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回 荆棘载途

    第 一 回 荆棘载途 (第2/3页)

下姓万,名古雷,卓爷姓氏可否赐告?”

    卓爷道:“卓彤,人称铁金刚,知晓吗?”

    万古雷道:“原来是铁金刚卓老前辈……”

    “我并不老,称前辈可以,免去老字。”

    “是是。前辈何以被囚于此?”

    “我与熊震宇这厮有过节,整整找了他八年。一次在山东偶听人说起,这厮已投效了晋王,混得人模人样。我于是赶来太原府,一打听便问出来了,他当了王爷府的总管,权势炙手可热。我便写了封书信,叫人送去。他便派来四个王府卫士,邀我到他府上见面。我于是随那四个卫士来到了王爷府,他在一幢楼里等我。一见面我就要与他动手,他说八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火气大,要动手分出高下,吃完饭有的是闲空,何必急在一时。我说少噜嗦,打完了事。他说不吃这顿饭就不与我动手,他会叫卫士与我撕打,他一边袖手旁观。我向来说一不二,岂肯听他支配,拔出我的丧魂刀就砍。他果然命手下人把我围在当中,自己朝室内逃去。我大喝一声,腾空跃起,蹿进了室中,双足刚落地,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将我罩住,他从侧室里哈哈笑着走出来,道:‘卓彤呀卓彤,凭你这点道行也想与你熊大爷斗斗,真是自不量力,如今知道熊大爷的厉害了吧!’我骂他道:‘无耻小人,有种的一对一决出生死!’他道:‘姓卓的,你以为你是谁,配与熊大爷动手?告诉你,熊大爷身份高过你不知多少,手下有的是精兵强将,要你的命只需一句话,何用我亲自动手?你真是太不自量!’接着他又以好言相劝,要我别再在江湖上混,投效王爷,在他手底下做事,包我享尽荣华富贵。要做官可以做官,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有美女。我不听他那一套,臭骂了他一顿,他便把我关进地牢,说我只要投效王爷,马上就把我尊为上宾,但我一生最恨这等卑鄙小人,宁肯丢掉一条命,也决不向这王八羔子低头!”

    万古雷道:“关在此地有多长了?”

    卓彤道:“也不长,大约一年多吧。”

    万古雷道:“前辈不为财色所动,晚辈十分钦佩,这熊震宇也太过阴险毒辣!”

    卓彤道:“锦衣卫指挥使是谁,该你说了,我的事这牢房里的人都已听腻了!”

    万古雷避而不答,反问道:“这牢中一共囚了几人?是为了何事被关进来的?”

    卓彤道:“这儿关着二十多人,大半是王爷府里的差役,因一些小过失被关进来的,这位晋王爷十分残暴,动辄就要打人杀人。只有我们少数几人是外间的好汉,由他们自荐吧。”

    对面囚笼里的人道:“在下张义,是太原府的总捕头,只因王爷府里的人强占民女,打死女子的爹娘,在下闻听后要拘捕凶手,知府大人叫在下别管闲事,在下不服,据理力争,被大人责骂了一顿。哪知第二天王府卫士反找上府台衙门,说在下抓了王府的差役,将在下捉到这地牢里关押了年余,有冤无处诉!”

    另一侧笼里的人道:“在下陈灵,四个月前途经太原府,在街市上见两个壮汉殴打店铺的小二,路见不平上前制止,他二人便与咱相打,被咱打了一顿。没料到他们叫了人来,咱寡不敌众,被打翻在地,关押于此。”

    万古雷道:“原来各位都有冤屈,王府里的人也未免过于霸道,叫人气难平!”

    卓彤道:“不说这些,你还没有说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姓名呢,他究竟是谁?”

    万古雷道:“此人姓皇甫,单名一个‘楠’字,未到锦衣卫之前,不知在何处任职……”

    卓彤声音有些异样,似乎是十分惊诧:“你说此人叫皇甫楠?没有弄错吧!”

    “没有错,在下见过此人一面。”

    “能说说他的年岁和相貌吗?”

    “大约四十一二岁,长方脸,气度不凡……”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

    “前辈认识皇甫楠!”

    卓彤语气又变得冷淡:“不认识。”一顿续道:“天下同名同姓者有的是……”

    话虽未说完,但意思还是让人听懂了,万古雷试探道:“前辈不妨说说认识的那个皇甫楠,他的出身来历、武功路数……”

    卓彤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和你刚见面,你的话又半真半假,谁知你是什么货色!”

