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夜花灯憔悴面

    第三章 元夜花灯憔悴面 (第2/3页)

金黄色的盛放牡丹;自右边侧门中步出者,胸前绣的,则是一朵深紫色的媚春芍药。

    两女面目虽不可见,但仅就移步间那种飘飘欲仙的脱俗神韵,就已够人心旌摇荡的了。

    两女步出前台,向凉棚这边叠手微福,然后双双旋身,高高步登迎面那三张宝座,分左右坐下。接着,五名青衣小婢出现于宝座脚下一字横列,人手一盘,盘内分别横放着一支脱鞘长剑。

    台后花令继续唱名道:“‘清卿’梅姬!”

    “‘幽卿’兰姬!”

    “‘雅卿’茶糜姬!”

    “‘静卿’荷花姬!”

    “‘禅卿’栀子姬!”

    “‘寿卿’菊花姬!”

    “‘野卿’蔷薇姬!”

    “‘狂卿’桃花姬!”

    “‘素卿’丁香姬!”

    “‘名卿’海棠姬!”

    “‘殊卿’瑞香姬!”

    “‘醉卿’芙蓉姬!”

    一时间,衣香鬓影,目不暇接,美不胜收,十二金钗,按唱名先后,依序自台后碎移莲步走出前台,步步生花地分别坐去两边台厢中,正好一边六人。

    十二金钗,亦着宫装,惟服色各异,云髻上所插步摇,则为:十二种不同的金瓣花朵。

    另外有一个特色是,十二金钗没有一名戴面纱,柳眉杏眼,各具殊色,年龄看上去,均在双十左右。

    再接着,金钟悠然敲响。

    凉棚中的武林人物,尤其是抢坐在前三排的那些青年汉子们,十有**眼光发直,双颊燥热,心跳随着钟声加速……

    单剑飞自离少林,心思重重,很少过问身外事,他做梦也投有想到,过去这看来平静的几个月中,玉帐仙子竞变本加厉地生出这么个新花样。小叫化舒意之所以说“岳阳再见”,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他才算弄明白过来:“前此出现于少林达摩正殿者,原来仅为玉帐仙子座下的‘玫瑰圣女’,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年轻。”

    他进一步觉得:玉帐仙子先迫使五剑派解体,然后又对五派门下优容相招,如为拓张一己之势力,也还罢了,然而收归座下却以“花奴”、”花隶”这等卑下的名义与之,这不明明是一种“超过讽刺”而近乎折辱的措施么?怎么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来参加的呢?这些人的心灵都麻木了吗?

    想到此处,单剑飞不禁对今日所有的这些人都生出鄙夷之感。

    一笔抹煞,也许偏激了点;因此,他自问,也借此自宽自慰道:“这些人也很可能与我一样,出于好奇来旁观的吧?我总不信五剑派掌门人死得那么豪勇壮烈,而门下弟子会奴颜事仇!不是么?人,终究是人啊!”

    金钟敲得很慢很慢,凉棚中相当静,静到可以听得每个人粗重的呼吸。

    单剑飞坐处是倒数第二排中间偏右,这时,忽听身左有人叹。口气道:“老夫可惜早生了五十年,唉唉!

    有人笑着接口道:“别灰心,老前辈,没有限年龄,我说你老倒不如第一个上台试试。”

    语音未了,大笑随之爆起。单剑飞倾身侧面一看,叹气者不足别人,竟是元宵夜在襄阳以唐诗杜甫一句“老翁八十犹能行”

    打中“孺子不可教也”那条灯谜的那个丑老人。

    此老仍是那夜那副老样子,水泡眼,一眨一眨的,外加几根又稀又黄的山羊胡子,手托旱烟筒,筒锅中早熄了火,却仍吸个I不停,另外,布袍换了纱袍,布质虽差,却很鲜,似乎新制不久。

    单剑飞暗暗摇头,想及此老那晚最后被一个老婆子扬拐追逐的趣剧,不由得又气又好笑,就在这时候,身边忽有人低声笑说道:“诗也好,词也好,小弟可一窍不通,大哥临时传授一招如何!”

