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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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一 章 (第1/3页)

      凄清的月色,照着死寂的废墟,残壁危柱,在月光下像幢幢鬼影。

    废墟中央,隆起一座圆形的墓头,如果走近去看,可以看出墓碑上刻的是“亡妻武吴凝碧之墓”几个字。

    不远处的前端,隐有灯光,这是半个废墟。

    此刻,一个裙据飘曳的窈窕身影,在废墟间缓缓游动,像传说中的幽灵。

    她是谁?是人还是幽灵?不久,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这边移来,那幽灵似的女人身影,突然消失了。

    小小的身影来到废墟中央的墓前坐下,是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奇怪!这种时辰,这种境地,这小女孩竟然敢来?小女孩兀自坐着,口里喃喃出声:

    “娘啊!您在哪里?为什么要撇下我?”

    然后是抽咽的声音。

    那消失的女人身彩,再度出现,缓慢地向小女孩移近,无声无启。

    “呀!”小女孩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女人开了几声音十分柔和:“孩子,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背脊紧贴着墓碑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

    “可是……这里……并不是路。”

    “我打从外面经过,见月色很好,所以就进来想一个人静一静。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别怕。”

    小女孩用手按住胸口,睁大了圆溜溜的眼,哆嗦地道:“我不怕,什么……也不怕。这是我的家,我常常来的……”

    “孩子,是不需要怕!”

    “我可以……叫您阿姨么?”

    “当然可以。”

    “阿姨,您长得好美,我知道……您不会是坏人。”

    “你还没告诉找名字。”

    “奥!我叫武遗珠。”

    “武遗珠……遗珠!”

    “是的,武遗珠。”。

    “这么晚了,你怎么敢来这里?”

    “我常常来的,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晚上。”

    “来做什么?”

    “来看我娘!”

    “看……你娘,你娘在哪里?”

    遗殊用手拍拍墓碑,道:“我娘就躺在这里面。”

    女人沉默了半晌,才凄声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遗珠深深吐口气,道:“连我一共四个,有爹,有妈,还有江姥姥……”

    “你有妈?”

    “是的,她是娘死后爸娶的,因为我不是她生的,她不喜欢我,爹也不喜欢我,只有江姥姥疼我,她是我家三代的管家。”

    女人上前一步,用手抚着遗珠的头顶,幽幽地道:“孩子,你很可怜。”

    遗珠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但随即又乎走下来,仰首道:“阿姨,我不可怜……”

    “你……不可怜,为什么?”

    “我不要人家说我可怜。我长大了要做个女侠,行走江湖,杀坏人,救那些真正可怜的人。”

    “你想做女侠?”

    “是的!”

    “你在练武?”

    “不,我妈不许我练,也不准江姥姥教我。”

    “你爹呢?”

    “我爹离开家快一年了,说是出去办事,不过……爹在家地也不会教我的,因为他不喜欢我。”

    “你爹为什么不喜欢你?”

    “不知道,反正……他在家的时候,一天难得说一句话。”

    又是沉默。

    久久,女人开口道:“孩子,那你怎么能当得了女侠?”

    遗珠嘟起小嘴道:“等我长大些,我就要出去拜师学艺!”

    顿了一顿,又道:“听江姥姥说,我娘很美,武功又高,可惜她死了,不然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遗珠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哀声道:“听江姥姥暗地告诉我,这地方原本叫凝碧园,很美很美,是用我娘的名字改的,我就在这里出生。我娘在生下我之后,有一晚突然起火,我娘被烧死了,我是江姥姥救出来的。自从园子被烧以后,爹就遣走了堡里所有的人,并封了堡门……”女人掏出罗帕拭泪。

    遗珠期期地道:“阿姨,您怎么哭了?”

    “你娘死得好可怜,我听了也难过。”

    “阿姨,您的心肠一定很好!”

    “遗珠,我每天晚上来教你武功好不好?”

    遗珠先是一怔,继而喜不自胜地道:“阿姨……会武功?”

    “晤!”

    “真的要教我?”

    “当然是真的。”

    “那……我……该改称您师父,现在就拜师……说着,拜了下去。

    女人拉起遗珠,揽在怀里,激动地道:“孩子,用不有,还是叫我阿姨吧!”

    遗珠摇头道:“不,我要称您师父,这是规矩。”

    “好吧!随便你!”

    “师父,今晚就开始么?”

    “不,太晚了,你该回去睡了,明晚再开始。”

    “师父,现在嘛!”

    “不成,大人会找你。”

    “才不呢!我妈根立不理我的事。”

    “瞧!有人来了。”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遗珠!遗珠!”

    遗珠悄声道:“是江姥姥。”

    女人急声道:“记住,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说完,一闪而没。

    一个白发老妪迅快地来到。

    遗珠迎上去道:“姥姥!”

    江姥姥“嗨”了一声道:“瞧你这丫头,总是不听话,又到这里来。刚才我远远地好像看到一个人离开,那是谁?”

    遗珠故意惊声道:“人,没有啊!”

    “没有?”

