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尘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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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风尘二怪 (第1/3页)

    李燕豪赶着马车飞驰,从原路进入官道。他看见了城门,但是他没进城,赶着马车由城前的官道驰了过去。

    马车越驰越快,简直像飞。没一会儿工夫,车驰进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相当茂盛,在官道两旁往外延伸,也就是说官道从这片树林中穿过。

    看看树林过了一半,李燕豪猛挥一鞭,然后人从车辕上腾起,疾若鹰隼地没入了顶上的茂密的枝叶中不见。马车依然往前飞驰,出树林近百丈处,被截住了。

    截住马车,是前四后八,一十二名身穿锦衣华服的人,前四名部是五旬以上的老者,后八名则清一色中年汉子。

    马车停住,两名中年汉子扑过来钻进车篷,但一转眼就又出来了,向着四名华服老者摇了头,四名老者脸色一变,一名冷哼道:“好一番金蝉脱壳。”

    另一名老者道:“他是金蝉脱了壳,那丫头跟那两个老的呢?”

    先前老者道:“看佯子是真上了金家的船了。”

    后说活那名老者道:“嗯,这下是上了船了!”

    说完了这话,四个人八目交投,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树叶扑簌簌落了一地。

    可惜,李燕豪走远了,既没看见,也没听见。

    一名中年汉子躬身道:“那小子——”

    先前老者冷然摆手:“让他去闯龙潭虎穴吧,金钩。樊笼都准备好了,咱们遵照指示,在京城以外交通要道,围它个水泄不通,看他还能往哪里跑。”

    “是!”那华服汉子恭谨躬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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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燕豪顺利地抵达了京城外,他一路没遇到任何阻拦。

    许是他这一着瞒过了“北派穷家帮”跟首府的铁骑。

    宏伟、庄严的“永定门”就在他眼前,静静地坐落在夜色中,两扇巨大的城门关闭着,四周静悄悄的,没动静,也没人影。

    李燕豪抬眼打量,城门高约摸两丈,墙高约摸四丈,墙头还有炮石,可是也看不见人影。

    李燕豪知道,墙头不是没有人,而是墙头宽丈余,上头纵然有人活动,站在城下也是看不见的。

    如今城门关着,不能等到明天一早进城,现在想进城,唯一的办法就是越墙而进。

    李燕豪猛提一口气,陡然腾空拔起,巨鹰般落上了墙头。

    他脚刚站上墙头,只听一声沉喝遥遥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旋见一条人影从数十丈外墙头掠了过来。

    李燕豪理也没埋他,腾身掠了下去。疾快地没入了城根儿黑暗中。

    只听城墙上一阵喊,旋见几盏灯亮起。以后是什么个情形,李燕豪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城根儿。

    深夜的外城,已经设什么行人了,有的只是“五城兵马司”职司巡城的人,还有“巡捕营”的巡捕。

    这些人,职司京城小部分治安,日夜巡弋,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拿个把鼠窃毛贼,如此而巳。

    这种人,除非是李燕豪故意让他们看见,否则他们永远发现不了李燕豪的。

    李燕豪在大街小胡同拐了一阵,到了一条胡同口,外望,街上有几户人家挂着明亮的灯,那是客栈。

    他找的就是客栈。准备先歇息一宿,明天再行打听查访的营救工作。

    他正打算走出去,蓦地,身后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

    李燕豪只当是冲着他来的,心头微一震,忙滑步侧身,把一个身躯飘进了胡同口暗影里。

    他刚躲进暗影里,三条黑影从丈余掠过,进了丈余外一条横着的胡同里。

    李燕豪目力超人,虽然三人身法快速,没能看清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已看出,三个人两旁两个俱是一身夜行衣装,而中间那个人则是普通打扮,而且中间那个人似乎是被两旁那两个夜行衣装的,一人一支胳膊架着的。

    这,任何人都看得出,中间那个人是遭了劫持。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种事,五城兵马司跟巡捕营那些查街巡夜的,究竟是干什么的!

