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众星绕月夺剑诀

    第三章 众星绕月夺剑诀 (第2/3页)

 牟道出了书房,来到客厅的门口。他向门里一探头,被父亲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道衍大师。”

    牟道只好走进客厅向道衍深施一礼。

    道行盯了牟道一眼,不由一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他不是一个安分的人物。至于如何不安分,道衍觉察不出来了。

    牟正见道衍的神色古怪,心中没底,不由害怕起来。牟道慑于他的神威,心也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道衍收起凌厉的目光,换上笑颜,父子俩才松了一口气。

    牟正笑道:“大师,犬子不学无术,下官想请您收他做个记名弟子,您看如何?”

    道衍说:“不好。令郎眼高于顶,天底下几乎没有可以做他师傅的人,我也不行。”

    牟正尴尬地一笑:“大师,上次您来去匆匆,下官没有尽地主之谊,这回您一定要多住几天,让我……”

    道衍打断他的话:“我正在追查两个人的下落,没心思在此久留。”

    牟道心一跳,连忙低下了头,唯恐道衍看出他心中的秘密。牟正欲为道衍摆酒洗尘,被拒绝了。父子俩陪了一会儿小心,道行离去。

    牟道来到书房,向中年和尚细说了一下经过。中年和尚眉头一皱,没有言语。

    三个人估计道衍走远了,牟道才送他们出门。在后院附近,三人碰上一个官差。牟道急忙打发他走开。分别时,中年和尚沉重地说:“小兄弟,你也要小心。”

    牟道点了点头,这时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英雄,心中十分欢快。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坐了一会儿,四下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快乐地出了县衙。

    他顺着大街向西走了有百丈,迎面碰上几个官差押着一个少年走来。他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在饭店里碰上的美少年。

    他嘿嘿一笑迎了上去:“各位老兄,你们怎么把我的小兄弟给抓来了?”

    “这小子是个贼。”

    美少年辩道:“胡说!是他们冤枉了我!”

    “这小子的嘴还挺硬呢,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的尝尝你是不会承认的。”举手欲打。

    牟道忙说:“别打人。各位老兄,你们卖给我个面子,把他放了,我请各位吃酒。”

    几个官差看了这位县太爷的公子几眼,点头同意。牟道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官差们高兴而去。

    美少年这时落下泪来:“多谢见台相救,不然我全完了。”牟道笑道:“没那么严重。

    老弟,你是不是手又‘拾’到别人的口袋里去了?”

    少年连忙摇头:“没有。以前我倒别人的口袋里拾过东西,自从你说过我之后,就再没这么拾过什么。真倒霉,我拾的时候没事,不拾了反而被逮住了。”

    牟道无奈地一笑:“人生也许难免这样,总要被冤枉几回。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不教训他们一顿?”

    少年“咳”了一声:“师傅还是不教我武功,我依然什么都不会,白担了个空名。”

    牟道呆了一会儿:“这是为什么?”

    少年道:“师傅说我历炼得还不够。”

    “这可奇了,什么才叫历炼得够?”

    “师傅说,我若同时让他们三人吃一个大亏就够了,他们马上就传我奇功。”

    牟道苦笑道:“有这么怪的师傅吗?”

    “兄台,我绝不会骗你。”

    “你有信心让他们同时吃个大亏吗?”

    “他们都老成了精,我哪有本事让他们吃亏呀!”

    牟道说:“这样你一辈子岂不也学不成武功?”

    少年落泪道:“那我有什么法呢?”

    牟道沉思了一下:“三个老小子既然这么奇怪,那我们非治一治他们不可。”

    少年惊道:“他们的武功都高得很,你用什么办法治他们?”

    牟道说:“用什么办法现在我怎么知道,必须见了他们才能清楚。”

    少年大摇其头:“我师傅不见外人的,你去了会引起他的疑心,弄不好还会有生命之忧。他们医道高深,下毒不会成功,动刀子我们更不行,还能有什么法?”

