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第2/3页)

错,不过,所谓无敌高手,乃是指某个时期中,功力达到某一种极限而言,也就是说能冠盖某一时期的一般高手。”

    这番道理,似是而非,武同春淡淡地道:“武功的高低深浅,一半取决于高明指点,一半是时间与辛勤的累积,并非一赋可就,前辈以为如何?”

    老叫化沉凝着道:“完全正确,但就一个根基深厚的武士而言,情况略不同,只要得一个‘缘’字,更上一层楼并不难。”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语调与“无我大师”如出一辙,这当中难道有什么文章?江湖险恶不可不防,这老叫化本就现身得突兀,而自己除了那桩八年前的公案必然了断之外,根本没有理由立足江湖,更用不着争强斗胜,当下冷漠地道:“晚辈不敏,敬谢了。”

    “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晚辈无意武林事业!”

    “你不想自保?”

    “那是另一回事,晚辈自有打算,告辞!”

    “年轻人,你该多想想。”

    “晚辈想过了!”说完,拱手一揖,疾步离去。

    老叫化望着武同春的背影,喃喃地道:“此子相当孤傲,必须随缘待机,另外图谋。”

    武同春不敢再折回镇上,顺路茫无目的的奔行,方大娘为他殷家的事,一直盘旋在心头,这是难以报偿的殊恩,使他感到非常痛苦,他怎么也想不透方大娘何以甘付如此大的代价来救他,而事实上危机并未解除,那只不过暂时脱过一次灾厄而已。

    突地,他想起了方大娘说过的一句话:“……你死了命一条,但你的家人……”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不错,“天地会”的人极可能向自己的家人下手,这倒是不得不防,心念中,辨明方向,改道向“无双堡”回奔。

    他祈望着家人无恙,能来得及隐藏避凶。

    正行之间,眼前人影一晃,两名黑衣人拦在前头,武同春吃了一惊,收住势。

    虽在黑夜,但黑衣人襟上的白色符志十分醒目。

    其中之一冷森森地道:“你就是武同春?”

    “是又怎样?”

    “没有人在‘天地符”之下逃生过。”

    “哼!”

    “不必鬼哼,你最好自决,可以得个全尸。”

    怨毒冲胸而起,武同春手按剑柄,冰声道:“迫在下杀人么?”

    另一个黑衣人狂笑数声,不屑地道:“杀人?你是站着说梦话。”

    原先汗口的道:“别跟他废话了,做了他好早回去覆命领功。”

    “呛呛!”两支剑出了鞘。

    换在两天前,武同春可能一走了之,但现在不同了,方大娘自毁家业,肇因于“天地符”,他不能逃避现实。

    “呀!”暴吼声中,两支剑挟风雷之势,同时罩到。

    白光腾起,传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两名黑衣人双双弹开。

    乍分倏合,凌厉的剑势又告袭到,武同春杀念陡生,展出了家传绝技。

    “哇”地一声惨叫,黑衣人之一连连倒撞,仰天栽了下去。

    另一名厉叫一声,亡命狂扑。

    “铮”地一声,黑衣人手中只剩下尺长一段剑柄,登时惊魂出窍,掉转头急遁而去。

    就在此刻,一个使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声音倏告响起:“站住!”

    武同春心头一震,目光扫处,一颗心剧跳起来,身前丈许之处,站着一个瘦长的黑衫老者,既高碧光,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那名刚刚开溜的黑衣人,又溜了回来,朝黑衫老者港施一礼道:“弟子童六参见巡监!”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武同春身上。

    武同春心中有些不安,这黑衫老者被称为巡监,谅来必是个可怕的人物,单看那份长相就够使人胆寒。

    童六躬着着,声音有些期期艾艾地又道:“禀巡监,这……这点子的身手,出乎弟子意料之外。”

    黑衫老者“唔”了声,冷冷地道:“所以……你就逃走了?”

    童六单膝一曲,颤声道:“弟子……是想求援!”

    “求援?”

    “是的。”

    “童六,你还要花言巧辩?”

    “弟子不敢。”

    “怯敌图逃,是犯了会规第几条?”

    单六的另一条腿也弯了下去,伏地叩头道:“巡监明察,弟子说的是实话!”