    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北京城原就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

    事不关己,本不必过问。

    奈何李燕豪他生就一副侠骨.他只略一思忖,立即闪身跟了过去。

    他进了横着的那条胡同里,那两个人架着中间那一个人,在五六丈外翻墙进入了一户人家。

    李燕豪飞身掠了过去。

    这户人家,一圈丈高围墙,高高的门头,气派的两扇朱漆大门,门前十几级高石阶,门口也悬挂着两盏明亮的大灯。

    李燕豪没工夫看这些,他找个有树的地方掠上了墙头。

    他看见了,好大的个院子,这只是前院。

    隔着一道围墙的后院,林木森森,灯火几点,森森的林木中,隔露几间飞檐狼牙。

    就在这前院里,刚才那三个人,两旁两个穿夜行衣的靠里面站着,中间那个人,如今则面下背上的趴在他两个之间。

    偌大一个前院里,就这么三个人,看那两个的架式,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通往后院的一扇门开了,两前两后一中地走出来五个人。

    前头两个,家人打扮,各提着一盏灯带路。中间那人,穿着很讲究,是个瘦高中年人,年纪四十上下,面目阴沉;后头两个,则是两个打手模样,利落打扮的中年黑衣汉子。

    两盏灯一从后院门行出,两个穿夜行衣裳的汉子立即躬下身去,一直到瘦高中年人到了跟前。

    瘦高中年人冷峻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冷冷地道:“得手了?”

    “是的!”两个穿夜行衣裳的恭声答应。

    “拍活他的穴道。”

    “是!”左边那名穿夜行衣裳的,应声弯腰出来,在地上那人身上拍了一下。

    只见地上那人挺身跃了起来,显然,他也是个颇具身手的练家干。

    两个穿夜行衣裳的都有准备,地上那人一跃起,他们同时举掌,一人扣上那人一边肩窝。

    右边那穿夜行衣裳的同时冷喝道:“看清楚到了哪儿了,老实点儿。”

    “肩井”重穴在人手掌中,那人丝毫挣扎不得,低低的闷哼了一声,身躯往下微一矮,旋听他怒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绑票人也找错了——”

    瘦高汉子阴森森地冷笑道:“相好的,别反穿皮袄装羊了,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去,爷们盯了你多少日子了,既落进了这个门里,你最好认命,你知道爷们想知道什么,老老实实的说吧,别隐瞒一个字儿,要不然你是跟你自己过意不去。”

    那人道:“这话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压根儿找错了人。”

    “爷们要是真找错了人,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形了,你话也绝不是这么说的。”

    “话不是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说?”

    瘦高汉子阴阴一笑,点头道:“好,我教你。”微一摆头。

    一名打手模样的汉子走了上来,照那人肚子上就是一拳。那人还真够硬的,只弯了一下腰,连哼也没哼一声。

    瘦高汉子道:“会了吧。”

    那人直起了头,“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了出去。

    谁也没防他有这一招,瘦高汉子没来得及躲,硬被吐个满脸开花。那打手怒喝一声就要再出手。

    瘦高汉子伸手一拦,他还真行,居然连擦都不擦,他一双阴鸷目光盯着那人,突然哼、哼,哼一阵阴笑。

    “用不着这一套——”那人话还没说完,瘦高汉子突伸手劈胸抓住了他。

    这一抓,似乎比那一拳还厉害,那人难以忍受,身子扭动着,直哼哼,但“肩井”被人扣着,他却无法挣脱。

    李燕豪看得扬起了眉,他知道,瘦高汉子五指抓的不只是衣裳,还有那人胸口的肉。

    突然,那人说了话,咬着牙:“既落在你们千里,要杀要剐任由你们,想从我嘴里问出些什么,那你们是做梦。”

    “未必!”瘦高汉子狞声道:“除非你真是条汉子,除非你是条铁打铜浇的汉子。”

    他五指似乎又用了力,那人哼声大了些,扭动得厉害了,身子也起了颤抖。

    李燕豪看不过去了,飞身掠了过去,直落近前,冷然道:“放手!”

    几个人都一怔,连那人也抬眼望向李燕豪。

    李燕豪现在看见了,那人竟是个颇为俊秀的小伙子。

    只听瘦高汉子道:“你是……”

    “过路的。”李燕豪道:“看不惯你们这一套。”

    “哼!”一声沉哼,那名打手不知天高地厚,首先发难,一拳击向李燕豪胸腹之间,拳力居然颇见劲道。

    李燕豪伸手就扣住了那打手的腕脉,那打手可不及小伙子硬,“哎呀!”一声矮了半截。

    李燕豪逼视着瘦高汉子道:“我叫你放手。”

    另一名打手没吭一声扑了过去,李燕豪手一抖,这名打手撞了过去。

    砰然一声,还真响.两个都倒下了,没再动一动。

    两个提灯的直往后退,两个穿夜行衣裳的,松了小伙子的肩,西只手掌抓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冷笑一声,抬手点了两指,那两个抱着右手蹲了下去。

    瘦高汉子瞪大了眼,松了小伙子,小伙子踉跄后退,要倒,李燕豪伸手扶住了他。

    瘦高汉子道:“相好的,你们是一路的?”

