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尘二怪

    第五章 风尘二怪 (第2/3页)

露出几角流丹的飞檐,高喙的狼牙。

    这座马府此他李燕豪昨儿晚上到过的骆府,建筑之美轮美奂,之气派,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即便是王侯家,也不过如此了。

    近在天子脚下的马府,这等规模,可以想见得在京畿一带,此宅主人是何等人物,具有何等的势力了。

    大门口石阶上,抱着胳膊,高高的站着四名壮健汉子,一见两

    匹健骑驰到,飞步迎下来两对,四个人齐躬身,恭谨地叫了一声:

    “二爷!。然后,两个汉子过来拉住辔头,接过缰绳。

    马回回只微点头“嗯!”了一声:“大爷在家么?”

    “在,在。”一名汉子忙应道:“刚从前门大街回来。”

    马回回二话没说,转冲李燕豪一声:“少爷,我带路了。”

    在李燕豪一声“马叔请”声中,马回回偕同李燕豪踏上石阶,进入马府。

    好大的前院,中间一条横量一人宽的石板路。

    把前院一分为二,靠两边,搭院墙,是各一排六间的平房,房子前头,石板路两边,则是空地,细砂铺成的空地,两边都放着兵器架,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应有尽有,样样摆得整齐。显然这前院还当着练武场。

    这么大的一个练武场,每天在这儿练武的人,必不在少数。

    事实上,现在就有十几二十个年轻小伙子在练着,两三个中年人在一旁指点着。

    马回回偕同李燕豪一踏上石板路,正在那儿龙腾虎跃,兔起鹘落的人,刹时全停了下来,一个个躬身哈腰:“二爷,您来了。”

    “二爷,您今儿个得空了。”

    “二爷,您要不要过过瘾儿。”

    马回回含笑点头示意,最后说:“我今儿个有正事儿,改天吧,改天再活动活动筋骨练两趟。”

    他陪着李燕豪往后去了,练武的又练上了,刹时又是龙腾虎跃。

    刚近后院门,打里头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是个中年人带着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十**年纪,长得体面,穿的干净,一脸的机灵勤快相。中年人更体面,四十上下年纪,中等身材,长眉细目,白白净净,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算得上是个潇洒人物美男子。

    两个人一见马回回,立即停步躬身。

    小伙子说:“二爷,许久没见您了。”

    “可不,你小子都快娶媳妇儿了。”

    小伙子脸一红:“二爷您说笑了。”

    中年人含笑道:“二爷,今几个是什么风啊?”

    马回回道:“先见见,李少爷!”

    马回回让见的,自不会错,中年人忙躬身:“李少爷!”

    李燕豪抱拳答礼:“不敢。”

    马回回又道:“少爷,这是我大哥的总管,内外双修,文武兼具,武文华,人称‘玉狮子’。”

    “武总管,久仰1”李燕豪含笑又一抱拳。

    中年人武文华一旁笑着道:“二爷您抬举,说什么内外双修,文武兼具,在这位李少爷面前,我恐怕成了石头猫了。”

    “呃,你瞧出来了?”

    “我这双招子,错不了的,二爷。”

    “你好眼力,‘虎符剑令’,袁大将军的衣钵传人。”

    武文华猛一怔,小伙子瞪圆了眼。

    “我大哥在哪儿?”

    武文华还在发怔。

    “文华!”马回回又叫了他一声。

    武文华定过了神,忙道:“在,在。”

    “我知道在,在哪儿?”

    “在水榭里歇着呢。”

    “那就进去说一声去呀。”

    武文华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武总管,请等等。”李燕豪叫住了武文华,转望马回回:“马叔,怎么说我都是个晚辈。”

    “少爷,你现掌‘虎符剑今’———”

    “那么马叔就该听我的。”

    马回回迟疑了一下:“既是您这么说,我就代大哥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向着武文华摆了摆子:“你们忙去吧。”他陪着李燕豪往里去了。

    武文华站那儿没动,望着李燕豪的背影,目光中流露着敬佩神色。

    马府的后院比前院还大,廊深漫回,小桥卧波,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的的确确美景如画,俱都看不见一个人,静悄悄的。穿画廊,过小桥,两个人来到水榭之前。

    水榭门口站着两个中年壮汉,急趋前躬身:“二爷,您来了。”

    “大爷里头歇着呢?”

