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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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3页)

    时间是农历十二初旬,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大地上一片枯黄,满目尽是凄凉的景象。

    夜,黑沉沉的,乌云密布着天空,遮没了月亮,也遮没了星星,四周一片漆黑,更静寂得要命,简直有点儿怕人,除了那一阵接连着一阵狂吼不停的西北风,吹得人砭骨生寒外,就只有从远处偶尔传过来一两声狗吠声,看样子,这天气大概就快要下雪了,这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太湖边上的一个小村庄里,发生了一桩令人目眦皆裂,惨绝人寰,满门尽遭杀戮的惨案。

    话就在太湖边上,面临如镜的湖面,有一个小小的村庄,住有二三十户人家,均以务农为生,在村庄的东头,有一片占地颇大的竹林,竹林里有几间建筑颇为精致的茅舍,主人萧老先生天绶,乃两榜出身,曾任县令,因其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正值不阿,颇得地方百姓之崇敬及上官之嘉许,乃得升任徐州府台,后因奸权当道,乃辞职告归林下,看中了这太湖岸边的景色宜人,环境幽雅,遂购买了这片竹林,盖了几间精舍,偕老妻带了佣人仆妇隐居当地,终日课子育女以娱天年。

    萧老先生膝下有一子一女,子名承远,年方十三岁,女名承绮,年方十一岁,一双儿女天资均极聪颖伶俐,尤以其子承远,天赋尤高,读书过目不忘,虽年仅十三,已经是饱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女儿承绮,天赋虽不如哥之高,但亦差不多少,萧老先生老夫妇俩,眼看着一双儿女如此聪慧可爱,老怀均欣慰至极,把一双儿女简直的爱若掌上明珠还要过之。

    孰料,好景不常,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天色也不过刚过二更时分,在这太湖边上小村庄的西首,突然出现了数条黑影,黑影共五条,不用说这五条黑影当然是武林中的人物,这五条黑影像风驰电掣般地向东直奔,好快!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五条黑线,晃眼之间已穿庄而过,到了庄东头的一片竹林前,一齐停住身形,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忽然低声向身侧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喝问道:“四弟,你可曾弄清楚了,这里果然是老狗官的家没有错吗?”

    被称为四弟的矮小汉子,在黑暗里翻了翻他那双精光四射的老鼠眼,沉声答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打听得很清楚,绝对没有错,的确是那姓萧的老狗官家。”

    只听得那个高大的汉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只要没有错就是了。”随又听得他沉声说道:“二弟守前门,五弟守后门,三弟四弟随我同上,不论男女老幼,佣人仆妇,一概格杀,不得放走一人留一活口。走!”走字刚说罢,只见他右手向背后一探,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便已撤在手中,其他四个汉子也同时各将兵刃撤在手中,只听得一声唿哨,五条黑影已腾身而起,扑向竹林内去了。

    这五条黑影乃是那名震四川的川中五鬼,这川中五鬼,并不是同胞兄弟,也不是同门,均是绿林盗贼出身,并且都有一身出奇的本领武功。大鬼独眼鬼王川,二鬼无常鬼连庆祥,三鬼拘魂鬼游坚,四鬼阴司鬼袁小福,五鬼白日鬼陈永强,这五鬼均极凶横毒辣,脾气粗爆,唯四鬼阴司鬼袁小福,为人深沉阴险,狡黠多计。

    五鬼均系川中人氏,原本各霸一方互不认识,后因彼此慕名拜会比武,打成相识,彼此佩服,又因臭味相投,乃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五鬼在绿林中便同行同止,如遇敌手不管你人多人少,五鬼总是一拥齐上,从不单独行动,因其生性残暴凶恶,心黑手辣,每次作案从不留一活口,侠义道中人物,虽也有耳闻五鬼恶行,有心下手除去,只是苦无确切证据,且因五鬼为人虽恶,但不好色,故迟迟终未下手。后来五鬼别出心裁,取各鬼武功之长按五行八卦苦练研创出一套五鬼阵,由大鬼为主联手合击,威力颇为惊人。因此在绿林道上,一般同道,一提起川中五鬼,均不禁刮目相看,颇为顾忌,换句话说,凡是与五鬼有牵连的都忍让三分,以免开罪五鬼。因此也就更造成了五鬼不可一世的桀傲之态。

