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解衣疗伤是真情 许身报恩苦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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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解衣疗伤是真情 许身报恩苦命缘 (第1/3页)

      在通往苏州的路上,萧奇宇缓缓地一骑得得,背着一身落日。面对着那袅袅炊烟摇曳在晚霞之中,他有一份落寞。

    他想到近在咫尺的木渎故居,虽然故居并没有亲人,正合着人不亲土亲,对于故土田园,总是有依恋之情。

    他曾经想到手带偏缰,拐进岔路,回到木渎,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想到在遥远的山麓,有一位哀愁的妻子,盼望着远游在外的丈夫;还有一位成长中的女儿,在缺少父爱中过日子。

    他对于这两个人,有一份诺言。

    回一趟木渎故居,不见得就会影响到他的寻找。但是,为了表示君子一诺千金心虔,他更做到过门不入。

    人活着,总得为点儿什么,为友情、为爱情、为大义血忱、甚或为了懵然痴想……,如果什么都没有,怎么回答自己午夜梦回,扪心自问:“我活着为什么来着?”

    萧奇宇想到坦然处,仰面长啸,三天来的近乡情怯,积郁为之一吐。

    他这一声长啸未了,就听到一阵蹄声,由远而近。

    这不是通衢大道,没有人在这条路上赶路。

    萧奇宇从鞍上扭身回头,只见一骑飞奔,黄尘滚滚,卷地而来。

    萧奇宇刚刚让到路侧,奔马正好从旁边而过。

    萧奇宇挥去身上的砂子,正准备说声:“冒失!”

    就在不远,那匹马忽然尘头落处,停了下来。

    它不是停了下来,而是掉转回头,朝着萧奇宇走过来。马儿踏着轻快的小碎步,可以看出这匹赤炭枣骝,是匹万中挑一的骏马。

    枣骝如此得得地来到萧奇宇前面不远,忽然停住。

    萧奇宇依然策马向前,可是他自然地接触到对面马背上那人的眼睛。他的感觉:马是良驹,人却不是好汉。矮小的身材,猴在马背上,给人几分猥琐的印象。

    唯一给他印象较深的,是对方背上斜背着的宝剑。虽然只能看到露出肩头的剑柄,没有流苏、斑斓痕迹,没有一点装饰,但给人的直接印象:不是一柄普通的剑。

    两骑交错,萧奇宇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剑鞘斑剥,但是剑鞘当中嵌有一颗白亮的珠子。

    他大吃一惊,因为他没有办法使自己相信,在这样的路上,这样的人物,居然身上背的是武林中人人都知道的青虹宝剑。

    因为剑鞘上那颗白亮的明珠,就是青虹宝剑的标志。

    双骑交错不及一丈远,忽然,那人从马鞍上站起来,朝着萧奇宇背后叫了一声:“尺八无情!”

    萧奇宇在马上微微一震,随手带住条缰,人并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朋友,我们少见啦,有指教吗?”

    身后的人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人不高,声音可真大,一阵纵声大笑,震得路旁树叶一阵簌簌!

    这算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卖弄功力,就凭这一点,这人在萧奇宇的心中,降低了分量。

    萧奇宇忍不住轻轻地嗤了一声,抖动条缰,催动坐骑前进。

    身后的人笑声未歇,笑声中可以听出他有一份得意。

    萧奇宇很想回身问问他有什么可笑的!

    可是他没有,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他只觉得无聊。

    对方的笑声停了,忽地一声叱喝,再度掉转马头,瞬间冲将过来,呼唰一声,一根丈余长的马鞭,宛如闪电,缠向萧奇宇。

    这是十分意外的。

    可是对萧奇宇来说,任何意外都可以激起他瞬间爆发的反击。

    就在鞭梢刚一缠上他的腰,他的右手一挑,只见莹光一闪,皮鞭梢末,正好缠在玉萧之上。狂奔的马,被这根皮鞭双方如此一带,前蹄双扬,唏聿聿一阵长嘶,后面的双蹄几乎扭断。

    这是对方没有想到的。

    一声暴喝,右臂一收,皮鞭绷得毕直。

    萧奇宇突然右手一伸一抖,喝声:“去吧!”

    皮鞭陡然一松,马背上的人重心失落,翻落到马下。

    马儿一惊,又是一阵嘶叫,泼开四蹄,向前奔去。

    地上的人倏地弹身而起,疾射而出,抢上马背,一扭身,三点寒星,照准萧奇宇飞来。

    萧奇宇根本没有闪躲,一扬手,抄在手掌,摊开来一看,是三枚雪亮的白铜弹珠。

    再抬头看时,那匹赤炭枣骝已经奔驰得只剩下远处一溜黄尘,消失在夕阳返照的晚霞里。

    萧奇宇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平白的一阵麻烦,使他想不透道理。

    在江湖上,尺八无情多的是敌人,但能成为尺八无情的敌人,至少不会如此的无格。是汉子可以拼个死活,偷袭是不入流的,何况这个人在萧奇宇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