    黑衫老者冷森森地道:“说呀?第几条!”

    ‘巡监……”

    “说!”

    “第……第三条。”

    “怯敌……而逃者……者死。”

    黑衫老者冷酷地说:“很好,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童六连连以头叩地,哀叫道:“巡监恩典……饶恕弟子一次!”

    黑衫老者道:“童六,本座不能改掉会律,立即行动,否则……你知道后果。”

    童六突然站起身来,狂叫道:“我童六前生作孽,今世才投入豺狼群中……哇!”

    在黑衫老者挥堂之间,童六飞栽三丈之外,再不动了。

    武同春看得双目尽赤,“天地会”实在够邪恶,方家老店烬场中,蒙面汉自绝的一幕又呈现眼帘……黑衫老老转向武同春笑笑道:“姓武的,你手里有剑,不劳本座动手吧?”

    武同春剑尖斜向下撤,咬牙道:“阁下说说杀人的理由!”

    黑衫老者阴测恻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就是理由。”

    武同春咬牙道:“‘天地会’一手遮天?”

    黑衫老者阴残地一笑道:“这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

    说着,撩衣掣出一支竹节钢鞭,比平时略细,抖了抖,徐徐扬起,凹入的双眸,碧光大盛,从神情看,他十分凝重,并不敢托大,小觑了对手。

    武同春心头一凛,把功力运足十二成,准备背水借一,他有自知之明,如果不能制敌,便为敌所制,后果不言可喻。

    对峙、凝注,气氛在刹那间紧张到了极限。

    两声厉喝,同时传出,几乎小差先后,分不出是谁先出的手。

    鞭剑交集,爆出刺耳的裂空声。

    双方一触即分,武同春自觉虎口酸麻,透气上窜,而黑衫老者的左胸,裂了一道口,不见血,显然仅划裂外衫。

    武同春骇然,这全力一击,仅仅划破了对方一些衣衫。

    黑衫老者狞笑一声道:“小子真是有一手,可惜功候不够,如果换了你老子‘无敌剑’武进,这一个回合本座非见红不可。”

    这句话半点不虚,武同春家学渊源,但修为还嫌不足,再奇奥的招式也得打了些折扣,但由于提到了他父亲的名号,无形中激发了他万丈雄风,为人子者,贵在下坠先人之志,于是他大跨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黑衫老者冷哼一声,钢鞭出手,挟嘶风之声。

    武同春立即腾剑迎击,用的是进手绝招,以攻还攻,气势、劲道,都到了他本身所能的极限,大有破斧沉舟之概。

    鞭剑碰击、扭绞、嘶鸣,剑气与鞭风裂空有声。

    人影再次分开。

    武同春有些气促。

    黑衫老者暴笑一声,鞭幻成幕,朝武同春头罩落。

    武同春咬牙出剑,如潜龙升天,想突破鞭幕,震耳欲裂的金铁交鸣夹以一声闷哼,武同春连打了两个踉跄,长剑几乎脱手。

    黑衫老者得理不让,暴喝一声:“躺下!”

    如幻鞭影,再次罩出,比前一式更具威力。

    武同春横闪八尺,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鞭风砭肤生痛。

    黑衫老吉一招落空,闪性骤发,弹步出鞭,用上了全力,疾如骇电奔雷。

    武同春竭力封挡,长剑被直荡了开去,人倒撞四五步,一口逆血溢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

    黑衫老者狞声道:“小子,本座要把你砸扁!”

    武同春脑海骤呈空白,他知道再难承受对方一击……蓦在此刻,一样黑忽忽的东西,冉冉飘来,挂在一根树架上。

    武同春脱计惊叫道:“黑纱!”

    黑衫老者连退数步,跟着栗呼道:“黑纱女!”

    附近只稀疏几株树木,“黑纱女”不知藏有何处,但一片不能着力的黑纱能破风飘传,单只这一手,就相当惊人。

    黑衫老者干咳的声,色厉内荏的道:“黑纱女,你是存心与本会作对?”

    ‘黑纱女”的声音道:“人皆曰可杀,然后我杀之,不管被杀音是什么来路。”声音像来自虚无的空中,根本无法判断方位。

    黑衫老者又道:“黑纱女,你亮出标致,意欲何为?”

