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青山水旁情愁惶

    第一回 青山水旁情愁惶 (第3/3页)

无忌忙收摄心神,但听汝阳王道:“你妹妹的音讯尚未探查到吗?”

    张无忌一楞:莫非赵敏未回王府?!

    库库特穆尔道:“启禀父王,孩儿已着人四处打探,一有消息,即刻禀报。”

    汝阳王道:“传闻明教教主张无忌已经退位,是否属实?”

    张无忌听汝阳王提到此事,心头掠过一丝阴影。却听库库特穆尔道:“此消息确实属实。张无忌将教主之位让与原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只是多方打听,实不知张无忌为何退位。”

    汝阳王微一沉吟道:“你之见呢?”

    库库特穆尔道:“孩儿不知,请父王示下。”

    汝阳王道:“库库,你素来精明干练,为父实指望你有朝一日能担负起拯救圣朝于水火之责,却为何这般不愿坦露胸襟。有何心事,不妨明言。”

    库库特穆尔神情凛然,微一沉吟道:“依孩儿之见,此事定与妹妹有关。”

    汝阳王颇感诧异,“哦”了一声,并不插话。

    库库特穆尔继续道:“妹妹乃本府郡主,张无忌却是明教教主,他二人私有情义,明教上下岂能容忍一个蒙古郡主作他们的教主夫人,是以张无忌与妹妹一齐退隐江湖。由此观之,这张无忌实乃一胸无大志之人,妹妹跟随于他,实是不智之举。”

    张无忌听他之言虽不尽然全对,但说自已胸无大志,却是千真万确不爽分毫,甚觉汗颜。

    汝阳王缓缓摇头道:“你仅知其一,不知其二。张无忌手下有一大将,姓朱名元璋。此人出身和尚,现在却成了统兵百万的将军。你想想看,朱元璋情愿张无忌做这太上皇吗?”

    库库持穆尔道:“父王明鉴。”

    汝阳王道:“你妹妹叛出家门,此乃天下人人皆知,明教中人纵有异议,也决不至于为难。依为父之见,张无忌退位,恐怕也与朱元璋大有干系。”

    库库特穆尔正要说什么,汝阳王一挥手道:“为父也仅只是猜度,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实难为世人所知。然朱元障乃一代枭雄,以后难免要与他打打交道,到时对他不可不防!”

    库库特穆尔道:“孩儿谨记。”

    汝阳王又道:“杨逍这人怎么样?”

    库库特穆尔道:“此人文武双全,只可惜年高德寡,明教上下,于他并不心服。”

    汝阳王道:“明教已不可忌,可忌者朱元璋也。”略停顿,又接着道:“张无忌接管明教 之后,整顿上下,不多时日,便即声威大振,实乃一奇人也。激流勇退,也不失大丈夫本色,此人武功之高,实乃当世第一人,若能为我所用……唉!”

    库库特穆尔颇感惊诧,父王一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今日怎的如此颓丧?便道:“父王”

    汝阳王挥挥手道:“你留意敏敏消息,为父很想念她。”

    库库特穆尔道:“一知有行踪,孩儿定将张无忌擒来!”

    汝阳王正色道:“张无忌乃一奇男子,以后相见,当以礼待之,休得无礼!”

    “是。”

    张无忌见汝阳王如此明于事理,心下颇有亲近之意,顿时想现身相见,却听汝阳王又道:

    “时辰不早,歇息了吧。”

    “父王”

    “恩?”

    “孩儿方才所请之事?”

    汝阳王沉吟不决,库库特穆尔大急,“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昏庸无道,怕父王功高震主,削你兵权,处处牵掣疆场之上,尽派一些无能之辈前去统兵,焉有不败之理?孩儿此举,实是以圣朝百年基业为念。孩儿视皇太子知书达理,精明干练,远胜于当今皇上,若世子能登基,实是有福于圣朝江山社稷,孩儿斗胆请父王三思!”