    “是的,大爷刚从外头回来。”

    话说到这儿,水榭里传出了苍劲清朗话声:“福祥么,进来吧。”

    随着这句话,一个清癯老者出现在水榭门口,老者五十上下年纪,瘦削的一张脸、长眉、凤目、眼神如电,隐隐有慑人之威,见李燕豪微一怔:“这位是——”

    “末学后进李燕豪,见过马大爷。”李燕豪那里已抱拳施礼。

    “不敢!”

    马大爷没一点架子,忙答一礼,道:“小兄弟是——-”

    马回回一旁截了口:“大哥,里头谈吧。”

    马大爷让客进了水榭。

    马回回这才说:“大哥,这位李少爷是‘虎符剑今’大将军的衣钵传人。”

    “啊!”马大爷猛一怔,急急抱拳躬身:“马行云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大将军的传人驾临.马行云半辈子钦敬大将军,只恨福薄缘浅,没想到如今竟见着了大将军的传人,这,这……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转望马回回一跺脚:“你也真是,为什么不先知会我一声。”

    马回回道:“大哥可别冤枉我,是李少爷不让。”

    李燕豪道:“马大爷,燕豪只是个晚辈。”

    “李少爷,您是大将军的……”

    “他老人家是他老人家,燕豪是燕豪。”

    “可是……”

    “马大爷,恕燕豪直言,您不足世俗中人,何必非拘此俗礼不可?”

    马大爷略一沉默,“唉!”了一声道:“失礼,失礼,马行云真是太失礼了,事到如今,说什么才好呢,李少爷,水榭简陋,不敢留您在这儿坐,请……”

    他刚一个“请”字出口,李燕豪那里一抱拳道:“马大爷要是这么见外,燕豪不敢多留,就此告辞。”

    马行云一惊忙道:“李少爷,这……”

    “燕豪就在这水榭里,向马大爷多请教益。”

    “这……。马回回一叹道:“到底是大将军的传人,真是跟大将军一模一样,大哥,我看您就算了吧。”

    马行云眼一瞪道:“福样,你又……”忽一改态,改口道:“好吧,既是这样,我就只有从命了。”

    马行云让座,非把李燕豪让到上座不可,李燕豪坚持不受,让来让去,李燕豪还是坐在了客位。

    坐定,马行云肃容欠身;“李少爷,大将军安好?”

    马回回一旁黯然道:“大哥,大将军已然归天了。”

    马行云大吃一惊,忙问所以。

    李燕豪把对马回回说的,又告诉了马行云。

    马行云白不免一阵痛惜悲愤,说着话,一双老眼之中都见了泪光,把话说完,又离座望空跪拜,李燕豪、马回回双双答了一礼。

    归了座,马行云又唏嘘了一阵,这才忍悲问道:“李少爷这趟进京来,想必是有什么重大任务?”

    马回回又把霍天翔被挟持进京的事告诉了马行云。

    马行云一听之下,惊诧欲绝:“霍大侠居然被挟持进京,这,这我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燕豪,马回回对望一眼,李燕豪道:“看哈三的确是个高明人物。”

    的确,哈三爷这什事做的足够机密,连马行云、马回回这么两位人物都被瞒过了。

    马回回道:“大哥,李少爷是来营救霍天翔的,却苦于不知道哈三把霍天翔藏在了哪儿,贸然探查又怕打草惊蛇……”

    马行云点头道:“嗯,这北京城不比别的地儿,要想在这儿救人,只有看准了地儿,给他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要是一回没得手,再想来个二回,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马回回道:“就是为这,我才陪李少爷上您这儿来。”

    马行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派出入去打听?”

