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桃园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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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一 章 桃园志异 (第1/3页)

      黑儒!

    武林史上不出世的奇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两度现身都使整麻武武林之震颤。他现身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他的大名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武林人的心板上,他的事迹更为人津津乐道。

    距了断“九龙令”公案已经五易寒暑,黑儒再没现身,连被疑为是他传人的酸秀才丁浩也匿迹潜踪。

    师徒俩就此永绝江湖了么?

    江湖之路能断么?

    然而,世事难料,尤其是武林事。

    桃园。

    桃花怒放。

    姹紫嫣红,妆浓抹艳,矮矮的围墙关不住满园春色。

    翠绿的门框嵌着两扇红门,门头上悬着一块原木匾刻着“春之乡”三个狂草,门外,是一片如茵的碧草地。

    草地上,两条人影对峙,一个是二十许的劲装武士,另一个是年近三十的蓝衣人,如果是常走江湖的人一眼便可认出这两个都不是无名之辈,蓝衣人是名动大河南北的黑边巨魁一枝花伍庭劳,而劲装武士则是洛阳震远镖局的少东小鹰何非凡。

    两人的剑都斜扬着,似乎已经过一场剧战。

    “何小鹰,你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一枝花伍庭芳阴恻恻地说。

    “伍庭芳,你怕死现在走还来得及!”

    “一定要见生死?”

    “多余,这园门只许一个人进去!”

    “那你是准备永远躺在门外了?”

    “恐怕是你!”

    “呀!”栗叫声中,剑芒打闪,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双方似有深仇大怨,彼此的剑都指向对方的致命要害,紧密的金铁交鸣声敲碎了这醉人的春之晨。森寒的剑光暴闪狂伸,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忘命的搏击,谱出了对战神的礼赞。

    剧斗持续。

    太阳升得更高。

    招式缓慢下来,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春之乡的红门始终紧闭,像一只巨大的独眼在欣赏这一幕动魄惊心的血剧。是已经见了红,双方都挂了彩。

    “呀!”何小鹰剑出,迅厉无匹的一剑。

    “嗯!”一枝花原地打了个旋,胸花乍开,刺目的红,闷哼声中坐下地去。

    “姓伍的,承让了!”何小鹰抖剑疾刺,他存心要对方的命。

    “啊!”是一声凄叫,何小鹰连打踉跄,右手剑下垂,左手抚胸,鲜红的血浆从指缝间汨汨冒出。

    一枝花站起身来。

    两人的脸色都凄厉如鬼。

    “姓伍的,你……你居然用淬毒暗器……”

    “阎王并没规定你该如何死!”剑平举、上步。

    何小鹰的剑抬起又垂下,身形连晃。“砰”然栽倒,手脚一阵曲伸,不动了。

    “站住!”冰冷的声音,冷得可以教人血液凝固。

    一枝花止步,回身。

    眼前是一个贵介公子型的锦衣青年,长得很俊,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孩子为之着迷,换句话说就是小白脸。最抢眼的是手里横提的兵刃,连柄约莫三尺六寸,黑黝黝的鞘套是蟒蛇皮制的,像似剑但柄却是圆筒形,如果是见多识广的可以看出这是东瀛武士刀,在中原道上极为罕见,因为这门刀法不在中原武林流派之中。

    “朋友是……是”一枝花显然地吃惊。

    “流云刀客!”四个字像四颗冰弹。

    “流云刀客?……第一次听到。”一枝花胆气顿豪,这名号不见经传,看长相装扮很可能是个绣花枕头。

    “不要紧,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口气不小,叫住区区何为?”

    “好意提醒一句话!”

    “哦!一句什么话?”

    “你还不配进春之乡的大门。”

    “哈哈哈哈……”一枝花大笑起来,像是突然听到一句相当可笑的话,只差没笑出眼泪,许久才敛了笑声道:“区区不配那是朋友配了?区区也提醒朋友一句,进此门不是凭脸蛋,此地并非公子哥儿的温柔乡。”

    “那该凭什么?”流云刀客并不生气,冷漠如故。

    “武功!”

    “那就对了,所以我说你不配,差得太远!”

    一枝花脸色泛了青,用手一指身前不远小鹰何非凡的尸体阴阴地道:“这是一只自命非凡的小鹰,现在是死鹰,朋友是怕他一个人黄泉路上没伴么?”