    万古雷一怔,这人怎么又变脸了。江湖传说铁金刚卓彤亦正亦邪、性情乖僻,最喜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搭伴,一言不合,他就会拂袖而去。有时他打抱不平,有时他无理取闹。仗着武功高超,在江湖上闯下了响亮的万儿。这种人喜怒无常,还是少和他套近乎吧。

    这样一想,不再接腔,转思脱身之法。

    他肩上扛的铁枷又厚又重,无法挣开。脚上的铁链又粗又长,锁着一把大铜锁。若是无人开启,他就无法脱身。

    从小到大,他这是第一次吃苦头,江南神剑再也“神”不起来,只有让人挑断脚筋、穿通琵琶骨,送回京师问罪,一命呜呼。家仇难报,私情难酬,人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盼头?

    他不禁发起愁来。

    他再一次领略到人心难测的苦味。

    最先是大管家陆文茂,携款到青州效忠齐王爷去了。

    后来是杨管家、梁护院、沙师母离开了万家,事先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一次又是陆熙父子背叛,去晋王府报信,引来虎狼,使他上当被擒。为什么你信任的人会欺骗你?为什么受你大恩的人要辜负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难道公平吗?看来,处人处事今后得多留个心眼儿,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喂,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卓彤问。

    万古雷被打断了思路,但没回话。

    卓彤又道:“你小子八成是在打逃跑的主意。告诉你吧,这铁枷铁链你休想挣脱,连大爷我都无法可想,何况是你这个无名小卒……”

    黎成怒道:“你休要小看了我们少东家!”

    万古雷忙道:“黎兄,养养精神吧。”

    卓彤道:“你少东家敢与皇甫楠斗,这份胆量我看得起。不过人光凭胆量也不行,还得靠真功夫。这铁枷我都挣不开,你少东家成吗?这又怎么算小看你少东家了?”

    万古雷道:“小可自不如前辈,但总不能坐着等死吧,事在人为,多想想办法。”

    卓彤冷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这种人不是呆子就是傻子,不过妄费心机而已!”

    万古雷不再理他,一门心思放在铁枷上。

    铁枷分两片,合拢套在颈上,靠一把锁锁住铁链。只要开了锁,解开铁链,就能取下铁枷。但双手也套在枷上,不能伸缩,能不能靠手指把铁链拉动,将锁移到面前来呢?

    于是他竭力伸开手指勾挂在铁枷前的铁链,就差着几寸无法勾到。他想了想,把身子往一侧移动,然后转过身正对栅笼,再把头往前靠,铁枷触在铁笼的栅条上,把铁链往回顶,手指终于勾住了铁链,然后往上拉。但另一只手无法协助,光一只无法把锁从下面提上来,他只好放弃,另想办法。想了一会,把脚往回缩,身子向前俯,手抓脚链往一边拉,把锁抓在手里,这把铜锁又长又大,他一手捏住锁尾,一手捏住锁头,运起玉蟾神功,“卡嗒”一声硬生生抽了出来,两只脚便去了束缚。

    卓彤听见响声忙道:“怎么,你开了锁?”

    万古雷道:“脚上的锁被我拉开了。”

    卓彤大惊:“啊哟,你小子当真有一手!”

    张义问:“少东家,你怎么弄的?”

    陈灵也道:“快把办法教给咱!”

    万古雷把办法说了,三人忙照着施力。

    最先开锁的是陈灵,他的锁小,不怎么费劲。其次是张义,他的锁也不大。只有卓彤的锁和万古雷差不多大,他费劲拉扯最后弄开。

    三人都大大舒了口气,脚上去了铁链,舒服多了,但颈上枷锁去不掉,仍然走不脱。

    卓彤赞扬道:“少东家你并不笨,早知如此容易,我也该想出来的。你快想想,怎样把颈上的枷锁开了,好好想想吧,全靠你啦!”

    黎成未被戴上枷锁,脚上也无铁链,但他受了一番折磨,体力未复,此刻专心打坐练功,是以没有出声。万古雷的举动他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后,他坐息醒来,精力已复。地牢中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他走到铁笼加锁处,伸出双手握住大铜锁,提起十成功力一拉,未能将锁拉开。又深吸一口气,正待施出全力,忽听台阶脚步响,上面来了人,只得又坐回笼中,等待机会。只见来了五人,把万古雷笼上挂着的灯点亮,看见万古雷闭目坐着,此刻刚睁开了眼,对来人道:“冯爷,要提审吗?”

