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夤夜怪客,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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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夤夜怪客,来者不善 (第1/3页)

      豆腐──世代相沿百吃不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食品,连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能叫得出这个名字,可以说只要是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豆腐,既便宜又滋养。吃法有烩、炒、煎、炸、扣、酿、炖、煮、腌渍凉拌等等不胜枚举,不但是贫富不分的家常菜,经过特殊料理还可以入席。

    然而说到“醉虾豆腐”可就要令人瞠目了,因为醉虾跟豆腐根本是两回事,扯不上关系,食谱里也没这一道。

    可是说穿了便一点也不稀奇。

    “醉虾”是做豆腐人的诨名,他做的豆腐细腻柔滑,白嫩晶莹,的确是不同凡响,选豆、研磨、精滤、点浆、压榨不但认真,且有其独到的功夫,物以人名,所以就有了脍炙人口的“醉虾豆腐”。

    “醉虾”不知何许人,没人知道他的年籍来路,看上去年纪在花甲之间,瘦削矍铄,背微驼,腰略弯,除了干活的时间外杯不离手,一张老脸永远是红的,躺靠着时生仿一只醉虾,所以才得了这一个贴切的诨号。

    豆腐店开在南阳城西门外城根脚的巷子底,砖瓦平房的四合小院,作坊和门面连在一起,后面是住家。

    说是住家其实也不怎么妥当,因为他是孤寡一个,唯一的伴是徒弟兼伙计“小泥鳅”。

    小泥鳅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瘦小干精滑溜,天—亮便担着豆腐到城里外大街小巷叫卖,担大人小,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但其实又不然,他动作流利,嗓门还不小,挑着两端共十二层的豆腐担子轻如无物,先远后近,每早晨最少来回三趟。

    现在天刚蒙蒙放亮,店里油灯未熄,小泥鳅已经外出,醉虾坐在小木桌边过他的早瘾,一碟子带壳花生、一碟子自制的豆干,外加一壶老酒,不用杯筷,手剥花生口就壶,一副怡然自乐天塌下来不管的样子。

    醉虾在细细嚼下一片豆腐干之后,端起壶,壶嘴就口,正要仰起脖子之际,他忽然不动了,两眼直直望着门外,衔在口里的壶嘴像被咬紧了拔不出来。

    门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瘦高精悍,衣着光鲜,眉毛黑而浓,像两把剑斜插入鬓,眼睛似两粒寒星,直鼻、方口、颔下无须,皮肤很白,神色很冷,冷得教人看了会打寒噤,这是醉虾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大概印象。

    一望而知,他不是来买豆腐的。

    醉虾没有动,眼睛也没眨。

    来人也就这么僵立着。

    好半晌,醉虾似乎回过神来,轻轻放下酒壶。

    “对不住,打扰!”

    来人跨进了门,拱拱手,声音冷得像冰弹,敲进耳鼓,直凉到心,仿佛不是发自活人之口,而是来自冰窟。

    “买豆腐?”醉虾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阁下明知不是,又何必故问。”

    “那……客人是……”醉虾皱起了灰眉。

    “有桩事特来向阁下请教。”

    “请教?”醉虾挺了挺腰,眉头皱得更紧,道:“我老头子是做豆腐的,莫不成客人要问做豆腐的诀窍?这个……我老头子并不忌讳,一定照实奉告。”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阁下用不着装聋作哑,在下花了半年时间,奔波数千里,跑遍京城周围大小城镇,好不容易才寻访到了阁下,凭几句话就能打发得了?”来人不但冷,语意也咄咄逼人,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每一处散发开来。

    “客人……可能找错人了!”醉虾用手拨弄着酒壶,目光已经放低。

    “找错人?哈哈!”笑,是冷笑,露出了两排整齐而紧密的牙齿,皮肤白牙齿也白,但白得有些森寒,更增加了逼人的冷意,道:“要说在下会找错人,连白痴也不会相信。”

