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2/3页)

志所比拟,兄弟你切莫以此错怪了她!”

    “小弟怎敢!”只是,他却忘不了那一顿皮鞭子给他的教训,一想起她那般凶煞挥舞着皮鞭子的样子,就由不住自内心兴出无比的遗憾懊丧。

    他只怕这件事同样会永远留存在心里,进而影响他对于这位姑娘应有的感情,那样将有辱郭先师临终的托付。

    卓君明内心显然积压着难以启口的心事,只见他那双挺秀的俊眉,不时的蹙翦着,眸子里朗朗的神采也似笼罩着一片郁郁的阴影,他虽然努力的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毕竟有时也难以从心如愿,是以他渐渐的变得颇不开朗。

    两人沉默的对守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卓君明强作笑容道:“如今宇内十二令的人既已下来,足见事情己迫不及待,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赴皋兰,我看这件事不宜拖延时日了!”

    寇英杰道:“卓兄所见极是,小弟打算明天一早即将起程。”

    卓君明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寇英杰忽然想起道:“刚才小弟只顾自说自话,倒忘了请教卓兄,听卓兄口气,似乎府上与郭先师交非泛泛,尚请明告释疑才好!”

    卓君明微微发窘的苦笑了一下,道:“这件事,甚少为外人所知,承见问,原本应该据实相告,只是这其中却又有难言之隐,这便怎么是好!”

    寇英杰顿时识趣的道:“既然这样,还是不说的好!”

    卓君明叹息一声道:“你既与郭老前辈谊在师徒之份,对于郭老前辈半生叱咤风云之英雄事迹,不可不知!”

    寇英杰摇摇头道:“何止对于先师之事,就是对于一般武林之事,小弟也知得太少了!”

    卓君明道:“你既为郭老前辈收为临终弟子,又曾干预郭铁二老之怨恨,只此一端日后不易摆脱未来江湖之风险,却要随时加倍小心才是!”顿了一下,他才说道:“当今武林黑白二道,固然是五花八门,各擅胜场,只是要讲到技惊天下群伦的人却并不多。这其中,郭白云老前辈以及铁海棠,可算得上是两大宗师,是极为卓然出色的二个人。然而,你也许并不知道郭老前辈的妻子,那一身玄妙的武功,较诸郭老并不逊色?”

    寇英杰怔了一下,默默的摇了一下头。

    老实说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在他印象里,一直不曾想念到这未曾谋面的师母,卓君明这么一问,他才恍然触及,心中顿时惊讶。

    他惊异的道:“卓兄你是说这位师母如今还在人世?”

    卓君明凄惨的笑了一下,道:“她当然还在人世……只是知道的人极少,郭老前辈是其中之一,只是他老人家却不便承认罢了!”

    “这又是为什么?”

    卓君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道:“那是因为……他们夫妻间,早年反目成仇,自此而后各行其事……二十年未曾修好之故。”

    “二十年……”

    “不错,二十年。二十年对于一个绝色女子青春的丧失,该是一项何等难以补偿的损失!”卓君明用力的咬着牙齿,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面向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他用力的吐出了郁积在内心,永远无可消除的闷气。既然是不可告人的隐秘,自有其难为人言的隐衷。

    卓君明有了这一层顾虑,到口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寇英杰赶过来道:“郭师母她老人家既在人世,卓兄你可知道她现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

    “这……这又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说时,他转过身来,苦笑道:“我已经告诉你的太多了,这其中因为关系着我对于一个长者的承诺,所以我务必要恪守诺言!”

    寇英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他忍不住又问道:“这件事……既然先师知道,莫非他老人家生前不曾对外人提过?”

    “他没有!”卓君明肯定的道:“即使玉姑娘,他也不曾告诉她知道。所以,请你以后也不必向玉姑娘提起,任何人面前,你都无须要道及此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寇英杰实在是不明白这又为什么?可是他却无法再向对方探问,心里好不懊丧!

