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回 遁迹荒村空闲剑马,埋名异域难断相思

    第42回 遁迹荒村空闲剑马,埋名异域难断相思 (第3/3页)

名叫台奴,是库鲁的妻子;那佩刀的阿伦,乃是库鲁的兄弟。库鲁是个猎手,他全靠打猎获得的皮毛拿到乌苏去卖了来养活他的妻子和弟弟。

    玉娇龙在几个妇女的簇拥下,边谈边走,不觉已来到她们聚居的村落。那里名为村落,其实只不过是草地边上靠近山谷的地方,用木桩围成一道大大的栅墙,在栅墙里建了一座座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屋子。只是那栅墙所用的木桩,都是一些粗大的树干,修得也很结实,看去好似营寨一般,却也显得有种威严气象。玉娇龙看着那排栅寨,不禁赞赏地笑了。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这倒真像个山寨!罗小虎在在西疆横行多年,却还未谋得这样一个立足之处!

    玉娇龙还来走到栅门,里面那些人已经得到庆乌的飞报,迎出栅门来了。一些年纪较老的蒙古人,一见玉娇龙,竟跪拜在地,口称公主,有的还不禁流下泪来。

    玉娇龙仪态雍容,神情肃穆,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一个个请起身来,对他们说道:“多谢大家一片情意,接我来此居住,我对你们将以亲人相待,与大家忧乐同怀,荣辱与共。”

    大家见公主说话温文,又见她神态端庄,容貌美丽,都认为是天生的贵人,无不暗暗敬服,当即有几个妇女拥到她的面前,争着要迎奉她到自己家中去住。玉娇龙都一一婉言谢绝了。正当大家都在为她的住处为难的时候,她却从容而真诚地说道:“我想到台奴家去做客,我愿和她同住。”

    妇女们中立即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她们都已体会到她的用意,感受到了她的好心,也对她更增添了几分敬爱之情。

    玉娇龙的意愿,在众人心中简直就是旨意,大家只有遵从,谁还能有半点异议。于是,大家便又簇拥着她向台奴家里走去。

    台奴家在村落的最深处,是一座用乱石砌成的一排三间的小屋,坐落在山谷旁边的一片斜坡上。站在门前,可以俯瞰整个村落和村前一带草地;后面是一片树林,直连山脚,这在别人看来会嫌其荒僻,而在玉娇龙眼里却爱它幽静,她感到这是天赐。

    正在屋里哀哀痛哭的台奴,闻报公主来到,忙忍着悲痛迎了出来。玉娇龙上前一把拉住她,亲切而又真诚地说道:“我来和你同住,今后便是一家,一切有我替你作主,我会把你当作亲人看待,你也不必过份悲伤。”

    台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还有我阿伦弟?”

    玉娇龙:“当然也和我们同住,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台奴哭得更伤心了。陪送玉娇龙前来的众人,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玉娇龙在台奴家住下来了。这幽静的环境,纯朴的乡亲,旖丽的景色,使她暂时忘却了过去的辛酸和曾遭受的屈辱,也暂时抛开了对老父的思念,对失子的萦怀和对罗小虎的眷恋。她那已经过度劳瘁的身心,需要安宁,需要养息、玉娇龙只经过短短几天的休息,又变得容光焕发,显露出飒爽英姿。

    几天来,台奴在玉娇龙的劝慰下,也渐渐减轻了悲哀,不时帮助玉娇龙照顾雪瓶,并日渐对刚刚会笑的雪瓶百般疼爱起来,她甚至只要雪瓶在抱,便感哀愁顿失,烦恼全消。

    阿伦爱马,他对公主这匹大黑马的非凡神骏,简直惊羡万分。他常站在大黑马身旁出神,心里老挂着一个疑问:“这样美丽而又文静的公主,怎能控制得住这么暴烈的神驹!但他却又明明看到,那大黑马在公主面前竞是那样的俯首贴耳,那样的驯服温顺!

