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江湖依旧风波狂

    第六回 江湖依旧风波狂 (第3/3页)

内家高手便因认穴失误而致走火入魔,或呆或痴,甚或立时身亡。张无忌师从当世第一神医,号蝶谷医仙的胡青牛,自是获益不浅。

    这胡青牛一生之中虽有许多得意之作,但呕心沥血最多的,却还是斟定了上述九个穴位的正确位置。张无忌师从于他,自是得其真传,故尔习练乾坤大挪移心法之时,未出些许差池,可说是大有缘份之故。

    这九个致内家高手于死命的穴位,其正确位置,当世除张无忌一人之外,再无外人知晓。而习练这乾坤挪移之法,只要这九个穴位有一个认错位置。练一、二、三层心法之时,或许不见异样,但如时日稍长,内功愈深之时,再练第四层心法便凶险万分了。

    当下张无忌缓缓地道:“哑门穴,《针灸甲乙经》定在项后发际宛宛中;《素间,骨空论》定在项后中复骨下;《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定在项中央、入发际五分宛宛中;《十四经发挥》定在风府后,入发际五分处;《针灸聚英》定在项风府后一寸,入发际五分,项后中央宛宛中。诸家定穴,自相矛盾。小弟以微力注穴。觉得在入发际五分,风府穴下五分处才毫无痛感。但小弟一人不敢以内功注满该穴。如出差错,小弟一人可应付不了。常兄,你站到我身后,手抵小弟腰俞穴,如觉不对。即刻闭了该穴,则无大碍。”

    常胜王应了,站到他身后。抵着腰俞穴,他知责任重大,是以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怠忽。

    须臾,张无忌道:“常兄,没事了,哑门穴果真是在入发际五分,风府穴下五分处才对。

    ”

    常胜王道:“恭喜张兄!”

    张无忌面有忧色地道:“尚有八穴,还得相烦常兄。”

    常胜王急道:“张兄说哪里话,咱们兄弟,不需客套,便请张兄试注下一个穴道吧。”

    张无忌道:“期门穴,《针灸甲乙经》定在第二肋端,不容傍开一寸五分,上直两乳处;《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定在不容旁一寸五分,直乳,第一肋端处;《针灸聚英》定在直乳二肋端,不容傍一寸五分处;《针方六集》定在乳下第二肋端,侠不容穴傍一寸五分处;《针灸逢源》定在乳旁一寸半、直下又一寸半,第二肋端逢中,平乳根穴处。此穴乃人身大穴,诸家所定谬误甚多,小弟试过多次,虽只使轻微内力,均觉剧疼无比。此穴当首定不容穴,不容穴在脐上旁开二寸,再旁一寸半为期门穴。唯内力注到此处,方不觉痛。小弟想试一下,请常兄抵着我的气海穴。如觉异常。即将此穴封闭。”

    常胜王更是心惊,这气海穴一闭,张无忌非昏死过去不可,但除此却别无它法,只得依言而行,心中暗自祈祷,唯愿张无忌认穴无误才好。

    须臾之后,张无忌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常胜王大喜。

    遂又试行余下七个穴位,常胜王给弄得心惊胆颤,无暇旁及它了。直紧张得额汗涔涔。

    这边黛绮丝等见状,知他二人正在用功,便没去打扰,自走到一旁低声谈笑。

    待张无忌将所有错误的穴位校证之后,天边已是一片火红。抬眼望去,几个侍者早已将晚饭准备好,看来今日是走不了啦。二人相视一笑,张无忌道:“多谢常兄鼎力相助,为小弟除了一大心腹之患。”

    常胜王直到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汗涔涔的脑门道:“张兄说笑了,小弟不过在一旁闲居而已!”

    却见小昭脸色凝重地走过来道:“常胜王,还不赶快谢恩!”

