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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第1/3页)

      既是死坳,便只有来时的一条直路,自己若不快追,被她跑掉,便成了冥冥鸿飞,弋人何慕?岂不冤枉透顶?

    在这种心情之下,司马白当然追得极快,像一缕烟,像一根箭,甚至于像一抹闪电!

    他追上了么?

    答案是否定的,山坳虽然不曾变活,路仍是一条死路,但比司马白早走片刻的柳明珠,却已无踪无影。但司马白也没白追,他总算遇见了人!

    就在将追完那一条死路,到了狭窄谷口之际,一条黄影,从谷外疾闪而入!

    司马白追得既快,那人来得又疾,便几乎在谷口撞个满怀!

    来人若是一身黑衣,司马白会把他当作柳明珠,出手决不客气!

    但因来的只是一条黄衣人影,司马白遂微一伸手,想推开对方,免得彼此相撞,轻轻推开便可!

    谁知天下事往往如此,你一心存客气,对方却会当作福气。

    那条人影,忽见谷内有人向外疾驰,迎头撞到,竟凶心立起,不问青红皂白,扬手便是一掌,劲气呼出,显见凝力不小!

    司马白本是轻轻伸手一推,发现对方居然如此凶横?遂,也只得翻掌吐劲!

    (缺334-335页)

    答案都是否定的,故而,司马白呆了,一阵心酸,立有泪光在俊目之中,闪烁含蕴!

    但对敌之时,发不得呆,就在司马白一呆之际,班小平的手中,便多了一件东西!

    司马白目光一注,他认得这件东西,但却并不害怕,那是鲍恩仁在“水月大会”上,施展空空妙手盗来却又被吴大器偷走的“追魂双绝鲁班筒”。

    他也知道这东西共有红黑两个筒口,红的是“五云捧日摄魂钉”,黑的是“七孔黄蜂针”,等于把二大凶器,合于一物,是武林中极有名的阎王贴子!

    并不害怕之故,是司马白遽遭大变,心头一片空虚,他不单不怕死亡,反而视死亡为解脱乐事!

    说不怕死,还怕什么最多不过致人于死的“追魂双绝鲁班筒”呢?……

    班小平一连两掌,在内力上显占上风,业已不怕司马白,何况“追魂双绝鲁班筒”又已在手,遂扬眉狞笑叫:“徒负虚名,并无实学的司马白小儿,你大概想不到,‘追魂双绝鲁班筒’业已被我寻回了吧?鲍恩仁老偷儿既然不在,我就先拿你开刀,你想清炖,就挨上一记‘七孔黄蜂针’,你想红烧,就尝尝‘五云捧日摄魂钉’,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选择死亡机会!”

    司马白面罩寒霜,披唇不答!

    班小平用“追魂双绝鲁班筒”的红色筒口,比着司马白,满面狞笑,举步向前!

    司马白双眉高轩,夷然不惧地,决没有什么后退,或闪避打算!

    他在等待,等待班小平的手指按动“追魂双绝鲁斑筒”上的红色崩簧!

    如今是红色筒口,比准自己,只要红色崩簧按下,“五云捧日摄魂钉”一发,自己便消除一切烦恼,解决一切痛苦!

    司马白着实有不少烦恼,也有不少痛苦!

    烦恼是欠了“四海游龙”柳东池,“瞽目天医”葛心仁天高地厚的“恩”,欠了柳还珠、江小秋、花寒玉,甚至温柔、深深、款款、切切、默默,程度不一的“情”,最大的烦恼,则是必报父母之“仇”,而报仇过程,又可以想象得出的,定会万分艰辛,必须以极大毅力,极高功力和极强助力,互相配备或许有望!

    痛苦则是特异体质消失了,充沛内力损耗了,几乎又回复了刚遭大难,逃离家门后,晕绝在“太湖”岸边的平凡境界,这样还报什么恩?酬什么情?找什么场?雪什么仇?尤其在秘洞中暴逞兽欲,品节已亏,还在江湖中扶什么义?任什么侠?

    这么多的痛苦,这么多的烦恼,几乎全是司马白无法解决的事,他还有何生趣?

    他在等死,只有一个“死”字,可以解决一切,故而司马白不怕什么“五云捧日摄魂钉”,反期望班小平赶紧按下那红色崩簧,让筒中喷出的硝烟、火弹和无毒钉,来替自己消除烦恼,解决痛苦!