    顿了顿,用更冷的声音,道:“京师四大神偷之首,‘闭眼到’江无水,想要的东西闭着眼睛都会到手,偷遍大江南北从没失手,三年前突然失踪,想不到会在南阳做豆腐,还闯出了‘醉虾’的招牌,可真不容易。”后面几句话不知是褒是贬,但却是带刺的。

    醉虾的脸皮子抽动了几下。

    “客人说什么我老头子完全听不懂。”

    “真的不懂?”来人毫不放松。

    “而且压根儿没听说过什么‘闭眼到’江无水。”

    “阁下准备装浑到底?”

    “客人!”醉虾拿起酒壶,嘴对嘴喝了一口,放下壶,抬起睑正视来人,道:“我老头子只是个磨豆腐的老可怜,彼此互不相识,何苦……”

    “错了,在下五年前曾经在洛阳正阳春酒楼见过阁下一面,是由别人指点的;虽没交谈,但印象深刻。”

    醉虾的脸皮子再起抽动。

    “客人准记错了,我老头子根本不姓江。”

    “那阁下想改什么姓?”

    醉虾怔住。

    “江无水!”来人又开口,道:“论年纪这么称呼你似乎不太礼貌,但这姓氏是随着祖宗八代来的,不承认自己的姓氏可是大逆不道,莫不成你姓醉名虾?”

    醉虾的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知什么时候,油灯的灯焰变成了一粒小豆,天色已经完全放亮,外面巷子里传来阵阵儿童嬉戏的喧闹声。

    “阁下到底愿不愿意跟在下交谈?”来人步步紧迫。

    “我老头子只是个卖豆腐的。”醉虾仍然坚持。

    “阁下非咬定卖豆腐不可?”

    “本来就是!”

    “如果在下要你卖不成呢?”来人的脸仿佛更白了,当然也就是更冷。

    “客人……什么意思?”

    “比如说,在下砸了你的家具,放把火烧掉你的店,你便只有歇业改行,对不对?”

    这几句极尽威胁而刻毒的话,来人是以很温和的语调说的,就像是在讲一个很平常引不起听的人发笑的笑话。

    醉虾的两眼瞪大、发红,颈子缩短了两寸,微驼的背弓了起来,他似乎要发作了,然而只那么一忽儿,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皮子垂下,颈子还原,背部放直,口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神情变成了沮丧。

    来人跨前一个大步,伸手揪住醉虾的胸衣,把他提得站了起来。

    “江无水,你谈是不谈?”

    “客人,这……这是有王法的地方!”醉虾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揪住;老脸上甚至连一丝丝的怒意都没有,这一份涵养,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哗啦!”东西倒地的声音。

    “师父!” 随着这一声惊叫,一条小巧的身影凌空弹射而入。

    来人松手退开。

    弹射而入的身影落地站定,是个十六七岁的干瘦大孩子,眦牙咧嘴,狠瞪着来人,人瘦小,但眸子里射出的光芒却很唬人。

    “师父,怎么回事?”

    “小泥鳅,你站开,少废话。”

    原来是醉虾的徒弟小泥鳅卖豆腐回来了。

    “师父,他是谁?他想干什么?”小泥鳅住不了口。

    “少开口!”醉虾大声喝斥。

    “小泥鳅?”来人打量着,道:“嗯!身手的确很滑溜,调教得不错,几年之后就可以当接棒人,江湖上又多一个此中高手!”

    小泥鳅气鼓鼓地瞪着这很白很冷的清晨怪客。

    “小泥鳅,收拾担子,你还得出去两趟。”

    “师父……”

    “要你去就去,这儿没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完全忘了平时的教训。”话锋一顿又道:“多少人家还在等着豆腐过早,做买卖信用第一,快去!”