    川中五鬼由大鬼独眼鬼王川率领,扑进竹林后,二鬼,五鬼即依大鬼吩咐分守前后两门,三鬼四鬼则随着大鬼扑奔正房,毫不顾忌地大刺刺地往院落当中一站,这时萧老先生的一家上下均已从睡梦中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惊醒,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躲在屋角里索索直抖。

    萧老先生虽然是文人,到底是做过官的,胆子比较大些,见识也比较广泛,他一听到这些声音,就知道是一般绿林盗贼夤夜打劫来了,但他一想自己并非万贯之家,更没有黄金珠宝可供抢劫,可能是贼人摸错了人家。

    萧老先生这样一想完全想错了,试问绿林盗贼凡在作案之先,那有会不把对象地形摸清楚了再动手之理,又怎会摸错了人家哩!他又哪里想到这五鬼是万里追踪到此,有为而来,眼看他全家上下,马上就要尽遭杀戮之惨哩。

    原来五鬼中的大鬼,独眼鬼王川,生平有一好友名叫常炳旺,外号人称黑花蛇,这常炳旺一身本领武动均甚了得,可惜好色如命,是一个采花淫贼,生平犯案累累,三年前,正值萧天绶出任徐州府台的时候,这万恶淫贼在徐州府采花杀命,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有一夜,这万恶淫贼正在采花作案时,被一群捕快发现立予围捕,请想,一群捕快怎是这淫贼的敌手,眼看着这淫贼就要漏网逃脱,也是这淫贼合该倒霉,恰巧有一侠义道中人途经徐州府,就住在这淫贼作案的附近的旅店里,是夜闻声出视,伸手管了这桩闲事,因恨这贼是采花淫贼,乃用重手法点了淫贼软麻穴,更用分筋错骨法,废了他的两腿,由捕快们擒住押解回衙交差了案。后来独眼鬼王川闻讯远道来援时,淫贼已被正法多时,当时独眼鬼王就要夜闯府衙,杀府台以为淫贼报仇泄愤,四鬼阴司鬼袁小福认为此举不妥,力劝暂忍,乃返回川中,后闻得徐州府台萧天缓告归林下,经多方的打探,始悉住在这太湖边上,乃率领四鬼万里赶来为淫贼常炳旺报仇。

    当萧老先生想到可能是贼人摸错了人家时,胆气不禁为之一壮,立时点亮了油灯,打开堂屋正门,借着屋内射出的灯光向外一看,方看清楚了院中正一排站着三个手执明晃晃兵刃,面目狰狞的汉子,心里虽然觉着有点儿害怕,但还是神态泰然地在堂屋门口一站,鼓着勇气向站在院中的三鬼喝问道:“三位是哪路绿林好汉,半夜闯进老夫住宅所为何事,难道你们就不怕王法么?而且,老夫……”

    他这里酸溜溜的官话还没有说完,那大鬼独眼鬼王川已一声断喝道:“老狗住嘴,你大概就是那狗官萧天绶吧,爷们今天特地追取你这老狗官的命来了。”

    话落独眼鬼王川一个纵跃,已站到萧老先生面前,手中鬼头刀在萧老先生面前一晃,只吓得萧老先生一打哆嗦,眼睛一闭心里暗喊:“吾命休矣!”他这里念头还没有转完,随又听得一声断喝道:“老狗,好叫你死得明白,爷们乃川中五鬼,只因你这老狗在徐州府时,曾将我一好友黑花蛇常炳旺逮捕下狱问斩,今天爷们是来为我那常兄报仇取你狗命来了。”

    话落,他独眼陡进一瞪,凶芒四射,鬼头刀一挥,一声惨叫过处,可怜一位正直不阿的退休府台便已身首异处,尸首噗通倒地,魂归地府去了。

    这时萧老夫人正一手一个挽着爱儿爱女躲在卧室门后偷偷地向外张望,一见萧老先生被贼人举刀一挥身首异处,只吓得一声惊叫,便倒地昏晕过去,人事不知,承远承绮二小一见妈妈倒地昏迷不省人事,惊得一声尖叫,就扑在妈妈身上,口中连哭带喊地“妈妈,妈妈。”叫个不停。独眼鬼一个纵步到了二小身边,一眼看见地上倒着一个妇人,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扑在妇人身上,呜咽地哭叫着“妈妈”。就知道这妇人定是那老狗官的夫人,二小一定是老狗官的儿女,于是独眼一睁,杀机顿起,正欲斩草除根,挥刀一一杀死了账。岂料别看萧承远当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他的胆力却异常过人,当他一眼看到独眼鬼纵到了身边时,不由得一咬牙,突地站起身来,一双圆骨碌碌的大眼睛里喷射着一股愤怒的火焰,口里一声怒喝道:“恶贼,我和你拼了。”一头突向独眼鬼撞去。