    马回回道;“大哥,要想打听霍天翔的下落,恐怕只有这么走了。”

    马行云一点头道:“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当然要尽心尽力,只是,李少爷不是外人,我直说一句,李少爷谅必不会见怪……”

    李燕豪心微微一沉,截口道;“马大爷,我知道,哈三当初既然是连您跟马叔都瞒过了,现在想打听霍大侠的下落,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马行云道:“我就是这意思,不过我一定尽心尽力,这件事关系太大,霍大侠要是被他们害了,那可是咱们难以估计,无可弥补的大损失,别说您亲自到这儿来交待了,就是您没来,没有交待,我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不惜一切想法子营救霍大侠的。”

    李燕豪道;“您多费心,偏劳各位弟兄们,我先谢了。”

    马行云肃容道:“您这是见外,也等于打我的脸,您坐坐,我这就交待下去。”

    一顿,沉声喝道:“去一个,请武总管来,快。”

    外头一声答应,急速衣袂飘风声疾掠而去。

    马回回皱眉沉吟道:“我就想不通,霍天翔那么活生生的一个大人,哈三他是怎么瞒过咱们弄进来的。”

    马行云道:“霍大侠也真是,固然英雄轻死重一诺,可是对这些鹰犬又重的哪门子信,霍大侠也未免太看轻自己了。”

    就这么两句话工夫,疾速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直掠水榭之外,紧接着玉狮子武文华的话声传了进来:“大爷,属下告进。”

    马行云忙道:“文华,快进来、”

    武文华快步走进。

    马行云一指李燕豪:“文华,先见见……”

    李燕豪截口道:“马大爷,我跟武总管已经见过了。”

    马行云微一怔“呃!”了一声。

    马回回道:“大哥,快告诉文华吧。”

    马行云一整脸色,把打听霍天翔下落的任务交给了武文华,最后道:“千万小心,绝不可打草惊蛇,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武文华听得一脸惊容,但他没多问,恭应声中,告退急出。

    武文华出了水榭,马行云转望李燕豪:“尽管救人如救火,可是这件事如今也急不得,您请宽心,在我这儿住下……”

    “不,大哥。”马回回道:“李少爷住我那儿了。”

    “干什么?”马行云道:“跟你住一块啊,没那一说,怎么说李少爷也该住我这儿。”

    马回回还待再说。

    李燕豪已然含笑说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我已经订好客栈了。”

    马行云忙道:“李少爷,您要这么说,那就太见外了,又让马行云这张脸往哪儿放,别说今天我跟福祥混出了小名堂,有这么点儿地盘儿,有这么点儿家业,就算我们哥儿俩是个起码的小混混,再不好也是家,也绝没有让您住客栈的道理。”

    马回回道:“大哥说得是,您订的是哪家客栈,我这就着人退去。”

    “马大爷、马叔,您两位的好意我知道,只是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呃?”

    马回回道:“您有什么道理?”

    “马叔不用问,请相信我既然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就是。”

    马行云两眼忽闪精芒:“您要往客栈住,难不成是怕连累下我们哥儿俩。”

    李燕豪微一怔:“这……”

    马行云正色道:“李少爷,我直说一句您别在意,您要是怕连累我们哥儿俩,您就不该找上我们哥儿俩,别看我们哥儿俩有这么点基业,那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稀罕谁拿去,谁拿得走谁尽管伸手……”

    马回回道:“这倒是,要怕这个,我们哥儿俩也不在这个地儿待了。”

    李燕豪凝目道:“马叔,马大爷可以这么说,您不能这么说,老人家交付您的有任务。”

    马回回微怔肃容:“是,少爷,我失言。”

    马行云一挥手,道:“不管怎么说,您这个客人我是留定了,我年长托个大,您既然叫我一声马大爷,这点事儿无论如何该听我的。”

    马回回犹豫了—下道:“少爷,哈三既然明知道您会来,恐怕您一进城他就盯上您了。”

    “不。”李燕豪道;“他知道我会来,而且知道我必来,可是他不见得知道我已经来了。”

    “您这话……”

    “我是昨天深夜里进的城,我有把握没人盯上我。”

    “李少爷。”马行云道:“既是这样,那您还怕连累谁?”