    “我说过.过路的,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我只看不惯你们这种手法,这个人我带走了,有什么过节你们以后了吧。”他扶着小伙子要走。

    瘦高汉子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跨步欺进,单掌一递,疾抓李燕豪胸中要害。

    李燕豪轻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抬手迎了过去,五指如钩,抓向瘦高汉子惋脉。瘦高汉子应变相当快,他一惊之下就要沉腕变招,

    奈何他没能快过李燕豪,没能躲过李燕豪这一抓,在他要沉腕变招以前,李燕豪的五指已然扣住了他的腕脉,瘦高汉子心胆欲裂,沉喝一声就想挣。

    李燕豪岂容他挣.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汉子沉喝之后跟着一声闷哼,身躯马上矮下半截。

    两个穿夜行衣裳的大惊失色,想救瘦高汉子,可是他两个刚动;李燕豪已冷然说道:“先估量一下,能保得住自己再救人。”

    那两个一听这话,硬是没敢再动。李燕豪冷冷一笑,就待松了瘦高汉子,倏地一声震人耳鼓的沉哼传了过来。

    两个穿夜行衣裳的,连瘦高汉子在内,神情都为之一喜。

    李燕豪情知对方来了能人,他仍扣着瘦高汉子的腕脉,抬眼望去。

    只见通往后院那扇门已然大开,从门里走出一前八后的九个人来。

    前面一个,是个五旬上下的老者,中等身材,长眉细目,白惨惨的一张脸,三绺长髯飘拂,身穿一件海青色长袍,外罩团花黑马褂儿,顾盼之间,两眼精芒闪动,自然流露一种逼人的冷峻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双修的好手。他身后八个,则是清一色的穿着裤褂儿、利落打扮的中年汉子。

    老者缓步逼过来,那八个中年汉子则腾跃如飞,掠过来呈半弧状围住了李燕豪。

    两个穿夜行衣裳的立即迎过去恭谨躬身:“二管事!”

    敢情这老者是个二管事。

    二管事已是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那二管事以上的人就可想而知了,这座大宅院不简单,必然是大有来头。

    老者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道:“你们可是真会办事啊,竟让人家缀到家里来了。”

    两个穿夜行衣裳的低下了头,硬没敢吭一声。

    瘦高汉子叫道:“二管事,这小子……”

    老者沉喝道:“闭上你的嘴,命在人家手里,你还嚷嚷什么。”

    瘦高汉子也马上闭上了嘴。

    老者森冷目光落在李燕豪脸上,唇边浮现起一丝难得的笑意,却是森冷阴笑:“没想到马老爷子麾下,竟藏着这么位一流高手啊,请教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李燕豪淡然道:“阁下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马老爷子的人,我是个过路的江湖人,只是看不过你们这种行径伸把手而已。”

    老者**:“是么?”

    “是这样。”

    “这么说,你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事实如此。”

    老者仰天大笑,笑声裂帛似的,笑声一落,神色倏转森冷:“年轻朋友,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怎么奸把我当三岁孩童。”

    李燕豪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相信那位马老爷子手下的人,不会连个承队的勇气都没有。”

    老者目光一凝,森冷外射:“年轻朋友,你当真不是马老头儿的人?”

    “不是,信不信在你。”

    老者两眼之中森冷光芒闪动,上下打量了李燕豪一阵,“嗯!”了一声道:“你的确是面生得很,不像在京都地面上活动的,那最好不过,朋友,你既从江湖道上来,就该懂江湖道上的规矩。”

    “什么规矩?”

    “这是骆马两家之间的梁子,而朋友你只是个过路的人……”

    “不错,这是你们两家的梁于,我只是个过路的,不该横里伸手,可是,了断梁子应该光明正大的划道儿,光明正大的做个解决,像这样半夜三更掳人家一个半大孩子来施以私刑,又合哪一条江湖规矩?”