    冯爷狞笑道:“不提不提,万公子你就放心吧,冯大爷来替你挑脚筋穿琵琶骨的,好让你明天赴京师时,乖乖儿坐在囚笼里,又风光又体面,想跑跑不掉,想死死不成,哈……”

    其余四人也大笑起来,十分得意。

    万古雷惊道:“真要挑脚筋穿琵琶骨吗?”

    赵爷笑道:“你说呢?大爷和你寻开心吗?你别怕,大爷们干这事麻利得很,一刀就能割断脚筋,等一会你就尝到滋味啦!”

    此时有人开了栅门上的大锁,道:“万古雷,自己出来吧,若要大爷拉你……”

    卓彤忽然大喝道:“王八羔子,你们怎敢如此狠毒,叫那熊震宇龟孙来见爷爷!”

    冯爷提着灯转过身,照着卓彤骂道:“死囚,你还敢张狂,小心大爷挑了你脚筋!”

    万古雷借着灯光,这才看见卓彤的模样。只见他身材瘦削,满面胡须,一脸狰狞,看不出年岁有多大。此时他双目尽赤,形同野兽,一下扑到笼前大吼道:“贼囚,大爷劈了你!”

    冯爷忙退开一步,吼道:“大爷先挑了那小子的脚筋,再来收拾你这匹夫!”

    卓彤大叫道:“你敢!大爷奉陪!”

    赵爷道:“冯兄,别理这畜牲,先把事做了,再上去禀明熊爷,穿了这厮的琵琶骨!”

    冯爷把灯挂好,道:“把贼囚拖出来!”

    卓彤喝道:“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卓大爷誓把你这几个龟孙撕成两半喂狗!”

    就在此时,又有人下石阶,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冯管事……”

    冯爷诧道:“咦,是谁来了?”

    不一会,两个女子出现在灯光下,万古雷看得清楚,正是那夜在丰乐楼别后就失踪了的春桃和秋菊。他的心跳了起来,两位姑娘是晋王府的人,能背叛主子救他吗?这实在不敢想,便默默注视着她们的举动。

    此时冯爷道:“哦,是丁姑娘钟姑娘,二位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事吗?”

    春桃道:“奉祝夫人之命,探视囚犯。”

    赵管事道:“祝夫人是内宅总护院,为何要探视囚犯,这不是离谱了吗?”

    春桃道:“赵管事,祝夫人要我们来验查囚犯万古雷,是不是真的,别抓错了……”

    冯管事道:“二位又何以知道真假呢?”

    秋菊道:“我们在京师见过,自然知道。”

    赵管事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对了对了,两位姑娘在京师干卖笑营生,敢情和这小白脸有一腿,那自然是相识的了,嘿嘿嘿……”

    冯管事等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气得春桃、秋菊不约而同地大叫道:“住口,嘴放干净些……”两人又羞又恼,又急又怒。

    赵管事道:“怎么,咱说的不对?你二人做都做了,还在爷们跟前装什么正经!”

    春桃竭力忍着,不理睬他们,秋菊还要吵骂,被她拉着往铁笼来。办大事要紧,与这些畜牲争高下,值吗?可是冯管事张开双臂挡住了她们,道:“我等奉熊总管之命,将犯人万古雷挑掉脚筋,穿通琵琶骨,你二位走吧!”

    春桃、秋菊大惊道:“什么?你们……”

    赵管事得意地说道:“二位想开开眼界吗?那不妨就站在一边,看个清楚吧!”

    春桃心惊肉跳,道:“让开,我看看犯人,好回内宅向祝夫人复命,你听见了没有?”

    见冯管事不动,秋菊道:“你不让看也可以,你自己向祝夫人交代吧!”说着一拉春桃要走。冯管事只好道:“好,让你们看上一眼!”

    春桃、秋菊乘他让开之际,连忙一步跃向铁笼,万古雷瞧着她们微笑道:“二位姑娘,别来无恙?想不到会在此地见面,在下这副模样十分不雅,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春桃、秋菊看清果真是他,忍不住流下泪来,一时呜咽着说不出话,呆望着他发怔。

    冯管事道:“喂,两位姑娘闪开,这人是不是真货,该看清楚了吧,也给我们说说!”

    春桃拂去泪水,对万古雷使个眼色,从袖中指指他颈上的枷锁,又比了比开锁的手式,告诉他,她要设法救他,这使万古雷欣慰不已,忙眨眨眼表示明白。春桃这才转身,声音放柔和了,道:“冯管事,你真要挑他脚筋?”

    冯管事道:“那还有假?我是奉命行事!”

