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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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忆姑娘几句话,显然是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惊异。大家 都下约而同地“咦”了一声,眼光都集中到那一枚状似扬花 的小小暗器之上。

    老化子宋允平干呵呵地笑了—声说道:“如此说来,老化 子也约略知道一点子。看样子在我老化子没有说明以下的事 情之前,这中间还有怪事存在。小兄弟!你先说,因为此刻 你一定是满腹疑团,一腔惊诧,应该让你先说为快。”

    肖承远沉重地说道:“此事以非小弟所知能够理解,因为 小弟目前之怀疑与惊诧,已无法以常理衡量。此事说出来以 后,不但于事无补,徒然影响所及,乱了大家对于此事的推 断。”

    元济大师轻轻地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向肖承远说道: “如此老衲斗胆揣测,肖小侠不但识得这枚暗器,更而识得使 用暗器之人。不过,小侠相信此人不会有此行动。故而引起 猜疑与思虑。不知老衲揣测之言,尚有当否?”

    肖承远心情沉重万分地点点头说道;“大师推论,句句中 肯。”

    银髯叟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此刻忽然接着说道;“绿忆 姑娘所说无极门,掌门人是否叫做无极仙子?”

    绿忆点头说道:“老师兄说的极是,无极门虽不是名门大 派,却是正大光明,不流邪恶。”

    元济大师转过头来,向绿忆姑娘问道:“姑娘!请恕老衲 直言相问,这无极门既是正大光明,为何使用这等阴险狠毒 的暗器?这种暗器,稍有正义的人,是不屑使用的。”转身又 向肖承远合掌说道:“小侠既然熟识无极门,能否—释老衲之 疑?”

    肖承远小侠此刻正在回想着昔日远探千山的那一段往 事。幽怨的王秋绮,心地仁慈的无极仙子,由千山寒江冷面 钓翁已复旧名的无极逍遥生,那一段恩怨了结得恰到好处。不 仅无极门弥平了两代怨愤,也为武林正道增添了一份力量。像 无极逍遥生那种高人,一诺干金,泰山不移。他既然觉今是 而昨非,岂有再染红尘的道理?但是,肖承远也分明记得。在 天台生变用作“毒杨花”之外,没有其他人使用。连无极门 本派,都不屑使用。无极逍遥生既然苦海回头,这“毒杨 花”来自何人之手?

    另外一件最大的疑窦,使“毒畅花”的人,能够偷袭少 林掌门人,这份功力已经是当前不多得。难道无极逍遥生在 练就“无极乾坤真经”之后,又作……

    这种猜测是有失厚道的,但是,“毒杨花”事实俱在,摆 在眼前,肖小侠应该如何来推想才是?

    元济大师问到肖承远的时候,肖小侠正是心分神驰,百 思莫得之际,一时为之语结,竟然半晌没有说上话来。

    银髯叟点点头说;“小师弟不必苦苦思索,少时我们再作 商讨。还是请老化子说下去.”  老化子接着笑了一笑,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黑凤帮 主严奴娇其人否?”

    肖承远突然意味到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了,不由地栗然望 着清昙神尼说道:“严帮主于洞宫山一场大会之后,在恩师感 化之下,随悟非师大,前来邛蛛,拜见清昙老前辈,难道此 人…”  老化子摇手说道;“小兄弟慢下断语,严帮主放下屠刀, 顿悟前尘,清昙大师悯其一点诚心,收归座下,参修心法,怅 悔前因,极是难能可贵。”

    肖承远这才稍平气急,顿有欣慰之意,刚一说到:“那是 清昙老前辈的恩典,也是严帮主自己的福泽……”  清昙神尼却于此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悟尘福 薄命舛……”

    站在清昙神尼身后的孙宛虹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我严 师姐法名悟尘。”

    肖承远轻轻“啊”了一声,心情又不禁顿起紧张之意,转 向老化子望去。老化子脸色也陡然随之黯淡下来,低沉地说 道:“清昙大师携孙姑娘和悟非师太,起程赴南海途中,悟尘 师太追赶而来。见面只说出一句话:‘弟子愧无能耐,致遭贼 人毒手。’便倒地不起。”

    孙宛虹姑娘早巳含着两眶泪水,黯然说道:“悟尘师姐仗 着一念之真,逼着一口真气,追赶了数十里地,我们见了最 后一面,只说了这样两句话,留下一枚毒器,便撒手而去……”

    说到这里,孙姑娘珠泪如涌,竟忍不住泣不成声.