    “姥姥,您上了年纪,一定是眼花了,这里只有我一个。”

    “好了,跟姥姥回去,这地方不是小孩子可以来的。”

    一个月弹指而过。

    遗珠每天晚上偷偷来此跟那神秘的女人习艺,双方由陌生而熟稔,情同母女,一个自幼失去母爱的孩子,对于温情的感受,是超过一般孩子的。

    像每天一样,起更时分,遗珠来到废墟。

    不例外地,神秘女人已在坐候。

    遗珠像飞燕般投入女人怀里,兴高采烈地道:“师父,我会了!”

    女人抚着遗珠柔柔的嫩发,道:“你什么会了?”

    “您教我的心法,昨晚我在床上一夜打坐到天亮,已经能控制住那股气。”

    “孩子,你本来就聪敏过人,所以才有这么快速的进境。”

    “师父,您下一步教我什么?”

    “下一步?孩子,还早哩!你现在只是扎根基的第一步,必须按部就班地来。对了,我给你带来一瓶药,你每三天服一丸,伐毛洗髓,可以助你功力速成”

    说着,把一个小瓶递与遗珠。

    遗珠接过,起身,小心藏好,道:“谢谢师父。”

    女人笑笑道:“遗珠,今晚我教你一套掌法,你在练完心法之后,用以活动筋骨,现在我们就开始。”

    整整一个时晨,遗珠算领悟了这一套章法。

    女人突然以沉重的声音道:“孩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遗珠小脸一变,伤心地道:“师父不要珠儿了?”

    “不是不要,只是暂时离开。”

    “为什么?”

    “因为师父要去办件事。”

    “师父,您……带找走吧!”

    “哦!不,你有家……”

    “我没有家,没有人疼我,我像是个孤儿。”

    “遗珠,不能这样说;你好好用心练习师父教你的内功心法,还有那套掌法,到了一定的时间,师傅定会来教你进一步的武功。”

    ‘师傅,您不要走嘛!”

    “孩子,不成,师父有师父的事。”

    “师父真的还会回来?”

    “当然!”

    “不骗珠儿?”

    “孩子,师父怎会骗你!”

    蓦地,一声惊叫倏地传来:“鬼!”

    孩子毕竟是孩子,遗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心胆俱寒,尖叫一声,扑向她的师父,但扑了一个空,扑在地上,眼前什么也没有。

    她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起来,不由又尖叫出声!

    一看,粟声道:“姥姥,您把我吓死了!”

    江姥姥脸色十分难看,发着抖道:“快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再来。”

    遗珠转目四望,不见师父的影子,心想:“奇怪,师父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江姥姥为什么突然叫鬼?”

    江姥姥再次道:“走,快走!”

    “姥姥,怎么回事嘛?”

    “不要多问,快走!”

    “姥姥,您刚才为什么……”

    “丫头,你走是不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来的是个二十六七的少妇,目芒冷得怕人。

    江姥姥忠顺道:“少夫人,没什么,我来找遗珠回去,怕她着了凉。”

    遗珠怯怯地唤了一声:“妈!”少妇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死丫头,下次你再敢到这里来。我打断你的一双腿了。”

    说完,目光转向江姥姥,道:“姥姥,我听见你在喊鬼,怎么回事?”

    江姥姥期期地道:“去……远远看见一个女人跟遗珠在一起,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少妇惊声道:“一个女人?”目光不期然地扫向坟墓。

    遗珠道:“准是姥姥眼花!?少妇冷哼一声道:“死丫头,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到这里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走!”

    一声幽凄的叹息传了来,令人毛骨惊然。

    少妇猛一跺脚,闪电般循声扑去,登上颓垣,游走一圈,任什么也没发现,又回到原地,粉腮一片铁青。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似乎就在身边。

    难道真的有鬼?少妇脱口厉喝道:“什么人装神扮鬼?”

    没有反应!

    江姥姥紧紧拉住遗珠,口里喃喃地道:“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碰到“这种事。”

    吐了口气,又道:“少失人,我们还是进去吧!”

    少妇显得色厉内在地道:“我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鬼。死丫头,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

    “你敢骗我?”

    “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江姥姥突地用手遥指着栗呼道:“少夫人,瞧!”

    远处,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自空中冉冉而没,凌空御虚,像一个幻影,人是无法踏云而行的。

    鬼!除了鬼无法办到。

    少好面色变颜声道:“难道会是她,天下……真的有……”

    她是谁?遗珠想问却不敢,但她看出那御空而行的,是师父的身影。鬼,她想到江姥姥刚才的惊叫,难道师父真的是幽灵而不是人?是的,师父每次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在眨眼间神奇地消失,现在竟然能飘浮在半空中,不是鬼是什么?想着,紧抓住江姥姥的衣角,小脸颊现苍白,一颗小心狂跳不止。

    转念又想:“如果师父真的是鬼也好,她那么和善慈祥,一点也不可怕,娘死了,当然也是鬼,可以向师又打听娘在阴间的情形……”

    少妇挥挥手,颤抖着声音道:“我们回屋里去,姥姥,明天设法把园门堵死。”

    说完,当先奔去。

    江姥姥拉着遗珠的手,缓步后随。

    遗珠忍不住问道:“姥姥,妈刚才说……那影子是谁?”