    春桃递个眼色给秋菊,便往冯管事身前靠,她要突然出手打倒冯管事,让秋菊偷袭赵管事,去掉这两个主要对手,其余三人好对付。

    秋菊明白她的心意,假装要走,靠向赵管事。正当二人要出手之际,忽听又有人从石阶下来,边走边道:“冯管事,干完了吗?”

    春桃、秋菊吓得赶紧住了手,两人都紧张起来,不知该怎样对付来人,一时手足无措。

    万古雷认识来人,正是韦昌。

    冯管事连忙应道:“韦爷,正要动手……”

    韦昌下完石阶,走了过来道:“那好,让我亲自动手吧,整治整治这小子,以出心头一口恶气!他奶奶的,我要这死囚吃尽苦头!”

    万古雷这才看清,韦昌头上、臂上都裹着白布,白布上渗透了血迹,这小子受了伤。

    韦昌一见春桃、秋菊,“咦”了一声道:“你二人怎么到了地牢里,谁叫你们来的?”

    春桃还未回答,冯管事道:“韦爷,她们奉祝夫人之命,来验看万古雷,是不是真货。”

    韦昌半信半疑道:“我刚才还见到祝夫人,怎么没听夫人说起?”

    春桃镇静下来,道:“夫人吩咐我们来,我们是奉命行事,要不谁爱到这种地方来!”

    韦昌盯着她:“他是不是万古雷?”

    “不错,他是万公子。”

    “你既然看了,就回去复命吧!”

    “我想看看你们怎么整治人。”

    “你们本不该来,快走快走!”

    万古雷知道她二人要留下来的用意,打开铁枷还得靠她们,便设法引开韦昌的注意。

    他道:“喂,韦昌,你全身都是伤,是不是被我那些同伴打了,弄得如此狼狈!我猜你们非但没有捉住一人,反被打得狼狈逃窜,喊爹叫娘,一个个如丧家之大,漏网之鱼……”

    韦昌大怒,回过头来恶狠狠骂道:“你这个死囚,大爷马上就整治你,管叫你喊爹叫娘,死到临头,你还耍嘴皮子,大爷先把你那臭嘴打烂,再挑你的脚筋,穿通琵琶骨,然后慢慢消遣你,瞧瞧你是不是铁打的罗汉!”

    万古雷道:“你敢碰大爷一个指头,大爷死了变鬼也要缠住你,让你小子不得好死!”

    春桃大急,心想万公子你不该激怒这畜牲,以免被这畜牲折磨。我与秋菊人单,纵使拼了性命,只怕也难救你,你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此时韦昌已大步跨进笼,伸手去拉万古雷,这正是万古雷所期望的,当即飞起一脚,足尖踢中韦昌的胸口。这一脚使足了劲,韦昌惨嚎一声,一个身子倒飞出笼,把站在铁笼门前的冯、赵二管事撞飞,三人一起撞跌在对面的铁笼上,把铁笼撞得歪倒一边。

    春桃、秋菊反应极快,立刻抽出暗藏的尖刀,闪电般插进两名卫士的要害处。剩下的一人吓得大叫一声,拔足就逃。春桃、秋菊不约而同将手中的匕首掷出,正插在那人背上,惨嚎一声倒地而亡。就在此时,她俩发现身后有人,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年青人正举掌劈向冯管事,不禁惊得叫道:“你是什么人?”

    万古雷忙道:“自己人,姑娘快找钥匙!”

    原来掌劈冯赵二人的正是黎成,他在万古雷脚踢韦昌时奋力拉开了锁,开了门出来,发现韦昌已死,冯赵二人只是昏了过去,便一人给他们一掌,送二人到阴司地府去找伙伴。

    万古雷从笼中出来,只听卓彤道:“喂,你小子还真有一手,快把我也放了!”

    张义道:“还有在下,望公子开恩救命!”

    陈灵也道:“万公子救在下一命……”

    万古雷道:“放心,大家一起出去……”

    言未了,一个牢房中的人都叫起来,求万公子救他们出牢,一时间乱哄哄,谁的话也听不清。春桃这时已从卫士身上找到钥匙,先把万古雷的枷锁开了。黎成又接过钥匙,一间一间打开,解了卓彤、张义、陈灵颈上的枷锁。

    卓彤伸直臂,长长舒了口气道:“啊哟他娘的,解了铁枷好舒服……”

    万古雷对牢中其余犯人道:“各位,你们能自己逃出晋王府吗?在下难以顾及各位。”

    有人道:“公子爷,小人不走也是死,不如碰碰运气,兴许还有条生路!”