    “你就是他的伴,你们同来就该同去。”

    “拔刀吧!”一枝花扬起了手中剑,他刚才力搏何小鹰耗损了相当不少的内元,经这一折腾已经恢复。

    “你准备好就可以出手!”冷傲得教人受不了。

    “少狂!”一枝花怒喝一声,闪电出剑。

    青光乍闪即灭。

    流云刀客变成了骑马之势,一手执鞘,另一手的刀前指下撇,姿势非常之怪,刀身映日一片青蒙。

    一枝花口唇连动却发不出声音,左肩到右下腹裂开一道长口,血冒、肠流,仰面栽了下去,死状厥惨。

    流云刀客微微一笑,直起身,连看都不看死者一眼,似乎被杀的不是人,而是羊狗鸡鸭之属。他从容至极地回刀入鞘,拍头,目注红门,以非常清朗的声音道:“在下流云刀客,能有幸进门一睹仙姿么?”

    “不能!”声音发自侧方。

    流云刀客连头都不转,冷冷地道:“什么人?”

    一个面目阴鸷的年轻人从侧方围墙拐角处现身出来,沉稳地步入草场,直到距流云刀客两丈之处才止步。

    流云刀客徐徐侧转身,面对来人。

    “开封大少,幸会!”

    “你竟然认得本大少?”意态之间十分自得。

    “这没什么,在关洛道上行走的彼此都不陌生。”

    “可是本大少就没听说过你这玩刀的?”

    “听说无奇,直接见面不是更好么?”流云刀客淡淡地说,可是那份冷傲却自然流露,而且有些逼人。

    “很可惜,这一直接见面,你便失去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开封大少盛气凌人地说:“流云刀客,这里并非寻芳冶游之地,如果你还不想结束江湖旅程,本大少奉劝你及早抽身,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狂傲自大之情溢于言表。

    “本人正准备提出同样的忠告。”最佳的反击。

    “哼!嘿!哈哈哈哈……”阴鸷而又狂妄的笑声,他根本不把流云刀客放在眼下,完全的蔑视。

    “这好笑么?”流云刀客冷漠如故,这份深沉的修养正是作为一个刀客或剑手所必备的基本条件。

    “非常好笑,江湖上太多不自量力的人。”

    “本人有同感。”又是一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反击。

    “看来我们这一战无法避免?”

    “恐怕是的。”

    “拔刀吧?”

    “本人拔刀的先后要看对手而定,对你开封大少还没先拔刀的必要,你先亮剑,想出手便出手。”目空四海的狂话令人无法忍耐。

    开封大少没被激怒,相反地反而冷静下来,由这点看,他不是普通剑手,说是涵养深也可以,说是富心机亦并无不可,总之他忽然冷静下来,原先所表现的浮躁之气现在连半点影子都没有了,神色一片深沉。

    他缓缓拨出了长剑,剑身映日爆射出一片寒光。

    名剑,明眼人一看就知。

    流云刀客也徐徐抽刀,他多少已估出对手的份量,狂傲之气已经收敛,面色也沉得像一泓秋水。

    “占头不占先,你先出刀!”

    流云刀客把东瀛武士刀虚晃了一下算是出了手。傲气已敛仍在,这种做法对于对手是一种轻视。

    开封大少容色微微一变,脸上阴鸷之气倏浓。

    “看剑!”冷喝声中,剑已划出,一片森寒的剑光像午夜的迅电罩向流云刀客,式中套式,太快,分不清剑路招术。

    青光乍起,“锵”地一声,刀剑乍合倏分。

    没有任何过场言语,开封大少再次攻击,从出剑到招式用实的这一瞬,一共有五个变化,就势论事,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经是一流中的一流、在中原道上的剑手之中,还真难找到堪与匹敌的。

    又是一声震耳的金鸣,双方各退了一步。

    “你的刀法不错!”

    “你的剑术也不俗!”

    “你还没有主攻!”

    “如此看刀!”

    上步微蹲,青光闪出,如电花,如石火,快得不能再快,时间短得不能再短,勉强加以形害,就仿佛脑海里意念兴起的那几分之一瞬。

    一声几乎听不到的哼卿,开封大少问后电弹五尺,左上胸裂开了一道半尺长一道口,皮已划开,血水渗出,很快变成了一朵艳红的胸花。他的脸色变了,很难看,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挨上这一刀。

    流云刀客收回刀。

    “到此为止如何?”

    “你并不算赢!”

    “我是替你珍惜这一身剑法!”