    “不要问。”接着又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她阴灵不散?”

    “姥姥,告诉我嘛!姥姥……”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掠而至。

    江姥姥和遗珠同时大吃一惊。

    来的,是个锦衣人,看上去年纪三十不到,英挺秀逸,标准的美男子。

    江姥姥吐了口气,道:“少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锦衣人冷冷地应道:“刚到!”

    遗珠轻唤了一声:“爹!”想趋近前去,但又止住了。

    锦衣人“晤”了一声,父女之间,似相当隔膜。

    他是谁?他就是“无汉堡”少主武同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敌剑”的儿子。

    武同春冷电似的目芒四下一绕,道:“遗珠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姥姥,以后请你看牢她。”

    “是的!”

    “你先带遗珠回去。”

    “少主……”

    “我要在这儿待一会。”

    江姥姥牵着遗珠,默然离开。

    武同春走到墓前,站定,目注墓碑,咬牙很声道:“凝碧,你毁了我一生,使我家门蒙羞,我把整个心献给你,你却拿来践踏,你真是阴魂不散么?显现出来,这段公案还没了!

    我发誓不论天边海角,要找到许中和那衣冠禽兽,把他碎尸,才消我心头之恨。”

    一阵夜风掠过,卷得枯枝败叶沙沙作响,一片马云掩去了月色,废墟顿呈黝黯,显得鬼气森森。

    武同春似乎怨毒极深,又开口道:“你被天火烧死.给你检骨造墓,是基于仁心,我恨你,永远很你。”

    半晌之后,又喃喃地道:“鬼.天下根本没有这鬼魂,如果真的有,那更好,显现出来看我武同春寿能不能杀鬼。”

    微风飒然,似一片枯叶落地。

    武同春机警地斜闪八尺,回身,吐口气,道:“锦芳,是你!”

    来的,是武同春的续弦妻子华锦芳。

    武同春又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来?”

    “是你自己失神,没察觉。”

    “你真的看见……”

    “不单是我,江姥姥也看到,而且不止一次。”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离家之后。”

    “这倒是奇怪了!”

    “据姥姥说,身影很像凝碧……”“不可能,埋了七八年的人……而且,当时火焚之后,是我亲自在铜床空架下收检焦骨予以埋葬的……”

    “当年怎么起的火?”

    “到现在还是个谜,我猜想……可能是那贱人自知没睑再活下去,而在坐褥时引火**的。”

    “你确知遗珠是许中和的孽种?”

    武同春痛苦至极地道:“家门不幸,不要再提了!”

    华锦芳惊叫一声,猛可里抱住武同春,粟声道:“你看,那边断墙上……”

    武同春下意识地心头一震,抬眼望大,只见一丈外的断墙上,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半个人身,一咬牙道:“我不信这个邪!”

    推开华锦芳,亮出长剑,闪电般掠出,弹起,飞扑至断墙。

    “嘎!”地一声,那影子掠空冉冉而去。

    武同春回到原地,收起剑,道:“原来这就是你们见到的鬼。”

    华锦芳惴惴不安地道:“是什么?”

    武同春道:“这叫疑心生暗鬼,是一只灰鹤!”

    “灰鹤?”

    “可不是,只是体形比一般的特大些就是了。”

    “可是……以前我看到的影子的确是女人的身形……”

    “算了,锦芳,世间不会有鬼的,我们回去吧!以后别再到这里来就是了我准备后天前身……”

    “你……又要出门?”

    “这桩公案不了,我寝食难安,我之所以腆颜出江湖,就是为了这桩公案不然早该埋名隐姓了,我……实在没脸见人。”

    “同春,你……就不能放过么?”

    “办不到。”

    “八年,恨也该消了……”

    “消不了,也忘不了。”

    “可是……当初……为什么把遗珠……”

    武同春的内心,起了痛苦的痉挛,闭上眼道:“孩子没有罪,我能把她怎样?走,别说了!”

    赤日炎炎,大地变成了像个蒸笼,即使赶脚行商,也都趋凉歇脚,避过这烤人的日午,官道被晒得瘫痪成一条死蛇,前后路不见人影。

    可是,竟然也有不怕热的,一个锦衣人,顶着烈日;踽踽行走在官道上,一顶马连被大草帽,遮去了整个脸,看上去显得十分神秘。

    无独有偶,锦衣人身后,紧跟着一个老和尚,身穿百衲僧袍,手拄禅杖,斜挎一个黄布袋,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泛亮,如果近看,便可发现这老和尚面如红婴,没有一丝汗痕,似乎热是别人的事,与他不相干。

    不久,路边出现一株伫立如再盖的大树,树下一些石头,已被不断来往歇凉的人磨得精光溜滑。

    锦衣人折向树下,拣块石头坐了,摘下草帽披风,这一露了脸,展示出是个俊逸非凡的美男子。

    那老和尚也到树下落座,自顾自地嘟嚷着道:“佛说有缘,老油总算撞上了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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