    老者阴笑道:“年轻朋友,你倒挺会说话的啊,看来你对京畿地面上的事儿,是太隔阂了。”

    “这话怎么说?”

    “京畿地面,天子脚下,在这—带活动的江湖道,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外来的江湖朋友,最好装聋作哑,少管这儿的闲事啊。”

    “呃?要是既不愿装聋,又不愿作哑,管了这儿的闲事,会怎么样?”

    “哼,哼,年轻朋友,把命丢在了这儿,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可是件后悔都来不及的惨事儿啊!”

    “原来如此啊……”

    “年轻朋友,念你是个过路的,也年轻几岁,现在收手扭头还来得及,骆家不为已甚,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李燕豪笑了:“二管事,江湖道上的,本来就是刀口舐血,路死路埋,沟死沟葬,要是怕这个,当初何如别沾江湖。”

    老者两眼精芒一闪:“年轻朋友,你的意思是……”

    “事,我既碰上了,也伸了手,断无虎头蛇尾、半途收手的道理,这个人我是非带走不可,至于你们骆马两家的梁子,错过今夜,随你们怎么了断,言尽于此,我要告辞了。”

    话声方落,铮然连声,呈半弧状围在身后的八名汉子,一人手里多了把精光四射的软剑。

    李燕豪看得笑了:“好吧,既是这样,就只有麻烦这位送我一程了。”

    他一手扶着小伙子,一手拉着瘦高汉子,转身要走。

    老者笑道;“年轻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有几分像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可是如今……”

    李燕豪转过身来道:“二管事,你误会了,我这么做为的不是我,而是你骆家的这些人,事不关我,我不愿伤人,你明白么?”

    说完话,他转身要走,那八名汉子立即抖直了八柄软剑,剑尖齐指李燕豪。

    老者在身后狞声道:“年轻朋友,他送不出去你的。”

    李燕豪淡然道:“试试看吧。”

    一手扶着小伙子,一手拉着那瘦高汉子,向着八名中年汉子行了过去。

    “站住。”八名中年汉子齐声大喝。

    李燕豪听若无闻,脚下连顿都没顿。只这么一转眼工夫,李燕豪离那锋利的剑尖,已不过一丈。

    身后响起老者一声沉哼,八名中年汉子突然收剑往两边退去。

    李燕豪也没回头,道:“多谢二管事,有一位送我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任何一个,二管事若是要这位早一刻回来,最好不要让任何一个跟出去。”

    老者激怒道:“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

    李燕豪道:“我无意惹麻烦,不过我是不是会有麻烦,那就任由你们骆家了。”

    他走向大门,老者带着八名中年汉子,还有那个穿夜行衣裳的,也跟到了大门。

    大门所在,自然有人,可是那些人一见这情形,也只有连忙开门,让李燕豪出去。

    临出大门,李燕豪回身说了一句:“诸位最好到此为止吧,只等我走出百丈,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自会马上放这位回来。”

    李燕豪一手扶着小伙子,一手拉着那瘦高汉子,从从容容的出门而去。

    老者跟那八名中年汉子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老者没任何表示,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老者虽没什么表示,可是一张白惨惨的脸,如今色呈铁青,而且一袭长袍无风自动,看上去倒真吓人。

    李燕豪拐了几条黑胡同,默察四周,证实的确没人跟踪,他停了步,松了那瘦高汉子:“多谢了,阁下请回吧。”

    瘦高汉子如逢大赦,没敢吭一声,甚至没敢多看李燕豪一眼,扭头撒腿就跑,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儿。

    李燕豪转望小伙子:“这位兄弟,你自己能走么?”

    小伙子一直没说话,此刻忙点头:“谢谢您,谢谢您,能,我能走!”

    李燕豪收回了手道:“那么,小兄弟,你请吧!”

    小伙子却没马上走,满脸敬佩感激之色地望着李燕豪:“容我请教,您——”

    “小兄弟,别多问了,趁他们没来之前赶快走吧。”

    “不,要不是您仗义伸手,我这条命今几个就非留在骆家不可,身受您活命大恩,要是连您的大号都不知道;回去非挨顿臭骂不可。”

    “挨顿臭骂总比再次落入骆家人手里强,快走吧。”

    “您——”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好吧。”

    小伙子深深一眼点了头:“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双招子没瞎,我记下您了。”

    他一抱拳,转身要走,可是突然他又转回了身,望着李燕豪道:“您真是从京里路过?”