    牟道笑道:“你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明去不行,我们就偷偷地观察他们,只要他们真的古怪,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吃个大亏。”

    少年半信半疑,望着他久久无语。

    牟道推了他一把:“走,我们去鸡云山。”

    少年道:“你不怕我师傅?”

    牟道笑道:“他们又不是锦衣卫,有什么可怕的。对你来说他们也有必要吃个亏,而我是你的朋友,岂能袖手旁观?”

    少年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两人一路西行,鸡云山已然在望。

    少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戈剑。牟道没有追问他的情况。他觉得与对方投缘就行了,人家不愿讲的,你有什么必要知道呢?

    两人来到鸡云山下,戈剑告诉他要千万小心。牟道微笑不语。

    在山腰上,有十几间房子面南座落着,正是“杏林三儒”居住的“杏林院”。

    戈剑指指点点,向牟道细说着什么。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爬到“杏林院”门口,戈剑让牟道藏在一旁,自己进了院子。

    巧得很,三儒竟然不在院子里。戈剑大喜,连忙让牟道躲进他的屋子里去。

    戈剑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仅有一张光板床,木门黑沉沉,土墙冷冰冰,进了屋仿佛掉进了枯井里,什么感觉也抓不住。

    牟道冲戈剑一笑:“我看你当和尚算了。”

    戈剑的脸一红,低下了头,他对低头不语总是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两人都不讲话。

    天快黑时,院外有了脚步声。戈剑紧张了起来。牟道依然满不在乎。

    有人进了院子。戈剑走出自己的屋子,迎了上去。来的正是三儒。他们一见戈剑,脸色顿时变了,格外严肃。

    牟道从门缝里向外一瞅,什么都看见了。灰衣老人,有七十多岁,高大强壮,宽脸豹眼,一脸苦相,仿佛吃了黄连,手掌微黑,无疑,他就是三儒中的老大段百苦,“百味指”

    神功出神人化。

    高瘦老者,有六十多岁,一身青衣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双目极亮,手中提着一把剑,他就是文疾,三儒中的老二,“昆吾剑”法炉火纯青。

    傅太旧,三儒中为未,五十多岁,是个矮胖子,黄布粗衣己有些破旧,脸孔有些浮肿,眼神深藏不露,看不出他的好恶,擅长“太极绵掌”,身法快脆如风。

    段百苦走到一个木墩子上坐下,苦着脸说:“这几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戈剑低下了头:“我什么也没干……”

    文疾斥道:“蠢货,蠢货!白费了我们许多苦心。若是这几天内你还不能让我们满意,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戈剑惊恐地问:“师傅,你们不要我了?”

    傅大旧淡而无味地说:“你还是想想眼前吧。”

    戈剑六神无主地扫了一眼三位师傅,又低下了头。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思想眼前。周围是广漠的虚空,他什么也抓不到。

    段百苦忽地叹了一声:“一切全看你的造化了。”

    三个人走进北面的屋子里去。

    戈剑在院子里呆站了一会儿,扭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看到牟道,他顿时眼泪汪汪:“见台,师傅要赶我走了,我让他们失望了!”

    牟道说:“我全听见了,你别急,我们来一块想办法。”

    戈剑摇头道:“你把我的脑袋揍烂我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牟道呆了一会儿:“你师傅都有什么奇怪的习惯?”

    戈剑歪头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他们都常去什么地方?何时起,何时睡?”

    戈剑又欲摇头,忽道:“师傅常去后面的山崖,干什么我不知道,都是黎明时分同去。”

    牟道点了点头:“明天黎明时我们去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干什么。”

    戈剑似乎有些害怕,但没有反对,他突然意识到胆小怕事是不够朋友的。

    夜深下去了,两人挤到一起合衣而眠。

    天快亮时,两人爬了起来。戈剑探头向外一看,没见动静,又缩头关上门。外面挺冷,有些冻头。

    过了一会儿,三个老儒起来了。戈剑也打起颤来。三老儒出了院门。

    牟道一拍戈剑的肩头:“快跟上,别让他们走远了。”