    万古雷道:“黎兄,身上有银子吗?”

    黎成道:“有五百两银票,我分给他们就是。”说着从怀中取出,挨次发放。

    十个囚徒跪下叩着谢恩,被万古雷拉了起来,嘴里道:“各位,千万莫折煞了在下!”

    卓彤冷冷道:“有朝一日你落到这种境地时,只怕无人怜悯你,又何必发什么善心?”

    万古雷道:“也许如此,但我能助人时略尽心意,至于别人是否助我,倒不去管他。”

    春桃道:“万公子,我们来时已是下午,不如就在这里等到天黑再出去。”

    话音刚落,忽听头上铁板响,张义道:“不好,送饭的人来,该怎么办?”

    卓彤道:“这也要费心?杀了完事!”

    万古雷道:“大家快回笼,我来处置。”

    除了卓彤,所有犯人都进了笼。

    这时有两人各提一个小桶从石阶上下来,见春桃、秋菊站在铁笼前,走在前头的人忙道:“春桃姑娘,小的送饭,姑娘怎么……”

    春桃道:“噜嗦什么,下来就是!”

    两个厨夫忙答“是、是”走了过来。

    春桃道:“上面有几个,换班了吗?”

    一人道:“除了守门的两人,都吃饭去了。”

    万古雷迅即点了两人穴道,让他们睡觉。

    秋菊道:“走吧,这可是好机会。”

    春桃道:“我和小菊走前,公子在后,等我们制住守门的,大家再上来。”

    万古雷道:“好,走吧!”

    春桃、秋菊走上石阶,见铁盖未盖上,便径自出了洞口,室内空无一人。走出室外,静悄悄的,院子里的守卫果然都吃饭去了,只有两人在铁门那儿坐着,百无聊赖。一见二人,忙站起来。其中一人道:“二位姑娘要走了吗?”

    春桃道:“是的,其他人呢?”

    狱卒道:“吃饭……”

    言未了,春桃突然出拳,打在狱卒头上,一声未哼就躺倒地上。另一狱卒被秋菊制了穴,再一掌打昏,栽倒在地。

    回头看,万古雷等已走出地洞,来到院中查看地势。

    万古雷指着西边墙外道:“外面是……”

    言未了,卓彤一下跃了出去,眨眼又跃了回来,道:“外面是田地,可以走。”

    万古雷对黎成道:“我们把众人送出去。”说着叫两名犯人过来,一手搂在一个的腰上,叫他们闭上眼,“呼”一声便越出墙外。

    黎成只能一次送出一个,张义、陈灵身体虚弱,只能自己越出。卓彤虽然功力深厚,但关了一年多,气力大减,只能抱走一个。

    片刻间,众人都到了墙外。

    夕阳西斜,已近黄昏,众人不敢耽搁,纷纷拜谢而去,只剩卓彤等人。

    万古雷道:“三位随在下到寒舍,洗洗漱漱,换身衣服,吃顿饱饭,再定行止如何?”

    黎成道:“公子,只怕王府的人守在那里,此外要是西门先生他们来王府救公子,岂不两头错过,又生枝节,不如藏在附近等候……”

    万古雷道:“情况不明,只有回去看看再说,到时随机应变就是,三位以为如何?”

    卓彤道:“走走走,我只想喝酒!”

    商议定,众人沿田埂飞奔,刹时不见。

    ※※  ※※  ※※

    王爷府在城西北角,万古雷等人在郊外绕行到城东,抵达庄院时,天已经擦黑。

    万古雷跃进小院,只见正屋客室灯亮着,西门仪等人正用晚膳,一见万古雷,不禁欢呼起来。遂又见黎成等一个个跳了进来,卓彤等三人的模样惊得田家姐妹尖叫起来。

    万古雷笑道:“别怕,他们三位久未梳洗,是以都成怪模样,只要洗刷洗刷就清爽了。”

    一顿,对耿牛道:“去烧一锅热水……”

    耿牛笑道:“师兄你怎么回来的,还说今夜要到王府救你呢,好,俺去烧水。”

    田翠仙道:“我姐妹再去张罗几道菜,你们先喝口水,等一会儿大家再吃吧。”

    卓彤、张义、陈灵知道自己身上一股怪味,一个个从室里退了出来,黎成便搬了几个凳子出来坐。万古雷替大家一一引荐。

    西门仪讶然道:“原来尊驾就是铁金刚,大名早已耳闻,只是未见过面。”