    “怎么?”

    “您要是真路过,那是最好不过,您的绝世身手我瞻仰了,可是骆家在京里有大势力,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而且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你的意思我懂,多谢提醒,别为我操心了,还是快走你的路吧。”

    小伙子没再多说,一抱拳,转身而去,走得飞快,一转眼间就消失在胡同夜色里。

    李燕豪望着小伙子不见,又运功暗察了一下四周,这才放心的也走了。

    片刻之后,李燕豪进了一家店名“京华”的客栈,这家客栈店名起得气派,客栈却不怎么大,只是一进院子,李燕豪就住进了东边一间屋,伙计送过茶水后走下。

    李燕豪洗了把脸,喝了两口茶,灯下想上了事儿.他想怎么着手救霍天翔。当然,要救霍天翔,第一件事就是得先打听出霍天翔现在在哪儿;要打听霍天翔现在在哪儿,只有两条路,一是趁夜进入内城,找几个扯得上关系的人逼问,一是找京城地面的江湖道打听。

    后者比较容易,但却顾虑多,北京城卧虎藏龙,没摸清就贸然打听,很可能等于告诉哈三,他来救人了。

    而且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虽然刚沾上马骆两家,又弄不清楚马骆两家究竟是千什么的,又怎么能贸然打听,

    要是这两条路部行不通,那就只好直接找上哈家,可是一旦找上了哈家,那就等于是跟满虏正面冲突了,身在京城,跟满虏起了正面冲突,怎么说也是有害无利的。

    那么该怎么办?李燕豪越想眉锋皱得越深.他皱着眉熄了灯,皱着眉上了炕,皱着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还真不短,醒来睁开眼,日头已经上了窗户了。

    起了床,开开门,洗过脸,伙计来了,进门赔笑哈腰:“爷您起早,好吧?”

    “好,很好。”

    “小号地方小,侍候也不周,您多包涵。”

    和气,会说话,会做生意。

    “好说。”

    “您的早点,是小的给您去买,还是——”

    “你别费心了,我这就走,给我算算店钱吧。”

    “店钱,这位爷,您的店钱有人替您付过了。”

    李燕豪一怔:“有人替我付过了,谁替我付过了?”

    “您的朋友,昨儿晚上您前脚到,您那位朋友后脚就进了小号。”

    “呃!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位爷们儿,四十上下年纪,指着您的背影说给您付的店钱,搁下钱就走了,而且一付就是三天,还说万一不够,等您走了以后他再来算,可是您要是今儿早起就走,他付的店钱可就多了。”

    李燕豪皱了眉。

    伙计看了看李燕豪,道:“怎么,您想不起这是您哪位朋友了?”

    李燕豪点头道:“我还是真想不起这是哪位朋友了。”

    “那难怪,您交游广,那位爷又没留下大名——”

    李燕豪明白,这事蹊跷,问题不在对方有没有留下姓名,就是对方留下姓名,恐怕他也不队识。

    这档子事只有一种可能,跟他昨天晚上救的那个小伙子有关联。

    李燕豪也没有说什么,他替人做了主,多出来的店钱赏给伙计了。伙计千恩万谢送客送到了门口,把客人都送出门了,还不住的哈腰道谢呢。

    李燕豪离开了客栈,东边廊檐下,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跟上了他。

    李燕豪似乎茫然无觉,本来嘛,小贩满街跑,怎见得是跟踪他的。

    走着,走着,李燕豪进了一条胡同,卖糖葫芦也跟了进去,可是卖糖葫芦的怔住了,不过是前脚后脚工夫,李燕豪没了影儿。

    卖糖葫芦的正这儿发怔,身后有人说了话;“还没吃过糖葫芦呢,多少钱一个?”

    卖糖葫芦的忙转身,猛一惊,眼前这位要买糖葫芦的,可不就是李燕豪。

    望着大吃一惊的卖糖葫芦的,李燕豪笑了:“朋友,给我付店钱的,该不是你吧?”