    肖承远忽然一震,不由地脱口朗声问道:“孙姑娘!在下 胆敢请问,那枚暗器,是否也和方才元济大师所示的一样,是 一枚毒杨花,是吗?”

    孙姑娘点点头,从身上掏出那枚制作精致,奇毒异常的 毒杨花,托在手掌上。

    老化子此时又大声说道:“小兄弟休要惊诧,尚有下面一 件事情说明。宏清大师是在少林本院后山散步,无心暗遭偷 袭,悟尘师太是在清昙大师外出之后,惨遭毒手,此二事尚 有可说。但是,居然还有人明目张胆暗算于威震武林数十年 的二老之—,令人能不惊诧已极?”

    肖承远闻言,回头向渔礁翁看了一眼,渔礁翁却露出一 丝苦笑,点点头,道:“老兄弟!小师弟!你这—眼看得对, 正是老渔几乎身遭毒手。”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绿忆姑娘却禁不住“啊呀”一声,急 急地问道:“渔老师兄,真会有人如此大胆吗?”

    渔礁翁苦笑说道:“长江后浪催前浪,我们这些老朽已经 不是昔日当年了。绿忆姑娘!就换过你和肖小师来对付老渔, 我老渔不是照样手足无措吗?如今是能人辈出,后生可畏呀!”

    绿忆姑娘不由地脸为一红,娇嗔着说道:“渔老师兄!我 们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寻起我们晚辈开心来了?”

    渔礁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老渔说的也是 正经话,如今后辈能人,的确是不能轻视啊!”

    肖承远接着问道:“渔老师兄是否也遭受到毒杨花的偷 袭?”

    渔礁翁摇摇头说道:“说起来,比毒扬花还要厉害几倍。 老渔想起来多年不曾见到银髯叟,极思一会昔日的老友。没 有料到经过九华之麓,无缘无故一阵白烟起自脚下。老渔警 觉—生,双袖拂出一股罡风,人向后退三丈以外。可是,你 看老渔这双衣袖。”

    说着一吐双袖,斑斑点点烂成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白 烟沾袖腐蚀成大小窟窿,若是沾到人身,后者何堪想像?

    肖承远吃惊问道:“渔老师兄可否找到一丝痕迹,足以搜 寻?”

    渔礁翁说道:“这阵白烟竟然毒到如此地步,使老渔想起 昔日阿修罗教的毒器‘断肠白骨吹’,有些相似。只是这断肠 白骨吹,尚不及这白烟毒得厉害。”

    这“阿修罗教”四个字一出渔礁翁之口,肖承远小侠立 即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洞宫山大会未曾露面,阿修罗教惟 一的余孽,活骷髅怪熊琨。

    银髯叟却于此时叹了一口气道:“小师弟!老朽该要说明 约你前来洞庭君山的用意了。”

    银髯叟说着话,缓缓地站起身来,拈着领下的银髯,慢 慢地说道;“少林元济大师,是沿途追踪,巧到君山。清昙神 尼和渔礁翁,是专程来此地。还有老化子是闻风捕影,来到 君山。几件事情互相一对照,老朽已经知道,平静数年的武 林,只怕魔障再起,苍生遭劫了。”银髯叟说到此处,室内众 人,都沉默无言,静寂一片。只有绿忆姑娘轻轻扯了肖承远 一下,欲语还休,终于没有说话,把眼光又落到银髯叟的身 上。  银髯叟接着沉重地说道:“小师弟!你还记得昔年恩师在 长空栈传功授艺的情景否?”  肖承远小侠立即站起身来,肃然应道:“恩师恩重如山, 小弟朝夕不敢相忘。”

    银髯叟接着说道:“小师弟可否记得,恩师传功授艺,除 使小师弟得以报复亲仇之外,尚有何种其他用心?”

    肖承远恭谨地应道:“为武林扶持正义,为江湖扫荡不 平。”

    银髯叟点点头说道:“除暴安良,是我等行侠仗义的武林 人士的本分。老朽素来不主张恩恩怨怨,报应循环,永无了 日,使武林终朝流血,平添暴戾之气。所以,只要元凶首恶, 一旦授首,江湖上,应该处处祥和。老朽便极力主张小师弟 以有为之年,退隐江湖,耕读终日,笑傲岁月。此所以洞宫 山大会终了之日,小师弟太湖扫墓之时,老朽便专程从九华 赶到太湖,主张小师弟退守田园,不闻世事。”

    肖承远垂手答道:“老师兄一片用心,小弟虽然愚鲁,亦 能省得。”

    银髯叟突然双眼一睁,朗声说道;“但是,一旦武林之中, 魔氛再起,生灵涂炭,小师弟虽然退守山林,也必须挺身而 出,仗剑而起,以酬昔日习得一身绝艺之初衷。这便是老朽 所以专人约小师弟前来君山用心之一。”

    肖承远唯唯应是,连声说道:“小弟虽不敢大胆以安定武 林为己任,但是,一旦群魔复起,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老师 兄有何吩咐,小弟敢不遵命?”