    常胜王一愕,遂即反应过来,立即翻身跪倒道:“多谢张兄指点。”

    张无忌却赶忙将他扶起,待要辩解儿句,却见小昭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地看着自己。自知瞒她不过,便一笑用旁活岔了开去。

    原来张无忌不欲常胜王报恩,便这般苦心经营地想了此法。他心中自是平静异常,只苦了常胜王,让他一会儿替张无忌欣喜如狂。一忽儿又如足履簿冰般胆颤心惊。不过如此一来,常胜王倒也将这九个穴位认准了。

    以他的聪慧,本当早就知觉张无忌用心,奈何张无忌做作得太过逼真,竟让常胜王受了一下午的煎熬。说将起来,众人均是大笑不已。

    坐定之后。却不见赵敏,张无忌奇道:“咦,敏妹怎地还不来?”

    金花婆婆笑道:“你当真是胡青牛的弟子,深得其见死不救之本领。”

    张无忌大惊道:“敏妹病了?”说着站起便欲去车中探视。

    金花婆婆道:“且慢!”从桌上抬起一盘绿茵茵的小果子,遂给张无忌道:“带给尊夫人去。”

    张无忌一看,这果子似是尚未成熟的梅子。其性酸涩,其味极酸,虽可入药,但单用却不知治的何病。

    金花婆婆见他发楞,便笑道:“亏你还自命医术精湛,告诉你吧,恭喜夫人有喜了。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

    张无忌大声欢叫,转身就向车内掠去。小昭一听赵敏怀孕了,心头也自高兴,便想跟了前去,给金花婆婆一把拉住道:“你急什么,待会行不行?”

    小昭恍然大悟,此刻张无忌和赵敏二人定是有万般似水柔情,自已如冒冒失失地撞将进去,岂不令人大是尴尬。遂对常胜王粲然一笑,又重新坐下。

    常胜王听到这等喜讯,高兴地叫仆人上酒。反正今夜已不再赶路了。他便开怀畅饮起来。金花婆婆及小昭也乘兴浅酌了几杯。

    小昭几口美酒下肚。更是桃红李妍般娇美无比,常胜王呆得一呆。便即低头饮酒,却哪还敢多看一眼。

    这一幕尽给金花婆婆瞧在眼里,心头自是替小昭高兴。正在此时。张无忌已兴冲冲地回到桌前,与常胜王畅饮美酒,小昭道:“公子,这回该轮到我去看看了吧?”

    不待回答,小昭早已钻进车内,与赵敏叙话去了。

    众人均是一笑。张无忌忽然间神情一呆,怔怔发楞,心中不由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父母。

    金花婆婆还只道他担心赵敏身怀有孕,恐怕经受不起这旅途劳累,便道:“张公子不用担心,此去再有十日之路程,使到了净饭国。该地气候风景俱佳。我们便在那儿停留,待赵敏生下孩儿,歇个一年半载再行不迟。”

    常胜王道:“张兄尽管放心,我等左右没事。便在净饭国闲居数载也不碍事。我明日一早便先行一步,到净饭国等候诸位。”

    张无忌回过神来,谢了二人,众人兀自饮酒。

    光阴似箭,流水不复,倏忽之间,已过三年。

    这日午间,已到昔年张无忌和赵敏初次相见的绿柳山庄。但见昔日如同沙漠丽珠般的山庄,给赵敏一把火燃了之后,此时早已残垣断壁,破败不堪了。

    屈指算来。张无忌离开中土己有五年之多,今番重归故土,实是感慨甚多。

    忽听一个幼稚的女孩之声问道:“小昭阿姨,这是什么地方,怎地这么破烂?”