    独眼鬼突地一声断喝:“小狗,你这是找死。”左手一捞,已捞着承远的右臂,提起来只轻轻地一掼,已掼出去五六尺远去,叭哒一声摔在地上。这一下子真摔得不轻,虽然没有摔伤筋骨,但一条右臂骨节已脱了臼,只觉得右臂一阵剧疼,便已痛昏了过去,独眼鬼跟着一个纵步过去,手中鬼头刀一挥,眼看着萧承远立刻就要血溅鬼头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闻一声轻喝:“恶贼,敢尔!”

    一股极强大的劲风拂面,震得独眼鬼一个踉跄连退数步方始站稳,接着眼前一花,右手臂肘一麻,鬼头刀再也把握不住,珰啷掉在地下,独眼鬼微一怔神间,再看地上躺着的小男孩已踪迹不见,知道已被高人救走。暗说一声:“糟糕。”

    心里一急,急忙俯身,拾起地上的鬼头刀,一个纵步跃到那躺在地上的妇人身边,鬼头刀往下一挥,噗哧一声,血腥四溅,那妇人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已了账。又一刀结果那小女孩的性命,随即一个旋身,身形一晃。便已穿门而出,足尖略一点地身形便向屋顶落去,放眼四周一望,除了风声呼呼,竹林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外,哪里有点人影,蓦然,两边厢屋中各穿出一条人影,往独眼鬼停身处落来,从二人身形上,独眼鬼已看清正是自己兄弟三鬼四鬼,二鬼身形一落,独眼鬼立即沉声喝问道:“怎么样了?”

    三鬼四鬼同声答道:“一切顺利,均已了账,没留一个。”

    阴司鬼人本阴沉多智,一见大鬼脸色神情,知道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可能出了意外,连忙低声问道:“大哥这边情形怎样了?”

    独眼鬼陡地一睁独眼,咳了一声说道:“我们栽了,狗官的儿子被人救走了。”

    阴司鬼急道:“什么人这样大胆,敢在我弟兄头上搅事,大哥看清楚了没有?”

    这一问,不禁问得独眼鬼脸上一阵发烧,叹了口气道:“咳!别提了,说起来真惭愧,为兄的我不但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且连人家是怎么来的我都没有看清,只觉得一阵极强大的劲风拂面,眼睛一花,小狗就失了踪迹,由此可见来人身形之快,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阴司鬼一听,心中直打嘀咕,暗想:“糟!斩草不除根,来春根又生,这小狗若果真被那武功高绝的武林人物救去,收其为徒,传授武功,那后果不堪想像了。”阴司鬼一想到这些,心里一凉,不禁发愣的站在一边怔然发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大鬼猛地一跺脚恨声说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三弟四弟,我们赶快招呼二弟五弟赶紧往外搜,说不定还能搜出一点踪迹,如果能除去的话更好,万一不能,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寻到,我们弟兄也好有一番打算。”独眼鬼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地又道:“为兄的我先放火毁了这垛子窑(房子),随后就来。”

    说罢,脚尖一点屋面已腾身扑下放火去了,四鬼连忙撮口一声唿哨,唿哨未停,便见从这精舍前后窜起两条黑影,疾似箭矢般地向阴司鬼停身处落下。来者正是二鬼无常鬼连庆祥,五鬼白日鬼陈永强,二鬼身形刚往下一落,阴司鬼便迫不及待地向二鬼说道:“老狗官的一个小狗男孩已被人救走,据大哥说,来人武功高得出奇,二哥五弟可曾发现有何动静?”

