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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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第1/3页)

    天色傍晚,独孤樵到得一座小镇。即将入镇时,他随手抓了些炭灰抹在脸上,顿叩变得

    象个士里土气的乡下人,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因为他真正的面孔太容易为自己甚至别人惹来麻烦。

    他在镇子最东面寻了家颇为冷清的小客栈,这类小客栈的底楼一般都是小酒店,不象大

    客栈那样除了酒店还有赌场。没有赌场就容易避开那些负刀佩剑的人——这类人最爱惹事生

    非,并且个个都对他独孤樵过意不去,究竟因何如此,独孤樵实在弄它不清。只暗叹命运乖

    蹇而已。

    整个酒店内此时只有一个人在低头独饮,那是一个形状威猛的虬髯大汉。

    掌柜的则在柜台内打盹儿。

    独孤樵携带的银子虽不算少,但他明白怀里的这些银子并非他一人所有,而是七个人的。

    虽然湖乐村柴家惨遭灭门,他也不能乱花自己兄弟三人披星戴月所攒起来的这些血汗钱。

    因而他对掌柜的道:“酒肉是不要的,只胡乱吃些饭食,再给间下房住一宿,须得多少

    银子?”

    掌柜的抬起头来,只随便看了独孤樵一眼,旋即又合上眼皮,爱理不理地道:“你说什

    么?”

    独孤樵只得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回掌柜的竟连一个字儿也没说,只伸出一根指头。

    独孤樵见状道:“一钱银子,那倒不算很贵。”正欲伸手入怀,却听掌柜的“哼”了一

    声道:“一两。”

    独孤樵的手立即便僵住了。

    他这一路东来,除餐风露宿外,所住客栈最贵的也只收过他的四钱银子。

    忽听那独自闷饮的虬髯大汉道:“一人独闷,甚是没趣,那位小兄弟若有雅性,何不过

    来与在下畅饮一杯?”

    言罢更不抬头,微一挥手,一锭足有十两的纹银恰若有线悬着一般,慢腾腾地飘向柜台。

    掌柜的怎知这是极为上乖的内功手法,见银锭“飘”向自己,先是一愣,随即一张老脸

    顿时乐得似风干的橘皮,立起身来伸手一抄,冲那虬髯大汉道:“多谢!多……”

    第二个“谢”字尚未开口,早“啊哟”一声叫将出来。那到手的银锭,也“呼”的一声

    落到柜台上。

    独孤樵和掌柜的便是大惑不解:柜台上那锭银子并无丝毫异状,何以掌柜的会惊叫出声;

    而掌柜的更不明白,那虬髯大汉的银子怎的如此烫法。

    掌柜的看看烫得通红的手心,又看看那虬髯太汉,怔怔的难以出声。那虬髯大汉则若无

    其事地连干了三大碗酒,自顾道:“俗话说狗眼看人低,此言当真不假,唉!”

    掌柜的方才转过神来,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是小的没长眼。”转向独孤樵,又道:

    “乡下小子,今日算你福星高照,遇上了胡大爷,酒肉自不必说,上等客房也有得你住的

    了。”

    他虽一直陪着笑脸,却是殊无喜意,更不敢伸手去摸柜台上的那锭银子。

    没料独孤樵转身便走。

    掌柜的连“喂”了数声,独孤樵才在门槛边站住,转头道:“我可不是孙二狗!”

    掌柜的惑然道:“孙二狗?什么孙二狗?”

    未等独孤樵答话,那虬髯大汉忽然笑道:“并非所有穷人皆是嗟来之食之辈,现在掌柜

    的可明白贵店因何生意冷清了么?哈哈!”

    他的笑声直震得独孤樵和掌柜二人双耳发疼。

    半晌,掌拒的才结结巴巴地造;“胡……胡大爷你……你说什么?”

    虬髯大汉道:“那位小兄弟既无意与在下共饮,何不依我之见,二钱银子成交。既无酒

    肉,食宿一宿,贵店大约也只当得起这个价吧?”