    戈剑连忙开门,两人随后追了出去。

    黎明冰冷。微风象刀子一样割人耳朵。

    两人低头弯腰,东藏西躲跟在三儒后面,不敢粗喘一口气。冬天的地面极硬,稍不小心都会踏出声音来。

    三儒轻飘飘上了山崖。牟道与戈剑顿时趴到了地上。两人抬头看,见“杏林三儒”各自走向一棵靠悬崖边的松树。树都不太粗,犹如儿童的脖子,但都挺高直。三儒走到松树边,各自脱下自己的裤子,双手扒住松树蹲到石头上——大便。

    戈剑做梦也想不到师傅老早起来就是为了完成这神圣的任务,羞得不由低下了头。

    牟道盯着三懦看了一会儿,高兴地笑了。

    他拉了一下戈剑,两人返回杏林院。

    戈剑见牟道乐不可支,轻声问:“这有什么好笑的,丢死人了?”

    牟道笑道:“难道你不希望另有原因?”

    戈剑一怔:“你想出办法了?”

    “对。”牟道点头说,“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保证让你笑掉大牙。”

    “什么办法?”

    “你别问,快与我一同回城,去买样东西。”

    戈剑脸上乐开了花:“兄台,你真行,诸葛亮也未必有你的点子来得快。”

    牟道说:“快走,等办完了事再乐。”

    两人一路小跑奔向县城。他们不再感到寒冷,唯觉心里热乎乎的。戈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少年特有的朝气洋溢了出来,那神色特别令人心醉。牟道不由暗赞,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俊秀?

    两人进了城,先到饭店里大吃了一顿,然后去买东西。牟道没有回家,他怕碰上父亲又要挨一顿训。父亲希望他一刻也不要放下书本,熟读圣贤书。然而牟道却不再迷信父亲的说教,他感到了困惑:“人人都读圣贤书,可何人成了圣贤?皇上身边的宦官哪一个不一肚子墨水,然而他们的心亦如墨黑,也不是圣贤。可见,读圣贤书未必能成圣贤,不读圣贤书未必不是圣贤。

    他觉得自己想得有理,对父亲的督促不那么看重了。不过他目前还想不出父亲对他一夜未归会发多大的火。

    他与戈剑在城里转悠到太阳西斜,才出了城,直奔鸡云山。这回两人都有些轻飘飘的,仿佛凯旋而归的将军,心里乐滋滋的。

    上了鸡云山,他们直奔山崖。两人到了山崖上,在三儒蹲过的地方转悠起来。

    天黑下来时,他们又回到杏林院。

    “杏林三儒”不知干什么去了,后半夜他们才从外面回来。

    两人想了许多,直到他们的念头开始重复方止。

    夜很静,很冷,一切声音都僵硬了。

    黎明将至,两人爬了起来,先三儒上了山崖。两人在山崖上忙活了一阵子,方见王儒露面。两人赶快藏到一边去。

    三儒几乎与昨天同时来到山崖上,伸展了一下手脚,又各自走向悬崖边的松树。

    他们的动作与昨天的一样,脱裤扒树,也许多少年来这动作没有变过。然而今天的情况与往日不同,树的动作变了,他们刚同时扒住树欲向下蹲,松树骤然断了,三个人几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向悬崖下摔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是江湖好手,各展奇功拍崖抓树,延缓下坠之势。

    然而,他们并没有抓到什么,全都摔到崖下的烂草堆上,弄了一身屎。

    三个老头子被摔坏了,疼得龇牙咧嘴。多亏山崖不算太高,否则三老儒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戈剑见大功告成,拉起牟道跑回了杏林院。

    片刻。三老儒也回来了,一脸沮丧。

    戈剑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笑道:“师傅,你们满意了吧?”

    段百苦瞅了他一眼:“你的办法真绝,是怎么干的?”