    银髯叟接着说道:“从少林、邛蛛一再发生意外,业已说 明蛰伏魔头,已经蠢动。此番再起,必有所恃。若不及早清 除,武林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流血横尸,惨 遭非命。我们这些老朽人物,自然也不应该视若无睹。但是, 小师弟对于这次事情,更是责无旁贷,较之旁人,有更多一 层良心责任,要你挺身而出,勇于负起责任。”

    肖承远不知道银髯叟说这句话的用意,不敢任意回答,只 是恭谨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银髯叟说道:“不论这毒杨花 是否为无极门所有,是否为无极门所用;不论渔礁翁所遭遇 的地冒白烟,是否为阿修罗教的断肠白骨吹,对于这些人,老 朽有一个断定,他们都是昔日洞宫山大会漏网之余孽,当可 无疑问。”

    绿忆姑娘到底不似肖承远那样拘谨,不觉接口说道:“老 师兄的推论,极有道理。少林宏清大师是昔日洞宫山大会各 大门派推举发号施令之人,悟尘师太则是洞宫山大会的地主, 最后才觉悟前尘。如果恫宫山大会的余孽,有报复的存心,且 有报复的能力,这两个人是会被列为首要的目的。”

    银髯叟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因此,老朽才请小师弟前 来,要你们一龙四凤,备展所长,为武林尽一次全力。清扫 武林魔氛,且安自己之心,这是老朽用心之二。”

    肖承远连忙朗声说道:“小弟不才,定不负老师兄所望。”  银髯叟这才含笑点头说道:“小师弟为人,老朽深知,自 然不会辜负老朽这番用心。不过老朽只是担心小师弟久呆山 林,享乐田园,疏所神功,所以方才不惜假名一试。”

    老化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小兄弟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依然 神功无敌,绿忆姑娘的碧玉琵琶,更是锦上舔花。只可惜的 是,何姑娘、朱姑娘和珍儿,不能联袂并肩,引为憾事。”  元济大师合掌念佛说道,“肖小侠如有任何差遣,少林寺 所有僧众,悉皆听命于小侠,小侠尽管直言。”

    肖承远此时深深地感觉到这次任务的沉重。这些再起的 魔头,胆敢明目张胆,招惹这些武林高人,必有几分自恃。有 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肖小侠也确实是感觉到自己一 二人的力量,稍感孤单。

    但是,肖承远小侠也深深明白银髯叟老师兄的用意,老 一辈的高人,年事已高,且已退隐山林。像老师兄百岁以上 的高龄,如何再好让他们为这些事,重入江湖,再事奔波?至 于年轻一辈的武林好手,恐怕也未尽然于事有所助益。尤其 像少林一派,出此不幸,不仅要慎防敌人,再来扰乱,更要 秘守掌门人圆寂的消息,双重负担,更不宜于多倚仗于他们。

    当时,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笑,转身对元济大师拱手说道; “大师言重!此事晚辈责无旁贷,且为当仁不让,各位老前辈, 晚辈不敢惊动,贵派高僧,亦不敢借重。若到晚辈力有未逮 之时,再专程拜请大师鼎力相援。”

    绿忆站在一旁,悄声说道:“承哥哥!看起来这件事,已 经不宜多作延宕,我们即刻拜别师兄,回到太湖,和三位姐 姐稍作商量之后,就要决定行程。”

    老化子接着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对于前辈你不敢惊 动,对平辈人你不敢借重,对于我老化子,你应该不能却而 不用吧。我老化子一生劳碌苦命,闲下来就会生灾。”

    清昙神尼本是极少说话,此时也说道:“珍儿留在太湖, 独身照应两人,容或有不便之处。悟非已是方外人,自然不 便再入红尘,宛虹此次随老尼重返邛蛛之后,即命她前往太 湖。与珍儿作伴。”

    肖承远对于清昙神尼,极为尊敬,虽然格于银髯叟的关 系,不便过于过分执礼于卑,但是由于蓝玉珍的关系,肖小 侠自然仍有—份晚辈之尊敬。所以,当时只有唯唯而应。对 于老化子,肖承远也只有笑着说道:“老化子哥哥威镇大江南 北,消息灵通。堪称独步武林,小弟少不得要借重的。”

    银髯叟此时却掀须笑道;“小师弟休要即刻就走,此事虽 然火急,却也不急于此一时。若如此匆匆而来,复又匆匆而 去,老朽身为地主,心亦难安。好在今日是老朽贱辰是真,借 这个理由,我们这些难能一会的人,今日暂作—聚,来日各 奔东西如何?”