    掌柜的连忙道:“正是,正是!胡大爷所说的话,无一不是金玉良言。”

    那大汉只“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独孤樵也觉得二钱银子很公道,便随小二上楼,开了间虽不雅致却颇宽敞的客房,落脚

    未久,掌柜的亲率数名小二捧了酒肉上来。

    独孤樵连忙道:“方才在下宜已言明,酒肉是不要的。”

    掌柜的忙道:“是小号奉请这桌酒席给少爷食用的,怠慢之处,还请少爷多多担待。”

    亲为独孤樵斟了杯涵,续道:“不知少爷尊姓大名,与楼下那位胡大爷是如何称呼?”

    独孤樵道:“在下姓乔……这个名石头,少爷二字嘛,是说不上的,至于楼下那位仁兄,

    在下也是初次会面。”

    掌柜的大奇,问道:“少……阁下真的是初次与胡大爷会面么?”

    独孤樵也自奇道:“是啊?莫非掌柜的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么?”

    掌柜的吱唔道:“不不不,只是……胡大爷在敝小号呆了三天,似是在等人。他等的既

    不是阁下,怎的会花……这个……嗯……五两银子请……嘿嘿。”

    其实那锭银子足有十两。

    方才独孤孤樵上楼之后,掌柜的又小心翼翼地去摸它。

    发现已无古怪,且货真价实,禁不住又看了那虬髯大汉一眼,那大汉却头也不抬地道:

    “十足纯银,童叟无欺,就算是本人请方才那位小兄弟喝杯薄酒,哈哈。”

    掌柜的闻言大喜过望,纵是他再蠢十倍,至此时也知“胡大爷”是身怀绝技之辈了。他

    既未为难此客栈,已是十分难得。更以十两银子请人吃喝一顿,那么那“乡下少年”只怕来

    头更大,纵是王孙公子装疯卖傻出门找寻乐子也未可知。当下便忙不迭的应了。亲自率人奉

    上酒肉。此时听独孤樵如此说话,言辞间绝无作伪之色,心头个禁大犯疑窦,故而将十两银

    子来了个虚报一半。

    独孤樵却又怎知这许多关节,连日茫然奔波,只觉疲惫不堪,听掌柜的语言吞吐,倒也

    不以为意,举箸便吃,接杯则饮,不多时早将酒菜一扫而光,扔过二钱银子,倒头便睡。

    掌柜的见状更是满蹊跷,却不敢再问独孤樵。更不敢找那虬髯大汉自寻晦气,只率一干

    小二下楼自犯嘀咕去了。

    夜半酒醒,却听得隔着几间屋子有人压低声音笑道:“老叫化当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竟连自己的徒儿也看管不住。”

    独孤樵先是一愣,随即不禁哑然:说话的正是晚间在楼下独饮的那虬髯大汉,先还怪道

    在如此地方还会听到相熟之声。

    又闻一豪迈的声音低低道:“都是天山二怪那两个老邪物,甫一见面便一口一个师祖,

    叫得我老叫化骨头轻飘飘的,便随他们去喝了几杯,却中了那小滑头之计,自己溜了不说,

    还把瞿姑娘也给……带跑了。当真对师太不住。”

    一老妇忙道:“阿弥陀佛,姚大侠说哪里来着。让翟腊娜随陆小侠去江湖中磨炼,也未

    尝不是好事,且此事贫尼也是知道的,又怎能怪……”

    话音末落,自称老叫化的急道:“这么说师太是知他二人此番去向的了?”

    几乎在同时,另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男声道:“师太怎生不将他们带至此间?”

    女声则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瞿姑娘不知原委,鬼灵子却是知晓的,他为何……咦?!

    对了,非是侯某对师太不敬,敢问师太怎知我等将在此地相会?”

    鸿孤樵自是不知,这一行人,正是千杯不醉胡醉、布袋和尚姚鹏、江湖浪子童超、毒手

    观音侯玉音、峨嵋掌门绝因师太和司马青青了,只是有师傅和爱侣在侧,青青此时尚未开口

    说话。

    毒手观音既直言相询,一声旨号宣过之后,便听绝因师太道:“有劳姚大侠、童少侠和

    侯施主动问。贫尼今夜至此,并非适逢其会,实是受了鬼灵子指点。”

    布袋和尚啊了一声,急道:“师太怎不早言。咱们这便去追那两……追鬼灵子那小滑头,

    不知能否追上?”

