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颜相托春意暖

    第二章 红颜相托春意暖 (第3/3页)



    只听一声凄凉叹息传来道:“老夫岂是畏死偷生之辈?上官相如此倒行逆施,日后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邹槐道:“大师兄虽不惜死,岂不念及鹿角堡上万生灵?”

    寂静无声,默不作答,大概这位潜隐在五发内之武林怪杰正忧心如焚,进退维谷,盘算如何应付。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只听语声传来道:“邹傀!你真欲与老夫相见么?这也不难,但你将后悔莫及。”

    邹槐哈哈狂笑道:“小弟行事出手,向无后悔,大师兄你太多虑了。”

    突然,南向墙壁无声无息竟显露一重门户,内面漆黑如墨,传出宏亮语声道:“邹槐,既然有所凭恃,老大就要瞧瞧你的胆智,是否敢进来!”

    邹槐不禁冷笑道:“有何不敢,大师兄,小弟这不是进来了吗?”

    长剑一晃,昂然踏入门中,藉着剑身寒光打量门内情景,只见是一道通往地底螺旋石阶,每级石阶陡拔峻高,必须谨慎一级一级的跃下,似通向地腹。

    此际,邹傀由不得心底冒上一股奇寒,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如箭在弦,不得不发,缓缓跃身而下,心神惴惴提防辣毒埋伏。

    殊不知一条轻灵迅捷的人影在邹槐当心凝神,心无旁鹜之际尾随而下。

    约莫一顿饭光景,邹槐安然踏实地底,但却满面汗水淋漓,一颗跳跃的心脏,几乎夺腔而出。

    迎面望去,只见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一个霜发银须满面皱纹的老叟端坐于地,—袭灰布长衫将膝腿全遮盖住,炯炯眼神逼注在邹槐脸上。

    紧抵着老叟身后是—座石制丹炉,炉门喷出淡淡青烟,清香扑鼻。

    邹槐收敛一下心神,湛卢剑回鞘,抱拳一揖道:“大师兄,你我一别,弹指不觉十载,唉,光阴似水易逝,大师兄老了,小弟也是霜斑两鬓。”

    老叟端坐不动,冷冷答道:“你我早恩断义绝,何必多此一礼?”

    邹傀面露愠色道:“大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无论如何,小弟远来不易,师兄宁可稳坐不动,岂是待客之道。”

    老叟面色一寒,目中神光电射,沉声道:“你别在老夫面前玩弄花招,分明在试探老夫双腿复愈否?”

    邹槐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料事如神,委实猜得不错,上官师兄悔恨昔年一时之忿致铸成大错,午夜梦回,悔疚难安,常与小弟淡起大师兄,总觉愧对罪惩难赎,是以决意访觅大师兄的下落,护接返山,助大师兄两腿复元如初。”

    老叟冷笑道:“别假惺惺作态了,上官相枭獍其性,那有愧悔之心,老夫如在生一日,上官相就一日不得安心,你奉命而来,志在杀我,花言巧语作甚?”

    邹槐唉了一声道:“大师兄等小弟说完再说不迟,诚如大师兄所言,大师兄才华均在上官师兄之上,避居在此,无异成了上官师兄强仇大敌,倘大师兄回心转意,你我三人戮力同心,武林霸业垂手可成。”

    老叟冷哼一声道:“纵然你舌粲莲花,也难使老夫动心。”

    邹槐面色一变森厉,阴侧侧笑道:“大师兄如此绝情,恕小弟动手相迫了。”

    老叟哈哈大笑道:“最多你我两人同归于尽,可惜你也中了上官相借刀杀人之计,犹执迷不悟。”

    邹槐闻言只觉心神一震,面色微变,冷笑道:“挑拨离间之词少说为妙。”反臂撤出湛卢剑,青霞一抹,寒气森森。

    老叟目中突射出两道寒芒沉凝在湛卢剑上,面色变得紧张起来。

    邹槐阴阴一笑,道:“禀与大师兄知道,小弟与上官师兄偶获奇缘,习成“天飚”三手剑法,大师兄素称腹笥渊博,当知这三手剑法是昔年武林剑尊瀛海客不传之秘……”

    老叟沉声道:“我却不信你能参悟其中神体精奥,天飚剑法虽只三式,但其中变化万千。”

