之。故古之人有欲行征伐之道若此者,如文王於纣是也。孔子有云“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是文王於纣之事耳。孟子所以又引此答齐宣者,复欲齐宣如文王顺民心而未取之耳。“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至“亦运而已矣”者,孟子言今且托以万乘之国伐取万乘之国,其有以箪食壶浆而来迎王兵师者,岂有它事哉,盖欲避去水火之患难耳,如若水弥深,火弥热,则民亦运行而奔走矣,岂来迎王之兵师哉。意谓今齐诚能使燕民得免水火之难,亦若武王伐纣,殷民皆悦乐之,则可以取燕也。如不然,则若文王之於纣,故未取之耳。云“万乘”者,盖六国之时为诸侯者,皆僭王号,故皆曰万乘。云“箪笥”者,案《曲礼》曰:“圆曰箪,方曰笥,饭器也。”《书》云:“衣裳在笥。”则笥亦盛衣。云“壶浆”者,《礼图》云:“酒壶受一斛,口径尺足高二寸径尺。”又《公羊传》云:“齐侯唁公于野井,国子执壶浆。”何休云:“壶,礼器,腹方口圆曰壶。”《释名》曰:“浆,水也,饮也,或云浆,酒也。”



    ○注“篚厥玄黄”。



    ○正义曰:孔安国《传》云:“以筐篚盛其丝帛也。”《礼图》云:篚以竹为之,长三尺,广一尺,深六寸,足高三寸,上有盖也。



    ○注“万乘非诸侯之号”至“如何”。



    ○正义曰:云万乘非诸侯之号,时燕国皆侵地僭号称王者,说在上卷首章“《书》曰期三百有六旬”者,案孔安国《传》云:匝四时曰期,一岁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日为六日,是为一岁有馀十二日,未盈三岁,足得一月,则置闰焉。是其解也。



    ○注“武王伐纣”至“取之也”。



    ○正义曰:《书》云:“惟十一年,武王伐纣。”《史记》云:武王伐纣,发兵七十万人距纣师。纣师倒兵以战以斗武王,武王驰之,纣兵崩叛。纣走反入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以黄钺斩纣,悬其头於大白之旗。”是也。



    ○注“文王以三仁尚在,乐师未奔”者。



    ○正义曰:《语》云殷有三仁焉,盖微子、箕子、比干是也。《吕氏春秋·仲冬纪》云:“纣之母生微子启与仲衍,其时犹尚为妾,改而为妻,後生纣,纣之父欲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曰:妻之有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纣为後。”微子名启,《世家》曰开,孔安国曰:微,圻内国名。子,爵,为纣卿士。箕子者,《庄子》云:“箕子名胥。”郑玄云:“箕亦在圻内。”比干者,《家语》曰:比干是纣之亲则诸父。知比干乃纣之诸父也。《宋世家》云:“箕子乃纣之亲戚也。”言为亲戚,又莫知其为父为兄也。郑玄、王肃皆以箕子为纣之诸父,杜预以为纣之庶兄,皆以意言之耳。赵云:三仁尚在者,盖文王为西伯之时,三仁尚未之亡去。及西伯卒,武王东伐,至盟津,诸侯会者八百,皆曰纣可伐,武王犹曰:尔未知天命。纣愈淫乱不止,微子谏不听,乃与大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谏,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刳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佯狂为奴,纣又囚之,後因武王乃释之耳。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宣王贪燕而取之。诸侯不义其事,将谋救燕伐齐,宣王惧而问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於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成汤修德,以七十里而得天下。今齐地方千里,何畏惧哉。《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此二篇皆《尚书》逸篇之文也,言汤初征自葛始,诛其君,恤其民,天下信汤之德。面者,向也。东向征,西夷怨王。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国也,故谓之四夷。言远国思望圣化之甚也,故曰何为後我。霓,虹也。雨则虹见,故大旱而思见之。徯,待也。后,君也。待我君来,则我苏息而已。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拯,济也。系累犹缚结也。燕民所以悦喜迎王师者,谓济救於水火之中耳,今又残之若此,安可哉。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言天下诸侯素畏齐强,今复并燕一倍之地,以是行暴,则多所危,是动天下之兵共谋齐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於燕众,置君而後去之,则犹可及止也。”速,疾也。旄,老耄也。倪,弱小倪倪者也。孟子劝王急出令,先还其老小,止勿徙其宝重之器,与燕民谋置所欲立君而去之归齐,天下之兵,犹可及其未发而止之也。