    绝因师太道:“阿弥陀佛!定然是追他们不上的了。”

    稍顿又道:“贫尼是在四日前遇上他们的,随后贫尼便星夜兼程赶至此间。”

    布袋权尚连连跺足,道:“这小叫化子真是活见鬼了,他刚知此事事关中原武林侠道气

    数,却偏又……”

    一语未了,却听绝因师大道:“这可奇了,鬼灵子也说他所要办的事关系到武林侠道名

    誉,故尔未及与师父道别,并重托贫尼到此间来传一句话……”

    众人俱是大奇,同声道:“一句话?!”

    绝困师太道:“阿弥陀佛,鬼灵子说,独孤樵独孤施主已现身江湖了。却不幸又落入了

    复圣盟手中,他正与敝小徒设法相救。”

    数人同声惊道:“独孤樵?”

    胡醉和童超则失声道:“独孤拜弟?”

    绝因师太连宣佛号。

    一阵沉默。

    独孤樵先前还只觉这一行男女的声音恍然有些耳熟,却偏又记不起何时曾听到过,只想

    如此偷听别人言谈大是不该,正欲蒙头再睡,“鬼灵子陆小歪”六字忽然传来,心头不禁大

    约惑然:陆小歪为救他独孤樵性命,四年余前曾与金童赌命,不是早自戕身亡了么?莫非他

    们口中的鬼灵子陆小歪与曾救他性命的陆小歪同名同号不成?

    既如此想,独孤樵便不由得不去听了。此时听得众人惊呼他的名字,其中二人甚至口称

    他为“拜弟”,其中之一更是晚间所见那虬髯大汉,独孤樵顿即如附十里雾中:什么叫“复

    圣盟”?他几时又落入其手中了?

    正惶惑间,忽闻楼道上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

    而布袋和尚的声音也同时传来:“老叫化不许他坑蒙拐骗,玩那下三滥的勾当,他早就

    想逃了,什么独孤公子重现江湖云云只怕全是那小叫化胡编出来的。哈哈!”

    最后两声大笑有若重锤,直击得独孤樵气息翻涌,端的有说不出的难受。而楼道上立即

    传来“砰砰”两声,却是姚鹏以内家真力贯注于笑声之中,将楼道上的人给震翻了两个!

    另一人则强提一口真气道:“可是胡大侠和姚大侠在此么?晚辈崆峒派属下弟子曹国沙

    求见。”

    布袋和尚“咦”了一声,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哈哈!”

    末了这一笑恰若柔风轻佛,独孤樵只觉胸腹间翻腾不停的气息顿即平缓。楼道上被震倒

    的那二人也已立起身,同声道:“姚大侠好深厚的功力!”

    曹国沙则道:“深夜来访,实在冒昧。晚辈方才在楼下听掌柜的言及胡大侠容貌,擅与

    二位师弟上楼,事急从权,还望签谅。”

    言罢三人越过独孤樵居所,径直走到胡醉等人门前,但闻“哎呀”一声,显是有人为他

    们开了。随即便闻崆峒派三人“咦?哦?!”之声,布袋和尚一一替他们引见众人,未了道:

    “方才老叫化不明究里,行事孟浪,还请勿须介怀。”

    崆峒派三人愣得一愣,方齐声道:“不敢当!”

    曹国沙续道:“今夜得见这许多高人侠士,我师兄弟三人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份,姚

    大侠如此说话,真折然晚辈了。”

    众人少不得又客套了一番,未了胡醉问道:“曹兄方才所言‘事急从权’四字,敢问言

    下所指?”

    曹国沙道:“有劳胡大侠动问。四年之前,在下……”

    当下将其时他如何误伤自称为乔石头的独孤樵;崆峒派内讧而得丐帮执法长老卢振豪解

    难;崆峒派掌门五丁开山焦石子因何将镇派之宝《七伤拳谱》藏于独孤樵身上而事后独孤樵

    偏又下落不明……等等细节悉数道出,直听得人人称奇不已,只这边厢独孤樵一人不以为意,

    暗道这个姓曹的倒并未撒谎,并且他不叫我做乔石头而叫独孤樵,又承认当日他是误伤于我,

    还算得上是好人一个。

    随即又忖道:这曹国沙虽为人不错却是糊涂,想当日我醒来时你们一个人也不在身边,

    且又不在你们崆峒山了,何况纵是还在,没人我还不会自行走开么,其时又不知你伤我是事

    出有因,莫非我还想让你再打一拳不成!