    渔礁翁和清昙神尼,倒是专程为银髯叟双甲子寿诞而来, 当然毫无异议。老化子更是无可不可,元济大师自然不便扫 了大家清兴,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断然 不能在银髯叟的诞辰之日,坚持要即刻起程。

    于是,香茗当酒。互敬寿翁,暂时将那一段武林中的危 机,稍放一旁。

    正是大家欢畅而谈。互说往事之时,忽然,清昙神尼说 道;“邱老!君山平素有客常来否?”

    银髯叟不由地一愕,连忙说道;“三年以来,除了今日在 座各位,者朽居处只有二老仆相随在侧索居此间。何来外客?”

    肖承远知道清昙神尼一直静静坐在一旁,含笑听着大家 畅淡,心静神凝,想必听到有何意外动静。当时立即一澄心 神,也顿时听到远处有人急促的脚步之声,不由地眼睛一望 银髯叟。

    银髯叟说完这句话以后,也立即察觉到清昙神尼的话中 有因。肖小侠如此一看,再凝神一听,便霍然而起.说道: “果然,老师兄门前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时候大家也都听到了,大家都察觉来人功力不高,此 刻正困在银髯叟门前,那一块树林迷宫之中,无法脱身,在 那里往来走个不停。

    来人功力既然不高,又不是熟人,胆敢闯向君山,这件 事自然有些奇怪之处。大家不由地都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绿忆眼快,立即认出,脱口叫道;“那不 是太湖庄来的人吗?”

    肖承远自然也立即认出,是太湖庄上的手下人。当时心 情一沉,自然而联想到:我们刚刚离开太湖,如何就有人追 赶前来,难道庄上出了何种意外吗?

    肖承远一想到此地,立即掠身而前,直穿数丈,落到树 林边缘,穿身进去,一把抓住来人,连忙问道:“庄上是否出 了何事?” 那人一见肖承远现身,一擦额上汗珠,行礼说道:“小的 奉主母之命,前来追赶主人。”

    肖承远此时心情为之大急,正待问话,银髯叟已经在门 前叫道:“小师弟!既是太湖来人,请他到屋内说话。”

    肖承远虽然急灼万分,也不便露于形色。当下匆匆将来 人带到屋内。绿忆姑娘此时也忍不住抢着问道:“究竟出了什 么事?珍主母是怎样交待你的。” 原来肖承远和四位姑娘,一情四好,自无大小偏正之分。 于是手下人只是按照四位姑娘的名字来称呼。 那人流着汗说道:“主人走后,浙江括苍山石老爷子那边, 有一位雷老爷子来到庄上。” 肖承远此时心情稍定,但是,他仍然奇怪,括苍山石啸 天老帮主那边,常有人来,为何蓝姑娘要派人来追赶他回去?

    肖承远接着问道:“雷老爷子来到庄上,说些什么?”

    那人说道:“小的不知道雷老爷子说些什么,小的看到雷 老爷子神色不佳,和珍主母谈了一会,珍主母即命小的专程 赶来,并且嘱咐小的,不得透露任何消息给凤主母知道。”

    肖小侠不觉心头又是一沉,绿忆抢着问道:“珍主母还说 些什么?”

    那人从身上贴身取出一封信简,双手递过,说道:“珍主 母命小的送来这封信。”

    肖承远接过信简,慌忙不迭地拆开,只见上面写着:

    “承哥哥和绿忆妹妹共鉴:

    括苍总坛逍遥书生雷道生叔叔专程来到庄上,

    带来恶耗。青龙帮总坛,突于日前遭受多人袭击。一

    把毒火,起自突然。总坛房屋,几致全被焚毁。石

    伯父身负毒伤命在垂危。毒器无人能识,亦无药可  救。雷叔叔专程前来求救,并携来贼人留书一封,一

    并携上。综观全书来人分明是漏网余孽,旨在报复。

    见信后,请向老师兄告罪速返太湖,早定良策。临

    书匆匆,望多珍重。

    玉珍裣衽”

    (又:此事尚未使凤姐姐知道,恐其伤心动怒,

    损及胎气,特此咐告。)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看完这封信简之后,不禁双双落泪,恸 声说道;“果然不出老师兄所料,群魔再出,报复无辜,想不 到石伯父也首当其冲。”

    老化子抢着说道:“小兄弟!请暂时抑住悲伤,且看看那 封留书,究竟写些什么?”