    “马大爷,哈三现在不知道,可是他终究会知道的。”

    马行云双眉微扬:”李少爷,话我刚才说过了,现在再补充一点,他们不是不知道姓马的是怎么样一个人,姓马的能在这块地儿上站立到今天,也不是没道埋的,”

    显然,马行云是实情实意,而且已经有点不悦,在这种情形下,李燕豪怎么好再说个不字。

    他迟疑了一下,道:“既是这样,马大爷,燕豪只有从命了。”

    马行云笑了:“这不是了么,您何必非把人的汗给急出来不可,来……”

    他“人”字还没出口,一个小伙子端着一个漆木盘走了进来,盘上有个细瓷盖碗。

    这小伙子赫然是李燕豪昨儿晚上从骆家救出来的那一个。

    李燕豪一怔。

    小伙子可没留意李燕豪跟马回回,进来就道:“大爷,您的燕窝……”

    一眼看见了马回回,一怔:“哟,二爷来了,二爷。”上前见了一礼。

    马回回一指李燕豪道:“见见李少爷。”

    小伙子转向李燕豪,突然,他两眼发直,人怔住了:“哟,你……”

    李燕豪含笑道:“昨天刚握别,今朝又相逢,‘北京城’这块地方不大嘛。”

    马回回听得微愕道:“怎么,少爷,您见过了?”

    李燕豪还没说话,小伙子那里已定过了神,急急转望马行云,叫道:“大爷,昨儿夜里救我出骆家的,就是他。”

    马行云一怔.望着李燕豪道:“怎么,少爷,昨儿晚上是您救了小虎子?”

    李燕豪道:“我赶巧了,半夜进城,就看见这位兄弟让两个人架着进了骆家大院,没想到更巧的是他竟是您这儿的弟兄。”

    马行云呆了一呆道:“这,这真是太巧了……”

    转望小虎子喝道:“混帐东西,得空你就溜出去玩,半夜三更的还往外跑,这回你不跑了吧?这要不是让李少爷赶巧碰上了,你这条小命早搁骆家了,还不快谢谢李少爷。”

    小虎子机灵,一听马行云左一声“少爷”,右一声“少爷”,如今又让他道谢,他双膝一弯,就要往下跪。

    李燕豪眼明手快,离座上前架住了他,含笑道:“别谢,兄弟,你我已然扯平,谁也不欠谁了。”

    小虎子愕然道:“你这话……”

    “你不是给我付了店钱了么?”

    马回回道:“呃?你小子还会来这一套?”

    小虎子道:“不,二爷,给李少爷付店钱的不是我,是姑娘。”

    马回回笑道:“我说嘛,你小子怎么福至心灵,有这心眼儿了。”

    马行云道;“小虎子,是淑贞她给李少爷付的店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小虎子抓了抓头,窘笑道:“大爷,是这样儿的,昨儿晚上我跑回来把事儿告诉了姑娘,姑娘还怀疑这是骆家人玩的把戏,也有点怀疑这位李少爷是骆家的人,所以李少爷一住店,姑娘就派人盯上他了,可是姑娘又怕弄错了,所以事先给李少爷付了店钱,今儿早上李少爷离了店,姑娘又派小顺子装成卖糖葫芦的盯李少爷,哪知道让李少爷看破了,小顺子害臊得跑了回来……”

    马回回道;“你们还知道臊啊,凭你们这几个窝囊废,还想盯李少爷啊。”

    小虎子红着脸,没敢吭声。

    马行云喝道:“看着我就有气,还不给我滚。”

    小虎子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溜烟般跑了出去。

    马行云离座抱拳:“少爷……”

    李燕豪答礼道:“大爷,您要是没把燕豪当外人,就什么也不必再说,赶巧了,伸把手,算得了什么,哪至于让您这样儿。”

    马行云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您请坐吧。”

    两个人落了座,坐定,李燕豪道:“大爷,骆家是干什么的?您跟骆家有什么过节?”

    马行云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臊得慌,还不是意气之争,根本淡不上什么过节。”

    李燕豪“呃!”了一声。

    马行云接着说道:“京畿地面上有这么一个说法,东马西骆,我住东城,所以称东马,骆家在西城,所以称西骆,两家的地盘划有很明的界限,我不犯他,他不犯我,可是行事为人,交游结纳,骆家比我略微差点儿,因之提他的人少,提我的人多,就这,惹他不痛快了,时常明里暗里找事儿,都这么大岁数了,又都住在一个城里,何必为这种事扯破脸,多少回我都忍了,也一直约束着自己的人,可是骆家以为我怕事,竟然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李燕豪道:“原来如此,骆家也未免太过了点儿,在这个地方落户扎根,创下了基业.难道说一点顾忌都没有么?”