    卓彤道:“胡琴先生之名在下也是久仰了的。幸会幸会,只是在下太过寒酸,让先生见笑,这都是熊震宇那龟孙所赐……”

    万古雷把脱险经过说了,又问家中情形。

    西门仪道:“贤侄走后,我们各自在屋中歇息。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忽听有人从院墙外跳了进来,一共有五六人,然后开了大门,又放进二十多人来。老夫等走了出去,问他们是什么人,怎敢大白天私闯民宅。为首的一人大不咧咧喝道:‘你们这班盗贼听了,大爷是晋王府殿下的差官,如今钦犯万古雷已被大爷拿下,你们这几个喽罗乖乖跪地受擒……’老夫岔断他的话道:‘我们不是盗贼,差爷你走错了地方!’那小子道:‘大胆老儿,你再敢……’言未了,耿牛一步跨了上去,动手就打。那厮躲闪不及,挨了一耳光。他身后的一个五旬壮汉喝道:‘小子你敢行凶,大爷宰了你!’便和耿牛动起手来。余下的三十来人冲了过来,曹罡、罗斌、郭剑平、田家姊妹拔出兵刃迎战。老夫与一六旬老儿对阵,他使的是一对鸭子拐,功夫甚是了得,与老夫激斗二十回合不分上下。耿牛见田家姐妹被十几人困住,担心她们有失,抛下对手去救她俩,片刻就被他砍倒了六七人,其余人吓得四散逃开。老夫也急于去助罗贤侄,便把对手逼落下风。哪知此人十分蛮勇,竟然不顾性命与老夫拼斗……”

    万古雷笑道:“此老就是江湖人称拼命三拐的石耀辉,所以打斗起来不顾性命。”

    西门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早知是此人,老夫也就不伤他了。当时老夫被他逼得不能不下重手,一铜萧点在他左臂上,他捏不住鸭子拐,只好收招退后。老夫便抛下他,去斗其他人。耿牛与那个五旬壮汉对了一掌,那壮汉吐了口血,跳出墙外走了。其他人不足道,片刻就把他们打走。之后,我们坐下商议,不相信贤侄被他们捉了,便由老夫与耿牛贤侄前往永兴布绸庄打听消息。到铺子里时,陆熙父子俩在后院里说话,见我们来,神色慌张。老夫问他万公子哪儿去,老儿说不是回去了吧,怎么还未到家!老夫知道他说慌话,便递个眼色给耿牛,耿贤侄将两人按翻,拔出牛耳尖刀吓唬他们,他们才说了真话,耿牛一气,一刀一个,打发了爷俩。然后我二人赶回来,大家商议今夜前往王府救贤侄……”

    万古雷道:“若是王府派出大批兵卒,我等就难以对付。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派出。”

    春桃道:“据我所知,一来万公子在他们手里,二来他们不知各位是何许人,三来熊总管不愿请老王爷发兵,以显出自己的无能。”

    秋菊道:“万公子是钦犯,若发现逃走了,定会派兵来追,我们还是早走为好。”

    这一说,张义等就忙着去梳洗,耿牛为他们供热水。不一会三人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众人一看,全变了样儿。卓彤年约四旬,是个虬髯汉,形貌威武,只是瘦了点儿。张义是个三十来岁的黑脸汉,一脸精明。陈灵则是个二十多岁的武生,仪表不俗。春桃等不禁笑了。

    田翠仙道:“这回入眼了,人模人样的,赶快入席吃饭,吃了好上路!”

    于是众人忙着吃喝,卓彤又是酒又是肉,大声赞叹菜做得好,酒烤得香,狼吞虎咽。张义、陈灵在狱中也饿坏了,两人只顾埋头吃喝,腾不出嘴来说半句话,姑娘们使着眼色,不时掩嘴大笑。男人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

    忽然,万古雷放下筷子道:“来人了!”

    西门仪道:“不错,人不少哩!”

    春桃、秋菊正奇怪,什么也未听到哇,怎会说有人来了呢?正欲张口问西门先生,便听到了一阵隆隆声,声音越来越响,这下听清楚了,是马蹄声,不禁惊得站起身道:“啊哟,是王爷府的铁骑卫队,大家快走!”

    万古雷道:“不慌,各位去取兵刃。”

    张义、陈灵也忙站起,只有卓彤仍抱着酒壶大喝,马嘶人叫权当没听见一般。

    耿牛替万古雷取来了剑,道:“俺出去。”

    此时铁骑已到近前,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发令道:“把房子围起来,不准走脱一人!”