    单剑飞听声音已知是小叫化舒意,连头也懒得回一下,冷冷道:“你找我,我又去找谁?”

    小叫化低低恳求道:“我……小弟……也是不得已,兄台不是不知道,这……这又何必呢?”

    单剑飞想起丐帮在武林中素有义名,而从小叫化对七星剑尊敬的程度也可看出这名小叫化品格之清正,他说奉命行事,想来不假,于是,便不再坚持,回头低低说道:“你坐过来一点。”

    单剑飞和小叫化细声说完,七响金钟也适时敲毕。

    金钟响息,台下棚中,一下子寂静下来。而台上,有一点相:当奇怪,迎面三张宝座,中央一席,理应为今天大会主持人“玫;瑰圣女”占坐的位置,至今仍空着,而台后司仪之花令也始终未:报唱“请圣女升殿”。这是一件相当怪异的事,但是,棚中近千武林人物,一个个目迷五色,竟无一人注意及此。

    沉寂中,花令脆声悠悠送出:“考选已经开始,请争取优先,请争取第一名!”

    前三排青年人,气血一涌,立有十余名同时自石墩上一跃而起。

    一片轻啸声中,如飞蝗腾扑同时向台上射去!

    花令沉声下令道:“以足落台面先后为准,余人退下,不遵者以‘喧乱圣宫’论,与‘大不敬’同罪!”

    去势疾劲,回势亦颇敏捷,未待花令语毕,十余人已借力倒射而回,台上只留一人!单剑飞注目望去,没想到又是一个熟面孔!

    谁?一点不错,正是那夜那个包下全部会意格灯谜,仪表不俗言谈举止却透着轻佻的黄衣青年。

    这名黄衣青年能在十余名年轻好手中以一肩之差占先,身手不凡,自可想见。这时,棚中众人都将眼光集中在黄衣青年一人身上,连台上十二金钗也都微微侧面,相互瞟了一眼。

    事情更出人意外了,黄衣青年定身之后,目光略扫,竟向捧剑之五婢走去!

    单剑飞目光一直,牙关紧咬,恨不得马上扑过去一把将此人揪下来重重打上两个耳光才称心!他想:“人甲榜限五剑派门下,五剑派门下必须使剑,我倒要看看这厮是五剑派中哪一派的不肖弟子?”

    五婢盘中剑,由第一名起,长度依次递减,首婢盘中剑,长足三尺三,末婢盘中剑,仅只两尺七八;黄衣青年毫不犹豫将首婢盘中剑一把抄起,棚中众人,不禁轻轻一呀。

    剑长气壮,剑短招灵,这种操演式的场合,聪明一点的,都会舍长就短,此人看上去并不傻,为什么偏偏要取用最长的剑呢?难道他有所恃仗么?因此,台下众人,精神更加聚集了。

    黄衣青年取起长剑,左右花相也止不住眼角互抛,似在彼此提示对方应对这第一个登台者留意。

    黄衣青年身躯一拧,面对凉棚这边,剑交右手,脚下单足点地,成金鸡独立式,左手拇指与无名小指互搭,骈食中两指作诀,剑诀一搭剑身,单足微捻,一个螺旋,八方有礼,身在原地,式亦原式,神态从容,拿捏准确,不差一分一毫!

    凉棚中,很多人情不自禁地喝出一声“好!”

    黄衣青年依例见过礼,剑诀一领眼神,环靠之右足一踢,右手长剑同时以雁落平沙姿势朝右下方划出。

    有人唔了一声道:“‘雁落干沙’!气派蛮足,招势却轻松得很……”

    这人系坐在山羊胡子老人身前,语未毕,山羊胡子老人已接口哼道:“你懂个屁!”