    石啸天老帮主不仅仅是何云风姑娘的义父,也不仅仅是 肖承远小侠的泰山,更重要的是老帮主的为人,开明豪爽,心 地仁慈,在江湖上—般帮会而言,青龙帮能够守正不阿,出 污泥而不染,石老帮主的为人,是重要的关键。石老帮主如 今一旦身遭毒手,不仅肖承远的内心深处感到万分哀恸,江 湖帮会之中,少于这样一位正直人物,在场的各武林高人,也 都为之黯然叹息。

    当肖承远小侠,含着悲愤与衰伤的心情,以微颤的手,拆 开附来的贼人留书,在场的众人,也都悄悄站在四周观看。

    这封留书,是用羊皮为纸,红漆为墨,入目惊心,分外 刺眼。偌大的一张羊皮,只寥寥地书写着二十个字:

    “火焚括苍山,

    晓尔以消息,

    休仗碧雪剑,

    引颈且待戮。”

    这四句不伦不类的文字,既看不出任何人所写,也看不 出有何其他用意。至多说明他所以火焚括苍,毒伤石啸天老 帮主,只不过是给肖承远小侠通个消息,叫他不要倚仗着一 柄碧雪神剑,难逃引颈受戮。至于他为何如此挑衅寻仇,也 是令人莫测高深。不过从这简单的二十个字当中,可看出其 人狂妄与目中无人。

    肖承远悲愤之余,看这一张羊皮挑战书,顿时无名火起 三丈,一腔热血为之沸腾。任凭肖小侠平日涵养如何有素,此 刻也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一时按捺不住,急血攻心,双 手一搓羊皮,将一张羊皮搓成粉碎,咬牙切齿顿足厉声骂道: “好贼崽子!肖承远与你誓不两立……”

    话未说完,顿时觉得嗓门一甜,“哇”地一口鲜血,喷口 而出,眼前一黑,翻身倒下。

    绿忆姑娘吓得大惊失色,抢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肖承远, 珠泪如涌,叫道:“承哥哥!承哥哥!”

    绿忆姑娘自和肖承远小侠结亲以来,何曾见过肖小侠这 等模样?难怪她吓得手足无措,珠泪交流,一时不知如何是 好。

    银髯叟站在一旁低沉地安抚着绿忆说道:“姑娘!你休要 惊惶。小侠只不过是悲恸于石啸天老帮主的身遭变故,又痛 恨于贼人心狠手辣,一时急血攻心所致,并无大碍。”

    老化子早在—旁取出一颗安神益气丸药,帮着灌下。又 指使绿忆姑娘代为推宫过穴,片刻功夫,肖承远才悠悠醒转 过来。

    肖承远小侠刚一醒转,睁开眼睛,银髯叟便止住他说话, 沉声说道:“小师弟!练功之人,切忌六神不归,气血不调。 此刻你且按师门心怯,端坐调息行功,一切等到以后再说。”

    银髯叟说这几句话时,声色俱厉。肖承远哪里还敢多言。 便依照银髯叟的嘱咐,内清杂念,凝神行功,—直等到功行 一个周天,睁开双眼,便见绿忆姑娘痴痴地傍身而坐,一双 晶莹大眼,一动不动地望着肖小侠。

    肖承远不山地心里一阵愧疚,此刻他已灵智复明,心情 平静。站起身来,紧握着绿忆的一双柔荑,低声说道:“绿忆! 我真惭愧!”

    绿忆姑娘柔情似水地望着肖承远小侠,轻轻地叫了一声: “承哥哥!……”下面的话,便哽咽住了。肖承远轻轻地拍着 绿忆的柔荑,转面向银髯叟说道:“老师兄!小弟一时激动, 深感愧疚。”

    银髯叟点点头说道:“小师弟!如今你已经灵智复明了。”

    肖承远点点头,脸上仍然止不住一阵飞红。

    银髯叟低沉着声音说道:“有为有守之人,当不以任何一 种挫折与打击,便激动得六神无主,灵智尽失。小师弟!你 来日正是任重而道远,此去风险重重,如果如此不能经得起 打击。叫老朽如何能放心让你担负起这次扫荡群魔,安定武 林的重任?恩师若是知道这种情形,岂不为小师弟感到失望 吗?”

