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榴花五月红

    第五章 榴花五月红 (第2/3页)

去破坏这对狗男女,大家扯破了脸,麻烦尚是小事,要想追回那批镖货就费手脚了……”

    次日午后,黄集镇北那座神秘的巨宅之前,忽然出现两名不速之客,二人均为书生装束,年龄都在十六七岁左右,穿青衣者是文束玉,穿蓝衣者则为裙钗身份至今尚未遭文束玉识破的芙蓉仙子第三徒:五月花夏红云。

    文束玉和夏红云一样,现下出现者,可说都不是本来面目。

    在这以前,文束玉因为仅在长安居易酒楼上正式见过夏红云一次,那次,文束玉心情欠佳,夏红云又是一身女装,如今,事隔多日,夏红云一旦易钗而弁,文束玉自然无法辨认。

    而文束玉,这尚是第一次在江湖行走,只须加浓眉毛,或者稍稍搽改一下肤色,也就不愁被人认出他是谁来了。

    昨夜,二人找着一处干净地方歇下,煮酒论文,谈得很是投机,直到半夜,方才分别就寝。

    今晨,夏红云独自离开了一会儿,文束玉知道对方在安排找回镖货的事,也就没多问,中饭吃过,夏红云起身笑着招招手道:“好了,咱们去设法提运镖货吧!”

    文束玉大感意外道:“这么简单?”

    夏红云笑了笑道:“手续当然还有好几道,不过,据小弟猜想,在原则上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文束玉跟着站起身来道:“现在就走?”

    夏红云对恢复了原来面目的文束玉端详了两眼,点头道:“你虽然没有习过易容术,但对易容方面之天赋却颇惊人,这样就可以了,另外一点需要记住的,你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得太少,等会儿,非遇必要,最好少开口,老色鬼在五行十三奇中是个相当难惹的人物……”

    文束玉吃了一惊道:“去见胭脂魔?”

    夏红云傲然一笑道:“有小弟在一起,当今武林中那一号人物见不得?”

    文束玉没有再说什么,纳罕着一直跟来这座神秘的魔窟之前。

    二人刚在庄门前停下,庄内立即走出一名身穿长衣,年约四旬上下,脸色阴沉,目光闪烁的中年汉子,他朝文、夏二人分别打量了一眼,冷冰冰的侧目问道:“哪儿来的?找谁?”

    夏红云微微一揖,淡淡答道:“找贵主人花云秋!”

    中年汉子倒退半步,显得既惊且怒,一时之间,竟无法搭话。因为“花云伙’三字乃胭脂魔王的本名,胭脂魔王以儒侠自居,经常总是自称不文或寒士,武林中人畏他淫威,当面喊花大侠或花前辈,背后则直呼老色鬼或者老淫鬼。而敢当其下人之面,径呼其花云秋本讳者,这在武林中,尚属前所未闻。

    中年汉子呆了一呆,变脸沉声道:“尔等系属”

    夏红云不待对方语毕,已自怀中摸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锦盒,这时一声不响,手指轻轻一按,弹簧震动,盒盖略的一声打开。

    文束玉因与夏红云比肩而立之故,这时虽然转过脸去,却依然无法看到盒中所盛之物。

    那名中年汉子就不同了,他是站在二人前面,锦盒又是正对着他打开,只须一抬头便可一目了然。

    那名中年汉子在看清盒中的信符之后,眼光一阵眨动,脸色随之变化,终于深深躬下身去道:“小人有眼无珠,尚望”

    夏红云收起锦盒,挥挥手道:“不必客套了,快快通报吧!”

    中年汉子连声应是,转身飞步入庄而去。

    文束玉偏过脸来,低笑道:“这是什么法宝?”

    夏红云眼望庄内,慢声道:“‘风前冷艳愁西子,霜后清芳醉贵妃’;另外有个俗名叫做‘无事少开口’!”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责备文束玉在此时此地不该有此一问。那么,前面的两句呢?文束五细细咀嚼了一番,惑然默忖道:“一朵芙蓉花?”

    文柬王一念末已,那名中年汉子已领着二名青衣女婢走了过来。

    中年汉子侧身让去一边,两婢上前朝文、夏二人万福道:“敝主人有请!”