    张无忌大吃一惊,莫非这库库特穆尔竟要谋刺顺帝?自己已经窥到他们的秘密,倒不便冒然相见了,当下屏住呼吸,更不敢稍有异动。

    并非张无忌故作小人,他此刻心中所思的,却是那日大游皇城,韩林儿正想行刺元顺帝时,彭莹玉彭和尚所劝的一段话:“鞑子皇帝昏庸无道,任用番僧,朝政紊乱,又命贾鲁开掘黄 河,劳民伤财,弄得天怒人怨。咱们近年来打得鞑子落花流水,你道咱们这些乌合之众,当真打得过纵横天下的蒙古精兵么?只因为这糊涂皇帝不用好官。汝阳王善能用兵,鞑子皇帝偏生处处玩他,事事掣肘,生怕他立功太大,抢了他的皇位,因此不断削减他兵权,尽派些只会吹牛拍马的酒囊饭袋来领兵。蒙古兵再会打仗,也给这些混蛋将军害死了。这鞑子皇帝,可不是咱们的大帮手么?”(引自《倚天屠龙记 》卷四。浪客注。)

    张无忌以后愈想愈觉得彭和尚之言有理,俗语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念及此,心道,如果这库库特穆尔当真杀了顺帝,为了中原百姓,说不得我张无忌倒要救这顺帝老儿一救了。

    却见汝阳王手拈左颊上的三根长毫,沉吟良久才道:“你打算如何动手,不妨直说。”

    库库特穆尔凑近汝阳王,悄声说了几句话,汝阳王不置可否,沉默良久道:“此事便依你之计去办,然委实事关重大,纵是皇太子,也不能令其知晓。”

    库库持穆尔见父亲允许,神情甚是宽慰,肃然道:“孩儿明白。”父子二人不再多说,出门各自歇息去了。

    张无忌待他们走远,才长身而起,掠出汝阳王府,回到客栈。沉思良久,却不知库库转穆尔将如何下手,自己虽有心相救顺帝老儿,此事看来只怕不易。

    却说张无忌数日来天天呆在小酒店,指望能得遇赵敏。这日午间闲坐无聊,便度出门去,沿街闲逛。此时蒙古统治中原已逾百年,中原百姓无不怨恨有加,却不想这京师居民倒也安居若素,一片繁华昌盛之象。

    张无忌正感喟叹,忽有一队蒙古骑兵纵马而过,沿街之人纷纷闪避。一老者行动不便,未及避开,给当先一骑撞翻于地,随后四骑一掠而过,又有两蹄踏在老者身上。蒙古兵扬长而去之后,才有两人将奄奄一息的老者移至街旁,却也无计可施,拍拍手便自离去。旁人神情如故,竟似从未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任由老者躺在冰凉的地上待死。

    张无忌哀叹京城居民之冷漠,摇摇头走上前去。俯身查看老者伤势。老汉年约六旬,右臂折断,胸骨亦断三根,人已昏迷不醒,着实伤得不轻。张无忌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二粒“镇元丹”,双手捏着老汉双侧颊车穴,将药丸送入老者口中,再点下关穴,“咕”地一响,已将二粒药丸送入腹内。料想老者性命无碍,这才替他续接断骨。

    这等重伤,一般郎中看了自是摇头,但在张无忌眼中,却不过略施小技而已。他出手如风,手法娴熟至极,替老者接上断骨,又用木条固定好,前后不过半盏茶时分。那老者便已悠悠转醒,挣扎着要起来道谢,张无忌微微一笑,道:“大爷休要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耳。待我开一贴药方与你,将息二日,自会完好如初。”

    言罢向隔壁一家店铺借了纸笔。开好之后,将药方递与老者,分开围观之人,正待离去时,手臂忽被一人拉住。张无忌回头一看,那人年约四十,一副仆人打扮,口气却煞是傲然,道:“你懂医术?”

    张无忌微觉不快,但还是应道:“小可略有知晓。”

    “那好,跟我来。”言罢不待张无忌答应,他竟自顾向前边走了。张无忌心中纳闷,左右无事,便跟上了那人,有心看他弄啥古怪。

    穿街过巷,那人不出声,张无忌也不问。二人一前一后,相隔二丈之距。行有盏茶时分,走出小巷,甚是开阔,前面却是一左右俱望不到头的高大红墙。那人依旧前行,到了一个小门边,敲了几下,内中一人开了门。

    张无忌跟进,转过照壁,却置身在一偌大庭院之中,花草虽嫌过于朴素无华,倒也显得洁静。沿甬道穿过庭院,来到上房,那人示意张无忌稍候,自己转身入内。不一会儿出来将张无忌带了进去。

    房内陈设说不上富丽堂皇,却有一股既豪且俗之气派。绕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卧房之外,那人跪下禀道:“刘公公,医生已到。”

    里屋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道:“进来。”

    张无忌心中暗惊,英非这刘公公竟是太监,那么自己已来到皇宫之内了?却见一张大床之上俯卧着一人,年约四十,唇上却毫无胡须,显是太监无疑。领路人将刘公公背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一个虽肥却皮开肉绽的屁股。

    那人问道:“能不能治?”