    卓君明叹息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这件事,曾使我懊丧了十几年……眼看着我与家父的希望己将实现,竟然会发生了郭老丧生的事情。太突然,太不幸了。”说着,由他眸子里泫然落下两行泪水。

    其实他的感触与悲伤,并不仅仅是因为郭老人的丧生与他们夫妻的仳离往事,更多的是关系着他本人的切身问题。然而这些,将追随着他方才所提及的隐秘之后,又变成了一项新的隐秘,埋藏在他心里,永远是不会再向外人道出,自然也就不会为外人所悉知。

    卓君明自信他具有侠士的风范和胸襟,这种风范的结果,常常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寇英杰发觉卓君明非但深知郭家的底事,而且与郭家的关系绝不简单,他内心好象是藏着重重的心事,但却又不便吐出。

    双方虽是一见投缘,到底尚是初交,却又不好追问下去,心里好不纳闷。

    卓君明忽然道:“寇兄弟,你此行责任重大,千万不可有差错,明天还要早起,我告辞了!”说罢单掌略按窗沿,呼的一声已掠出窗外。

    寇英杰刚想唤着他,与他定下后约,却见卓君明已身如巧燕般的翻上了院墙,身子倏地腾起,不过是闪了几闪,已然无影无踪。

    好快的身法!

    寇英杰关上了窗,一个人在灯下沉思了半晌,随即熄灯就寝。

    凌晨前,雾冷花残人酣睡,即使是一个身怀武功绝学的人,此一刻也会失去警觉性。

    若非是那一声特殊的异响,寇英杰还不会由酣睡中醒转,若非他的突然醒转,他却也不会遭受到这种猝然加诸在他身上的迫害。

    就在他方自睁开眼睛,欠身坐起的一刹那,一只手掌已经拍在了他前胸上。

    出手人显然是道中高手,这一掌并非先要取他的性命,而是施展的一种特殊镇穴手法。

    人体前胸的“肺腑穴”,关系着七经八脉,为各路穴道之中枢。

    属重穴之一,端看出手人之轻重巧妙不同,可分生、死、晕、麻。

    眼前这一掌,出手人之巧妙在于拇、小二指,一掌出手,正好击中中枢两侧的一双活脉上,寇英杰顿时觉出身上一软,随即躺了下来,一种麻辣辣的感觉,由他两足涌泉穴上缓缓升起,刹那间遍布全身,给他的感觉是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

    灵柩前的一双白烛已燃烧到尾节,婆裟的光影摇曳出一室的凄惨,他看见了眼前的那个人——黄焦焦的一张雷公脸,老鼠眉,三角眼。

    鹰九——鹰千里。

    寇英杰内心呐喊着,想由床上跃起来,只是开口无声,挺身无力。

    他仍然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除了睁开的那双眼睛尚能随意转动之外,一切的能力都暂时丧失,他知道自己已被对方的镇穴手法镇住了穴门。

    鹰千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那双三角眼开合里,现出炯炯精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小杂种,这一次看你怎么再能逃出我的手去!”随着他手招处,即由窗外,飕飕一连翻过来两条人影——两个身着黄衣的矫健汉子。

    寇英杰认出来人正是在老秦州用饭外出时,所见的那两个人。此时此刻,这三个人的忽然出现,自然大非妙事。

    一想到此行任务重大,以及一切可能的失闪,寇英杰禁不住在炕上急出了一身冷汗。

    鹰千里那双闪烁的眸子,在室内一转之后,就定住在那具黑漆的棺材上,他身形略晃,已闪身进前。就着棺前闪烁的烛光,他看清了涂在灵笺上的一行字迹,那张雷公脸上,显现出深刻的两道怒容。后退了一步,他挥了一下手,示意那一双黄衣汉子道:“开棺!”

    那两个黄衣弟子应了一声,即向着棺前扑去。

    睡在炕上的寇英杰发出了一阵颤抖,他虽然用出了全力,奈何对方鹰千里所加之与他的那一式镇穴手法至为高明,他感觉到象有一块千斤巨石沉实的压在他前胸上,一任他内里着力,却休想能起动分毫。