    “言之过早!”早字余音未歇,电闪弹进,长剑同时刺出,是直刺,不念任何变化,就像是庸手用剑,直来直往,是无变之变么?以这样的剑道高手而如此出剑,是非常使对手困惑的,直觉上便不知如何应付。

    流云刀客出了刀,是攻招,在这种没有任何考虑时间的情况下,以攻应攻是唯一可行之道。

    “啊!”地一声惊叫,刀与剑没有碰出,流云刀客弹退,右上臂迅快地被血染红,濡湿,延到下臂,血滴下,刀已拄地。

    一载三寸长的剑尖掉在草地上,晶亮,很醒目。

    右上臂已被射穿,这是用刀的手、现在已无法举刀。

    如果这剑尖是射中要害部位,他已倒下。

    开封大少上前两步,拾起剑尖,重新接上剑身,抖了抖,芒影依旧。他笑了笑,目注流云刀客。

    “如何,不再珍惜本大少的剑术了吧?”

    “这是下三滥的行径,同道所不齿。”流云刀客咬牙瞪眼。

    “早知如此,就不该刀下留情,让你逞阴!”

    “本大少说过你不能进这红门。”

    “你能进么?”

    “当然,草地上会多一具尸体。”扬剑正待……

    蓦地里,歌声传来:“醉里念南无,

    壶中现弥陀。

    君不见太白放荡长安市,

    伴狂高歌!

    人生朝露,

    去日苦多!

    韶光似水,

    转眼南柯!

    管他事大如天,

    不醉如何。”

    歌声似远又近,不知其所自来。

    流云刀客与开封大少惊疑地转自四望,不约而同地道了一声:“醉书生!”

    歌声已歇,却不见人现身。

    开封大少回过头,他当然不会忘了他准备要做的是什么。阴阴一笑,手中剑再次扬起,眼中抖露出一片栗人杀机。

    “流云刀客,你是中原人,修习的却是东瀛武技,能说说你的出身来路么?”

    “少废话!”

    “你不想有人代你报丧?”

    流云刀客圆睁星目,闭口不言。

    “你不领这份情也是没法的事,祝望你二十年后又是这么一个英俊的刀客。”手中剑放平,缓缓前刺。

    “慢着,慢着!”叫唤言中,一条人影从拐角处摇晃而现。

    开封大少斜瞟一眼,手中剑略略一滞又向前送。一样东西突然电射而至,他本能地挥剑去格,“当”地一声,射来物被格开了,但持剑的手有些发麻,心头为之一震,转目一望,飞袭而来的竟然是一个小酒葫芦,不禁确些啼笑皆非。

    抬头,人已到了近前,又为之一愣。

    醉书生这名号是从刚才的歌声里认出的,他两个实际上都没见过醉书生本人,因为醉书生出现北方武林是最近的事,之所以出名是由于他在日前醉闹少林寺,大唱其《醉酒歌》十八罗汉阵竟然困不住他。现在面对面可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除了装束怪异,只是个喝醉了酒的黑皮肤落魄书生,说什么也不起眼。

    一袭灰不灰黄不黄的儒衫全是皱褶,像是先揉成一团之后再抖开穿在身上,胁间斜跨了一个陈旧的织锦招文袋,腰系丝绦倒是新的,背上居然还背了口剑,用布套套着仅露出半截剑柄,看上去不伦不类,年纪可能三十不到。

    他斜瞟了两人一眼,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拍了拍草灰,翻来覆去检视了一遍,自顾自地喃喃道:“还好,没被砍破,不然又得换新的。”

    开封大少不由打了一个冷噤,一个小酒葫芦剑劈无损,还震得自己手腕发麻,这份功力太惊人了。

    “阁下就是醉书生?”

    “然也!”晃晃头,把酒葫芦挂回腰带上,斜起醉眼,“你两个……为什么在此地打架?这……不太好!”

    “私人恩怨!”开封公子回答。

    “嗯!”打了个酒嗝。“春之乡,桃花灼灼……红妆世界,在这里动刀玩剑……大煞风影,到别处去吧!”挥挥手,身形打了个踉跄,他是真的醉了么?

    “阁下此来……”开封公子转了下眼珠子。

    “路过!”

    “既是路过,可否请便?”

    “不行,本书生……最见不得人打架。”

    “插脚私人恩怨是江湖之大忌,阁下……”

    “本书生没这忌讳,识相的……快滚!”