    [疏]“齐人伐燕取之”至“犹可及士也”。



    ○正义曰:此章言伐恶养善,无贪其富,以小王大,夫将何惧也。“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者,齐国伐其燕国,而取其地,天下诸侯皆将谋度救燕国也。“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者,是齐宣见诸侯将谋度救燕国,而共伐我,乃曰天下多有谋度与燕共伐我者,则我当如之何以待它,故以此问孟子。“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於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也”者,孟子答齐宣,以为臣尝闻有地但方阔七十里,而能为王政於天下者,如商汤王是也。未尝闻有地方阔千里,而犹畏人者也。盖汤为夏方伯之时,但有七十里而後为天下商王。今天下方千里者有九,而得其一,是齐之有千里地也。所以云然。“《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至“民大悦”者,此皆《尚书》遗亡篇文也。今据《商书·仲虺之诰》篇,则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为後予”。大抵孟子引此者,盖恐齐王为己之臆说,以引此而证之,欲使齐宣信之也。故言《书》云汤一征,自葛国为始,天下皆信汤王之德。後汤东向而征伐,则西夷之人思望,而怨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南乡而征伐,则北狄之人又皆思望,而怨以为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乃曰何为後去其我,而先向他国而征之,故其民望汤之来,皆若於大旱而望云霓如霓。不特此也,又使归市者皆不止,以其皆得货易有无也。耕于郊野者又不变易其事,以言其常得耕作也。虽诛亡其君,又吊问而存恤其民,其如时之旱而雨降,民皆悦乐之也。“《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者,注云:自上文与此,皆逸篇之文也。今据《仲虺之篇》有云,大抵孟子引此而言者,又欲齐王知民如此之慕汤而则法汤也,盖谓民皆喜曰:徯待我君来而苏息我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已於水火之中也”至“如之何其可也”者,是孟子又言今燕国之暴虐其民,而王以兵往征伐之,民皆以为王兵之来,将拯救己於水火之中如也。故以箪食壶浆,迎其王师之来。今乃若以杀其民之父兄,系缚其民之子弟,又毁坏其国中之宗庙,使民不得其祀,复迁徙其国中之宝器,如之何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王”至“可及止也”者,孟子又言天下之诸侯,素畏齐国之强也,今王又并燕国一倍之地,而且复不行其王政,是所以兴动天下诸侯之兵而共伐之也。王今即速疾出其命令,还其老耄幼小,勿迁移其宝器,复谋度於燕国之众,为置立其君而後去之而归齐,则天下诸侯之兵,尚可得及止之也。



    ○注云“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国”至“苏息”。



    ○正义曰:《周礼·九服》,又案《礼图》云“自王畿千里至夷服,凡四千里”是也。云霓,虹也,《尔雅》云:“云出天之正气,霓出地之正气,雄谓之虹,雌谓之霓。”则云,阳物也,阴阳和而既雨,则云散而霓见矣。



    ○注“旄,老耄,倪,弱小倪倪”者。



    ○正义曰:释云“耄齯”,案《尔雅》云:“黄发、倪齿,寿也。然则赵注云“倪,弱小”,非止幼童之弱小,亦老之有弱小尔。



    邹与鲁閧,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閧,斗声也,犹构兵而斗也。长上,军帅也。邹穆公忿其民不赴难而问其罚当谓何则可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言往者遭凶年之厄,民困如是。有司诸臣无告白於君有以账救之,是上骄慢以残贼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曾子有言,上所出善恶之命,下终反之,不可不戒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尤,过也。孟子言百姓乃今得反报诸臣不哀矜耳,君无过责之也。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君行仁恩,忧民困穷,则民化而亲其上,死其长矣。



    [疏]“邹与鲁閧”至“死其长矣”。



    ○正义曰:此章指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难,恶出乎己,害及其身,如影响自然也。“邹与鲁閧”者,言邹国与鲁国相斗也。“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者,是邹穆公问孟子,言我国与鲁国相斗战,而有司死者有三十三人,而民皆莫之死。我今欲诛亡其民,不可胜诛。不可胜诛者,是民众之多,难以诛亡也。不诛其民,则我恶疾视其长上有司之死而不救之,故问孟子当何则可以诛亡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羸转乎沟壑”至“是上慢而残下也”者,孟子答穆公,以为凶荒之年,而民皆饥饿,君之民人老羸者转落死於沟壑之中,强壮者又离散之於四方者,几近千人矣,而君之仓廪盈实,府库充塞,为君之有司者,皆莫以告白其上发仓廪以济其食之不给,开府库以佐其用之不足,如此则有司在民之上,而以骄慢残害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孟子言曾子有云在戒慎之,戒慎之,以其凡有善恶之命,苟善之出乎尔,则终亦以善反归乎尔也;苟出乎尔以恶,则其终反归尔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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