    张无忌回头,见小昭抱着自己已满两岁的女儿,正向这边走来。张无忌眨眨眼道:“小宝宝,这个地方,恩,当年你妈妈曾在这里被一个大英雄收服了。”

    赵敏正立在他身旁,回忆起当年初次与张无忌这冤家相见的情形,心中充满了无限温馨的回忆。但见眼前如此残败不堪,心中正自有些许伤感之意。听了张无忌之言,不由嗔道:“乖女儿,别听你爸爸胡说八道,妈妈当年曾在这里捉到一个大坏蛋,把他关在地牢里。”

    赵敏虽已生了女儿,容姿却不减当年。金花婆婆和常胜王等一干人见他俩夫妻多年,犹自斗口调笑不已,甚觉有趣,俱都相对莞尔。

    赵敏从小昭怀中接过女儿。这小女孩长相酷似赵敏,脸上神情,三分聪明中。带有七分的调皮,却无半分张无忌的影子。正因如此,张无忌对她娇宠万分,甚是喜爱。此时见小女孩听了母亲之言,眼晴骨碌乱转,脸上一片怀疑之色,显是不相信母亲之言。

    张无忌笑道:“敏妹,女儿尚未取名,现下我倒想了一个字,可不许你见笑。”

    赵敏啐道:“既有名字,便请公子快快言来,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作态了!”

    张无忌道:“就取作绿敏好不好?”

    赵敏失笑道:“土死了!”口中虽这样说,却见张无忌全是为了怀念二人相识之情,心中甚觉慰适,便道:“就依你吧!”

    小女孩却道:“爸爸取的名字真好听,那以后你们就叫我绿敏得了,不准再叫什么乖宝宝了,行不行?”

    张无忌和赵敏满口应承,直听得金花婆婆微笑着摆头不已,心想这两人如此溺爱,只怕将来管制不了小公主。

    绿敏转身对众人道:“我的名字叫张绿敏,以后你们如叫我别的,我就不答应。”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却一副大人样,俱皆失笑答应了她。却听绿敏道:“妈妈,你说抓到一个大坏蛋关着,让我看看好不好?”

    赵敏俏脸生晕,便答应了女儿。心想房屋虽已烧毁,但地牢却是钢板所制,想来坏不了,只不知道还能不能启动机关。遂向地牢方向走去,张无忌紧随其后,望着赵敏依旧如少女般苗条清秀的背影,心神不竟有些异样。

    堪堪走近地牢,忽听“哐啷”一声,地牢口钢板启开。一条黑色人影从中窜出,直扑赵敏,双手似钩,径指赵敏怀中的小绿敏。

    张无忌刚觉有异,身影一闪,已立在赵敏身前。

    黑影在空中倏变钩为掌。直击张无忌胸腹。张无忌顿时觉得如坠冰屋,又似在烈火中被焚,心中一惊,右掌上挥。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黑影借力倒飞出十丈。甫一着地,即转身展开身法向东方遁去。轻功之佳。犹在以轻功独步天下的青翼蝠王韦一笑之上。

    张无忌却给这一掌击得双足下陷,直没到膝盖。

    待金花婆婆、常胜王和小昭惊呼抢上之时,张无忌已从泥地中拨出双足,脸色凝重地看着远方迅速变小的黑点,一言不发。

    却听绿敏问道:“妈妈,那人可是被你抓住的大坏蛋?”

    赵敏强笑道:“妈妈的机关做得不牢,给这坏蛋跑了,下次捉住他,一定牢牢地关住。”

    赵敏早已骇然变色,刚才此人如不是存心抢绿敏,而是直击自己的话,此时自己恐怕……早已命归黄泉了,却还敢想什么下次。

    转头向张无忌看去,见他面色虽然古怪,看似却未受伤,心情才稍觉安定。

    小昭急道:“公子,你没事吧?”

    张无忌缓缓摇摇头,心中却是惊诧莫名,对方武功招数,实是生平未曾遇过。对方虽是有备而发,但自已这一掌,却已用了六成功力,非但未能伤及对方,自己反而给掌力逼得下陷入土。对头武功,实是骇人听闻。

    方才对手如不是存心相让,自己只怕要受重伤。

    原来对掌之时,对手似是不愿全力相拼,是以掌力刚一相接,便借力妖开十丈。

    以张无忌武功,原是当世难逢对手。此时自忖,如若自己有备于先,虽不致落败。但想胜过对方,只怕不易。

    忽听常胜王道:“下面有人!”说着便想跳进地牢。

    赵敏急道:“常大哥不可!”言毕。赵敏在地上看了一会,向左方横踏两步,俯身拿住一寻常砖块,运力向左一扭,只听得一阵“咯咯”之声,地牢底部缓缓上升。

    张无忌大奇道:“敏妹,当时你可是说过下去就上不来的。”

    赵敏粉脸一红,不去理他。

    金花婆婆惊噫了一声道:“殷离!”