    正是因为如此,才使这个生性桀骜的小子对公主充满了敬意。一天早上,阿伦给大黑马加了草料,又在望着它出神,玉娇龙走来了。他看了看玉娇龙,又看了看那马,问道:“公主,你怎能制伏这么烈的马?”

    玉娇龙笑了笑,说道:“比它更烈的马我也制伏过。”

    阿伦那困惑的眼光中充满了敬意。

    玉娇龙:“你想不想有一匹好马?”

    阿伦:“想,想极啦!可我没钱买。”

    玉娇龙:“我送你一匹。你自己去选,只要你能制伏得了,多贵都行。”

    阿伦高兴极了。不久,他果然就有了一匹上等好马。从此,他不只对这位公主怀着敬意,为了她,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了。

    那只挂满项铃的双峰骆驼,每天清晨都由阿伦牵到屋旁放牧,让它自由自在地啃啮着地上的青草。那一阵清脆的铃声,在空中荡漾,又散向四野,更增添了这荒野的幽静。

    渐渐地,王娇龙也迷上了这铃声,她从这悠扬的铃声中感到心旷神怡,感到思飘意逸。

    一天近午,阿伦跑来报说:“拉钦大叔回村来了,就要前来拜见公主。”

    玉娇龙听了忙吩咐阿伦道:“拉钦来时,要他就在阶前等候。”说完便入室更衣去了。

    拉钦遵命立在阶前,由于心中焦急,不禁在那里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玉娇龙盛妆跨出门来,凝然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见她眼如秋水,隐罩寒烟,脸若芙蓉,微沾霜露;不愠不笑,别有一种威仪;亦庄亦雅,自然体态万千。拉钦肃立阶下,呆呆地仰视着她,眼里始而诧,继而讶,再而疑,再再而惊,宜至变成了肃敬,充满着虔诚。

    玉娇龙凝然不动地将拉钦注视片刻,问道:“你是拉钦?”

    拉钦忙答道:“是。”

    玉娇龙也不再说话,慢慢从怀里取出那只盛着指环的小木盒,递给了他。

    拉钦忙用双手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见一对完全相同的宝石指环并列盒里。他关好木盒,双手奉盒过头,仰首向天祝告:“感谢我佛,公主果然已平安到此!”

    玉娇龙已从他这句话里,察觉出了弦外之音,徐徐问道:“我在沙漠遇劫之事,你大概已知道了!”

    拉钦:“我到沙漠上去迎候公主,无意中发现了八具被杀的尸身;虽已天葬,但我还是从残骸和破衣上辨出是自己的兄弟,只是未见公主,我开始疑是被人劫去,又去四处寻访,后来到了乌苏,听得满城都在争传公主奇闻,我总是惊疑来信。后听一人相告,言之确凿,我才匆匆赶回,不想公主果然无恙。”

    玉娇龙:“乌苏城里传我一些什么?”

    拉钦:“都说公主学有仙法,在西城关口痛惩了那些无礼的巡丁。”

    玉娇龙笑了笑:“你体去听信那些胡诌!我如真有仙法,何致在沙漠被劫,我那八名随从又何致丧命!我是全仗马快,才得以侥幸逃脱。”她看了看拉钦,见他眼里闪着疑惑神情,又说道:“不过,我在哈珠也习了点劈刺、拳技,急时亦可防身。”

    拉钦这才释然地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那瘸老头说得确凿,还夸说公主,一定身怀绝技。”

    玉娇龙暗吃一惊,问道:“你怎么碰到那个瘸老头?他还说了些什么来?”