    张无忌原想回绝,却听刘公公用那疹人的嗓音道:“你若治好,本公公亏待不了你。”

    张无忌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伤势便道:“你这伤势可是三个时辰前被打的?”

    刘公公忙道:“正是,正是。”虽是一脸痛楚之相,但见张无忌竟将受伤时辰说得分毫不差,神情中竟有欣喜之色。

    张无忌微微一笑,当即点了他几处穴道。刘公公顿觉疼痛大减,心中极是敬佩,连道:“神医,神医!”言罢却一声长叹,似是懊丧至极。

    张无忌微奇,却不去理会。从怀中掏出“黑玉续断膏”替他敷在一张被打得稀烂的屁股上。

    这“黑玉续断膏”原是赵敏一个手下的伤科圣药,张无忌讨得处方,原样配制了带在身上备用。此时如不是自己另有所图,断不会将这圣药敷在一个太监的屁股上的。

    “黑玉续断膏”灵效无伦,刚一敷上,刘公公使觉清凉无比,原先的火辣刺痛立时消失,倒有说不出的舒适受用,当下便想起床叙话。

    张无忌一把将他按住,微笑道:“须得半个时辰之后方能行动。”

    刘公公奇道:“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行走?”

    张无忌笑而不答。刘公公大喜,吩咐那人重赏张无忌。

    张无忌道:“不用多礼,小生学医仅为治病,药物均是自采,不劳刘大人挂怀。刘大人只是皮肉之伤,将养两日自当痊愈。小可就此告辞。”

    刘公公急道:“神医留步,尚有一事相求。”

    张无忌“哦”了一声,停住脚步,却并不坐下。

    刘公公转向那人厉声道:“看茶。”

    “是。”那人转身出去。

    刘公公道:“请问贵姓?”

    张无忌道:“敝姓曾,名阿牛。”

    刘公公又道:“原来是曾神医,暂请坐下一叙如何?”

    张无忌道:“遵命。”

    这时那人奉茶进来,放下之后道:“刘公公还有何吩咐?”

    刘公公挥了挥手,那人退出。

    刘公公道:“曾神医请用茶。”

    张无忌道:“多谢!刘大人有事但请吩咐。”

    刘公公问道:“不知曾神医除了伤科之外,其它杂症是否”

    张无忌道,“刘大人见笑了,小可虽生性愚鲁,只自小便跟随家严学了这多年医道。然略通医术,‘神医’二字却是愧不敢当。”

    刘公公听他言下之意竟是甚么病都能治上一治,当下长叹一声道:“你可知我这伤是怎么得来的?”不待张无忌作声,他早又接着道:“圣上前日不知得了什么病,忽然间全身浮肿,几个御医束手无策,命我出宫寻找名医。京城中的名医倒也着实不少,可请来之后,依然毫无灵术,竟连处方也开不出一张。圣上震怒之下,……咳,也是我等办事不力,原该责打的。”  张无忌心头暗笑,医生治不了病,关你什么事,真是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却听刘公公续道:“不知曾神医能否治愈龙体圣疾?如若事成,你我倒大有一场富贵。”  张无忌淡然道:“看看倒也不妨,却不知成也不成。”

    刘公公道:“神医休要过谦,咱们现在便去如何?”

    张无忌奇道:“可是你的伤”

    刘公公道:“不碍事,不碍事。”边说边摇铃,先前那人进来,刘公公道:“备两乘轿来。”

    少时,轿子便已备好。那人将刘公公扶上轿去,直看得张无忌摇头不已,自不去管他,钻进后面那乘轿中坐了。

    刘公公一声“起轿”,轿子便被稳稳当当地抬将起来。张无忌也无心窥视外面,自顾闭目养神。约行了半个时辰,轿子方才停住。下轿之后,四周一打量,估计已到皇宫,但见重檐碧瓦,肃穆万分。刘公公让张无忌稍候,自己一拐一拐地进去禀报。

    良久,一人道:“着刘德瑞晋见。”

    刘公公跪地谢恩,然后爬将起来,赤步亦趋地跟在礼官身后,穿廊过院,不一刻来到皇帝寝宫。刘德瑞起步跪地禀道:“罪臣前来向皇上请安。”

    帘后一人气哼哼地道:“奴才,你伤势好得不慢呀。”

    刘德瑞叩首道:“奴才该死!奴才托圣上洪福,得遇一位神医,手段倒也高明,特请来为皇上看视。奴才办事不力,罪该万死,尚祈皇上恕罪。”言罢,不住磕头。

    帘后那人道:“即如此,还不快宣。”

    不一会儿,礼官将张无忌引进。张无忌立于室中,默然不语,但见十数位长者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想必便是京城中的名医了。

    刘德瑞见张无忌昂然四顾,急向他打手势,示意他跪下。张无忌却佯装不知,直吓得刘德瑞浑身大汗,心中叫苦不迭。

    帘后那人又道:“来者何人?”