    眼看班小平走到距离司马白只有三步,右手拇指也已紧紧按住筒上红色崩簧,即将发射之际,这位“辣手鲁班”突又狞笑一声,摇头说道:“不好,不好,‘红烧’而死的滋味,太以浓烈,我给你来个清炖……”

    边自说话,边自把手上的“追魂双绝鲁班筒”,掉了一个位儿。

    等以内装“七孔黄蜂针”的黑色筒口,对准司马白的脸腹部位时,又复狞笑道:“司马小贼,你猜猜我为何要改用‘七孔黄蜂针’来送你归西?”

    司马白死志已决,那里还会管它“红烧”、“清炖”,有何不同?遂寒着脸儿,不予理会。

    班小平牙关微咬,双眉不住轩动,一副得意神情,缓缓说道:“我不是对你发什么慈悲,是痛恨那鲍恩仁老偷儿入骨,想在你死后,割了你的头颅,用石灰淹好,当作礼物送他,使他在精神上,先受重大打击,再复在**上,用各种残酷刑罚,让他受尽折磨……”

    说至此处,语音略略一顿,向司马白脸上,看了两驮,继续狠狠说道:“故而若用‘五云捧日摄魂钉’,你容必焚烧被毁,使老偷儿无办法认出人头是谁?不如改用‘七孔黄蜂针’……”

    司马白听得已自不耐,剑眉双剔地,向班小平厉声喝道:“班老贼少夸海口,你司马小爷,金刚不坏,慢说‘七孔黄蜂针’,就是‘十四孔黄蜂针’,又其奈我何?……”

    这不是司马白突然发觉转机,又有了战斗意志,而是他想激怒班小平早点下手,早点解决!

    果然,班小平被激得目露凶芒,一阵厉笑,狞视司马白道:“司马小贼,你乳臭未干,那里见识过我‘追魂双绝鲁班筒’的厉害?筒中‘七孔黄蜂针’,与寻常武林所用不同,根根都是寒铁所铸,无坚不摧,专破内家真气,和各种护峰功,往往淬有特制奇毒,见血封喉,你便当真是个金刚,是尊罗汉,在我这黑色崩簧,一按之下也必立即归西……”

    这班小平十分歹毒,他着实不肯给司马白任何机会,在话将说完之前,便用右手拇指,按下了“追魂双绝鲁班筒”上的黑色崩簧!

    故而,最后的“立即归西”四字,是与崩簧的“格登”一声,同时响起!

    火焰狂喷,烟云弥漫,一大五小的寒星闪处,果然“立即归西”!

    但“立即归西”的,不是“圣剑书生”司马白,而是“辣手鲁班”班小平!

    原因在于“格登”之后,所发出的,不是“七孔黄蜂针”,而是“五云捧日摄魂钉”!

    换句话说,有比班小平手艺更高,心思更巧之人,替他在“追魂双绝鲁班筒”上,动了手脚,把筒中红黑崩簧,互相易位!

    再换句话说,是崩簧易位,按钮不易,成为按动红色按钮时,是发出“七孔黄蜂针”,按动黑色按钮时,是发出“五云捧日摄魂钉”!

    他凶心大动,按下了黑色按钮……。

    于是,便从红色筒口之内,喷射出了烟云、火焰,和一大五小,宛如五云捧日的六点寒星!

    黑色筒口,距离司马白三步不到,红色筒口,更是就在班小平的身前,近在咫尺!

    按钮才一着力,“格登”脆声便响,班小平立即尝到他适才所说“太以浓烈”的红烧滋味。

    “五云捧日摄魂钉”委实厉害,班小平不是金刚,不是罗汉,他连脑袋都被爆掉半个的,立即归西!

    司马白圆睁俊目,心中只奇不乐!

    因为死的是他才好,死的既是班小平,根本不曾解决他心中的痛苦烦恼!

    他看出班小平是死在“五云捧日摄魂钉”,则那只从班小平手内,落在地上的“追魂双绝鲁班筒”中,尚有“七孔黄蜂针”未发。

    司马白此时死念未消,遂想拾起“追魂双绝鲁班筒”,再给自己来上一下。

    但刚待伸手,眼前红影忽闪!

    一位金面赤衣人,飘身进谷,到了司马白的面前。

    一路行来,所谓“金面赤衣人”,出现了三四位之多,有的是友,有的是敌!

    司马白悔惭怒恨之下,神智已有点不清,他怎能辨认出这位刚刚由谷外闪入,飘落在自己面前的金面赤衣人,究竟是那一位呢?……

    无从辨识,只有发呆?……

    才一发呆,灾祸立至!

    这金面赤衣人居然是敌非友,他出手了!

    赤色长衣的大袖挥处,一枚尾钩赤红的蝎形暗器,直飞司马白心窝“七坎”死穴!