    马行云道:“少爷,这您就不知道了,对我们这些人,尽管是在这京城里,满虏也不愿轻易招惹的,只要别出大乱子,他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再说,邻六扇门里吃粮拿俸的,大部分都是江湖出身,谁还能不知道江湖之争是怎么回事?”

    李燕豪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意气之争原是小事,可是日久以后,这些小事总有一天会酿成大事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马行云道:“我也知道这道理,可是我有宁人之心,骆家却没有息事之意,若之奈何。”

    马回回道:“少爷,不是马家不知道忍让,可是看这情形者是忍让不是办法,除非马家把东边这点基业拱手让给他骆家,要不然骆家是不会罢手的。”

    李燕豪道:“武林一脉,俱都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鹬蚌相争,让人坐收渔人之利,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马回回道:“话足不错,只是,少爷,我在这儿我清楚,我无意袒护自己的拜兄,可是关键并不在我大哥。”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大爷,等营救霍大侠的事有了眉目之后,这件事让我来排解一下如何?”

    马行云道:“既然足少爷的吩咐,我自当从命。”

    马回回道:“少爷要是真有意思出面排解;最好现在就动手。”

    “怎么?”

    “您请想,一旦等救出霍天栩之后,这京城里,您还能待么?”

    李燕豪一点头道:“这倒是……打听霍大侠下落的事,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有眉日的,利用这些日子,正好把这桩意气之争做个排解——”

    忽听一个脆生生,异常冷峻的女子话声传了进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燕豪微愕外望,香风袭人,水榭里为之猛然一亮,一位大姑娘进了水榭。姑娘穿一身黑色劲装,外罩大红风氅,螓首上云髻高挽,脚底下是一双虎皮快靴。冷艳的娇靥上,柳眉斜飞,眉梢高扬,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眸里,霜刃般两道目光直逼李燕豪。

    她,不但英气逼人,还带着懔人的肃煞之气。

    只听马回回道:“哎哟,我们姑娘来了。”

    大姑娘上前浅浅一礼,叫了声:“二叔。”转眼又逼视李燕豪,冷然道;“你就是小虎子口中的那位李少爷?”

    李燕豪站了起来:“不敢,李燕豪。”

    “你想排解马骆两家的纷争?”

    “是的。”

    马行云霍地站起:“淑贞,你这是跟谁说话?”

    “当然是跟这位李少爷。”

    “李少爷是‘虎符剑令’袁大将军的衣钵传人,连我跟你二叔都得敬畏三分,你敢如此放肆。”

    大姑娘马淑贞呆了一呆:“噢,你是袁大将军的衣钵传人?”

    “是的。”

    “昨儿晚上能从骆家大院轻易救出小虎子来,的确像大将军的传人。”

    “淑贞——”

    “爹,您先别怪我,我这是对事不对人。”

    “大胆。”马行云喝道。

    李燕豪含笑道:“大爷,您总不能连话都不让人说?”

    “少爷——”

    “大爷,既是对事不对人,您何不坐下听听令嫒的高见。”

    马行云还待再说。

    马回回道:“大哥,听少爷的。”

    马行云看了马回回一眼,闭口不言。

    李燕豪含笑望着姑娘马淑贞:“姑娘,我洗耳恭听了。”

    马淑贞柳眉一扬:“马骆两家之间的纷争,不能排解。”

    “为什么?”

    “骆家上下,个个都是阴狠邪恶之辈,此其一。”

    “其二呢?”

    “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听得进你的说辞,此其二。”

    “其三呢?”

    “跟骆家人说话,不能动之以情理,必须以武力为后盾,骆家有骆家的势力,他们能跟马家在这块上分庭抗礼,并不是没道理的,尽管你是袁大将军的传人,你一个人的力量却不见得够。”

    “有其四么?马姑娘。”

    “当然有,我不愿受尽了气之后再跟他们言和,此其四。”

    “还有么?”

    “有这四点理由足够了。”

    李燕豪点了点头:“那么,让我分两点来答复姑娘,第一,我先说明为什么要俳解这场纷争——”

    “用不着,你既是大将军的传人,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要排解这场纷争。”

    “那么我说第二点,我不愿多说,请让我勉力一试,要是我排解不了这场纷争,以后怎么做,任凭姑娘,行么?”