    一想到对方将可能对死者的加害,以及其他方面的失闪,寇英杰由不住自眉心沁出了冷汗。

    棺材已然下了钉,想要揭开,诚是不易,两个黄衣弟子空自用了半天力,却是一时弄它不开。

    鹰千里骂道:“蠢才,给我闪开来!”两个黄衣人讪讪退下。

    鹰千里冷冷一笑,身子略闪,快若飘风的已来到了棺前,只见他由肥大的衣袖里,陡然探出了那双瘦小干枯的膀臂,方自待向棺盖上搭去。

    就在这紧要的一刹那,两扇虚掩的窗户,陡地自行敞开来,一条纤瘦细长的身影,疾若电光石火般的自窗外飞身而入。

    灵前灯焰一吐乍收,这个人已站在眼前。

    岂止是寇英杰吃惊,就连鹰千里一行也都吓了一跳。

    来人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貌娟秀,肤白如霜的中年妇人。

    说她是肤白如霜并不过甚,看上去白卡卡的简直丝毫不着血色。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妇人给人的感受称得上冷若冰霜。

    她身上穿着一袭兰红色的长衣,衣杉是那般的宽松肥大,而她的肢体又是那般瘦长纤弱,看上去似乎不大相称,然而偏偏就有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雍容风华,那种气质,用不着丝毫做作,也能为人深深体会。

    特别是她系在腰上的那根泛着金银二色的丝绦,那么轻轻的系着,而斜佩其上的那弯状如新月的短剑,端的身价不同凡响。

    宫发,蛾眉,杏眼,交织出妇人神圣的一派大家之风。

    由于这个妇人突然的现身,使得鹰千里聚力开棺的双手临时止住,他足尖倒点,呼一声,退出七尺开外。

    “什么人?”嘴里喝叱着,鹰千里那双三角眼可由不住在对方脸上咕噜噜打着转儿。当他发觉到来人是个陌生的妇人时,原先罩在脸上的那些惊惧顿时为之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他不屑的一声冷笑。

    妇人的一双眼睛在鹰千里打量她的同时,也相机的打量清楚了对方,她不似鹰千里那么健忘,她有过人的聪明。总之,在她一生之中,凡是为她见过一面,甚至于或是曾经为她注意过的人,她都能紧记在脑海永世不忘。那是因为她一生之中所接触过的人并不多,是以这些人虽然时隔多年,也都能历久弥新。

    “姓鹰的,”她冷笑道:“这件事有我在场,就不许你插手,带着你的人,快退出去!”

    鹰千里脸色一沉,正想发作,可是忽然间他又改变了神态。

    所谓江湖四忌:僧、道、妇、儒,这类人物,常常高不可测,鹰千里还不至于如此冒失。

    虽然说他心里充满了怒火,可是表面上却现出一团和气,一种不怒自威的大家风范:

    “你是什么人?”

    宫妆妇人道:“你记不得我了?这样也好,你也用不着打听我些什么,我知道如今宇内十二令声势极大,铁海棠炙手可热,我也犯不着招惹他,只是眼前这件事,你却要给我个面子,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开秦州!”妇人这番话说得不愠不怒,声音不高不低,虽是语气温和,却隐隐有威迫之意。

    鹰千里素日自负甚高,加以他一生功力精湛,江湖上无论黑白二道的人对于他都存着三分敬畏,即以当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物,见了他也都要称一声鹰兄,有事探询,也多用请教的口气,眼前这个妇人何许人也!

    听了这番话,鹰千里禁不住仰头狂笑。静夜里,这声类如枭鸟的怪笑,极其刺耳。

    宫妆妇人显然为他笑声所激怒,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怒容。

    鹰千里笑声一顿,目射精灵的道:“好大的口气,鹰某人浪迹江湖垂四十年,除了敝主铁先生以外,还不曾受过任何人的指使。你这妇人竟敢如此失礼,哼哼……”说到这里发出了一连串的阴险笑声:“念在你是一个妇道人家,鹰某不与你一般见识,来呀!”

    他身侧的两名黄衣弟子顿时闪身而前,抱拳听令。

    鹰千里冷笑道:“把她给我请了出去,好生看着,听我事后发落!”