    邹槐微微一笑,剑尖微弧疾振,身形稍提,由左往右转挥一剑,洒出无不是寒星,随着一抹青虹,郁勃涌袭老叟胸前“七坎”死穴。

    剑罡锐啸刺耳,劲风如潮奔腾,威势之强,无与伦比。

    老叟认出是天飚剑招首招“天河星移”,心中一惊,忖道:“料不到他们两人居然习成天飚三式,日后恐武林将是血风腥雨,惨遭浩劫了。”

    心念之间,右掌平胸缓缓推出。

    只见那一抹青虹,飞涌寒星,距老叟身前一尺之距被无形墙壁阻住。

    蓦地,邹槐一声大喝出口,身形飘忽如风,湛卢剑疾振,幻出千百青虹纵横电掣,一室寒星飞转郁涌,风雷之声不绝于耳,袭击老叟而去。

    只见老叟面前无形墙壁顿时缩退五寸,老叟脸上由红转为苍白,渐渐沁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

    须臾,老叟喉间发出一声低喝之音,右臂疾伸,那凌厉的剑势暴退两尺。

    邹槐一张鸳鸯脸变得紫胀如肝,身形转走如飞,剑式连变,招招如闪电奔雷掣击。

    突然邹隗一声暴喝出口道:“大师兄休怪小弟心辣手黑了。”身形疾捷飘上屋顶,手中湛卢剑脱手掣出,一道眩目青虹飞袭老叟头顶“百会穴”。

    这一手驳剑虚引乃剑法中绝顶功夫,凌空下击,力逾千钧。

    邹槐心料老叟两腿瘫软,闪避不能,必逃不出这迅辣奇奥一招之下。

    就在这危机一发间,老叟突然身形半仰,两臂扬袖望空迎击。

    一声裂帛响音中,青虹猛然倒飞而回,邹槐身形尚在凌空甫下坠,见状不惊不骇,五指疾然回抓。

    只听邹槐闷嚎出口,身形轰隆跌下地来,五指虽侥幸抓住湛卢剑,但指缝肤裂血涌如注,腕骨为反震之力脱臼,脏腑内伤甚重,不禁喷出一口血箭。

    老叟两支袖管俱被剑芒割去,露出两支瘦骨支离臂膀,腕肘臂上划破了数处寸许裂口,殷红血液涔溢出,濡染了半幅长衫,喘息频频出声,叹息一声道:“邹愧!你三手剑法未尽得神奥,驭剑虚引之术仅五分火候,下苦功夫潜心再练习—载,届时前来杀老夫易如折枝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可惜仍来早了—年。”

    邹隗倚壁而立,左手掏出一粒鹅卵大小黑珠,面露狞恶之色道:“小弟将这粒“玄阴雷珠”放置于地,大约一柱香时分后即爆裂引炸,鹿角堡鸡犬不留,趁此—柱香时分小弟可从容离开此堡,只恨不能眼见大师兄临死之前情景。”

    这一番话刻毒阴损无比,邹魄自知身负内伤甚重,无力杀他,怨毒在胸,不异造此滔天大孽。

    老叟面色镇静如恒,淡淡—笑道:“老朽就不信你能生离此处。”

    邹槐闻言,不禁心神猛凛,以为老叟暗中掣动机关,封住自己去路,暗道:“这老鬼心狠手辣,比自己犹有过之,不可不防。”起念退出室外查明有无出路后,再作处置。

    心念—罢,身形缓缓倒退,戒备老叟乘隙一击。

    他那身形堪堪将欲退出室外之际,忽从身后伸来一支手臂,迅疾无伦将他左掌中玄阴雷珠一把夺去。

    邹槐不禁惊得魂飞胆落,只觉后胸如中铁锤猛击,闷嚎出口,身形挡得冲了前去。

    老叟倏地右臂—抬,五指疾如电光石火抓住邹槐腕脉要穴,翻腕一拧,中指点在“期门穴”上。

    邹槐惨笑一声,身形栽倒在地。

    老叟满面冷汗爆出如珠,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倾。

    一条身影电闪掠前,正是那奚凤啸,—手抄起湛卢剑,另—掌心疾按在老叟后胸“命门穴”上。

    只见老叟脸上慢慢渐泛血色,冷汗已出,目中露出不胜惊愕光芒。

    蓦听一声娇笑传来道:“邹三哥,得手了么?怎还不将老鬼擒出?”