    夏红云朝文束玉一点头,领先向庄门中走去。

    进人庄门,迎面是座宽广的庭院,这座庭院除了比一般人家的庭院更具规模之外,庭中景色,并无可异之处。但是,走完这道院子,一过中门,眼前景象便完全木同了。前院积雪盈尺,这儿却连一片雪花也看不到。大理石铺就的走廊庭阶,密接无缝,光洁如拭。

    院中假山荷池,修竹凉亭,俨然隐具炎夏气氛,尤其是那些经过匠心布置的盆景,虽然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仍然姹紫嫣红,枝叶扶疏,这些怪异的花花草草,也不知老**是打哪儿选来的品种,以及用什么特殊方法栽培的,文、夏两人见了,均不禁为之暗暗称奇。

    穿越一重院落,又是一重院落。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使人有着如入八阵图之感。文束玉真担心等会儿假如没有人带路,他们两个如何才能跑出来。不过他见夏红云步履从容,神色坦然,也就不去放在心上了。

    最后,两婢将文、夏二人领到一座锦幔低垂的暖阁门外,一面挑起锦幔,一面向里面朗声报道:“两位少侠驾到!”

    里面一个非常悦耳的男子声音,接口笑问道:“请进来的是哪两位贤侄女?”

    文束玉一呆,讶忖道:“贤侄女?”

    文束玉暗暗一啊,猛然地省悟过来:“夏公子者,五月花夏红云也。一朵芙蓉者,芙蓉仙子之信符也!怪不得一直有眼熟之感,原来竟是当日居易楼上那个淘气的红衣小妞儿!”

    文束玉现在最感难堪的是,老**也将他误作芙蓉三徒之一。

    不过,时间上已不容他去多想这些了。文束玉跟在夏红云身后走进去,目光所及,几疑身入梦幻之境。

    暖阁中,窗高室明,四壁木板漆成浅橙色,地上铺着一层厚厚软软的波斯毡,室中仅置一榻一几,别无长物。

    茶几上放着一壶茶,一壶酒,一盒干果,一叠丝巾,一本卷放的线装书。

    软榻下,锦褥垂地,香枕高叠,一名看上去年仅二十七八岁的美青年,正肩披大蓝睡袍,倚枕拥装斜靠着,榻后静静站立着二名姿色绝代的美人,看到文、夏二人入室,秀目流回地朝二人轮盼不已。

    榻上这名双眉入鬓,鼻如玉峰,肤色白皙,神色温和的青年人,他他就是所谓五行十三奇中的胭脂魔王吗?

    假如不是有着先入之见,以及诸般铁的事实,文束玉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夏红云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道:“参见花前辈!”

    只见榻上那位文束玉始终觉得这样俊秀的一个人物,冠上胭脂魔这么一个不雅的混号,实在令人有格格不人之感胭脂魔手一摆,呵呵笑道:“啊,是你丫头?我还以为是谁呢。令师近来可好?芬芬和玉梅两个丫头可好?你看日子过得多快,自上次在潼关见到你们师徒几个,转眼又是二三年了,唉,人怎会不老啊!”

    这完全是一派长者的亲切口吻,假如由一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说出来,这番话,可说相当感人,可是,发话者年仅二十七八,受话者却有十五六,在旁人看来和听来,便有点不伦不类,而近乎胡言乱语了。

    不过,这也只是文束玉一个人的感觉。此刻,连那名刁蛮成性的夏红云,都似乎怀着几分敬凛。

    夏红云待胭脂魔一声叹毕,再度欠身道:“家师及两位师姊托前辈之福”

    胭脂魔似乎突然发觉到站在一旁的文束玉并没趋前向他请安问好,眼角一扫,不禁轻轻咦了一声,指着文束玉,转向夏红云问道:“这位老弟是谁?”

    夏红云连忙介绍道:“他是家师新收之记名弟子。”

    胭脂魔诧异道:“令师不是……噢,对了,记名弟子……叫什么名字?”

    夏红云代答道:“闻恕瑜。”

    胭脂魔双目微张道:“姓文?”