    二弟子各自应了一声,随即转向妇人身前站定。

    二弟子一名丁万,一名丘遽,在宇内十二令帮会第二代弟子中,各以武功杰出而见重于鹰千里,是以这次特别挑选他们二人同行。

    鹰千里岂能不知来者妇人决非泛泛,只是他细数当今武林中出色女子实在不多,眼前这个妇人更不似她们其中任何一人,丁、丘二弟子武功不弱,合二人之力来对付一个不见经传的妇道人家,应该说得上足够了。

    丁、丘二人其实也不是笨人,自从这个妇人乍一出现,他们下意识里也都感觉出来人绝不是好惹的,内心也都存着万分谨慎。

    鹰千里一声令下,丁、丘二人并没有立刻出手,只是在妇人左右站定,也就是事先留了退步的打算。

    妇人冷眼在二弟子面上一扫,淡淡的道:“你二人阅历不深,倒难得有此见识,还是识相一点,速速自去的好!”

    丁万抱拳道:“在下二人奉令行事,请见谅!”

    说到请字时,丁万右手一沉,直向对面妇人右腕上力抓了过去。

    同时间丘遽已向妇人出手,施展的是同一手法,却向妇人左腕上抓到。

    丁、丘二人出手快,那妇人反应更快。

    就在二弟子的手掌才自探出的一刹那,宫妆妇人冷叱一声道:“大胆!”声出袖扬。那双原本掩在小腹的衣袖,猝然有如黑蝶舒翅般的展了开来,不过是一开即合。

    栈房内,就在妇人乍开双袖的一刹那,霍地起了一阵狂风。

    巨大的风力,使得整个房室轰然作响,两盏白烛倏地熄灭。

    然而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灵前白烛一熄即明。

    妇人双袖一发即收!

    令人吃惊的却是那两个黄衣弟子——丁万、丘遽,他二人却是一去不回。

    明眼人如鹰千里,甚至于被点了穴道的寇英杰,都看得够清楚,其实他们所看见的,只是那妇人所挥出的两截袖角,似乎丁、丘二人的面门尚还离那妇人挥出的衣袖还有半尺左右,丁、丘二人的躯体,却似撞在了一面弹力墙般的反弹了出去。

    两个人虽说是向两个不同方向向外摔出,可是姿态模样却是一般无二,俱都是身躯笔直,木板也似向后倒下去。更为可惊的却是二人的两张脸,象是正月里所玩的花炮般,就在那妇人的一双衣袖方自挥出之后,同时爆开了两朵血花、连一声也没有出,就这么直直的倒下去不动了。

    武林中一些所谓的奇人异士,常常借其精湛武技,作杀人花样的翻新,倒也不足为奇,只是眼前这妇人的出手,却是太奇怪了!

    寇英杰本身功力,尚还未达到能够鉴定这种高深玄奥武功的程度,他之惊讶是必然的。

    然而鹰千里,却是内外功造诣极深,而又见多识广的一个人,妙在对于眼前妇人这一手徒手飞袖的施展,居然莫测高深。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悉知妇人双袖之内盈涵着一种鲜为人知的内气功力,这种功力常常是武林异人本身自成的一种境界,外人无从仿效,也无以为名。

    不可否认,这妇人显然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奇特身手,属于异人者流了。

    鹰千里一念方兴,己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躯微晃,己飘向倒地之一的丁万身前,俯身略为探视,神色一变,再闪向另一弟子丘遽身前,出手探了一下口鼻。一时间,他表情沉重,面色如土。

    妇人冷笑道:“我原来并没有下手伤害他们的意思,怪在他二人自己找死,鹰千里,你莫非仍然心存不服,还要与我较一高下么?”

    鹰千里神色一转,抱拳笑道:“老朽有眼无珠,显然唐突了高人,但请……”

    妇人道:“你不必多问,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说时那双蕴含着威仪与慈怀兼具的目光扫向炕上直躺的寇英杰。顿了一下,她才缓缓的道:“你们想要的东西,未必就在这个人身上,即使在他身上,我也不会让你们拿去的!”

    鹰千里嘿嘿一笑,道:“这么说,尊驾显然是想占为己有了?”

    妇人斜过来的目光盯着他,微微一笑,灵巧的唇角上牵着,现出了珠圆玉润般的密排细齿:“你说的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你认为不应该?”