    肖承远垂下双手,谨声应道:“小弟敬聆老师兄的金言玉 律,并以此次行为为终身诫。”

    银髯叟说道:“小师弟你知道么,你方才那一阵急血攻心, 已经引起元济大师仆仆风尘之心,他要以数月时间,遍走中 原一十三省,联络各大门派,共同起而为小师弟后援。”

    肖承远小侠闻言,立即躬身拱手,向元济大师谢道:“大 师一番盛意,衷心感激。”

    元济大师抢着喧了—声佛号,合掌说道:“老衲深知肖小 侠神功无敌,毋庸老衲多事。老衲此举即为酬答小侠昔日为 中原武林之事,远走嵩山之劳。再则老衲要借此机会,唤醒 武林各大门派,不能明哲保身,要明白善恶到头,难逃天报, 要他亲睹这些狂妄魔头,到头来都伏诛在小侠神剑之下。老 衲意已说明,即刻就要告辞上道。”

    肖承远抢前一步,拦住元济大师,说道:“大师用心之良 苦,令人感动,只是尚请大师稍留佛驾,晚辈尚有一事相托。”

    元济大师自然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肖小侠尚有何事要相 托于他。

    肖承远转身向银髯叟同道;“恩师不在当面,老师兄如同 师临,小弟尚有一事,要请求于老师兄台前。”

    银髯叟一时也为肖承远这种严重的神情,为之愕然,当 时便点点头说道:“小师弟有何意见,尽可言之当面,老朽虽 然不敢担当时命,当尽力而为。”

    肖承远口称谢意,说道:“小弟身旁一柄碧雪神剑,一把 描金玉扇,均为恩师颁赐。此二物如有毁损,该当何罪?老 师兄可否教我?”

    银髯叟沉吟了一会,他显然为肖承远这个突然问题,而 感到迷惘。当时他只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 孝也。师尊赐赠之物,自然也不能损伤,否则当有不敬之罪。 不过……”  银髯叟一双老眼在肖小侠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接着说道: “若有不得已之意外,那就当然又当别论了。”

    肖承远躬身行礼,道谢过银髯叟的指示。转而向元济大 师说道:“晚辈昔日仗思师恩赐神剑五扇,幸而降伏群魔。今 日事隔三年,有人指我徒仗神剑不足为论。晚辈个人声誉何 足轻重?恩师威播武林,垂百年不朽,岂能有如此不肖弟子, 玷辱他老人家清誉。使长空栈为之蒙羞。”

    说着话,探手腰际,呛当一声,碧雪神剑霍然出鞘。神 物利器,果然不凡。顿时映起一股寒光,令人寒意顿生。

    绿忆姑娘站在身旁为之一惊,玉手攀住承哥哥的右臂,低 声问道:“承哥哥!你要做什么?”

    肖承远回头笑顾绿忆,说道:“绿忆!你以为我会自裁谢 罪吗?我恩师门下,岂有这等懦夫?”转脸向元济大师说道: “请大师面见各大门派之时,便中告知他们,就说武林后进肖 承远,不仗神物利器,但凭师傅武功,愿为各位驱使,为武 林安宁,而稍尽绵薄。”

    说着话,左手微抬,碧雪神剑宛如一泓秋水,横在胸前。 右手扣指掌心,突然中指疾出猛弹。霎时间只听得一阵秋水 龙吟,历久不歇。再看时,肖承远手上的碧雪神剑,已经缺 了一块,分明是他运用无坚不摧的“弹指神通”最上乘的功 夫,将—柄神剑,弹缺一块。

    在场众人,都为之遽然变色。

    肖承远小侠转身又手捧着这柄已经残缺的碧雪神剑,恭 恭敬敬地递到银髯叟面前,谨声说道:“小弟弹指损剑用心业 已说明,小弟不求老师兄宽恕,但求老师兄能代小弟保留此 剑,等到群魔平定之日,小弟再赴君山,在老师兄面前,请 求应得之罪。”

    银髯叟怔然看了半晌,才伸手接过碧雪神剑,叹了一口 气,说道:“小师弟用心如此,老朽岂有不明,虽然损坏师门 宝物,但是维护师门令誉豪气可嘉。此事老朽虽然担当不起, 留待他日,老朽陪同小师弟,再往长空栈,在恩师面前,同 领应得之罪便了。只是小师弟如今……”