    戈剑一扬手中的薄锯片:“用它拉的。昨天我拉了树身的一半,黎明前又拉了几下,然后用泥土把锯缝糊上,你们就什么也发

    现不了了。”

    文疾冷冷地说:“你小子也太损了,差点儿要了我们三条老命。”

    戈剑忙道:“不会的,我知道师傅神通广大。”

    段百苦“咳”了一声:“也许这是天意,该我们造就你。从现在起,我们就传你神功。”

    傅太旧从衣袋里掏出一粒黄药丸,看了一眼,平静地说:“这是一枚‘**金丹’,是我们三人几十年的心血结晶,制好已有半年了,再过三天就要失效了,好在你马上就能服它了,足见你福缘不浅。我们原不指望你了,料不到你能突出奇兵,让人刮目相看。这枚‘**金丹’功效极强,是十六种中草药合成的,上面也凝聚了我们的功力。你服下它一夜之间能陡增六十年功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戈剑乐得要跳起来,连忙跪下给三个师傅磕头。段百苦挥手一弹,一缕指劲击中戈剑的“玉枕穴”,戈剑顿时动不得了,半张着嘴一脸苦相,仿佛吃了十八个苦瓜。

    傅太旧大袖一挥,黄药丸转了个半圈,飞向戈剑口中。

    戈剑服下“**金丹”,顿时如惹火烧身,大喘不已。

    牟道在屋子里直看得目瞪口呆。

    段百苦飞身飘起,用手一拍戈剑的“百会穴”,猛然道:“意想身下有眼泉,万古清澈流不完,金丹散尽紫光色,一片茫茫都不见。”

    戈剑被师傅一拍,顿觉浑身酸软,有种说不出的无力,但他不敢懈怠,强打精神挺着,想象着自己在飞洒透澈的流泉之中昂扬自得。

    片刻。段百苦收起神功,戈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他感到周身通泰。戈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进入了某种境界。

    牟道在旁边看得真切,仿佛受了感染,不由手舞足蹈起来,几乎要冲出去与戈剑分享快乐。

    文疾冷淡地看了戈剑一眼,低沉地说:“今天就到这里,回你的屋子里去吧。”

    戈剑顿时解放了似的,整个身心都飞扬了。他想叫想唱,想蹦想跳,想用最简单的形式表达他内心最深刻的欢乐。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人的感受是无限丰富的。

    三儒回到自己的房去。戈剑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牟道一把拉住他,笑道:“恭喜了,你的运气确是不错,一颗小黄丸让你发达了!”

    戈剑说:“这全是兄台的功劳,否则我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牟道叹了一声:“你好好跟着师傅学吧,我该回去读书了,科考临近了。”

    戈剑身子一颤,低下了头,他有些舍不得让牟道离去。过了一会儿,他深情地说:“兄台,我可以去找你吗?”

    车道乐道:“太可以了!到时别忘了教我几招。”

    戈剑顿时感到了为难:“……我师傅不让……外传的。

    牟道稍为一窘,说:“你比我还老实,咱俩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戈剑低头道:“兄台,你不会恼我吧?”

    “我是读书人,好坏还是分得清的,你不要乱想了。”牟道安慰他说。

    两人互相注视了对方一会儿,牟道悄悄出了杏林院。

    下山来,他感到胸前一片火热,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个梦。

    向前走,离城愈近,他的心头越发沉重、灰黑。

    来到县衙门口,他停住了,稳定了一下慌乱的心,快步走向自己的书房,几乎是小跑。

    不巧得很,还是被父亲发现了,被喝住了。

    “你越发长进了,就是这样出息的吗?我还指望你将来弘扬门风呢,你就这么做给我看?你不想读书,到底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人在书中显自手?”

    牟道有些不服地说:“我什么都知道,可只知读书,不知做人,也是不行的。满朝文武哪个没读过书,可在锦衣卫面前又哪个有一点读书人的清正骨气?”

    “住口!混帐东西,以后不准你再提官场中事!在这个家里,你还没有乱说乱动的资格!”

    牟道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牟正愣了一下,长叹一口气,挥手让牟道离去。他觉得儿子再也不属于自己了,他感到一种冷晶晶的悲哀,儿子若不争气,自己这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是无法把他推上去的,至于前途,那是一片昏暗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战,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寒战,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好兆头。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会出什么事呢?