    卖糖葫芦的定过了神,连话都说不上来:“这,这-—”

    李燕豪又笑道:“本小利小.挣这几个钱不容易,干嘛给我付店钱,让我心里不安。”

    就这么两句话工夫,卖糖葫芦的定过了神,瞪着眼,脸上一片茫然色:“这位爷,你,你说什么啊?”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光棍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何必呢.替人花了钱还硬不认帐,图什么啊?朋友,卖糖葫芦挣不了几个钱,别跟着我耗工夫了,请归告贵上,这一回的情,我领受了,下回不要再破费了,我不过是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这样的。”

    说完话,他转身顺着胡同走了。

    卖糖葫芦的直了眼,望着李燕豪出了那头胡同,他转过身撒腿跑了!

    李燕豪从容、泰然地出了胡同口。

    刚出胡同口,两旁各走过来一个穿裤褂儿、利落打扮的汉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了李燕豪,左边一名压低了嗓门儿道:“朋友,借一步说话。”

    李燕豪只好停了下来.打晕了两个汉子一眼,道:“咱们认识么?”

    右边一名汉子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一回生,再有一回也就熟了!”

    李燕豪微一点头道:“说得好,有什么活在这儿说吧,我还有事儿——”

    左边汉子冷然道:“要是能在这儿说,我们就不劳动你的大驾了。”

    语气不善,显然是霸王硬上弓。

    李燕豪只当是昨夜救的那个,今早这卖糖葫芦的一路,没在意,眉锋微皱,笑笑道:“我要是不想去呢?”

    “只怕由不得你。”

    “这儿是京城,大街上这么多人,难不成两位还能硬把我架走不成?”

    左边汉子脸色一变,还没有说话。

    右边汉子已冷然道:“朋友,昨儿晚上有胆伸手架梁,难道说今几个早起,连跟我们哥儿俩走一趟的勇气都没有么?”

    李燕豪马上明白了,敢情,这两个是昨儿晚上去过,那深宅大院骆家的人。

    他点了头:“呃,原来是这档子事啊,两位,我是个过路的,并没有意思伸手架什么梁——”

    左边汉子道:“这话你对我们哥儿俩说没有用。”

    “那么我该对谁说?”

    “走一趟吧,你会见着做主的人。”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正色道:“过路的人不愿惹是非,我本应马上去见那位能做主的人,可是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误,还是等我办完事后,再行解释这件事吧,两位请让让。”

    他双臂微一抬,两个汉子立足不稳,各往后退了一步,他没再看两个汉子一眼,迈步行去。

    两个汉子脸色大变,左边一名要有所行动,右边一名抬手拦住,施一个眼色,两个人飞步而去,转眼不见。

    李燕豪头也没回,过了对街,在廊檐下往前走,走没多远,一块老高的招牌矗立眼前,招牌上六个大字,写的是:“马回回清真馆”!

    这马回回清真馆,在北京不算是大饭庄子,可却是相当有名的一家。

    你试着打听打听问一问,提起牛肉蒸饺,羊杂汤,或者是烧羊肉,没人不扬起大拇指来,说一声“马回回清真馆”!

    李燕豪到了马回回清真馆门口,转身走了进去,八成儿,他是吃来了。

    这当儿,马回回清真馆刚开门,李燕豪是上门的头一个客人。

    一进门,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小伙子就迎上来了,哈着腰,满脸都是笑,摆着手让座。

    李燕豪看看没人,只有柜台里坐着戴老花眼镜的老帐房,当即就道;“我想见见贵东家。”

    伙计一怔,柜台里的老帐房也抬起一双老眼,上下打量起了李燕豪。

    伙计很快定过了神:“请问贵姓?”

    “李,十八子李.从塞外来。”

    “塞外地方可大得很哪!”

    柜台里的老帐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接了口。

    “贺兰山里,有座潜龙谷,老人家听说过么?”

    老帐房站了起来:“这位老弟,你是贺兰山潜龙谷来的?”

    “不错!”

    “老弟台跑的路可真不近啊!”

    “的确够远的!”

    “老弟台确是贺兰山潜龙谷来的?”

    “老人家,潜龙谷的主人姓袁,没有错吧?”

    老帐房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冲伙计施一眼色:“别这儿傻站着,倒茶去。”

    伙计答应一声,一溜烟般进了里头。

    老帐房一双老眼紧盯着李燕豪:“老弟台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够辛苦,请坐!”