    这时迟,那时快,台上黄衣青年右足踢出,上身同时右倾,眼看全身重量尽落左足,右足也快踏近地面,这种情形下,身手再好的人,也须右足踏实后方能变招换式,可是,说来令人难信,黄衣青年口进一声嘿,振剑扬波,竟借虚空一滑一圈之势,全身陡然射向左上方,与先前攻击方向,正好完全相反!

    台下轰然叫出:“要得!”

    喝彩声中,山羊胡子老人前面那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上身一转,暴着眼球向丑老人道:“你怎么说?”

    丑老人自嘴上拔下旱烟筒,答道:“这一招叫‘反复无常’!”

    有着一双金鱼眼的那人,脸色一板道:“刚才你说老子懂懂个什么?”

    丑老人淡淡接口道:“没听清楚吗?懂个屁广金鱼眼那人脸上全变了色,丑老人却敲敲烟灰,缓缓又接道:“老夫七十七,你呢?满三十了吗?如果满了,那就比老夫最小的孙子只差二三岁!”

    金鱼眼那人气为之结,闷吼道:“老子乃何许人,你这老东西认清了没有?”

    丑老人捻着山羊胡子笑道:“老夫十年前在鲁西救过一个浑小于一命,那小子自称‘镇鲁西’,还说是什么西‘长拳’的嫡裔传人,阁下该与那小于没有什么关系吧?”

    金鱼眼那人骇然脱口道:“当年救家师的,就是,就是……”

    忽然认出对方身份,不禁舌尖打结,额汗如豆,像要拔腿逃跑,也侮要爬下地求饶,一副可怜可恼的神情。

    丑老人叹道:“华山派这小子一阵精彩表演,硬给你浑蛋闹掉了!”

    单剑飞一惊,讶忖道:“华山门下?”急急移目台上,台上,黄衣青年果然已将一套剑使完,这时正将那支长剑放回首婢木盘中。

    十二金钗最后一名,“醉卿”芙蓉姬向正座上左花相头一点道:“合格,应录甲榜。”

    台后花令随即扬声道:“入选之‘花奴’,为示兼擅文事,请即朗诵有关君山或洞庭之诗词,词不得少于一折,诗不得少于绝句两句,不能亦不勉强,可向左右花相致揖退人后台。”

    黄花青年意气飞扬,面向台下朗吟道:“‘曾游方外见麻姑,说道君山此本无;原是昆仑山上石,天风吹落洞庭湖!”

    吟毕,返身向中座之左右花相一揖,飘然进去后台。

    丑老人叹道:“华山:龙吟剑’虽然死得不值,但能调教出这么一个几乎不比‘五剑’那五个师叔差劲的徒弟,也亏他的了。”

    单剑飞听呆了。黄衣青年竟是华山掌门人“龙吟剑”的徒弟?世上会有这等禽兽不如的冷血人物?师父头颅尚温,居然竟为女色之追逐而忝然事仇,甘遗骂名于百世?

    单剑飞由愤怒而转入深沉的悲哀;今日武林,成何世界?这是谁造成的?谁还在鼓励这股污流,欣见其泛滥?

    他忍不住再朝那位丑老人望去,此老之年龄、阅历、语气,以及有着那么一位身具骇人功力的老伴,在武林中当属前辈异人,然而,瞧他这样子,显然是个老不正经,尤其刚才他对一死一活,华山师徒二人的评语,弄不清他究竟是褒是贬?他到底是正是邪?

    这时,第二名上台了,竟是小叫化舒意,单剑飞不意这小子这么滑溜,刚刚还在身后,一下子居然抢去众人之前,由此可见这小子也颇有两下子的了。

    小叫化上台没有戴凉帽,青衫合身,手脸干净,眉是眉,眼是眼,看上去相当英秀,但他望也不望五婢盘中剑,双手一抱拳,然后嘻笑着,一派孩子气地打出一套掌法。

    “这小子打的‘醉仙掌’?”