    然而天高云淡,又能出什么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外走去,人不该自己吓唬自己。

    牟道从门缝里看到父亲远去了,一颗心落了下来,暴风雨总算过去了。他咳了一声,坐到一边的床上去。随手翻了一下扔在床上的书,他无奈地直摇头,这种生活简直糟透了,以前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他从旁边拿起老子的《道德经》,映人眼帘的全是“惚兮”,这更让他心烦,这真是邪了,世上怎么没有一片静土呢?

    他放松了一下绷紧的神经,半闭着眼睛向后仰去。也许起了云,也许起了雾,春风一化,“大成至圣先师”孔子飘然落到他的身边,扬起那颗特大的脑袋以幽默的口吻说:“乖孩子,要升官发财,跟我来。”

    他呆了一阵,屋子里极静,仿佛他在飞向不可知的深渊。一切太悠久,太寥廓,太恐怖,他飘浮其间,什么也抓不到,仅有无限的遗憾。也许这时候他接近了自己,接近了生命,但他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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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岁花相似,时时人不同,人生难得回头看,朝红蓬勃日远,笑也片片,泪也斑斑。

    冬去春来,花开万家。牟道在不停地向前冲,冲向那该属于他的锦秀前程。

    然而他的运道不高,总也平静不了,灭顶之灾已向他滚来。应付八股文他也许是一把好手,面对血腥的灾难,斯文和思辩就无用处了。

    清晨,空气清新能使旧诗变新,他有这种感觉。

    见一片云团飞来,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摇头晃脑地轻吟一篇“名家”的八股文:“天上一片云,地下两座坟,外边四棵树,里面三个人……”

    他觉得这东西十分可笑,但他还是得背,否则过不了关。突然,一阵叫骂吆喝声传来,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无疑问;又有一批女道士、尼姑被抓进了监狱。他已记不清到底有几批道姑从这里押向了京城,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道姑惨死在锦衣卫手里,每次从这里押走一批道姑他都要难受几天,或者要病一场,但他没法儿解救她们。他见过她们的惨象,可怜极了。他曾试图帮助她们,终因力不从心没法下手。那时,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侠士救普救难啊!听到道始的哭声,此时他又有了这种感觉。

    他没法儿再背什么诗文了,向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在一旁走动,他向监狱跑了过去。

    从铁门缝向里一瞧,见几个锦衣卫正把一群道姑向牢房里赶。

    众道姑往一处一挤,一个道始的道帽被挤掉了,一头秀发顿时披散了下来。

    几个锦衣卫先是一怔,马上大笑起来。

    “这妞儿竟然巧妆道姑,脑袋说不定有点毛病,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也许是白莲教徒呢。”

    “无论如何,你得承认她非常漂亮,这就够了,能抓到漂亮的水灵妞儿是我们的福气。”

    几个锦衣卫七嘴八舌,一脸脏兮兮的怪笑让那个“道姑”十分紧张,她确是不象这姑。

    假道始确是惊人的秀丽,不超过二十的样子,鸭蛋脸,柳叶眉,眸如清泉略带忧郁,双唇小巧,湿润徘红,周身洋溢着鲜美韵味。

    牟道看呆了,一颗心乱跳。这样的美人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为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他长出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锦衣卫走向假道姑。牟道不由紧张起来,这样的少女绝对不能让他们糟踏了,非得想办法教训他们一下不可。

    他低头思忖。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几个锦衣卫慌慌张张而去。他松了一口气。

    牟道看了几眼那个假道姑,想冲进去把她抢走。这么好的人物天下也未必有多少,怎么落到这般境地呢?若是她也逃脱不了魔掌,人生未免太冷酷了,太难测了。

    他站在铁门口许久,心中充满了飞扬的乱云,仿佛他又进入了乱糟糟的雪天,那么冷,那么沉郁,一望无边,不可征服。

    他漫无目的地离开县衙,心里充满对许多生命的同情,可怜。

    她们什么也没干,那么善良,安分,为什么还要遭此大难?一个清白生命难道连安分也不行吗?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又进了饭店,想喝点酒。他希望自己能体验到人类的普遍感情,又希望自己的心灵麻木。一个人若太敏感,那你无法不为别人死去。