    声音极其好听,一口吴侬软语。

    室外掠进一条惊鸿人影,身形尚未落定,惊噫出声,显出黑衣紧身,丝绢札额,年在三旬开外的少妇。

    这少妇并不美,满脸大麻子。却皮肤洁白,一双灵活眸子烟视媚行,**丰满。

    她目睹邹槐倒在地上,本来眼中逼射出两道冷电,如挟霜刃,但一见奚凤啸竟瓠犀半露,眸中媚波流转,银铃娇笑道:“哟!邹三弟是你所制么?看不出你有如此高的武功!”

    奚凤啸道:“姑娘,你看错人啦!在下也是上官……”

    麻面少妇道:“你必是本门属下么?怎么我却未见过你,速取了老鬼性命决定,迟恐不及。”

    奚凤啸正色道:“临来之际严命务必生擒,恕在下不敢违忤。”

    “那还不挟在胁下,与我同回。”

    “老贼心脉衰竭,如不助他打通穴道,半途中必会死去,在下之罪则粉身莫赎。”

    少妇发出荡笑道:“小兄弟别傻,回去覆命凡事有我,带着一个大人万难同行。”

    奚凤啸目露怯容道:“在下不敢。”

    少妇娇笑道:“你不敢,还是由我出手吧。”肩头长剑疾挟出鞘,伸腕一挥,寒光电奔,迳刺老叟胸前“七坎”死穴。

    奚凤啸剑眉猛剔,右手湛卢剑式疾出,青虹暴射寒星飞涌,神奥凌厉无俦。

    叮的一声,少妇长剑齐中为湛卢剑削断,寒星一点飞入麻面少妇胸口。

    少妇惨叫一声,仰身倒地,胸口血涌如注,已是香消玉殒了。

    老叟叹息一声道:“最难风雨故人来。”

    语声凄凉,令人心酸。

    奚凤啸闻言不禁一怔,诧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老叟道:“少侠不是老朽故人何昆仑的高徒么?”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老前辈何从推测晚辈是何昆仑大侠门下?”

    老叟微微叹息一声道:“少侠方才为老朽疗伤武功那是何昆仑独门心法,你如非他弟子,岂可得此真传。”

    奚凤啸摇首微笑道:“老前辈,晚辈是得何大侠之女指点,并非何大侠亲传,何况……”

    老叟黯然接道:“老朽已知何大侠亡故,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唉!此事关系整个武林,不致水落石出之间,无法明言。”

    说此目泛深意,望了奚凤啸一眼,又道:“少侠方才致死贱婢的一剑,分明是邹槐“天飚三式”的一招“天河星移”,神似已极,且更精奥,莫非……”

    底下的话欲言又止,似又碍难于出口。

    奚凤啸道:“不瞒老前辈,是晚辈在室外暗窥邹槐施展,默记脑中依样画葫芦使出。”

    老叟惊愕嗟叹道:“怪道何昆仑父女性情高傲无名,轻不许人,尤以其女更甚,她自幼即心性强傲,虽十年不见,想必如今还是一样,怎会对少侠独垂青睐,难怪!难怪。”

    接着朗声大笑道:“老朽梅六,与上官相邹槐同为一师所传,心性差异各走极端,上官相阴满心险,深忌老朽一日在世,他即无法放手肆为,茶毒武林,为此趁老朽不防时,猝施毒手点残老朽两腿,但老朽武功仍在。他欲杀死老朽已是不及,仅凭双掌拚搏了将近半夜,上官相知难得逞,幸幸离去,十年来上官相无时无刻不侦访老朽的生死下落,正如孙权之言,阁下不死,孤心难安。”

    说此,梅六两目中泛出伤感神采,道:“老朽建此五行楼,本欲将上官相诱来致死于此,怎奈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奚凤啸道:“邹槐丧命,老前辈岂能说心血白费。”

    梅六苦笑道:“邹槐受上官相利用,至死不悟,无非是一蠢材而已,论起枭雄机智,邹槐与上官相一比,不啻霄壤之别。”说着略略一顿,又道:“老朽不愿鹿角堡上万生灵惨遭非命,即将离开此堡。”

    奚凤啸道:“老前辈何去?”