    夏红云摇头道:“不!见闻的闻,恕道的怒,瑕不掩瑜的瑜!”

    胭脂魔深深一吁,点点头,好像平白紧张一场,突然松下口气似的,夏红云忙朝文束玉递眼色道:“瑜哥,这位就是你所渴望一见的花老前辈,怎么还不过来见礼?”

    文束玉无可奈何,只好上前躬身道:“参见花前辈!”

    胭脂魔点点头道:“好,很好,愚叔这次在外边各处走了一趟,午前刚刚回来,一路劳累得很,也不能下来陪你们了……”

    夏红云忙说道:“前辈好说。”

    胭脂魔忽然抬头道:“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会想到来这儿的?”

    夏红云正容答道:“奉家师之命。”

    胭脂魔一怔道:“奉令师之命?难道那幅金谷宝图已有着落,需要我这方面出面支持不成?”

    夏红云摇头道:“不是。”

    胭脂魔益发茫然了,重复道:“不是?”

    夏红云从容回答道:“金谷宝图自持有人云鹤庄主胡大海暴毙,另一角不明下落之后,大家都怀疑该一角系由潇湘三奇中的宝痴商老儿取走,惟独家师以为不然……”

    胭脂魔瞑目颔首,自语道:“毕竟是芙蓉仙子……”

    夏红云接下去说道:“同时,家师觉得,现在去苦苦追究宝图下落的人,可说都是傻瓜。”

    胭脂魔不禁抚掌而笑,大声道:“妙,妙,英雄所见略同也!”

    文束玉暗暗纳罕,心想:“妙在何处?”

    夏红云径自说下去道:“追逐期间,难免互残,而一旦金谷出现,势必谁也瞒不了谁,到那时,尽可在家中静观变化,坐享其成,家师相信,无论谁先进人金谷,甚至将谷中一下全部搬空,大概也无法少得了她老人家一份!”

    胭脂魔含笑点头道:“愚叔也这么想。”

    夏红云忙道:“当然!”

    文束玉明白了:“原来妙就妙在这种地方!”

    夏红云顿了顿,又道:“所以,家帅目前根本不去闻问这件公案,她老人家只叫我们姐妹三个各处随意走走,得到实讯再打算。在临分手时,她老人家交给红云一幅素绢,说这儿的五师母精于刺绣,想烦朱五师母为她在绢上绣点东西留以赏玩。”

    胭脂魔显得甚为高兴地道:“真的?我们这位冷大姐消息满灵呵!行,行,这是你五师母的荣幸,也是愚叔的荣幸,待愚叔这就派人去喊她来!”

    说着,扭头向榻后一婢道:“去请五夫人!”

    又向另外一婢道:“你去搬几副锦墩进来!”

    两婢先后应命而去。两婢并没有经过前门,身躯一转,身后板壁便自动挪开一道门户,人跨进去,立又自动合上。夏红云全然不以为奇,文束玉却看得暗暗心凉,这位胭脂魔,果然不是一名简单人物。

    搬取座椅的女婢先行入室,接着,那名第五夫人出现。

    这位以前外号“毒桃花”,现为胭脂魔王第五夫人的朱淑芬,今天看起来,又与昨天在灵宫庙后柴房中幽会奸夫祝武雄时之风情大不相同。

    昨天,这名毒桃花,先是渴如奔泉之骥,嗣若索魂夜叉,最后则又骚荡有似链狐;而今天,说来使人难以置信,只见她淡妆素装,举止端庄文静,一颦一笑,皆合仪度,严然一名大家闺秀!

    毒桃花、文束玉、夏红云,三人分别在女婢送来的锦椅中坐下。

    胭脂魔先将芙蓉仙子托女徒携绢求绣的经过向毒桃花说了,毒桃花微笑不语,欣慰中隐带些微羞涩之态,那种成熟的少妇美,再加上流露自然的少女娇怯,令人见了,谁也止不住要油然生出怜惜之意。

    文束玉暗暗感喟:这名毒桃花,名不虚传,果然是个可怕的女人,还好跟的是胭脂魔,若换上普通男人,不被她一个个给毁了才怪!