    春桃神色紧张,道:“这是熊总管,他亲自来了,此人武功极高,各位要小心!”

    卓彤倏地站了起来,也不说话,手捧酒壶大步往天井里去,万古雷叫田家姐妹、罗斌、黎成带好衣物细软,随后出门,他则紧跟在卓彤身后。卓彤拉开大门,雄赳赳走出。

    万古雷等人鱼贯跟出,只见几十人骑离房舍五六丈远,一些人正翻身下马。片刻后,四十来人簇涌着十多个头领迈步走来,离万古雷等人四丈外站下。居中的一个魁伟汉子高声道:“卓彤,我料到你在这里,故尔替你带了件东西来!”说着手一抬,后边有人递给他一把带鞘的刀。他举起刀扬了扬:“看见了吗?”

    卓彤道:“我的丧魂刀,扔过来!”

    大汉道:“我有个条件,看你愿不愿……”

    卓彤吼道:“熊震宇,少废话,快说!”

    熊震宇道:“万古雷是锦衣卫要捕捉的钦犯,只要你将他捉住送过来,我便还了你丧魂刀。这刀可是你的命根子,你决不愿失去它!”

    万古雷等人均感意外,想不到姓熊的会来这一手,都把目光对着卓彤,看他怎么回答。

    卓彤吼道:“熊震宇你这个无耻小人,有本事还我丧魂刀,我与你一对一决个生死!”

    熊震宇冷笑道:“卓彤,你若不把万古雷抓住交来,休想得到你的丧魂刀!”一顿,又道:“你想想,万古雷是钦犯,你逮住了他,朝廷有重赏。你若是与他一路为伴,你就是包庇纵容、同流合污,那你也就成了钦犯,天下虽大,已无你容身之地,这又何苦来?因此我劝你悬崖勒马,翻然悔悟。这唾手可得的功劳,你何乐而不为?这可是为你好……”

    卓彤骂道:“他万古雷是钦犯与我何干?我来太原府找的是你,你这王八羔子却让大爷中计,关入地牢,大爷恨透了你,要你狗命!”

    熊震宇当着部下被他痛骂,面子上很是下不去,便怒声喝道:“卓彤,放聪明些!万古雷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大爷给你个便宜你不拣,那就莫要后悔,这丧魂刀你休想要回,大爷待捉了万古雷之后,命铁匠毁了它!”

    卓彤怒极,狂叫道:“王八羔子你敢!”

    熊震宇喝道:“大家听了,卓彤这老小于若敢相助钦犯与我等为敌,你们后面的人就把刀折断,扔得远远的,听清了吗?”

    “遵命!”后面的武士齐声顺答。

    熊震宇将刀递给后面的人,刹时便不知传到何人手上去了,直气得卓彤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他想保住师门传下来的宝刀,就不能助万古雷厮杀。他若是想讨回兵刃,就捉万古雷去调换,一时间,他又是跺足又是臭骂。

    熊震宇见这一招奏效,十分满意。这样就可以减去一个劲敌,好让他全力对付万古雷。

    此刻万古雷以传音入密对卓彤道:“前辈只管袖手旁观,待我等动手后,前辈可以乘乱去夺取兵刃,到时熊震宇自顾不暇,哪会分神再去操心那把刀,前辈以为可行吗?”

    卓彤一想也对,便退到众人身后。

    这时熊震宇喝道:“万古雷,你竟敢越狱逃走,还有你钟玉桃、丁小菊背主投敌,罪该万死,还不快快滚回来听候处置!”

    春桃、秋菊吓得直往后缩,不敢抬头。

    熊震宇右侧的两位夫人走了出来,两人粉面含嗔,两只眼睛紧盯春桃、秋菊。

    祝芳喝道:“钟玉桃、丁小菊,出来!”

    王桂贞叫道:“耳聋了吗?好大架子!”

    春桃、秋菊叫得发抖,嘴里回答说不敢,身子情不自禁往前挪,被田氏姊妹拉住。

    万古雷低声道:“二位姑娘,事已至此,怕也无用,都是在下连累了二位……”

    春桃流泪道:“我二人只想跳出火坑,追随公子,只要公子肯收留我二人,为婢为奴心甘情愿,今日就是死在此地也不后悔……”

    万古雷断然道:“你我兄妹相称,生死与共,别的不要再说,就凭他们这些个人,休想把我们擒住!”一顿对耿牛道:“师弟,两位妹妹由你照顾,不能让她们受半点损伤!”