    李燕豪情知,伙计往里去,倒茶是假,通报是真,用不着多说什么,坐下等就行了,所以他当即叩谢了一声,坐了下去。

    他没多说,老帐房可不少问,盯着李燕豪道:“台甫是——”

    “不敢,燕豪,燕赵之燕,豪杰之豪。”

    老帐房微一点头道:“应该是燕赵豪杰。”

    话刚说完,伙计快步出来了,手里没端茶,冲老帐房一哈腰:“六爷,请这位里头坐吧。”

    老帐房向李燕豪一拱手:“老弟台,请跟我来。”

    转身往里行去。

    李燕豪站了起来,向着伙计道声:“有劳了。”迈步跟了进去。

    从外头看,看不出什么,这一往里走,才觉出这家马回回清真馆相当深。

    走完一条长长的走道,进了一个小院子,两边各两间厢房,迎面两暗一明三间上房,就在上房屋的台阶上,两下一上站着三个人。

    站在较下台阶的两个,是两个一脸精干色的中年汉子,一式黑色裤袄,袖口卷着,露着雪白一段衬褂袖子,腰里鼓鼓的,较上台阶的那位,是个白白胖胖的汉子,四十多近五十年纪,脸色白里透红,气色相当好,浓眉大眼,一部发灰的络腮胡,流露着自然的慑人威仪。

    他身下是件马裤,脚穿鹿皮靴子,上身是件翻领皮袄,雪白的羊毛往外翻着,头上,则是一顶三块瓦,硬是黑貂皮的。

    他个头儿本就不小,这身打扮更显得他膀三停,腰十围,魁伟高大。

    李燕豪一进院子,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便盯上了李燕豪。

    老帐房拖步上前:“东家,这位就是李老弟。”敢情这位便是马回回。

    马回回步下台阶,两名中年汉子跟下台阶,紧随身后,马回回迎着李燕豪一抱拳:“马回回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李燕豪答了一礼:“燕豪来得鲁莽.还请马叔海涵。”

    马回回目光一凝,微露诧异色:“李朋友,你这称呼……”

    李燕豪道:“请马叔先接‘虎符剑令’。”

    他取出“虎符剑令”平托掌上。

    马回回神情一震,旋即脸上一片肃穆,曲一膝跪了下去,出双手接过“虎符剑令”,站起,肃然道:“见令如见大将军,尊驾是——”李燕豪道:“老人家的恩典,燕豪是老人家的衣钵传人——”

    马回回神情又一震:“原来是少爷到了,马福祥见过少爷。”他恭谨躬下身去。

    李燕豪接过“虎符剑令”答礼:“马叔诸位不要多礼,燕豪不敢当。”

    马回回侧身后退,摆手道:“少爷请屋里坐。”

    李燕豪抱拳谢了一声,迈步向上房屋行去。

    进了上房屋,马回回请李燕豪上座,自己与老帐房等侍立一旁,李燕豪自是不肯,几经推让,马回回才一旁陪坐,老帐房跟两名汉子则站立一旁。

    坐定,马回回肃穆恭声问道:“大将军安好?”

    李燕豪神情微黯,道;“老人家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马回回大惊色变,霍地站起失声道:“这,这怎么会……”

    李燕豪道:“岁月不饶人,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长年奔波,以致积劳成疾……”

    马回回砰然一声面向北跪下,老帐房跟两名汉子也跪下去,李燕豪急忙站起。

    马回回巨目涌泪望空颤声说道:“大将军归天,末将竟未能随侍在侧,罪该万死——”

    李燕豪扶起马回回,道:“马叔还请节哀。”

    马回回等含泪站起,马回回道:“大将军怀河山沉沦之痛,为匡复大业,未尝一日稍歇,而今竟未能亲眼见河山收复,怎不令人悲,怎不令人痛。”

    李燕豪道:“马叔,老人家把‘虎符剑令’交给了我,只要咱们不懈怠,总有一天能以收复河山来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的。”

    马回回猛抬头,泪渍满面:“马福祥等誓死追随少爷左右,为匡复大业,愿赴汤蹈火.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多谢马叔,马叔诸位忠肝义胆,令人敬佩。”

    李燕豪劝着马回回落了座,坐下之后,马回回举袖拭泪,道:“少爷去过昌平了么?”

    “去过了。”

    “见过洪桐了?”

    “是的!”