    赤红尾钩的蝎形暗器一现,司马白应该立即明白,这位金面赤衣人是“天蝎四凶”中的“天蝎神君”蔡昌!

    但他仍然傲立如山,绝不闪避!

    因为他正想死,死在自己手上,死在朋友手上,抑或死在敌人手上,都差不多,纵或滋味略有不同,但一螟无知,都可以解决己力所无法解决的痛苦与烦恼!

    更何况“天蝎神君”蔡昌何等功力,既已抢先出手,司马白便算反身想躲,也躲不及!

    故而他傲立如山,听凭那尾钩赤红,显然极为厉害的蝎形暗器,在心窝的“七坎”死穴之上,透衣而入!

    “扑通……扑通……”

    第一声“扑通”,当然是司马白被一蝎穿心的尸身倒地之声,但第二声“扑通”,却又是什么呢?

    有点出人意外,第二声“扑通”之声,竟是“天蝎神君”蔡昌用赤红蝎尾的独门暗器,向司马白下了毒手,司马白未加抗拒,并已一蝎穿心,尸身倒地,蔡昌得心应手,应该仰天狂笑才对,他为何也像具死人般的仆倒了呢?

    这现象,起先的确奇怪,但等蔡昌仆倒在地以后,却又并不奇怪。

    蔡昌恰巧是倒在司马白之旁,但两人的倒法,却不相同。

    司马白是心窝中袭,仰面而倒,蔡昌则是莫明其妙地,俯身仆倒!

    两人这一倒地,在司马白的前心,和蔡昌的后背,各有一件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色泽不同,相映成趣!

    一件红色,一件白色。……

    司马白胸前“七坎穴”上,露出一截赤红色的蝎尾……。

    蔡昌背后的“脊心穴”上,嵌着一粒龙眼大小、六角形的雪白明珠……

    赤红蝎尾无须解释,是蔡昌所发厉害无比的奇毒独门暗器,前半截业已极为准确的,在“七坎穴”部位,透入司马白所着青衫,只留一截赤红蝎尾,在青衫之外。

    这是铁铸蝎形暗器,不是真蝎,故而喂毒尖锐部位,是在蝎头刺入,不是靠那赤红蝎尾的尾钩螫人!

    但龙眼大小、六角形的雪白明珠,却又是何物呢?

    这粒明珠,似乎还会变化,就这片刻之间,由大而小,渐渐消失,终于完全不见,“天蝎神君”蔡昌则全身直挺挺,**的,好像变成了一具冻尸!

    哦!明白了……

    但也必须见闻广博,极有江湖经验之人,在目睹这种奇异变化之后,才会恍然明白。

    在蔡昌“脊心穴”上,迅即化去的六角形雪白明珠,是千万年冰雪精英所化,被花寒玉于“雪山”巧得,使以炼成一身冰雪奇功,得号“雪魂仙子”,平素对此珍逾性命,轻易不肯示人的“雪魂珠”!

    “雪魂珠”既已化在蔡昌体内,这位已遭劫数的“天蝎神君”,必然成了一具“冰尸”,但“雪魂珠”的主人“雪魂仙子”花寒玉?

    花寒玉出现了……

    她不是一闪而入,而是仿佛疲惫已极地,从谷口之后,一步一步走进!

    不单“雪魂珠”已化,她也不配再称“仙子”!

    因为花寒玉太狼狈了……

    她脸上身上,至少有十处以上的伤痕,每一处伤痕,都是新伤,都还带着斑斓血渍!

    衣衫也破烂不堪,东一片、西一条,上一个孔,下一个洞的,不知经过了多少剑刺枪挑,刀砍斧劈!

    看光景花寒玉是经过了以寡敌众的一场大厮杀,浴血苦

    战,侥幸得脱重围,但却毫不矜惜的,反复与敌拚命,甘愿

    牺牲她视如性命的那粒“雪魂珠”,使“天蝎神君”蔡昌百脉皆凝,从此永坠寒冰地狱!

    花寒玉如此狼狈,脸色本就难看,但一进谷口之后,脸色却更难看了!

    这原因不在于她看见她自己最心爱的“雪魂珠”,业已化去,而是看见司马白胸前“七坎”死穴之上,所露出的那一截赤红蝎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花寒玉是为了那册尚自空无一字的“七巧真经”,吃足苦头,而“天蝎神君”蔡昌自然也是这群凯觎“七巧真经”的凶邪之一!

    花寒玉认得赤尾蝎形暗器,知道它的厉害,一见司马白是在“七坎”死穴上,被这种毒物打中,便知本无半丝生望,自己虽然出其不意,猝然以“雪魂珠”出手,杀了“天蝎神君”蔡昌,也不过只能为司马白泉下泄恨而已!