    正胡思乱想之际,便听曹国沙又道:“半月之前,忽有一蒙面人到敝派传言,说敝派的

    《七伤拳谱》已落入了复圣盟,敝掌门师尊问其讯息由来,那人却长笑而去,并未以真面目

    相示。然此事有关敝派气运,总是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掌门师尊便率了十余名弟子到江

    湖上暗中查证此事,不料十日之前,《七伤拳谱》又蹊跷地出现于敝派议事厅内,并附有一

    简短书柬,说独孤少侠确实已现身江湖,只是年来他并不知怀中的《七伤拳谱》便是敝派镇

    派之宝,要晚辈尽快寻回掌门师尊,免中奸人之计。”

    布袋和尚道:“贵派的‘七伤拳’在江湖中实可算一等一的拳法,那人既已取到,为何

    又要归还?此事倒是有些古怪,不知——”

    曹国沙已明其意,忙道:“多谢姚大侠赞誉,然实是惭愧,敝派之中,唯掌门师尊一人

    曾得修习,此时拳谱虽在晚辈身上,却实难以辨真伪。”

    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的武功心法皆是决不能泄漏于外的,饶是胡醉姚鹏等人侠名盖世,

    也断不便让曹国沙掏出《七伤拳谱》帮着参详真伪。

    过得少顷,却闻胡醉道:“那封书柬是何模样,曹兄可还记着么?”

    曹国沙道:“在下也恐口说无凭,顾尊他老人家难以置信。

    故将敝派拳谱和那书柬随身携带,便是这封书柬,请胡大侠过目。”

    只过片刻,忽闻胡醉“啊”了一声。

    众人惊道:“怎么啦?!”

    胡醉道:“又是那位头戴斗笠的前辈异人!”

    须臾,请如此类的声音不断传出:“是他!”

    “不错!”

    “是那位前辈的笔迹。”

    只有绝因师太不停地口宜佛号。

    曹国沙奇道:“请恕晚辈愚鲁,留此书柬之人,莫非——!”

    胡醉道:“曹兄放心,此书柬既是那位前辈所留,便决计错不了了,还望曹兄对贵派重

    宝多多留意。”

    曹国沙道:“那位前辈有如此大恩于本派,却未能一睹他老人家仙容,当真是平生憾

    事……唉!”

    言下之意却是:胡大侠可肯告知那位前辈仙居何处么?

    胡醉一笑道:“那位前辈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此间诸人,竟未有能一睹其侠骨风范者,

    好生令人抱憾!”

    江湖浪子也道:“咱们虽也曾得那位前辈留书指点,却连他老人家尊姓也是不知,当可

    算是无能之极了。”

    听江湖浪子也如此说话,曹国沙连忙道:“既是如此,在下等须得依那位前辈之意行事

    尽快找回家师才是。告辞了。”

    与崆峒派三人别过之后,布袋和尚道:“如此看来,鬼灵子那小滑头此番倒并未撒谎。”

    江湖浪子笑道:“怎的姚大侠总对自己徒儿信他不过,依我看来,鬼灵子……哎哟不

    好!”

    布袋和尚奇道:“什么不好?你……胡闹!”

    也是一语未了,忽已明白江湖浪子心思:“凭鬼灵子和瞿腊娜二小要从复圣盟中救人,

    只怕早是身涉险地了!”本想打趣一句“你江湖浪子怎的也变得说话不痛不快了。”临了却

    改成“胡闹”二字,那是在说鬼灵子。话虽如此,却毫无责备之意。鬼灵子所行,正是义不

    容辞之举。

    众人一般心思,当下胡醉道:“事这宜迟,烦请绝因师太带路,咱们这便接应鬼灵子和

    瞿姑娘去!”

    之后再无声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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