    无常鬼白日鬼一听,不由得微微一怔,互望了一眼,随即摇摇头道:“没有。”

    阴司鬼知道这一问是多余,如果有什么动静发现,凭二哥五弟两人的身手,又岂能随便地让敌人脱身。遂说道:“我们得赶快向外搜,说不定敌人还没走远,大哥随后就到。”

    阴司鬼话刚说完,下面屋内已冒出一股浓烟,知道大鬼已经引燃火种,连忙向三鬼喝道:“快走!”说着脚尖一点屋面,身形已经腾空而起,往西南一间屋顶落去。二鬼三鬼五鬼也连忙跟着腾身而起,就当阴司鬼身形刚落之际,耳中突闻身侧竹林内一声轻喝:“打!”接着便见一物夹着劲风奔向右肩肩井穴打到,好个阴司鬼赶紧一矮身形,右手伸食中二指运劲往上一挟,来物虽已被挟在指中,可是劲道却大得出奇,身形也被这股劲力带的晃了晃才拿桩稳住,震得整条右臂都发了麻,但最奇的是接着的东西好像并不是什么暗器,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手指上挟的竟是一片竹叶,心中暗想:“这摘叶飞花伤人的手法,非内功已臻化境而不能为,由此可见发这竹叶的人的身手功力决非寻常,看此情形,弄不好,今夜怕不要弄得灰头土脸。”

    他心念暗转间,二鬼三鬼已跟踪来到,身形掠落,无常鬼一见阴司鬼神色有异,连忙问道:“四弟发现了什么?”

    阴司鬼递过手中的竹叶,苦笑了笑道:“我弟兄今夜里可真碰到了高人了。”

    说着用眼色示了示身侧的竹林。

    无常鬼见状已明白阴司鬼的意思,忙凝神注视着竹林中沉声发话道:“林中是哪位高人,请现身答话,不然可休怪我兄弟要出口骂人了。”

    无常鬼这几句话还真发生了作用,忽听得竹林中响起一阵声若洪钟般震耳的哈哈大笑,跟着便见一条灰大的人影,一式“一鹤冲天”平空拔起六七丈高下,身子在空中像一只灰鹤似地一个回旋往下飘落,轻轻地落在竹梢顶上站着,一身宽大灰袍随风飘荡。

    这一手“凝空蹑技”的轻功,立时将四鬼震住,怔在当地。

    忽然火光一闪,精舍正屋的屋顶已穿出一条火舌,刹那间烈焰腾空,火逞风威,火光冲天,照耀如同白昼,在火光照耀下,阴司鬼已看清了站立竹梢的敌人,乃是一位身材高大,须发雪白如银,满面红光的老叟,阴司鬼蓦然想起一人,心头不禁大惊,暗道:“怎会是他!”他这里惊疑未定,忽听一声暴喝:“老鬼,你敢坏你太爷们的事。”

    只觉得一阵微风飒然,一条黑影已向敌人电疾扑去,从暴喝声中,阴司鬼已听出这电疾扑去的人,正是大哥独眼鬼王川,心里暗道:“要糟。”连忙向身侧的二鬼三鬼五鬼一递眼色,正要作势上扑,陡闻又是一声震耳的哈哈大笑道:“鬼蜮技俩,萤火之光,也敢逞能,去罢。”也不见对方如何作势,连身形也未见晃动,右手大袖轻轻朝外一拂,一股狂飙卷起,独眼鬼一个庞大身躯竟被这一拂之力,飘起四五丈高下朝两丈开外落去。

    好在老叟并未存心伤人,否则焉有独眼鬼的命在,阴司鬼见状急忙身形一晃,腾身跟踪飞去,两手一接,正好将独眼鬼接个正着,放下地问道:“没有受伤罢?

    大哥。”

    跟着二鬼三鬼五鬼也同时腾身扑到,独眼鬼试一运气活动血脉,觉得并无丝毫痛苦,知道没有受伤,遂摇摇头道:“没有。”

    五鬼相互一递眼色,正作势要一齐向老叟扑去,忽听对方一声断喝道:“好叫尔等五鬼明白,萧家的小儿,已为一前辈异人救走,此时恐怕已在百里之外,老朽只是奉命传话而已。以尔等这种赶尽杀绝的恶毒行为,如在十年前碰在我手中,定将尔等立毙掌下,只是老朽已归隐多年,不愿再开杀戒,何况那前辈异人又曾吩咐老朽转告尔等,萧家后代,七年后当会找尔等清算今天血债,从今天起,尔等返回川中如能改行向善,好好做人,他年或可解救万一,否则,定然难逃劫数,老朽话已传毕,前途尚有他事办理,言尽于此。”

    话刚说完,也未见对方身形如何晃动,人已出去了十丈开外。

    好快,这老叟的身形,像似一缕轻烟,眨眼之间,已出去数十丈之外。

    独眼鬼脾性最为暴躁,一听对方话音,根本未把他弟兄看在眼里,心中怎不气极,虽然刚才对方仅凭袍抽一拂之力,已将他摔出两丈开外,明知对方武功端地神妙高深莫测,但仍要追上去想凭他兄弟五鬼联手合击阵,和对方一较长短,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并也好借以探出对方来历,究系何人,竟敢不把自己兄弟放在眼内。