    “黑纱女”道:“我不想杀你,你最好立刻上路。”

    黑衫老者“嘿”地一声冷笑道:“你准备庇护这小子?”

    “就算是吧。”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你废话太多。”

    “黑纱女,咱们各行各道,希望你别干涉本会的行动。”

    “但我已经干涉了。”

    “本会从来没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哈哈!司马一夫,大话唬不了人,识相的快滚!”

    武同春心中一动,原来这位身任“天地会”巡监的黑衫老者叫司马一夫。

    司马一夫眸中凶光闪动,扫向武同春,他想毁了他之后再走。

    武同春立即察觉到了,作势准备,他不明白“黑纱女”不知隐身在何处,以及插手的原因。

    但似乎洞察场中动静,传来冷森森的声音道:“司马一夫,你敢妄动,此地便是你横尸之处。”

    司马一夫怔了片刻道:“黑纱女,何不现身出来?”

    “你想死?”

    “你滚是不滚?”

    “黑纱女,你说个理由,本座好覆命!”

    “黑纱女”的话声转厉,道:“司马一夫,你要是再敢多放一个屁,我要你永远走不了,滚不滚?”

    司马一夫把牙齿咬了又咬,转向武同春道:“姓武的,天下虽大,可没你逃命之处,等着瞧吧!”

    说完,又转向空道:“黑纱女,咱们等着看下文了!”说罢,疾掠而去,遗下了两具尸体在地上。

    武同春吐了口大气,还剑入鞘,定定神,开口道:“敬谢芳驾援手!”

    “黑纱女”冷漠的声音道:“武同春,你如果认为我是救你,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话大出武同春的意料之外,也使他感到震惊莫明,期期地道:“那……是为什么!”

    “黑纱女”道:“像上次我不杀你一样,只是要你活着。”

    武同春更加茫然,暗地一咬牙道:“总该有个原因吧?”

    刺耳地一笑,“黑纱女”道:“如果你不健忘的话,当然会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一个不怕死的人,可能怕活,所以我要你活下去。”

    怪论,但其中必另有文章,武同春想探出对方的原意,无话找话地道:“芳驾的这番见解,在下不敢苟同。”

    “为什么?”

    “人为万物之灵,好生恶死是天性,自古以来,人其求长生之不暇,怎会有怕活?天下没有不怕死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怕死?”

    “这……情形特殊,不能作一般常理而论。”

    “对了,我就是针对这特殊情况而作定语。”

    犀利的口齿,武同春有些词穷,想了想道:“芳驾根据什么判断在下不怕死的特殊情况呢?”

    “黑纱女”道:“当然是有所本的。”

    “什么?”

    “我不想说破!”

    “那又为什么?”

    “你应该懂的。”

    “但……在下一点也不懂。”

    “你一时想不到,但总有一天你会想到。”

    “芳驾何不明白见示?”

    “你定要知道?”

    “在下想解开这个谜。”

    “好,那我告诉你一点,你可举一反三……”

    话声忽的中止,武同春感到一阵下意识的紧张,久久,才又传来“黑纱女”

    冷漠不变的声音道:“比如说,一个人遭遇了什么诛心痛苦的事,本已对人生乏味,活着是一种痛苦,但为了某种理由他不得不活下去,明知不如死,但仍得活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生与死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一样!”

    这番话,像利剑直刺到内心深处,武同春震惊莫名,连面皮都起了抽动,暗忖:“这是影射自己家庭变故的事么?的确,自己是为了一个恨字而活,为了恨而厚颜出江湖,生与死没多大分别,死了是解脱,活着是要平心头之恨,但,对方怎会知道这件公案呢?彼此素昧平生,连方大娘都不知道内情,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巧被言中,可是对方言之成理,这未免……”

    心念之中,打了一个寒噤,内心在隐隐作痛,这感受像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坏事,而被人看到。

    沉寂了片刻,“黑纱女”声音又告传来!

    “如何,懂了么?”

    武同春咬牙道:“不懂!”

    “不懂,你在骗自己么?”