    开封大少脸上掠过一抹阴色,抬剑闪电般刺向流云刀客,这是必然得手的一剑,距离近,剑势疾,而醉书生人在一丈之外。

    “当!”地一声,剑被荡开,人也退了两步。

    流云刀客感激地望了醉书生一眼,这才从身边取出伤药口服抹创。

    醉书生刚刚用以解危的是“弹指功”。隔空弹指而能把剑震开,持剑的也被震得立脚不稳,的确骇人所闻。

    “阁下一定要插手?”开封大少并无退身之意。

    “管定了!”醉书生咧了咧嘴。

    “不怕本大少得罪?”开封大少前飘五尺。

    “你想怎么个得罪法?”

    开封大少抬剑前指。

    流云刀客急叫一声:“当心飞剑!”就在他出声示警的同时,一点寒芒已射向醉书生。

    “啊!”他一声惊叫,醉书生坐了下去。

    流云刀客目瞪如铃,暴喝一声:“卑鄙无耻!”不顾伤痛,刀与鞘左右手互换,一步一步前欺,每一步都相当沉稳踏实,东瀛刀法的特色是桩马稳固,出刀快速狠准,而他的刀法又揉和了中原剑法,是以别具一格。

    开封大少又自身边取出一截剑尖接上剑身。

    这本来是开封大少的秘密,非到万不得已时不用,故而江湖上知者极少,今天为了要进春之乡,他不惜自暴其秘。

    流云刀客心头一凛,但脚步不停。

    开封大少剑回指,面露狞笑。剑尖飞脱制敌相当阴狠,也可以说是一种卑鄙手段,如果是暗器,必在其发放的联兆迹象与动作,而飞刃则是剑指必中,尤其是在对手不知情的状况下,更是万无一失。

    “这不可以!”醉书生大叫一声,突然站起身来,扬起手,食中二指夹着刚刚射向他的那一段剑尖。

    开封大少陡然剧震,车转身,剑滑醉书生,很自然的一个动作,但剑尖却已飞射而出。

    “叮!”地一声,两截剑尖问时落地。

    开封大少亡魂尽冒,醉书生竟然以剑头击落剑尖,这等目力腕力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放眼江湖还没几个人能办得到。

    “打架要讲公平,现在你们凭本事打吧!”醉书生醉态可掬,行所无事,仿佛在逗着两个小孩子玩。

    流云刀客已到了开封大少身前出手的距离,止步、扬刀,双腿微蹲。他用刀的右手上臂被剑尖洞穿,伤得不轻,现在改用左手,还能力捕剑术本就精深的开封大少么?虽然开封大少用的是没头剑。

    开封大少不得已举剑面对流云刀客,但却回顾醉书生道:“你阁下……不会插手吧?”

    “不会,读书人最讨厌打架。”

    “不管谁胜谁负阁下都不伸手?”

    “当然,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打架便是‘力’,夫子连语都不语,作为孔门弟子的岂能不遵圣训。”

    开封大少用话扣住醉书生之后他安心了,流云刀客的刀法虽然厉害,但他受了重创,而且又改用左手,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自己的剑虽然没有刃尖,但对施展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流云刀客沉稳如山,左手扬刀右手却持鞘下垂,姿势看起来无比地怪,但架式仍然无懈可击。

    开封大少凝神一志,浮狂之态尽敛。

    对峙。

    足足一盏热茶的时间。

    “呀!”栗叫乍传。

    寒芒乍闪倏灭,分不清是剑光还是刀光。

    半声闷嗥,怪象呈现,开封大少只剩下半边头,接着,剑掉地,人栽倒。

    流云刀客徐徐收回下劈的刀,入鞘,左手横提,右上臂又渗出血水,是用力过猛而使创口迸裂。

    醉书生点点头道:“好刀法!”

    流云刀客上前两步,躬下身去,显得很诚挚地道:“敬谢兄台援手,无任感激!”

    “援手?我可没出手。”醉书生晃晃头。

    “如果不是兄台挡了他两次飞剑,小弟已无幸免!”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小弟出道未久,但秉持恩怨分明的原则,兄台这份人情小弟会谨铭在心。”

    “大可不必!”

    “小弟……不知是否有幸高攀?”

    “你的意思是交个朋友?”

    “正是!”

    “你会喝酒么?”

    “这……勉强有五斗之量。”流云刀客讪讪回答。

    “差远、差远……”醉书生连连摆手。“本书生一向不喜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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