    他这里刚要作势腾身,却被阴司鬼拦阻住道:“我看我们弟兄还是别追了,并不是我说泄气的话,以我们弟兄的轻身功夫要追人家,万万追不上,就是人家存心让我们追上了,凭我们弟兄的能耐,恐怕在人家手底下,连十招都走不过去。”

    阴司鬼的话还没说完,独眼鬼已是独眼一张,精芒暴射地瞪着阴司鬼厉声喝道:“四弟,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弟兄在绿林道上,也是响当当成名露脸的人物,难道你被这老儿的几句大话和一手‘凌空蹑技’的轻功,就吓破了胆不成,如果这样,我们弟兄今后在绿林道上还能再混下去呢?”

    这时精舍四周均已起火,一时间劈劈拍拍之声四起,火焰狂炽,火苗高穿太余,村中老百姓也均已闻声惊起,人声鼎沸,赶来救火。

    阴司鬼一见,忙一拉独眼鬼道:“不好,村中老百姓已被惊起,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说罢,当先腾身而起,向竹林外纵去,大鬼二鬼三鬼五鬼也急忙腾身跟从向竹林外纵去,像五条黑线似地接连几个起落,已出去二十丈远近,前面恰巧有一片树林,阴司鬼一声唿哨,脚下加劲,五鬼一齐扑奔林内,找了一处隐蔽地方坐下。

    阴司鬼长吁了口气道:“大哥可知道刚才那个老鬼是谁吗?”

    独眼鬼闻言不禁一怔,摇摇头。但他知道阴司鬼素性阴沉多智,此问必已知道那老鬼是谁了。

    “难道说那老鬼一头如银的白发白须的标记,大哥都记不起来了嘛?”

    阴司鬼此话一出,大鬼二鬼三鬼都不禁心神为之一震,恍然大悟都立时记起这老鬼是谁来了,几乎是同时地脱口而出:“银髯叟!”

    原来“银髯叟”与“渔礁翁”及“清昙神尼”同时被誉为武林二老一神尼,早在四十年前即已名震江湖。

    清昙神尼,早年曾以掌中一口“聚萤”宝剑,一手七十二式“降魔剑法”领袖群伦,号称天下第一剑法,渔礁翁以一根铁箫八八六十四招“万花箫招”专攻穴道名震武林,银髯叟以一百二十八手“回旋天罡掌”法,打遍大江南北未缝敌手。

    尤以此老先天嫉恶如仇,绿林道中莫不闻名丧胆,唯此二老一神尼,自二十年前巫山论剑,扫荡群邪后即已归陷,绝迹江湖,闻早已物化,今夜忽又重现江湖,五鬼怎不心惊胆裂。

    阴司鬼望了四鬼一眼后,冷冷说道:“依我看来,银髯叟这老鬼并不十分可虑,可虑的到还是这萧家的小狗子。”阴司鬼说着用一双老鼠眼望着独眼鬼说道:“大哥可曾听清刚才那老鬼所说的话么,显然救走萧家小狗的并不是这老鬼,而另有其人,这老鬼仅系奉那人之命传话我弟兄,而那人却又被这老鬼称为前辈,由此可见那人武功辈份更比这老鬼还要高,并且有七年后由这小狗向我兄弟清算今天这笔血债之语,所以……”阴司鬼说到这里语声忽地一顿,沉吟了刹那说道:“武林中辈份最高的当推二老一神尼,不过这比二老一神尼辈份还要高的是谁,我却不得而知了。”

    阴司鬼这一番话,说得四鬼都不禁汗流浃背,浑身直冒冷气。

    阴司鬼的一双鼠眼突然精光暴射地扫了四鬼一眼,又说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兄弟只有返回川中,赶紧摒挡一切,找一处深山大泽,隐姓埋名苦练绝艺,以便应付七年后的变化。”

    四鬼一听,都觉得除此而外,实在别无他路可走,独眼鬼首先站起身来说道:“兄弟五人生死相共,我们现在这就赶返川中,依四弟计划而行。”