    “在下不懂的是芳驾何以会说出这番话,目的何在?”

    “这何足为奇,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句话,证实了对方是有所指,但为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过问别人的私事?武同春的脸色一变再变,夜色很浓,没人看到,但他自己感觉得到,脱口道:“芳驾的意思是洞悉在下的秘密?”

    冷冷一笑,“黑纱女”道:“胶多不釉,话多不甜,到此为止,后会有期了!”

    声音顿杳,以武同春的自力,竟然没发现有人离开,他窒在当场,一颗心在滴血,久久咬牙切齿道:“许中和,你这衣冠禽兽,你使我不能做人,你使武家门楣蒙羞,我不杀你死不瞑!许中和,你这只狗,八年来,你躲在哪里?”每一个字,都包含有无比的怨毒,无比的恨。

    突地,一个奇异的念头冲上脑海:“许中和一表非凡,看外表,足以颠倒任何女子,莫非‘黑纱女’与他是一路的,不然,她怎会知道这秘密,又如何会说出这些嘲弄近于恶毒的话?……”心念及此,忘形地大叫道:“黑纱女,我有话问你。

    没有反应,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起先是基于好奇与惊异,现在,变成了无比的屈辱,恨,又加深了一层,恨使他无视于杀人于无形的一代恐怖女煞星。

    他回想“黑纱女”说过的每一句话,越想,越不是味,这是存心公然侮辱,彻底否定了人的自尊。

    于是,他想到葬身火窟的前妻,忍不住再次出声道:“吴凝碧,你死了,但我仍然恨你,你毁了武同春,毁了无双堡,你该下地狱,转入畜生道。”

    夜幕深垂,四野寂寂,武同春继续上路,目的不变,仍奔无双堡。

    又是夜晚,二更将残,武同春回到了家门——无双堡。

    这曾经显赫一时的巨堡,现在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败落、凄凉,堡墙内,三分之二是废墟,只前端临近堡门的地方,还保留了几椽差堪栖身的房舍。堡门早已封闭,那曾经驰过车马,通向外的青石堡道,几乎全已被野草侵盖,无双堡的威名已成过去,被人淡忘了。

    荒废的情景,代表了武林中的沧桑变幻。

    武同春站在封死的堡门前,眼帘湿润了,他连回想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照习惯,他从侧方越墙而人。

    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一丝不祥的预感立袭心头,心房登时收紧了,手脚有些发麻,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天地会”的魔爪,已先一步伸向了此地么?屋里会是什么惨象?他不敢往下想,匆匆奔向正屋,惶然叫喊出声:“锦芳……江姥姥……”

    没有反应,寂静如死,气氛诡秘而恐怖。

    他的腿在堂屋外生了根,挪不动,头脑有些晕眩。

    意外业已发生,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一条人影,从堂屋里扑出,人到剑到,朝武同春迎胸疾刺。

    武同春本能地闪了开去。

    扑击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衣衫不整,血迹斑斑,一击不中,又电攻而上。

    武同春长剑出鞘,定睛一看,再次闪开,口里采呼道:“锦”芳,是我!”

    女人住了手,狂喘着,她,正是武同春的继室华锦芳。

    武同春心思一阵狂乱,上前抓住华锦芳的肩膀,激颤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锦芳扔去手中剑,抱住武同春,放声哭了起来。

    武同春尽量抑制狂乱的情绪,等华锦芳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锦芳,发生了什么事?”

    华锦芳松开手,止住悲声,拭了拭泪痕,颤声道:“真是祸从天降,半个更次前,突然闯来了七八个黑衣人,进门就动手,来人个个身手高强,江姥姥首先遭殃……”

    武同春瞪眼栗声道:“江姥姥她……遭了不幸?”

    华锦芳道:“重伤。”

    武同春吐了口气道:“人呢?”

    “在里面躺着。”

    “后来呢?”

    “我拚力抵拒,也受了伤。”

    “遗珠呢?”

    “被……他们带走了。”

    武同春目眦欲裂地狂吼道:“他们带走了遗珠?”

    华锦芳道:“我们怎么办?”

    武同春咬牙道:“他们走了多久?”

    “盏茶时光,你早到一步便碰上了。”

    “我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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