    鹰千里脸上一黄,他已在愤怒之中,只是这类人行事每多乖张,内心到底是盘算些什么,却不能在外表上看出来,然而无论如何,他确已为对方这个妇人所激怒。

    鹰千里俯下头来,干咳了一声,他身躯本来十分矮小,身子再一弯下来,象煞一只大海虾,刹那间脸上布满了阴霾。“尊驾太客气了!”他往嘴里吸着气,笑得极为尴尬:“只是请恕老朽直说,老朽是受人所差,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女朋友,你该不会强人所难吧!”

    妇人道:“那可不一定!”说时她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靥,只是那双瞳子里闪烁着神秘的智光,却又有令人难以亲近的威仪。

    果然她没有猜错!就在那妇人身躯方自向后稍动的同时,鹰千里已猝起发难。

    先时在对话之初,鹰千里早已敛聚功力于双掌,他认定了来者绝非易与之辈,是以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无不留下了仔细,即以此刻而论,他所站立的地势,以及欺身而入的部位,无不切合实际。是以,他这递出的双手,就更具见功力了。

    双掌出手,一正一反,正者为阳覆者为阴,正是鹰千里自命不凡,浸淫多年的独门秘技“两极乾坤手”,他那瘦小的身躯,在施展这种功力时,象是伸延了许多,盘出的双手,更象是托抱着一个大铁球般的吃力,只是绝不缓慢。

    鹰千里是极少施展这类手法的,若非是他认定了眼前这个妇人非比凡流,他是绝不会上来就施展这种厉害的杀手。鹰千里两腿跨马单档,双手盘转着运出之时,一张脸刹那间变为赤红,足见他用力之猛,就在他身子霍然暴伸之时,两只手已然直向着妇人前胸扣压了下来。

    这种打法,十足的现出了高明!足踏子午,手翻阴阳,在他滚动的掌势里,顿时形成了一圈疾风,对方那个妇人,显然已在他威猛的风力圈内。

    随着鹰千里吐气开声,暴喝一声:“嘿!”双手已猛力拍了下去。

    宫妆妇人倏地神色一凌,纤瘦的躯体作势微挺,鹰千里的一双手掌,忽然象是遇见了一种凌空无形的阻力。这层阻力妙在是散布在妇人身侧四周,鹰千里那等巨大的力道,竟然会受阻于中途,未能奏功。

    声若击革,又象是落在败絮堆上,蓬!蓬!鹰千里瘦小的躯体,在双掌甫一下落的当儿,有若一只猴子般的霍地向后倒翻了一个斤斗。

    一招不逞,他却不会就此甘心!随着他倒翻的身式,两只手掌,倏地向下一按,直袭向妇人顶门。

    寇英杰虽是躺在炕上,可是心里雪然,他识得鹰千里眼前这一手功夫的厉害,禁不住暗中为那宫发妇人捏上一把冷汗。

    妇人是如何探出双手的,寇英杰可是没有看清楚。旋身,翘首,扬眉,递掌,四式合并为一,施展的是那般的自然优美。

    四只手迎合得太巧妙了!充沛的力道,在四只手掌甫一交接的同时,使得整个房子起了一阵急剧的摇荡,窗棂子轧轧一阵子乱响。

    两个人一上一下,象是耍把式样的扭拧着一阵子急滚猛翻,衣浪叠影里,其中之一,猝然脱离,忽然弹空而起,螺丝旋般的落向一隅,已经不能再保持着完美的姿态了,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紧接着“噗通”一声坐了个屁股蹲儿,这对于一个成名的武林人物来说,临阵出丑,远比死在刀剑之下,更加的令人羞辱不堪。这人是鹰千里。

    鹰千里那张瘦削的脸上,顿时变成了猪肝颜色。他用力的作势想站起来,一连三次都功败垂成,直到第四次双手后撑力按之下,才挺身站起。

    只是站起来的代价也太大了。一口鲜血箭般地喷出,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站住了。身子佝偻得那般显著,黄蜡似的脸上,绽出了一片苦笑。

    “鹰某自不量力,徒取其辱!尊驾好厉害的翻天掌!鹰某输得心服口服,佩服之至!”

    说时,他喘息着发出急剧的笑声,原本黄焦焦的一嘴鼠牙,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凄灯映衬下,极为可怖!