    跟着一声唿哨,五人纵身扑奔林外而去。

    萧承远眼见父亲被杀,母亲昏倒地上,仇人又复纵到自己身侧,小心眼儿里,立刻下了决心,要和仇人拼命,为父亲报仇,于是立起身来,牙关一咬,一头就向仇人撞去,满想一头能将仇人撞倒。

    小心眼儿里想得倒是满好,但他又哪里知道,凭他这样小小年纪,别说是不会武功,就是会武功,也不能将仇人怎么样哩。

    他这一头眼看就要撞到仇人身上,忽见仇人单手一捞,便捞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臂,轻轻地往外一掼,便已摔出老远跌倒地上,自己只感到身上一阵剧痛,以后便失去了知觉,一切都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发觉自己是睡在一张木床上,床前桌上放着一盏昏黯的油灯,他向这屋子的四周一打量,发现了这屋子里另外还有一张木床,放在隔着桌子的对面,有一个年约三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正垂眉闭目,像老僧入定样地盘膝坐在木床上,奇怪的是两只鼻孔里还有两股白烟在冒出缩进的伸缩不定。

    他觉得很奇怪,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睡在这里的?对面木床上坐着的中年书生是谁?自己怎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光坐着不睡觉?鼻孔里怎的又会冒白烟?他脑子里充满了一连串的问号,疑问。

    但,他略一回想时,便想起了刚才经历的一幕,一想到父亲被杀死的惨状,一双大眼睛里立刻喷射出一股愤怒的火焰,突地一翻身,就想跃起下床,可是右臂一触木床,忽然一阵剧痛,只痛得他一裂嘴,人便又倒在床上痛昏了过去。

    当他第二次醒来时,天已发晓,一丝微微的亮光,已从窗外透进窗棂。他睁开眼睛看时,房间里不知从什么时候来了个白头发白胡须,脸孔红红的老公公。

    这时,那中年书生也没有盘膝坐在木床上了,他和那位老公公都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两个人在谈话。

    只听得那老公公说道:“这孩子秉赋资质,均是上乘之选,实是难得的练武奇材,要是交给我实在被糟蹋了,而且你老人家这一身奇绝武学,和那一把玉扇,迄今未有传人,我看还是你老人家成全了他吧。”

    那中年书生闻听后,不禁紧皱着眉头说:“像此子秉赋资质之佳,骨格之秀,实在是武林中难得的良材美质,我并不是不爱,只是此子一身杀孽、情孽牵缠太重,我只怕将来要白费心血,一个不巧,要是走上邪路,那我就成了武林的罪人了。”

    忽听那老公公哈哈笑道:“我看你老人家这是杞人忧天,我看此子骨秀神清,面带厚道,决非心性不良之人,你老人家尽管放心,在你老人家调教培育下,将来定能成为武林一朵奇葩,为武林大放光彩。”老公公说到这里,态度忽地变严肃地说道:“至于此子将来行道江湖,只要我有三寸气在,决不袖手就是了。”

    那中年书生猛地一睁双眼,精芒暴射,像两道电闪似地在老公公的脸上一闪而过,脸露喜容地说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说了不算,将来可不准嫌麻烦哩!”

    老公公一听这话,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了,不由得一声哈哈道:“你老人家要我将来照顾这位小师弟,干脆直截了当地吩咐一声就得了,何必还要来绕上这么个大圈子让我钻哩,你老人家尽管放一万二千个心好了,我说了决不能不算,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麻烦,我决不置身事外就是。”

    那中年书生听了只是点头微笑,没有说话,老公公话说完后,就站起身来,向中年书生躬身一揖说道:“我这里暂且别过,二年后我定当去拜候你老人家及看望这位小师弟去。”

    说罢,只见老公公肩头一晃,人便已穿窗而出。

    萧承远看得很清楚,见老公公只这么一晃,便没有了踪影,心想:“这老公公是什么人呢,怎么会飞呀。”

    这老公公不是别人,正是那武林二老一神尼中的一老——银髯叟,中年书生外号人称玉扇书生,其真实姓名连银髯叟也不知其详。

    原来玉扇书生,浪迹荒山未履江湖已达四五十年之久,还是远在银髯叟初出师门行道江湖时,曾与玉扇书生有过一面之识,此后便结成忘年之交,虽如此,银髯叟对玉扇书生仍一直以前辈称之。