    拉钦:“那天我听了人们传说公主之事,正在满腹狐疑,一个瘸腿老头突然向我走来,说他曾在京城当差,并说曾在玉府门前见过我来,彼此交谈数语,随即熟悉起来。

    我将访寻公主之事告诉了他,并谈起城内的传闻,说出我心里的疑窦。那老头说,他曾在客店见到公主,又说当公主怒惩那班巡丁时他也亲眼得见,断言那定是我要寻访的公主无疑。我说从未听说公主习武,那瘸老头却说,公主不但能武,而且身怀绝技。他见我尚在疑虑,又说道:这有何稀奇,王妃就精通骑术,也曾学过射技。他提起大公主,我才豁然明白过来,听信了他的指点,就赶回看看来了。“玉娇龙凝立不动,静静地听着。沈班头在她心里时隐时现,有时如隐立云端的护法尊神,有时似暗伏潭边的伺人魑魅,有时又像荡游暗隅的摄魄幽灵。尽管他潜伏乌苏的所行所为,明知其处心积虑都是为着自己,但她一想到他,就不由想到蛇豸,心里顿感厌恶万分。

    玉娇龙不愿再提起沈班头之事,忙把话题转开,向拉钦问起王妃近况。他从拉钦口里得知:关于骆驼公主的下落,王妃原是托德秀峰打听得来。王爷为防有人借此挑起衅端,便佯作不知,只由王妃暗遣拉钦回疆,派人去哈珠将公主迎至艾比湖来,为公主谋个安身之地,免遭仇杀,也就尽了心意。

    玉娇龙已从拉钦口里将一切内情探悉清楚,又见拉钦毫未看出破绽,这才放下心宋,和他商量长注久安之计。拉钦对玉娇龙既然深信不疑,已把她视为自己苦苦寻访多年的驼铃公主,对她当然就只能言听计从了。

    玉娇龙见谋事已成,大计已定,不禁暗暗自得,满怀高兴。

    她随即拿出一部分随身所带的银两,嘱拉钦拿去分赏众人,以便他们谋个好的生路。

    另又取出大部金银和一些珍贵的珠饰,交给拉钦,要他广置牛群马匹,她将使这荒僻的村落,富甲西疆各部。

    在玉娇龙的运筹课督下,不过一年光景,这艾比湖的一角荒村,果然兴旺起来:到处牛羊成群,举目驼肥马壮;玉娇龙原和台奴同住的那排小屋,已建成重堂大院,墙固门深,居高临下,更显得别有一番气概。

    玉娇龙平时深居简出,除逗逗雪瓶,教她呀呀学语外,便常常支颐独坐,凝神沉思。

    好多个深夜,她吹熄了灯,久久站立窗前,泪水虽已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却从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息。

    台奴也常常发现她的双眼突然变得红肿,却从未见过她脸上流有泪痕。

    玉娇龙在这荒村里所享有的尊荣,远远赛过她当年住过的帅府侯门,她在这里是唯我独尊,人们对她是唯命是听。她在这里一百多人的心中,是尊贵贤慈的公主,是美丽超凡的仙女,是温柔宽厚的主人。孩子们把她比为星星月亮,妇女们把她比为凤鸟虹霓,男人们把她比为幽兰野菊;偏是拉钦比得独特,把她比做艾比湖水。他说:公主的情性像湖水那样清澄,却又深不见底,像湖水那样轻柔,却又令人生畏。

    拉钦这话被阿伦听得,又由阿伦传到玉娇龙耳里。她只笑了笑,毫未露出半点愠意。

    一天,玉娇龙正在院里闷坐,阿伦骑着大黑马遛放回来,连鞍都未下就跑到玉娇龙面前,急匆匆没头没脑地问道:“公主,你这大黑马是哪来的?”

    玉娇龙不觉一怔,心也猛然剧跳起来。她对着阿伦注视片刻,才徐徐问道:“怎么!

    是谁问起你来?“

    阿伦还是语无伦次地说道:“一个大哥,说他认得这马,说决不是公主的坐骑,还逼着要我说出这马的来历。”

    玉娇龙不觉站起身来,忙问道:“那人是个什么模样?”

    阿伦:“长得很俊,身板壮得吓人。”

    玉娇龙不禁在心里低低呼了声,“啊,是小虎?”木然站在那儿,也辨不出是惊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