    妇人的一双剪水双瞳,瞬也不瞬的盯视着他,冷俏的脸上现出了鄙视的怒容,她冷冷的说道:“鹰千里,你是空活了这么一大把子岁数,兀自不长见识,这又是何苦来!”

    鹰千里紧咬着牙,翻着他那双其红如血的老鼠眼,内心的恨恶,溢于言表:“尊驾你报上个万儿吧!”

    “你还不配!”妇人脸上猝然间罩下了一层寒雾,那只欺霜似雪的纤纤玉手,忽然握在了腰胯间的新月短剑上,一股凌人的剑气,顿时透鞘逼出。

    鹰千里立刻感觉到,那袭人剑气的阴森寒冷,他不得不心里折服,足下蹒跚着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个突然的感受使他忽然忆及在四郎城夜袭驼叟郭白云时,当时郭白云虽在重伤之中,兀自余勇可贾,当时手持着一口如意软刀,那口刀上所透出的凌人刀气,正和此刻对方发出的剑气极为仿佛。

    鹰千里刹那间象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猝然大变,“你……”他极其惊异的打量着对面妇人道:“你,莫非是成……”

    妇人一挑秀眉,冷声叱道:“够了,知道就好!”

    “只是……你不是已经死……了?”

    妇人冷哼一声道:“那只是传说而已。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鹰千里顿时变得极为拘谨,他神色至为张惶的抱拳道:“是。鹰某有眼无珠,请恕方才唐突之罪,至于敝上与郭先生这件事……”

    妇人道:“不要再说了!”

    “是。”想到了对方妇人昔日在江湖上的般般往事,鹰千里不禁有些毛发耸然,他不得不为自己眼前是否还能逃得活命而担忧。

    在一张椅子上,妇人缓缓坐好,鹰千里偷偷打量着她的脸,所幸还看不出有那种要杀人的样子,不觉略略放心。

    “郭白云与铁海棠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多管。他二人定约在前,践约在后,生死两愿,外人不便插手,所以,你大可放心!”鹰千里脸色大为缓和,抱拳道:“夫人明鉴,确是不失明智。”

    “明智?”美妇人脸上现出了一片冷笑:“你可不要误会,你们宇内十二令虽然如今在江湖上势力强大,铁海棠自恃武技高强,目空四海,哼!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别人怕他,我可是不在乎他!”

    鹰千里怔了一下,抱拳道:“是。”

    妇人又道:“你告诉他说,事情到此,就该适可而止,不要逼人过甚。”

    鹰千里苦笑道:“尊驾指的是……”

    “当然是说郭白云身后之事!”

    鹰千里怔了一下,抬眉道:“老朽自当据实转告敝上,只是尊驾应该知道敝上的脾气,事情今后的演变……可就不知道了!”

    妇人冷笑了一声:“那他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就第一个不与他干休,你去吧!”

    鹰千里脸上现出了一种暴戾气色,只是盱衡当前,却是无可奈何。

    当时他狞笑了一声,再次抱拳道:“老朽承尊驾手下留情,得留全身而退,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美妇人冷笑道:“你最好还是忘记的好,请吧!”

    鹰千里连连的答应着:“是,是。”脸上不忿之色益加显著,只是这口气当然不能发作,定了定神,转身退出。临出之前,他步向丁、丘二弟子尸前,注视片刻之后,伸手把两具尸身分别抓起来,他虽然身负内伤,可是抓提这两具尸首,并不觉丝毫吃力。带着无限懊恼和说不出的内心忿恨,鹰千里纵身掠窗而出,和来时那般的趾高气扬,恰成为一个强烈的最佳对照。

    房瓦微响,他已越上了对檐,夜月之下,但只见此老矮小的身影挟持着两具尸身,有如星丸跳掷般倏起倏落一径的落荒而逝。

    目睹着方才一切,寇英杰由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片寒意,虽然说鹰千里等三人死的死,逃的逃,可是留下来的这个妇人,无宁说更是难以招惹。

    是友是敌,尚还不知,睽诸这妇人的那身武功,玄妙莫测,果真要是心存叵测,可就较诸鹰千里者流更具有十分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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