    小泥鳅跺跺脚,狠瞪了来人一眼,万分不情愿地走出门去扶起刚才摔翻的担子,收拾起豆腐板、包布,然后重新装满担子,担上肩,再扭头朝店里望一眼,洒开步子,“豆腐啊!”声音尖而宏,显示这小子中气十足。

    担子和声音渐去渐远,消失在巷口。

    “江无水,在下的时间宝贵。”

    “我老头子没留你!”醉虾的语气变了。

    “在下可是办事来的?”

    “跟我老头子无关。”

    “阁下不喝敬酒?”来人挑了挑剑眉。

    “你准备把我老头子怎样?”醉虾的语气已经变硬。

    “不怎么样,只是提醒阁下一句,我古凌风做事一向不会虎头蛇尾,一桩事,一句话,绝对是有头有尾!”

    醉虾就像是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的肌肉连骨头都收紧了。又仿佛真正的一只虾子被扔进滚烫的开水锅里,不但变色而且变形,连退两步之后,身躯弓了起来,眼珠子瞪得铜铃大,目光却是直的。

    “你……你就是古凌风?”舌头似乎打了结,转动不灵活,声音全变了调。

    “不错!”

    “冷血杀手?”

    “完全正确!”

    醉虾开始喘气,像一阵急跑之后突然停顿下来,呼吸无法一下子顺畅,虾弓的身子也随着喘息而律动。

    “你……要跟老夫谈什么?”

    “现在阁下承认是‘闭眼到’江无水了?”

    “……”无言,无言便是默认。

    “跟阁下谈一桩公案,也可以说是一件宝物!”古凌风冷沉地一个字一个字说。

    “公案?宝物?”

    “对!”

    “就说宝物吧,什么宝物?”

    “京师四大神偷为之匿迹潜踪的那件物事。”

    醉虾的气本来已经顺畅了些,现在又开始发喘,横挪一步抓起桌上酒壶朝口里猛灌,直到壶底朝天才放回去,深长地透口气,用衣袖抹去了嘴边酒渍,好半晌才开口。

    “古大侠……”

    “别叫我大侠!”古凌风立即抬手止住对方话头,道:“我是尽人皆知的冷血杀手,这称呼会辱没了‘侠’字!”

    “以老夫所听传闻,古大侠杀的全是可杀之人……”

    “那准是阁下的耳朵有毛病,毁在我剑下的也有好人,而且是有口皆碑的大好人。”

    “杀人必有道理?”

    “没道理,江湖上没道理好讲,杀人就是杀人!”

    “那老夫该怎么称呼你?”

    “用你用我直接了当,称名道姓亦无不可。”

    “称你古老弟如何?”

    “可以,为了表示礼貌,在下就称阁下江先生。”

    “太好!”醉虾点点头,脸色和缓下来,敌意似乎冲淡了不少,道:“古老弟,这里是店面,人多眼杂,我们到里边去谈如何?”

    “那更好!”古凌风冷漠依旧,脸上除了冷再找不到别的东西,他似乎生来就是个没感情的人,这种人除了他自己,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咦,奇怪,难道……又是找我老头子来的?”醉虾的声音有些惊惶。

    古凌风扭头朝外一望,一顶华丽的两人抬的小轿径直朝巷底而来,许多早起的男女和嬉戏的小孩全伸长脖子在看。

    巷底,就只这间醉虾豆腐店,而轿子速度不减,没有中途停顿的意思,十有九成是到豆腐店来,如果说是坐这么华丽的轿子来买豆腐,天底下大概还没发生过这种怪事,抬错了地方倒是有其可能。

    但古凌风和醉虾都不作如是想,因为这里潜藏着一条名震江湖的蛇精。

    古凌风避开正面,转到石磨边,侧背向外。

    醉虾的灰眉锁紧了,因为轿子真的在店门口停下。

    “今天大概是黄道吉日!”醉虾低低地喃喃了一声。

    抬轿的不像是一般轿夫,衣着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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