    夜色落下来,他终于下了决心,要去解救她们。这对一个书生来说无疑是难的,然而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似乎有种什么力量在推着他。

    当他手中握了一把剑,他知道这不是玩笑了,只要自己一动手,马上会看到鲜红的效果,至于流的是谁的血,他就说不清楚了。

    他提剑到了监狱门口,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翻门入内。

    监狱里很黑,只有过道里才有灯光。他不敢走过道,从另外的地方走向牢房。

    他刚欺过去,忽听一个男人的淫笑:“小妞儿,你认命吧,今天晚你就是我的了。”

    “你不能这样!你……”是少女的声音。

    牟道陡然一惊,心悬了起来,纵身向那间有光亮的房子靠过去。

    到了门口,他看见一个**的男人正低吟轻笑,十分快意,竟是海天龙,这下让牟道几乎魂飞天外。他对这个人既恨又怕,一万个不愿见他。

    少女的再一声叫喊让牟道回过神来,他感到问题严重。孤立无援羔羊一样的少女正是那个假道姑,她惊恐羞愤极了。

    牟道看清她的表情,心底翻起一般巨浪,她这么需要帮助,自己怎能一走了之?海天龙再可怕,今晚也得摸他的老虎屁股。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留下终自恨?

    他一咬牙关,心一横,长剑猛地向逼向少女的海天龙后背刺去。

    海天龙的心神太专注了,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等他觉得不妙,闪躲已迟,长剑猛地刺进他的屁股里。真算摸了“老虎”的屁股。

    海天龙一声怪叫,牟道扭头就跑,转眼间不见了。海天龙受伤不轻,长剑还插在他腔上,没法儿去追,他也没看见是谁向他下的毒手。

    监狱里的狱卒听到叫声,料想是他吃了亏,也没有人去,反而把自己的门关得更紧了,唯恐牵连上自己。他们都知道锦衣卫里没好人,最易迁怒别人,跑过去绝对得到的不是赏钱,很可能是一刀一掌。

    这样就救了牟道,否则他没法脱身。守门的那个“烂脸”更小心,听到叫声,他马上躺到床上去,用被子捂上了头。

    牟道翻门逃出监狱,慌慌张张冲到自己房里去。

    等他静下来,才感到后怕,若是自己被海天龙看见,那一切都完了,自己仗义执刀,却落了个不孝之子的罪名。

    他虚脱了似地躺到床上去,很快睡着了。他从没有这么累过。

    等他一觉醒来,相信自己又看到了东方的霞光,县衙里的人都在议论谁是凶手。

    牟正一早就上了大堂,对身强体壮的捕快逐个寻问,不放过丝毫疑点。

    监牢里的狱卒都破集中到一起,挨了一顿臭揍。但他们还是欢喜的,否则,说不定他们之中已出现了一个断腿、丢手的,谁也不愿意这样。

    牟道见没有找到自己头上,放下心了。父亲下了大堂,他便去探详情。

    在牟道的记忆里,父亲似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眼睛都红红的,有些咬牙切齿。

    “这如何了结,几乎没有一点线索!我想不出是哪个仇家干的,他们想陷害我!”

    牟道吓了一跳:“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混帐东西,怎么不相干?海天龙在这里出了丑,难道他会善罢甘休?他让我交出凶手,这不是向我开了刀一吗?凶手哪有那么好抓的!”

    牟道的身子一颤,顿觉眼前一片昏黑,脑袋嗡嗡直响。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问:“若是抓不到凶手呢?”

    牟正“咳”了一声:“最好能抓到,苍天保佑。若是抓不到,海天龙不会放过我的,一家人就完了!”

    静静的一句话在牟道耳边响起,无异于睛空霹雳,他的身子顿时软了,灵魂飞向了云霄。

    半晌。他看了一眼父亲哀优的面孔,说:“凶手是我。”

    牟正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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