    这日玉扇书生忽动游兴,乃过访银髯叟,二人偕游名山大泽,途经太湖边上,却功碰见川中五鬼屠杀萧家满门,二位世外高人见这五鬼太过心狠手辣,惜二老已戒杀多年,不愿再开杀戒,玉扇书生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萧承远,救出后仔细一看此子,竟然是良材美质,练武上乘之选,怜材之心油然而生,加以自己一身武功绝学,尚无衣钵传人,遂决心收留此子,要为他日武林造出一朵奇葩,扫荡近年来蠢蠢欲动的群魔。

    这才请银髯叟现身传话,拦阻五鬼追搜,并说以前途相候地点及店名。

    然后便挟着萧承远施展“凌空步虚”的轻功绝技,身若幻云飘絮地转瞬便到达百余里外的常州,敲开店门投宿入内。

    银髯叟于现身传话之后,也就急急赶到。

    玉扇书生虽已有收萧承远为衣钵传人之心,但他绝迹江湖数十年,并已修悟上乘真谛,尔后当更不会再现迹江湖,为了将来萧承远学成下山报仇,行道江湖时好有人照顾。乃故作推诿,亦实在是要银髯叟自动出口,愿意相助,俾使萧承远将来行道江湖,得其扶助,免得自己操心,其用心可谓“深谋远虑”之极矣。

    银髯叟穿窗而出后,萧承远正惊奇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口发怔,玉扇书生已掉过头来,见他呆呆地望着窗口出神,便对他慈爱地一笑。

    他正想翻身坐起,玉扇书生好像已知道他的心意似地,身形一动,已到了床前,一伸手按住他温和的说道:“你先躺着别乱动,你受了伤,右臂骨节已脱了臼,虽经我替你接好了,但是还没有服过药,右臂的肿痛也还没消掉。”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儿,打开瓶塞子,立刻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清香,芬芳扑鼻,侵入肺腑,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萧承远心里暗想:“这是什么药嘛,这么香。”

    玉扇书生从玉瓶里倾倒出一颗色泽光润,碧绿颜色的药丸,送到他的口边说:“把这粒药丸吃下去,你的伤马上就会完全好了。”

    萧承远连忙张开嘴唇,玉扇书生便将药丸捺入他的口中,奇怪!那药丸一入口中,也不用使劲下咽,真是入口生津,立刻顺涎而下,不久,他就觉得浑身像火烧般地难受,血液循环加急,这样,大概过了有了一盏茶的时光,这才慢慢感觉周身有无比的轻松舒畅,而且精力充沛,试一移动右臂,一点也不觉得疼痛了。

    他记得刚才还是很痛的,连动也不能动一下,怎么这药一吃下去,一下子的工夫就完全好了,他心里觉得奇怪:“这是什么药啊,简直是仙丹嘛。”

    他哪里知道,这药虽不是什么仙丹,却也是稀世珍品,为武林中梦寐欲求而难得之物,名为“百转大还丹”,乃玉扇书生穷五十年之精力,遍游深山大泽,采百种奇药灵草,并配以大雪山之千年“雪莲实”配制炼成,一共只练了三十粒,玉扇书生视为珍宝,此药不但功能起死回生,且练武之人服食一粒足抵十年内功,常人服食一粒也可延年益寿,力大身轻。

    提起玉扇书生的辈份之高,名头之大,在当今武林中无人能望其项背,别看他相貌只在三四十岁之间,可是实际年龄怕不有一百五十岁以上,只是他内功修为精湛,已到返老还童地步罢了,掌中一把描金玉骨折扇,一套百零八手“万物归宗”扇招,及九九八十一招“大千掌法”,远在百年之前,就已名震武林,侠踪所至,群邪莫不闻名丧胆。

    萧承远服下“百转大还丹”后,右臂肿痛已经完全消失,并且精力充沛,周身轻松舒畅无比,立刻一跃下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出神的瞪着玉扇书生,幼稚无邪的小脸上,布满了惊奇、疑问。

    蓦然,他又想起了他第一次醒过来时,脑子里想过的那一连串的疑问,脱口问道:“叔叔,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的妈妈和妹妹呢?还有我的父亲……”

    一想到父亲,脑子里便闪过父亲被贼人杀死的惨状,立时“哇”的一声扑到玉扇书生怀里痛哭了起来。

    玉扇书生知道这孩子曾目睹父亲被杀的惨状,其心中悲痛,不言可知,而且看出他天性至厚,如不让他哭个痛快,强行抑闷在心中反而不好,因此也不劝阻他,任他伏在怀中哭个够,以尽泄胸中悲痛。