    ”恐怕李少爷你没听见我那第四个理由。”

    “我字字听入耳中。”

    “那么你——”

    “马姑娘,为大业,为大局,有什么不能忍,又有什么不能受的?”

    “为大业,为大局,为什么不让骆家受马家的?”

    “马姑娘,这就是为什么令尊的名声比骆某来得响亮,比骆某受人尊仰的道理所在。”

    马淑贞香唇启动,欲言又止,最后她说了一句:“你很会说话,深具辩才啊。”

    “好说!”李燕豪淡然道:“我说的是理,只要马姑娘能以理驳倒我,我口服心服。”

    姑娘马淑贞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照这情形看,我很难让你

    口服心服,可是你必得让我口服心服。”

    “这么说来,我说的理,还不能让姑娘完全接受。”

    有步履声来到,武文华走了进来,一躬身道:“大爷,二爷,令谕已经传出去了。”

    “好!”马行云点头道:“静等他们回报吧。”

    “大爷——”武文华迟疑一下,欲言又止。

    “什么事?”

    “这个,这个——”

    “什么事这样吞吞吐吐的?”

    “这个,是弟兄们……”

    “他们怎么了?”

    “这个,咳,咳,他们听说李少爷是袁大将军的传人,又听小虎子说昨儿晚上救他的就是李少爷,闹着非要瞻仰瞻仰李少爷的绝世身手不可。”

    李燕豪微微一怔,马淑贞用眼角瞟了李燕豪一下。

    马行云叱道:“胡闹!”

    马淑贞道:“爹,练武的人想瞻仰真武学,这怎么是胡闹?”

    “丫头,你——”

    李燕豪心中雪亮,突然道:“武总管,弟兄们在哪儿?”

    武文华忙道:“在前头等信儿呢。”

    李燕豪转望马行云:“大爷,您说句话,让我去见见弟兄们。”

    “这个-—”马行云面有难色。

    马回回道:“大哥,一块儿去吧。”

    马行云摇摇头:“太由他们的性了。”

    李燕豪欠身一礼,往外行去,马淑贞头一个跟了出去。

    ×           ×           ×



    大伙儿到了前院,前院的人比刚才李燕豪来的时候多了两三倍,小虎子在,卖糖葫芦的小顺子也在,正在那儿议论纷纷闹哄哄的,这会儿马上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多少道目光都集中在李燕豪身上。

    李燕豪却望着小顺子微笑:“糖葫芦有剩下的么?”

    小顺子脸一红,低下了头,大伙儿哄然一声笑了。

    这一笑不打紧,却有人开上腔了。

    “李少爷,让我们看看您的绝世身手行不?”

    “李少爷,露两手大伙儿开开眼界。”

    “李少爷——”

    “李少爷……”

    马行云突地一声沉哼。

    马上,又静下来了,没一个敢再吭一声。

    李燕豪笑了笑道:“情势所逼,由不得我不献丑,露了怯,大伙儿可别见笑。”他走向兵器架。

    大伙儿目光跟着他转。

    他到了兵器架前取下—把长剑,他缓缓拔出了长剑,是一把不算长的长剑。

    他振腕抖剑,剑尖上立现剑花八朵,他沉腕收剑,目光一扫,道:“要是哪位能照样来上八朵,我马上认输。”

    大伙儿没一个说话。

    连马行云、马回回、马淑贞在内,都怔住了。在场不见得全是一流高手,可是任何一个都称得上是行家,谁都看出,这是剑术的最高造诣,也就是说,李燕豪能在一抖腕间递出八剑。

    谁能照样来一下?马回回虽然是马行云的拜弟,可是他一身武学要比马行云为高,因为他跟随“虎符剑令”不少年,马上马下受过不少的指点,他自问,勉力或可在一抖腕间递出三剑。

    马回回尚且如此,其他的人就不必说了。

    突然,一声惊叹发自马行云之门:“马行云叹为观止了,也从此知道什么是真武学了。”

    这一句活,惊醒了大伙儿。

    马淑贞美目中异采闪漾,娇靥上也浮现起异样神色,一双美目紧盯着李燕豪。

    马回回则激动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将军有传人了,咱们也领导有人了。”

    突然,一名一脸络腮胡的中年壮汉站了出来,冲李燕豪一抱拳,笑嘻嘻地道:“李少爷,耍剑我不行,学了不少日子了,到现在耍起来还能扎瞎自己的眼,不过我下功夫练过几年摔角,也有点心得。”

    一看就知道这位有一身横练外门功夫,而且准是摔角好手。

    李燕豪要说话。

    忽听马行云喝道:“退回去,不知天高地厚。”

    李燕豪转望马行云道:“大爷您已经让我到前头来了,是不是,我没学过摔角,可是我想跟这位大哥讨教讨教!”