    “大概是丐帮弟子吧?”

    “可能是。可是,这就怪了,‘风雷叟’那个老叫化头儿,人如其名,脾性之烈,无以复加,丐帮这小于怎会有这个胆子的呢?”

    “嘻嘻……这个……你哥子也是过来人……十五六,气血方刚,再说……一旦进入圣宫,十个风雷叟又待如何?”

    在一片窃窃私议中,小叫化一趟掌法打完。火候虽嫌不足,但行招走式却是灵活异常,势子一收,电博得不少彩声。

    彩声停歇,“殊卿”瑞香姬转向主试席颔首道:“合格,应录乙榜。”

    后台尚未传出花令的吩咐,小叫化眼珠骨溜溜一阵滚转,嘴唇翕动着,好像生怕到口的话再不说出来可能会忘了似的,腰干一挺,朗朗唱道:“:湖光春色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棚中有人喊了一声:“要得,格老子的!”

    台上十二金钗也有数名点头表示赞许,小叫化如获大赦般,连向左右花相作揖也给忘了,身躯一转,急急朝台后奔去。棚中众人见了,哈哈大笑。台-上左右花相眼角互瞥,似乎也觉有趣。

    就这样,一个时辰不到,已有二三十个人顺利通过人录,其中有能文的,也有不能的;武功成就,亦复参差不齐。

    不过,这二三十人年纪都很轻,仪表大致也都不错;看到录取标准这般宽松,接着上台的可就踊跃了。

    有一件事,颇令单剑飞欣慰,就是除了第一个上台的那名黄衣华山弟子以外,再未出现五剑派门下。

    又半个时辰过去,又有二十余名上榜。

    这时在台上应试的,是一个一身白衣,操山西口音的青年汉子,手上使的,则是一对判官笔。直到此人演完收住势子,单剑飞方才看清,此君不是他人,正是“太原三荚”中的那位“老人”:“白面书生”吴之尤!

    白面书生双笔一合,面转台下,想了想,朗声吟诵道:“‘当时避世乾坤窄,此地安家日月长;草色几经坛杏改,浪花犹带洞庭香’!”

    白面书生吟毕,面呈得色,向左右花相作完揖,移步便想进去后台。

    台后花令突然含笑喝止道:“且慢!”

    白脸书生脸一抬。台后传出花令的轻笑道:“这位新选‘花隶’如何称呼?”

    白面书生转疑为喜,心花怒放,心想殊遇来啦,这么多入选者,谁都没有当场报名,自己这次例外,不是遭到青眼垂眯还有什么呢?于是,强抑着一股喜悦,端正身躯朗答道:

    “吴之尤!

    梁山军师吴用的吴,之乎者也的之,尤……尤……就是……就是“无耻之尤’的‘尤’。”

    台上台下,哄然大笑。

    白面书生一时情急脱口,要收回已然不及,这时羞恼交集下,忽又大声道:“小町外号:白面书生’,是‘太原三英’老大!”

    台后花令笑道:“谁问你这些了?”

    白面书生满脸大红,益发进退失据。

    花令笑了笑,接下去道:“还有,刚才那首诗是你自己的作品吗?”

    白面书生道:“不是。”

    花令又问道:“那么,说得出它的出处吗?”

    白面书生期期道:“这……这个,小可一时可……可记不起来了。”

    花令笑着道:“假如你是真的记不起来,那么,本令可以告诉你:这是唐人李泉的一首诗,诗题为‘咏桃花洞’,最后一句是‘浪花犹带洞桃香’,而不是‘浪花犹带洞庭香’,‘桃’与“庭’在诗中虽然相差有限,但桃花洞在桃源县,放生潭,在桃花江南岸,离这儿路程可不算短呢!”

    台下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单剑飞暗暗心惊,他真还没有想到圣宫中一名花令竟然如此博闻强记。

    白面书生羞愧无地,俯下头嗫嚅着道:“是……是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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