    胭脂魔说完后,转向夏红云问道:“令师想绣点什么?”

    夏红云含笑道:“这个家师没有指定,随五师母绣点什么好了。”

    毒桃花微微一笑道:“怎能随便……”

    微笑着,转脸望去胭脂魔。短短四个字,不专不谦,不卑不亢,表示了她对芙蓉仙子的敬重,也表示了自己身为胭脂魔王第五夫人的身份,吐音如珠,含蕴不尽。

    胭脂魔沉吟着道:“是的,绣点什么好呢?”

    胭脂魔为加强思考之故,伸手搔了搔耳夹,肘腕一抬,天蓝睡袍滑了下来,毒桃花立即轻轻为他拉好,不着一字,柔情自见。

    夏红云朝文束玉迅速溜了一眼,故意喃喃道:“绣人物俗,绣花卉,也俗,唔,倒不如”自语至此,眼光偶然落去茶几上那卷掀开的文集上面,忽然问道:“前辈是在看一部什么书?”

    胭脂魔好似被提醒一般,猛一击额道:“对对,唐诗,绝代,来二句雅致的唐人绝句!”

    毒桃花脸色微微一变,强自镇定着点头含笑道:“这倒是的同样说了四个字,但滋味已和先前四字大不相同了。不过,胭脂魔并未注意到这些,他正在瞑目搜索唐诗中的佳句。

    而文束玉自夏红云提出要请毒桃花绣绢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的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到如今,他才一下子弄清楚:那条黄罗香巾,原来就是夏红云拿跑的。

    胭脂魔想了半天,似乎仍未想出什么适当的句子来,这时忍不住转脸向文、夏二人问道:“两位贤侄有佳句否?”

    文、夏二人对望了一眼,文束玉没有开口。不过,文束玉已猜透夏红云会说些什么话出来。

    果然,夏红云装了装样子,皱皱眉头道:“唐诗佳句虽多,但甚多佳句均系层转沿袭,连诗圣杜甫都不能例外,余子之作,盖可想见……”

    胭脂魔给引起了兴趣,不禁插口道:“这方面,就你丫头所知道的,说点来听听看!”

    夏红云故意地思索了一下,道:“譬如说:杜甫题武俟庙的‘映阶碧革自春色,隔叶黄鹏空好音’便系是承袭何逊行题孙氏陵之‘山营空树响,垅月自秋辉’。这两句还算是偷得好的,因为它比原作较为韵致。至于由庾信之‘白云岩际出,清月波中上’,翻作为‘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就差劲多了。”

    胭脂魔不禁点头道:“是的,庾信之‘出’和‘上’,要比杜甫的‘宿’和‘翻’清灵透逸些。”

    毒桃花一时忘情,竟也笑着插口道:“还有没有别的例子?夏姑娘。”

    文束玉不禁暗道一声:“毒桃花,你可上钩了!”

    五月花夏红云这妮子还真沉得住气,明明机会已经造成,她却能不慌不忙地偏脸又想了片刻,方始蓦地的一噢,抬起头来道:“对,还有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又牵连到一位大名人!”

    胭脂魔忙问道:“谁?”

    夏红云答道:“李义山!”

    毒桃花微讶道:“李义山那一首中的哪几句?”

    夏红云微微一笑道:“李义山的那一首,红云记不清楚,红云只记得他有两句‘何事芙渠更相失,不及从来莫作双’,系套自梁简文帝的‘早知半路应相失,不若从来本独飞’,这种偷法,实在太恶劣了。”

    毒桃花脸色微微一变。

    夏红云装作没有看到,叹了口气,接下去道:“炒一次冷饭,已经够令人倒胃,不意后来制作乐府的人,竟又将它一炒再炒,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毒桃花的脸色更白了!

    胭脂魔未曾留意,这时追问道:“后来又改成哪两句?”

    夏红云淡淡地道:“后来改成的是:‘早知今日长相忆,不及从来莫作双’!花前辈,你想想,这多没有意思。”

    夏红云将绣在那条黄罗香巾上的这两句乐府婉转点出,毒桃花脸孔顿然由白转青,几乎当场景厥过去。

    夏红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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