    她是比司马白年长不少,但对于这位丰神俊朗,英秀无比的小弟弟,在相识之后,却也由于缘份前决,忍不住爱意滋生,如今忽见司马白业已死于“天蝎神君”蔡昌的蝎形暗器之下,怎不芳心尽碎!

    花寒玉本身多处受伤,伤势并均甚重,适才勉竭全力,发出了那粒“雪魂珠”,更是即将不支虚脱,故而虽见司马白己遭不幸,却连哭都哭不出声,只向前跌跌撞撞地,抢了几步,便扑倒在司马白的遗尸之上。

    但花寒玉才一扑上司马白的遗尸,便似受了什么莫大惊疑般,口中“咦”了半声……

    后面如何?后面是一片静寂!

    因为花寒玉只“咦”出半声,她便无法支持,四肢一松,不知是死去?抑或晕去地,瘫爬在司马白的遗尸之上,一动不动!

    真是完全静寂么?……

    不见得!

    下面不动,上面在动!

    所谓“上面”,不是指爬在司马白遗的花寒玉,又复苏醒过来,而是指这谷口右侧的百丈峭壁顶端,有条人影在动!

    这条人影,看见了不少事情,他看见司马白怎样败于班小平的掌下,他看见班小平怎样死于自己的“追魂双绝鲁班筒”下,他看见司马白怎样胸前“七坎死穴”上,中了“天蝎神君”蔡昌的蝎形暗器,尸身仰面倒地!

    他也看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蝎神君”蔡昌中了“雪魂珠”,变成一具冻尸,归诸劫数!

    他只能看……不能动……

    无论他是那一方的朋友?抑或完全是局外身份,他也没有办法搭救这场劫运中的任何一人……

    因为距离太高,上下纵不及百,也有**十丈,这个人功力有限,他无法恍如绝世飞仙般,轻轻易易地垂空而降!

    何况,不论是斑小平,司马白,或蔡昌,每个人死法虽然不同,但死得却均极为透澈!

    所谓“透澈”,就是“准死无救”,慢说是目睹惨状的壁顶之人,并不知医,就算他是当代第一神医“瞽目天医”葛心仁,他也救不了班小平,司马白,和蔡昌等人中的任何一条性命!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这两句话儿说得好,也说得对,再好的灵药、圣药、妙药、仙药,只不过能医“不死”之病,也就是“尚有希望”之人而已,至于“必死”之病,恐怕“阎王”都不能医!

    班小平死得最惨,中了自己的“五云捧日摄魂钉”,脑袋都被炸掉半个,尸身被焚,他还有任何可能不进枉死城么?

    司马白是“七坎死穴”上,被“天蝎神君”的独门暗器,透衣而入!

    心是人身极脆弱,最致命的部份,挨上寻常一刀一剑,或是一掌一指,都将惨死无救,何况是“天蝎神君”蔡昌以内力所发的蝎形剧毒暗器?

    司马白不畏百毒的奇异体质,业已消失,内力真元,也告大大损耗,他连班小平都斗不过,他怎么挨得起这等致命重击?决非任何人力物力可救!

    “天蝎神君”蔡昌死得比较平淡,他是“脊心穴”上中了“雪魂珠”,并被珠溶体内!

    换句话说,他整个身躯,已成为一块人形坚冰,尸体或可亘古不坏!但气息却永远断绝,淌若还有魂魄,最多也只可以在地狱之内,去闯个“天蝎鬼君”!

    花寒玉的出现,全身带伤,仆爬在司马白遗尸之上的情况,当然也在这位怪客目中,看到此处,所女“追魂谷”口的动态画面,皆已静止,皆已结束!

    故而,前面业已写过“上面在动,上面在动”,壁顶上的怪客,看不下去,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看谷下那些已遭劫数,已成尸体的人,他含着两眶热泪──业已流了不少,因胸前衣襟,完全湿透──连连摇头地,一声叹息而去。

    好,男主角司马白己死,这故事该结束了。

    不,故事还没写到一半,风云有变化,时事万变!

    孤叶青撑米,蒲芽绿散罂,赤符心作佩,采线有长萦。──时令是近“端阳”了。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坐观垂钩者,徒有羡鱼情。──地点是“洞庭湖”。

    不,“洞庭湖”太广泛了,地点是八百里田园中的一个最有名的湖畔胜处。

    宋朝时人陈与义写得好:“晚木声喧洞庭野,晴天影抱岳阳楼”,这里是“岳阳楼”!