    马行云道:“李少爷,您——”

    马回回道:“大哥,您就别管了,咱们开开眼界,饱饱眼福不好么?”

    马行云道:“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来了?”

    谁都听得出,马行云是点头了,李燕豪转望壮汉子,含笑道:“我没学过摔角,一上来不知道怎么出手,这样吧,我就站在这儿,只要大哥能够动我分毫,我照样算输,行吗?”

    壮汉子一咧嘴道:“李少爷,您太客气了,既是这样,那我就放肆了。”

    他跨步仁前,先一扎马步,然后伸出—双大手抓住了李燕豪两只胳膊,猛一声沉喝。

    “起。”他是想抓起李燕豪来,然后再摔李燕豪一跟头,显显他的本身,逞逞他的能耐。

    可是,李燕豪两条腿跟生了根似的,壮汉子只觉自己抓的不是人,是一座山,施尽力气也难动分毫。

    只听李燕豪道:“我学会怎么出手了,你站稳了。”

    话落,双臂一抬。喝“起”的是壮汉子,如今他自己起来了,两脚飘地尺余。

    李燕豪双臂一振,好戏上场了,壮汉子半截铁塔似的身躯飞出五六尺外,砰地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大伙儿又怔了,壮汉子自己也傻了眼。

    马回回笑道:“老铁,快起来摸摸,摔成几瓣了。”

    “哗!”地一声,大伙儿笑了。

    壮汉子老铁咧着嘴爬了起来,冲李燕豪躬身抱拳:“李少爷,没说的,老铁服了。”转身退了回去。

    马回回目光一扫,高声道:“还有哪个要试试?”

    这回,没一个人吭气了。

    马回回冲李燕豪一招手:“燕豪少爷,后头喝茶去吧。”

    李燕豪冲大伙儿一抱拳,转身往后去了。

    进了后院,武文华快步拦在李燕豪身前,一揖到地:“李少爷,武文华嗜剑几成癖,说什么你指点指点。”

    马行云一皱眉道:“文华,怎么你也来了?”

    武文华忙摆双手:“不,不,老爷子,您弄错了,我哪敢跟李少爷过招,我是一片至诚求李少爷指点。”

    马行云释然了,当即转望李燕豪。

    李燕豪微微一笑:“自己人,我也就不客气了:武总管学的是什么剑法?”

    武文华道:“哪敢称什么剑法,胡乱练,胡乱施。”

    “那么武总管就练一趟我看看。”

    武文华一喜忙道:“遵命。”

    飞也似的奔了去,转眼间取了一柄长剑来,当着马行云,马回回跟马淑贞的面,拉开架势就练了起来。

    玉狮子原是江湖上闯出万儿的高手,这—趟剑练下来,在马行云、马淑贞眼里是无懈可击的。

    而马回回却看出了些不对之处。

    李燕豪更是挑出了很多毛病,他不但一一告诉了武文华,最后还问武文华要过剑来化了三招。

    这三招看似乎平淡无奇,但在场任何一个都觉无懈可击而且都觉得,若是自已跟这三招对敌,任何一招都罩住了自己的全身,简直没办法躲,没法化解。就这三招,武文华已是受用不尽了。

    武文华心喜倒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简直就把李燕豪视同授业恩师。

    练武的人都嗜武,马淑贞也是个练武的人,她当然也嗜武,她一点儿也没漏地把这三招也记了下来,同时她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打定了什么主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日影在不知不觉中爬高,几个人回到了水谢里,午饭已经上来了,还有酒。