    刘德瑞直让唬得魂飞天外,叩首道:“启启启禀皇上,他乃草草民,万祈圣圣上恕他不不不知礼法之罪。”

    帘后一人道:“他可是那神医?”

    刘德瑞道:“正是”

    帘后那人道:“也罢,着他进来。”

    两名宫女掀开帘子,张无忌进去之后,帘子复又放下。

    屋内布置金壁辉煌,镶金嵌玉。正中一张巨大的龙床之旁,立着四名宫女,床上卧着一人,年约四十,病容满面,正是当朝元顺皇帝。

    元顺帝道:“来人姓甚名谁?”

    张无忌不去理他。但听他声音,殊无病意,心下微奇,举目望去,见顺帝正瞪着自己。一瞧之下,张无忌大吃一惊。初进来之时,因缎帘四挂,屋内光线稍暗,是以未曾看清,此时眼睛已适应屋内光线,但见元顺帝左目赤红,右目铁青。

    张无忌猛然想起王难姑的《毒经》曾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勤王草,本身无毒,但如服后行房,则左目赤红,右目铁青,躯体之上,红青两色条纹清晰易辨。每行房一次,色重一分,行房十次者死。治法:用内功从涌泉穴吸出勤王草毒液。施术者戒行房三日,毒自消。又记勤王草产地在上古黄河北岸,已绝种。

    张无忌大奇,莫非此草并未绝种,却不知下毒之人从何处得来。想到“下毒”二字,张无忌忽然想起汝阳王和库库特穆尔,心中颇费踌躇。自已自不会将他二人供出,但要说服得了这位昏君却是不易。

    心念电转,忽生一计,自己实觉好笑,实在忍不住,终在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顺帝见他微笑不语,急道:“奴才该死!”

    张无忌道:“皇上身上可有红色条纹及与青色条纹相间之情形?”

    顺帝大奇:“你怎么知道?”转而大喜道:“对对对,你可能治?这是何病?”

    张无忌道:“这不是病。”

    顺帝道:“胡说! 咦?!你说不是病?”

    张无忌笑道:“恭喜皇上。”

    顺帝恼道:“何喜之有?”

    张无忌道:“此乃上天见圣上勤政操劳过度,特意给圣上的赏赐。”

    顺帝大奇道:“此言何意?”

    张无忌故作严肃地道:“让你每天行房三次,饮醇酒三升,听乐曲三曲……”

    顺帝大怒道:“一派胡言,来人,给我”

    张无忌道:“且慢!皇上现在每次行房之后,颜色更加深一分,是不是?”

    顺帝瞪他一眼,悻悻地道:“你怎地又知道了?”

    张无忌道:“那是你方法不对。待我替皇上消了这些颜色之后,皇上不妨一试。”

    顺帝听他能消了自己身上这些吓人的条纹,将信将疑地看着张无忌道:“此言当真?”

    张无忌道:“草民愿以性命担保!”

    顺帝道:“怎个消法?”

    张无忌道:“这个简单,皇上只要将脚掌伸出即可。但有一条,皇上如不按上天的旨意办事,将来复发,定不当救。”

    顺帝哈哈大笑道:“这正合孤家之意,你快试快试。”

    张无忌不再多言,走上前去,双掌抵住顺帝涌泉穴。运功将顺帝足少阴经脉中的勤王草毒液缓缓吸入自己体内。反正自己尚未娶妻,别说忌行房三日,便是更长些时日也自无妨。

    半个时辰之后,顺帝身上的条纹已消失殆尽,恢复了他原先的浑身肥白松软之状。

    张无忌收功站起,望着顺帝笑而不语。顺帝大喜,一把扯过身边的宫女,就要按上天的旨意行事。

    张无忌大窘,急出回避,但听顺帝含糊不清地道:“贤卿稍候,寡人有有”下边的话语更加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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