    目远洞庭水,人倚岳阳楼──

    有诗意吧,不,倚楼的人,并不太有诗意,他虽然不能

    算是老人,一双眸子中,也显露出极高智慧,但神情却太焦

    悴了,他的跟角、额间,刻画了太多风霜,一袭青衫,也满是征尘酒渍,似乎不甚如意,十分落拓!

    但说他不够诗意吧,这位在“岳阳楼”上,倚栏远眺的青衫憔悴之人,口中却在吟诗……

    又错了,不是诗,是词,他吟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

    “几度夕阳红”不过才吟出一个“几”字,身后突有人接口说道:“不好!”

    青衫人住口回头,顿觉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年轻书生,年约十七八岁,衣白,人白,貌相秀丽,身材挺拔出群,比起青衫人的憔悴落拓,这白衣书生,实在太英气、太漂亮了!

    青衫人双眉微蹙,指着渺浩洞庭,和一发君山,目注白衣书生问道:“尊驾是说这景色不好?……”

    白衣书生摇头笑道:“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浮……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去不见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杜工部,李滴仙、孟囊阳等三位唐代大诗人都力加赞美,在下敢说这八百里洞庭的景色不美么?”

    青衫人苦笑道:“那么尊驾是说我这个人儿不好?”

    白衣书生又复摇头笑道:“彼此虽然风来水上,云度寒塘,江湖萍遇,从未识荆,但尊驾除了形神焦悴,似乎曾怀重大悲愁之外,全身上下,并不带半点邪气,我为何会嫌你不好?……”

    语音至此,微微一顿,不等青衫人再问,继续扬眉说道:“我是指尊驾适才口中微吟的那阙‘临江仙’词儿不好!”

    青衫人有点微感意外地,向白衣书生看了一眼,问道:“那一句不好?”

    白衣书生应声道:“浪花淘尽英雄!”青衫人道:“不好之处何在?”

    白衣书生道:“浪花淘得尽者,不是真正英雄,真正英雄不会被浪花淘尽!”

    青衫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英雄难与命争!长江逝水,亘古如斯,白骨埋丘,英雄安在?……”

    白衣书生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话不能这样说法.白骨纵然归朽坏,英雄伟迹总长存!曹孟德洒酒临江,横槊赋诗。周公瑾督率水军,雄姿荚发,诸葛武侯纶巾羽扇,谈笑风流……”

    话犹未了,那青衫人突似触动了什么伤感,目中先现泪光,并截断白衣书生的话头,厉声喝道:“伟迹长留的那些,全是前代古人,我所感叹被浪花淘尽的,乃是今人!”

    白衣书生不料青衫人突然发了脾气,眉头徽皱,把语声放得和缓一些,含笑问道:“那些今人,能否请教一二?”

    青衫人刚待开口,突然目中泪光微闪,叹息一声说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这种触目怆怀,提起来都觉伤心之事,不提也罢……”

    人家不愿再提勾惹伤心的往事,白衣书生当然未便勉强,笑了一笑,扬眉说道:“尊驾刚才提起曹孟德洒酒临江之事,他那首‘短歌行’作得好:‘慨当以慷,尤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尊驾既然块垒未消,尤思难忘,在下便请你喝上几杯酒儿,以杜康解忧如何?倘若不能举杯消愁,你不妨再去‘洞庭湖’上,狂啸迎风,抽刀断水!”

    青衫人相当豪迈,并不推辞,立刻谢了一声,便与白衣书生同坐一桌,倾杯狂饮,仿佛酒量甚佳?

    但人是极奇怪的动物,尤其在心情变化方面,往往宛若夏云,无法捉摸!

    刚刚白衣书生请教他被浪花淘尽的,是那些今代英雄?他拒面未答,不肯勾惹伤心,但不多时后,青衫人却又主动要向不再追问的白衣书生,吐露一切。

    七、八杯酒儿下腹,青衫人长叹一声目注白衣书生道:“胸中有物,不吐难消,老弟还想不想听我所见的断肠往事?”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向青衫人略举杯,扬眉答道:“无所谓,美景良辰,喝酒第一,听不听旁人闲事,有什么要紧?但倘若尊驾一定要拿我作倾吐闷郁对象,在下也不妨洗耳恭听!因为我有的是闲功夫,不过端阳,我不会离开‘洞庭湖’面。”

    这就叫“以妙对妙”!……

    他想请教时,对方不愿作答,如今对方愿意作答,他又听不听无所谓了!

    “叱”的一声,青衫人又是一大杯“洞庭春”美酒下腹,指着白衣书生腰间所佩的剑鞘说道:“老弟,请恕我痴长几春,如此托大称呼,你除了腰间悬剑以外,目光中英芒隐隐,显然也是武林中人……”

    白衣书生对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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