    “唉,大将军麾下旧部,也只剩下洪桐跟我两个人了,洪桐长年守护明陵,我则在这儿享福,想想实在不安。”

    “马叔也别这么想,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尽管职责各有不同,但辛苦都是一样的,真要说起来,马叔所做的要比洪叔复杂、艰险得多,马叔又何不安之有。”

    马回回道:“您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洪桐的肩负要比我重得多。”

    “马叔——”

    马回回目光一凝,道:“少爷,您怎么叫我,千万不能这么叫,您这是折我。”

    李燕豪正色道:“应该的,马叔,老人家视您几位如手足,难道我不该这么称呼您?”

    马回回忽又热泪泉涌,摇头不语。

    李燕豪叫道:“马叔这是——”

    马回回忽然截口道:“少爷您这一句大将军待我几个如手足,勾起了我的悲痛,想当年我几个跟随大将军,出生入死,大小阵仗不知经过多少,主属之情,比一家人都亲.大将军也的确真拿我们当兄弟看待,从没有拿我们当过下属,恩德如山似海,而今大将军竟……使我们连个报答的机会都没有,怎不让人悲痛。”

    李燕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免也一阵酸,叹了口气,道:“马叔也不必再难过了,难过于事无补,想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只有靠你们大家的努力了。”

    马回回道:“您放心,我刚说过,只要是为复国,马福祥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李燕豪道:“复国大业光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一定要所有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同心协力,奋斗不懈……”

    马回回点头道:“少爷说得是,您现在既然执掌‘虎符剑令’,只要您登高一呼,还愁不天下齐应……您这趟到京里来,是——”

    李燕豪当即把来意告诉了马回回,最后道:“马叔人在京城,不知道对这件事有没有耳闻?”

    李燕豪说完了话,马回回等神情震动,听直了眼。

    李燕豪一见马回回等的表情,心不由往下一沉,道:“看这情形,马叔您似乎——”

    马回回失声道:“霍天翔让弄到京都来了,这,这,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马回回果然不知道。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看来哈三做事是够保密的,‘北京城’卧虎藏龙,哈三他居然能瞒过这么多的耳目,足见他有过人之能,是个人物。”

    马回回道:“少爷,霍天翔的安危,对咱们的影响极大,救人如救火……”

    “我知道,只是,马叔,我连霍大侠现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老帐房突然道:“二爷,要不要让大爷知道一下,请大爷派出人去打听打听?”

    马回回沉吟未语。

    李燕豪道:“马叔,这位大爷,是——”

    马回回道:“我的拜兄也姓马,是京城地面的第—位豪雄,势力遍京城。”

    李燕豪“呃”了一声。

    马回回忽—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少爷,救人如救火,咱们绝不能让他们暗地里把霍天翔给做了,您要是方便的话,我就陪你上拜兄家去一趟。”

    “我没有什么不方便,倒是马叔那位拜兄处——”

    “少爷,我跟他是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金兰兄弟,他也是位铁铮铮、没奢遮的汉子,天生一副忠肝义胆,平素对大将军景仰得不得了,也该让他见见您。”

    一抬手道:“给备两匹马去。”一名汉子恭应声中,飞步而去。

    马回回站了起来,道;“少爷,咱们走吧。”

    李燕豪也站了起来,由马回回、老帐房等陪着出了上房。

    出上房左拐往后,一路说着话到了后门,刚才那汉子已经拉着两匹健骑等在那儿了。

    马回回上前拉过两匹坐骑,另一名汉子忙开了后门。马回回向着老帐房交待了几句,偕同李燕豪出了后门。

    后门外是条相当宽的小胡同,地上到处是蹄印,显然马回回等经常由此进出,两人翻身上马,马回回一马当先带路,驰出了胡同。

    马行够快,两人两骑一阵东弯西拐之后,进了一条大胡同,停在一座大宅院之前。

    典型的深宅大院,奸气派的大宅院。

    老高的门头,两扇朱漆大门,一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石阶高有十几级,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砌的,白玉也似的,大门两旁高高挂着一对大灯.每个灯上写着斗大的一个“马”字。

    丈高的一圈围墙,从大门两旁往两边延伸,然后成弧形的往后弯去。

    围墙顶上,盖着一面深黄色的琉璃瓦,下头隔不远就是一个雕花的方格。

    越过围墙往里看,林木森森,翠绿一片,在那翠绿的枝叶中,偶尔风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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