    耿牛一拍胸脯:“谁敢来,俺宰了他!”

    春桃、秋菊被万古雷的话暖了心,两人拭去泪水,拔出匕首,壮起胆,挺起胸。

    祝芳见二女被个年青英俊书生留住,拔出匕首有一拼之势,不禁气得柳眉倒竖,喝斥道:“钟玉桃、丁小菊,你们受王爷恩惠,从小在王府长大,我与王姐姐又授你二人武功,虽无师徒名份,却有传艺之恩。如今你们竟敢反叛王爷与钦犯勾结,犯下了滔天大罪,还不滚回来听凭发落,难道要持刀反抗吗?”

    王桂贞喝道:“大胆贱婢,速速滚回请罪,若是执迷不悟,此地就是你二人的坟场!”

    春桃鼓起勇气道:“两位夫人传艺之恩,钟玉桃永世不忘。但玉桃在王府屡受熊总管欺凌,又被他遣到京师充当歌妓,虽然我姊妹最终保得清白,但却受尽了羞辱。从京师返回后,人人视我等为贱人,冷言冷语、讥讽嘲弄不说,那熊总管依然心不死,威逼利诱……”

    熊震宇被揭了短,脸上挂不住了,大喝道:“无耻淫婢,竟敢诬陷你熊大爷,你在京师放浪形骸,自甘下贱,这万古雷便是你在京师勾搭上的。回来后又以色相勾引你熊爷,但熊大爷眼中,哪里看得起你这等娼妓!今日你为了昔日的狎客,竟敢忘恩负义,背叛王爷,真是罪该万死!大爷定要活捉你二人,千刀万剐!”

    魏扬武道:“玉桃、小菊,你们在京师的作为我是知晓的,能为你们作证。但你二人不该背叛王爷,在下劝你们速速省悟,回来请罪,王爷念你们多年的忠心,定会饶你们不死……”

    丁小菊被熊总管的漫骂激起了怒火,尖声叫道:“熊震字,你不要脸,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被你欺负糟蹋的姐妹还少吗!今日我丁小菊宁死也不愿再回王府,看你能怎样!”

    钟玉桃也愤怒地叫道:“熊震宇你不是人,你欺上瞒下一手遮天,我钟玉桃虽是弱女子,但决不屈服你淫威之下,今日就与你拼个死活!”接着朝跟随王桂贞、祝芳来的众姐妹喊道:“姐妹们,我等在王府为奴,已是各尽本份,这熊震宇和他那一伙恶徒,千方百计欺负我们,若大个王府,又找谁去申冤……”

    熊震宇怒不可遏,没料到两个贱婢如此胆大,气得大吼道:“王夫人、祝夫人,请将门下两个贱婢捉拿回来治罪,开膛剖腹……”

    言未了,早已听得火冒八丈的耿牛大步走出,大喝道:“谁敢动两位姐姐,俺宰了他!”

    王桂贞、祝芳心里明白熊震宇的恶行,知道钟玉桃说的属实,但熊震宇是王府总管,谁也奈何不了他。他的话你不能不听。

    祝芳一拉王桂贞,两人跨出了三步。

    祝芳道:“钟玉桃,不管你有千种理由,但你决不能背叛王爷!何况你勾结的是钦犯,不论走到哪里都不得安生,纵使逃走一时的追捕,最终都要落网,到那时你悔之莫及!趁现在为时未晚,快快回来请罪,我与王夫人替你二人向王爷求情,保你二人性命……”

    耿牛双手叉腰,瞪着祝芳,说道:“俺两位姐姐不愿再回王府,你这娘儿们少说两句吧!”

    祝芳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夫人指指戳戳,念你年幼无知,饶你一条性命,滚回去叫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耿牛道:“咦,俺对你客客气气,你却对俺大呼大叫,若不念你是娘儿们,俺早就……”

    祝芳听这小子娘儿们长娘儿们短挂在嘴上,对她无疑是大大的侮骂,心中不由火起,跨上一步给他点教训,扬手就是一耳光。

    耿牛头朝后一仰,退半步躲过,道:“俺不打娘儿们,叫那个熊震宇出来,俺揍死他!”

    祝芳没想到这不起眼光头小子居然能躲过一击,激怒之下不假思索又击出一掌,接着拉开架式拳打脚踢攻出五招,竟然招招落空。

    钟玉桃不知耿牛的功夫,急得对万古雷道:“万公子,祝夫人武功极高,小兄弟……”

    万古雷笑道:“放心,他吃不了亏!”

    此时耿牛让了五招,喝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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