    萧承远这一哭,一直哭了有一个多时辰,直哭得力竭声嘶,玉扇书生才扶起他的身子,让他坐在床沿上,劝慰地说道:“好孩子,快别哭了,你父亲已经被贼人杀死了,光哭有什么用,应当想法子替你父亲报仇才是。”

    萧承远一听这话,心想:“不错,光哭有什么用,应该设法替父亲报仇才是道理。”想到这里,便一抬手背擦了擦眼泪,一挺身站在地上,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玉扇书生说道:“叔叔,请你告诉我,那贼人现在什么地方,我找他去,杀了他替我父亲报仇。”

    玉扇书生脸含微笑地望着他问道:“你自信你能打得过那贼人吗?”

    萧承远不禁一呆,垂下头低声地说道:“我打不过他。”但随即又抬起头来,猛的圆睁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似地,钢牙一挫,毅然地说道:“我虽然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和他拼命,拿头撞他,用嘴咬他。”

    玉扇书生笑说道:“假如你的头撞不着他,嘴也咬他不着,结果不但仇没有报成,反而连你也被他杀了哩?”

    “这……”

    萧承远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犹豫为难的神色,他倒并不是怕自己也被杀死而犹豫,而是想起了那个杀父的仇人,个子又高又大,力气也大得出奇,自己先前不是也曾拿头去撞过那个杀父仇人的吗,头还没有撞到哩,不知道怎么一来,就被他捞着一只膀子,只那么轻轻地一丢,便被摔了出去。心想:“真的。万一报仇不成,连自己也被他杀了哩,杀父大仇将来要谁去报呢,妈妈妹妹,她们都是女流之辈,那怎么成?”想到这里,他不禁无力垂下了头。

    玉扇书生是何等人物,他脸上这一露出犹豫的神色,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于是伸手摸着他的头顶说道:“孩子,你哪里知道,你那杀父仇人,并非普通平庸之辈,乃是绿林道中有名的恶贼,本领很大,这报仇的事,别说你是个小娃儿家,就是普通的武师,去上十个八个的,也是白去。”

    萧承远一听,不禁浑身冰凉,痛泪盈眶地说道:“叔叔,照你这么说,我这杀父血仇,是没有办法报得的了。”

    “怎么没有。”玉扇书生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找一个比你那仇人本领还要大的人,拜他为师,跟他学会了本领武功,就可以报仇了。”

    “可是我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有本领的人哩?叔叔,你帮我找好吗?”萧承远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一线希望,蓦然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身材高大,白头发白胡子的人影,心想:“那位老公公本领一定很大,不然他怎么会飞哩。”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眼前的中年书生便是一位本领大得出奇,武功已介于仙凡之间的天下第一奇人哩。

    小孩儿家,心性纯真无邪,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一想到老公公,便脱口向玉扇书生问道:“叔叔,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老公公呢?他到哪里去了,还来不来了,他的本领大概很大吧,我看见他还会飞哩,我跟他学好不好?”

    玉扇书生听后不禁微微地笑道:“他已经回家去了,不来了。”

    萧承远一听,小脸上立时显露出些微失望的神色,默然地垂下了头。

    玉扇书生说道:“假如我也会本领,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呢?”

    也是萧承远福至心灵,他忽然想起那老公公和这书生谈话的情景,虽然他还不大清楚他们谈的此什么,但他可以猜想得到,一定谈的是自己,而且他们既然认识,老公公会本领,那么他一定也会本领,再说从他们说话的神情举止上看,那位老公公对这位书生似乎很恭敬,说不定这书生的本领比那老公公更大,想到这里,立时欣喜若狂地猛扑进玉扇书生怀里,一把紧抱着玉扇书生的身子说道:“叔叔,你真好,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愿意跟你学。”说罢,立刻两手一松,翻身跪在地下说道:“徒儿拜见师傅。”说着还端端正正地磕了四个响头。

    玉扇书生从他跪下拜师,磕头,一直微笑地望着他,直到他磕完了头站起身来,垂手侍立一旁,这才一正脸色,严肃地说道:“徒儿,你可知道学武是很苦的,你能吃苦吗?”

    萧承远连忙重又跪下说道:“能,不管怎么苦法,徒儿都能吃。”

    玉扇书生又道:“还有师傅虽然未立门户,但,我却有四大戒条,第一、是色,不准奸淫妇女。第二、是盗,不准偷盗。第三、是枉,不准妄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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