    此时张无忌已然认出,急转身挡住赵敏和小绿敏视线道:“敏妹,回车中去。”

    赵敏见他脸色严峻,遂依言走开,边走边哄闹嚷着要看热闹的绿敏。

    “咔嗒”一声,底板上升至地面停住了。正午的阳光照耀之下,但见一青衣女子躺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

    赫然便是张无忌的表妹,金花婆婆的徒弟,殷离姑娘。

    张无忌急忙蹲下替殷离搭脉。一搭之下,大吃一惊,但觉寸脉时断时续。显然已给人震断心脉,张无忌心中惨疼,对金花婆婆摇摇头,告知她殷离已然难救。

    张无忌手抵殷离小腹。以九阳神功输入殷离体内,却不见殷离有任何动静。张无忌加急催运内力,殷离身体却渐渐发冷。张无忌手指殷离的肾俞穴。金花婆婆会意,当即以右掌相抵,两大高手齐输内力救治殷离。

    半盏茶时分,殷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晴,无神地看着张无忌,似是不相识。

    张无忌道:“表妹,我是张无忌,金花婆婆和小昭都在这里。”

    殷离神情一振,断断续续地道:“阿牛哥哥,这次我真的要……要死……了。冷……面人……是假的,她……可能是……”

    殷离突然头一歪,气绝而死了。张无忌一边摧运内力,一边泣不成声地道:“表妹,表妹,表妹!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你说,我一定为你报仇,他是谁?”

    殷离尸体愈来愈冷,金花婆婆已经住手,见张无忌兀自推运内力,便长叹一声,道:“张公子,人生难免一死,你,想开些,寻找凶手要紧。”

    张无忌号陶大哭,想这位表妹一生不得幸福,自己竟要两次埋葬于她,愈想愈是伤心,遂哭泣不已。众人想将他劝开,却如何拉他得动。

    赵敏此时已将绿敏交给小昭照管,来到张无忌身边。

    陡然看到殷离脸上的那十数条鲜红剑伤,心中惕然而惊,似有所悟。见张无忌如此伤心,只得在一旁陪着。秀眉微皱,似在极力思索什么。

    常胜王叫来几个仆人,在一旁替殷离挖墓穴。张无忌听到响声。奔过去将众人推开,自己亲自动手挖土。

    待坑挖好,赵敏已从车上拿来一张地毯,铺在穴底,同金花婆婆一道,将殷离放入墓穴中。

    张无忌眼见殷离原来一张皎美的脸庞给利刃划得血淋淋的。不忍直接用泥土盖上,随脱下外套,裹在殷离身上,又轻轻盖上一层土。众人欲加厚之时,张无忌坚决不准。众人只得作罢。

    在张无忌内心深处,殷离在海外荒岛之上既能死而复活,此番难说便始不能,是以不准加土太多,只微微地撒了一层细土在殷离身上,以求她能重新活转。

    一直耽搁到傍晚,诸事才料理完毕。一行人重新启程。张无忌兀自觑泣不已。赵敏悄悄吩咐两个仆人回去务必将殷离葬好。荒野之上,豺狼出没,不要砧污了殷离才好。

    绿敏由小昭抱着,赵敏自在车中陪着张无忌。良久,张无忌道:“敏妹,你素来聪明无比,我凡事都请教于你。以你之见,此人是谁?”

    赵敏沉吟良久,欲言又止。

    张无忌急道:“敏妹。你有何猜测,请说不妨。”

    赵敏缓缓地道:“周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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