    肖承远连忙接着说道:“小弟尚有一双肉掌,一把玉扇, 弹剑之日,矢志仗以扫荡群魔,以不负恩师五载授艺,四川 境内开顶全功之恩。”

    银髯叟点头说道:“一把玉扇,矢志荡魔。小师弟豪气干 云,胆色无双,者朽钦佩无地。”  突然,坐在一旁的清昙押尼,低低地说道:“太湖庄上, 只有珍儿一人,势堪忧虑。肖小侠应即启程返回太湖,以免 遭受括苍山之覆辙。”

    肖承远和绿忆闻言,心里一惊,顿时心头沉重万分,连 忙对银髯叟及在座众人行礼说道;“多谢清昙老前辈提醒,晚 辈不克多留。就此告辞。”

    老化子立即应声说道:“小兄弟!从现在起,我老化子这 个跟班可当定了,要走老化子带路。”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那边渔礁翁也站起来说道:“老渔寿 也拜过了,留在此地也无事可做。洞庭湖上八百顷,还是让 老渔稍尽绵薄,送小师弟和绿忆姑娘一程,以表心意。”

    肖承远知道这些老前辈,都是言出法随,当下也不辞谢。 匆匆拜别了银髯叟和清昙神尼,以及元济大师。便和渔礁翁, 老化子,绿忆姑娘一行,离开君山,登上舟船,扬帆启缆,奔 向归程。

    这只船,在渔礁翁的操帆掌舵之下,趁着下午潮涨风急, 竟然平稳如恒,去势如飞。肖承远觉得这武功一道,真是无 穷无尽。就凭这水上功夫,肖承远又是一窍不通了。

    湖上落日,别饶风光,红日如盘如汤,镶在湖水粼粼起 伏的边缘,烧红一湖水色,照亮天际晚霞。景色无边,令人 陶醉。只可惜舟上的人,都没有这一份欣赏自然美景的心情。 任他晚霞似火,绚烂似锦;任他归帆似鸟,渔唱声声,大家 都像是落眼无视,充耳无闻。

    只有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独自眺望,竟而长叹出声, 说道:“我老化子命中注定劳碌,其实这良辰美景,能得一壶 美酒,独酌舟中,邀游五湖四海,做个神仙也不过如此。”

    肖承远接着说道:“都是小弟连累老化子哥哥,否则老哥 哥在大江南北,以帮主之尊,何尝不是悠闲岁月,比美神仙 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休要多心,我说命中注定 劳碌,那只是面对如此良辰美景,稍有感触罢了。你若是真 让我闲住了,那倒真的更加难受罢了。”

    渔礁翁悠闲地掌着船舵,笑嘻嘻地说道:“只听说做化子 的善干玩蛇打狗,没想到你这老化子,竟会雅了起来,居然 有了感触起了牢骚。”

    这几句话,说得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肖承远和绿忆 那种沉重的心情,也暂时有了一分轻松的感觉。

    渔礁翁微微带偏一点风帆,船舵向左略略一推,木船像 鱼儿顺水一般,一斜溜地滑了过去。嘴里却笑着说道:“说起 感慨,那应该是我们这老朽人物哟!若论当年,银髯老邱岂 是一个省油的灯?武林中有一丁点事情发生,他都当仁不让。 我老渔这管铁箫,也少不得常常找点闲事管管。你们看这次 群魔再起,老邱自己没有了那份豪气,连我老渔管管他也不 放心了。老了!我们都老了!如今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肖承远知道渔礁翁是说笑话,当时即刻接口说道:“有事 弟子服其劳,老师兄的丰功大德,已经深在武林人心。 ……”

    肖小侠话还没有讲完,老化子却在—旁拍掌笑道:“渔老 你休发牢骚,也不要说风凉话,只怕这八百顷洞庭湖上,还 需你这位退隐的渔翁放钩一钓呢。”

    肖承远小侠一时还没有理会出老化子说话的用意,绿忆 姑娘却用手遥指着船后,说道:“你们看,那只船可有些奇怪 吗?”

    肖承远连忙顺着绿忆的手,向船后看去。在即将消失的 晚霞照耀里,远远地有一只小船,也正张着风帆,随后而来, 绿忆姑娘所说的奇怪,那是因为在这八百顷洞庭湖上,归帆 点点,帆之颜色只有两种,一种是白色,一种是泥红色。可 是这只船帆,却是墨黑色。虽然相隔很远,绿忆姑娘的眼力 锐利,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黑色风帆的船。

    老化子盯着船后,说道:“渔舟归帆,应该是朝着我们相 反的方向驶去,可是这只船,早就跟上我们的,渔老!这水 上功夫,可全仗着你啊!”