    梅六微微一笑道:“老朽已不作双腿复愈妄念,除非觅得白阳图解,方能有望,少侠奇才异质,他日成就必在老朽之上,是以恳托一件事,老朽愿以毕生所学以作交换。”

    奚凤啸道:“老前辈所命固不敢辞,晚辈岂能作非分之望。”

    梅六哈哈大笑道:“投桃报李,始问心无愧,时刻无多,少侠就在老朽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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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角堡强敌入侵,多由东西二面窜入,似留下该两处缺口,西向无人阻截,堡主张晓澜率众往东。

    堡墙内排弩连空,防范严密,匪徒形踪飘忽,啸声此起彼落,但却无法瞥见匪徒身影,堡丁尸体垒垒如丘。

    周锦涛道:“匪徒似为夸敌之计。”

    张晓澜额首道:“这个老朽知道,西门乃死门,匪徒侵入必死,他们目的不在老朽,而在五行楼中一位武林异人一再严命无论情势如何危殆,不得妄入楼内,连老朽亦不例外,眼下赶来无非尽量减少无辜伤亡。”

    话音方落,蓦闻一声阴沉如冰冷笑传来道:“张晓澜,你也难免一死!你那犬子巳遭老朽所擒。”一条身影似扶着一人由数丈外腾空拔起,向堡墙外疾落。

    张堡主不由大惊,大喝道:“尊驾无耻卑鄙已极,还不放下!”双肩一振,穿空扑追了过去。

    周锦涛等人纷纷腾空疾随赶下。

    张晓澜晚年得子,方仅七龄,珍爱如璧,如今为匪徒窃去,那还不痛心疾首,怒极欲疯。

    只见那条人影身法迅快绝伦,一转眼间,已远在二十余丈外。

    张晓澜等人急急赶去,追出约五里外,到得一片垒垒荒坟岗上,只见那条黑影向一座巨坟前落下,厉喝道:“站住!如若妄入一步,老朽就一拳击死你的爱子。”

    一声哀叫出自幼童口中,接着骇极痛哭。

    张晓澜怒道:“稚子何辜,尊驾要挟张某目的何在?”率众止步。

    但见这条黑影转过身子,现出刀疤满面,狰狞凶恶的老者,目光如炬,哈哈大笑道:“堡主别怕,兄弟保证令郎身体发肤丝毫无损,不过要等上官令主派往贵堡五行楼之人安然返转,才可放回。”

    张晓澜闻言心神大震,道:“五行楼凶险异常,连张某也不敢妄自闯入,尊驾明知难以安然退出其居心何在?五行楼上官令主了若指掌,遣往之人武功卓绝,定能来去自如,只望堡主不予追击就是,别无他求。”

    张晓澜摇首道:“楼内住的武林前辈身负武学,旷代卓绝,尊驾未免看得太轻松了点。”

    老者冷笑道:“残废双腿,有何能为?上官令主料事如神,百无失一,这点堡主请放心。”

    张晓澜道:“万一与尊驾所料有误呢?”

    此言一出,刀疤满脸老者不由呆住,一时之间难以置答,半晌才答道:“堡主只传令下去,不得阻拦,其余之事无需堡主烦虑。”

    张晓澜略一沉吟,暗叹了一口气,回面向随来一个熏衣捧刀大汉道:“回去传告,五行楼内逃出之人准予放行,不得阻截。”

    大汉回身急急奔去。

    周锦涛低声道:“仅他一人在此,我等还有下手机会,堡主请以话骂他,使之疏神戒备,容在下蹑至其后,猝然施袭救出令郎,如何?”

    张晓澜摇首苦笑道:“老朽料其不止一人,四外必有埋伏,恐画虎不成反类犬。”

    周锦涛知他心忧爱子安危,犯险行事,反误了他爱子性命,遂默然无语。

    微风啸林,白杨叶枝瑟瑟摇晃,刮起新坟上尘土飞扬弥空。

    墓坟内充满着一片肃杀气氛。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却似漫长如年。

    张晓澜心内焦急如焚,思忖甚多相救爱子之策,都觉投鼠忌器,难以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