    这一顿午饭吃得很愉快,恐怕只有马淑贞吃的少了点儿,只因为她一双美目老盯在李燕豪的身上转。这,别人都没在意,连李燕豪自己都没觉出,可却全落进了马回回眼里。

    为等候打探霍天翔的消息与下落,李燕豪就在马家住下来了。马回回还有他自个儿的事,吃过晚饭就走了。

    马行云、马淑贞父女为李燕豪安排的住处,就在后院一座小楼上,跟马淑贞住的小楼遥遥相对,楼上的豪华、考究、舒服自然不在话下。

    父女两个陪着李燕豪说话,上下古今、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这一谈,李燕豪又显露了他的胸蕴跟才学。

    马行云佩服得无以复加,马淑贞心里的感受,可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直到二更天,父女俩才不舍地下了小楼。

    李燕豪没马上睡,他坐了一会儿。

    回到了小楼的。马淑贞,却没点灯,坐在暗处,隔着纱窗,偷窥对面的李燕豪。

    李燕豪有过人的目力,但他却不是千里眼,他没发觉那射自对面小楼的一双炙热目光。

    他熄灯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快三更了,自小过惯了刻苦的日子,乍置身这种地方、他有点不习债,也难以成眠。

    好不容易刚合上眼,却突然有些警觉地醒了,下床到窗前一看,对面小楼瓦面伏着一团黑影。

    他双眉微扬,打开后窗轻捷异常地掠了出去。进入内院,马家人犹茫无所觉,可见来人不是庸手。奈何他选错了日子,李燕豪在这儿。

    李燕豪一个起落已绕到了马淑贞所住的小楼后,提一口气长身而起,直上小楼屋面,他看见那个人了。

    那是个黑衣人,看背影个子不高,而且相当瘦,瘦得风大一点儿都能刮跑。

    李燕豪都到了他身后,他仍茫然不觉。

    来人能进入内院,掠上马淑贞所住小楼屋面,马家人犹神不知,鬼不觉,足见不是庸手。

    可是跟李燕豪一比,来人的武功及轻功造诣可就差多了,李燕豪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那人机伶一颤,要往前窜,经验够,经验不够的就猛然扭过头来了。

    李燕豪本打算等他扭过头来,抓住他喉咙的,如今不得不改弦易辙了。

    “别忙走。”李燕豪伸手就扣住了他肩井穴,那人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跟着李燕豪左手就扣住了他右腕脉,那人转过了身,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瘪瘦老头儿。

    李燕豪微微一怔,低声道:“跟我换个地方说话去。”

    拉着瘦老头儿跳下小楼屋面,腕脉在人手里,瘦老头儿只好跟人走了。

    李燕豪把他带出马家后墙外,往小胡同墙上—贴,李燕豪说了话:“老老实实答我问话;要不然我就废了你,你干什么来的?”

    瘦老头儿两眼一翻,道:“没想到马家有你这种好手,既然落在了你手里,我认栽,可是你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

    李燕豪淡然一笑:“你也太小聪明了,你年纪不小了,也必然是个成了名的好手,修为、成名两不易,你愿意在我一指之下全毁了么?”

    瘦老头儿脸色微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我没有把你交给马家人,而把你带出来问话,足证我没有把你完全当敌人看待,可是你要不肯跟我合作,那就怨不得我了。”

    李燕豪扬手一指,就要点下。

    “慢着!”瘦老头儿忙道。

    李燕豪停手道:“那就说吧。”

    “你不是马家的人?”

    “也是也不是,我是马家的朋友,但我一直不赞成马家跟人你争我夺的。”

    “呃!”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了,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把我带出来问话,这么看你的话有几分可信,我是来弄走马老儿的闺女的。”

    “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骆家?”

    “马家在京城地面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冤家对头。”

    “听你的口气,你妤像不是骆家的人?”

    “跟你一样,也是,也不是。”

    “骆家的人,想必还在等你得手回去。”

    “那是当然!”

    “这样好不,你带我上骆家走一趟。”

    瘦老头儿一怔:“你要上骆家去?”

    “不错!”

    “干什么去?”

    “我要趁这机会化解这场纷争。”

    “你要化解这场纷争?”

    “不错!”

    “为什么?”

    “我自有我的理由。”

    “恐怕不容易。”

    “何不让我试试看?”

    “马老头儿愿意?”

    “只要骆家当家主事的点头,马家这方面我负责。”

    瘦老头儿沉吟了一下:“你有这种胸怀,我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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