    渔礁翁一时间没有回答老化子的话,只是掉转回头,对 那镶在湖水边缘的君山,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武 林中这些妖孽—日不除,任凭你居到何处,仍然有人骚扰上 门。银髯老邱三年隐居只怕这回要换换地方了。”

    肖承远惊道:“听渔老之言,君山也会遭到那班魔头的窥 伺捣乱吗?”

    渔礁翁回身指着后面那只帆船,笑着说道:“你不看见那 只船吗?”

    肖承远和绿忆几乎是同声问道:“难道君山老师兄隐居之处, 已经受到骚扰了吗?”

    渔礁翁摇头说道:“他们也太低估了二老一神尼的功力 下,派来这些人,吓唬吓唬人也还可以,要到君山撒野,恐 怕要自找没趣。”

    老化子说道:“恐怕连君山静庐都没能进去,要是我们迟 走一步,说不定就凑上热闹了。”

    肖承远小侠眼望身后那只小舟,愈来愈近,舟行似箭,将 洞庭湖上划起一道水纹,这份功力,已颇为惊人。

    当时便向渔礁翁说道:“渔老师兄何以断定是派来的人, 而不是那些魔头亲自来到此地呢?”

    渔礁翁道:“扰乱武林,火焚括苍,这不过是序幕罢了。 不到大场面,不到决战关头,这些魔头会亲自出来吗?他们 是不会自乱阵脚的。先让你们紊乱一番,慌了手脚,然后再 大施手脚,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肖承远问道:“少林方丈,掌管少林本院,为当今武林一 流高人中之顶尖人物,竟然中毒丧命,这手下人尚且如此,那 些领头人物,难道是宇内无人可以抵挡的吗?”

    渔礁翁大笑说道:“武林之中,相沿至今,尚没有不可抵 挡的人物。不怕你老弟认为我老渔蓄意出言不敬,令师玉扇 老前辈,堪称近百年来,罕见的奇人,但是,他老人家也不 能称之为举世无敌,盖世无双啊!那些魔头究竟是何人,老 渔虽不知道,谅他们尚无能修练到玉扇老前辈那等功力。至 于这些到处撩拨点火的手下人,两个字‘偷袭’罢了。袭者 有心,被击者无意,这两下功力就可以相差到极大限度。”

    老化子笑道:“话虽是如此说,只怕邱老也经不起烦扰, 君山之地,又要迁移了。”

    渔礁翁大笑说道:“狡兔尚有三窟,邱老儿要想安宁,单 在一地,自然不是上策。”

    渔礁翁说着话,转身对船后看去,继而又笑对肖承远说 道:“小师弟!我们尽管说闲话,倒让人家跟上来了。在这洞 庭湖上,有所行动,按说我老渔要效劳一下。不过,这等脚 色吓吓他们就可以,还是让我老渔操帆掌舵吧!”

    后面那只船,果然在这一阵谈话之际,跟上来了。如今 两船相隔,至多不过只有二十丈左右。船上的人物,已经看 得清楚,三个中年汉子,一个老头子,都是脸色阴沉沉地向 前看着。

    本来后面来船极为快速,相隔愈来愈近,可是渔礁翁稍 一操动风帆,两只船便始终保持着二十丈距离。

    渔礁翁忽然对绿忆说道:“姑娘!老朽提一件往事,试看 姑娘能否记得。”

    绿忆为之一愕,这时候有什么闲情逸致,提什么往事?当 时姑娘便点头说道:“渔老师兄提的是哪一段往事?”

    渔礁翁笑道:“记得老渔和在场的两位,乍到南海,曾经 见过姑娘初展琵琶神功,一根海碗粗细的船桅,应声而折 ……”

    绿忆姑娘是何等聪明人物,渔礁翁言下之意,早巳明白。 当时便顺过环抱在左臂的碧玉琵琶,右手小指微钩,正待挑 动弦音,忽然,渔礁翁伸手作势,制止住绿忆姑娘,他却转 面向肖承远小侠说道:“来人旨在试探君山,既然无功而退, 就应该返走归途。如今追上我们,大概是对你慕名而来。”

    肖承远愕然笑道:“是对小弟慕名而来的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这位‘苍虚秘笈’得主, 究竟有点什么,人家可不知道啊!说是慕名而来,说不得要 见识见识了。”  渔礁翁说道:“小师弟!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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