    经过这样一阵无端的骚扰,萧奇宇已经失去了踩着夕阳走黄昏的兴趣了。纵目远眺,有一大片人家,他可以认出是黄棣。这个寥落的小镇,太阳一压山,就已经没有了行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客栈,梳洗去身上的灰尘,胡乱吃了一碗面,向店家要了一壶茶,点着油灯,关上房门,独对孤灯,想想今天傍晚的事,再掏出三枚白铜弹珠,禁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可是偏偏还有人要持刀江湖,真不知是所为何……”

    他缩住话,叹地一口将油灯吹熄。

    隔着窗纸儿,外面有一些星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息,只从隔壁房里透出间歇的鼾声,更点缀了这小镇的寥寂。

    萧奇宇坐在椅上缓缓地说道:“尊驾能利用我吹熄灯光的一瞬间,腾身上屋,单凭这份功力,可以说明尊驾是高人,何不索性请下来一见呢?就算是敌人,在刀剑未举之际,还是可以说说道理的。”

    他的话刚说完,窗外人影一闪,连落叶般的声音都没有,人落到地上,真是点尘不惊!萧奇宇由衷地赞了一句:“真高!”

    窗外卟哧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样轻轻一笑,听在萧奇宇的耳里,宛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他几乎惊怔住了。

    因为那笑声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萧奇宇在心里翻了两翻,他想不出有过一个女子的敌人。尤其令他诧异的,对方的武功竟是如此的高。

    萧奇宇咳了一声,淡淡地问道:“请问芳驾,如此寅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窗外女子说道:“要来取你的性命!”

    萧奇宇轻轻的啊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刻答话,也没有立即有所动作。

    窗外女子接着问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奇怪吗?或者说你一点也不惊讶吗?”

    萧奇宇说道:“一个浪迹江湖的人,半夜三更突然有人要来取他的性命,算不得奇怪。不过,说不奇怪,也有些奇怪……”

    “哦!”

    “一位功力精湛的姑娘……”

    “我已经不是做姑娘的年龄了。”

    “女侠!”

    “哈!第一次我听到一个人称我做女侠。”

    “那我只能说,尺八无情还不至于有一个女人前来要取我的性命!”

    “噢!你就那么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我相信别人。尺八无情是实,但是,对于妇女我都能保持一份尊敬!”

    “那并不能说明你没有一个女人的敌人。”

    “除非是芳驾。”

    “你很会说话。”

    “芳驾到此,当然不是专来说话的。但不知你要用什么方法来取我的性命?”

    “你敢让我进你的房里来吗?”

    只要你不介意。芳驾请不要忘了,寅夜三更,孤男寡女,会让人说闲话的。如果我说我出来见你呢?”

    窗外“嗤”了一声,充分说明她那份不屑之意。

    “君子之行,不欺暗室,怕人说话,就是自己内心有鬼。一个正大光明的人,怕说是寅夜三更吗?”

    萧奇宇“哦”了一声,笑笑说道:“芳驾词锋凌厉,我自认输,待我为芳驾开门。”

    窗外女子应声说道:“不必!”

    话声一落,窗户无风自动,悠然而开,但见人影一闪,快得有如一溜轻烟,飘向房间一角。

    人一落地,倏地又向上弹起,“唰”地寒光一闪,兵刃出鞘,护睛,护心,复又飘落而下。

    萧奇宇微微地张开双臂,说道:“不必如此紧张,就算是生死仇敌,在刀剑未举之前,还是可以谈道理的。”

    对方是一柄宝剑,闪动的青光,将人的脸色映得苍白,饶是这样,也可以看得出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萧奇宇仍然摊开双手,轻松地说道:“暗中讲话,多有不便,容我点起灯火可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对方一举手,亮起一个火摺子,随着一抖腕,火摺子缓缓地飘向萧奇宇。

    别小看这样随便一抖手腕子,那是内力臻于收发自如的表现,同时也是让萧奇宇知道她没有恶意。

    飘飘晃晃的火摺子,连那微弱的火苗,都没有闪动,就这样飘到萧奇宇的面前。

    萧奇字一伸手,将火摺子捏住,口中认真地说声:“多谢!”

    再将油灯点着,将火摺子捏熄,轻轻摆在桌子边沿,他微欠着身子,说道:“姑娘请坐。”

    对方冷冷的说道:“尺八无情看来记忆不佳,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姑娘的年龄了。”

    萧奇宇笑笑说道:“尺八无情别的记得不清,唯有这年龄,我记得清楚,在我的面前,芳驾只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对方垂下眼帘,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是未亡人!”

    萧奇宇大感意外的“啊”了一声。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一身黑色紧身衣裤,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常言道是:若要俏,一身皂。黑色衣裤使得她白得如玉的脸庞,分外动人。只是在她的右鬓上,缀著一朵白色的绒珠,使人感染到一份哀伤。

    萧奇宇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沉重地说道:“对不起!失礼得很。”

    她这时一抬头,昂然地说道:“没有什么。你尺八无情不必猫哭耗子。”

    这句话立即引起萧奇宇极大的反感,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羞辱,而这份羞辱,是来自对方的无理。

    他立即提高了声音,朗朗地说道:“我看芳驾是一位高人,断不致教养如此之差。出言无状,令人为之齿冷。我与芳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素昧平生,为何对人说话,竟要如此侮辱?”

    他走到房门之旁,推开房门。伸手说道:“请吧!在下要休歇了。明天我还要赶路,况且男女有别,客寓深更,隔墙有耳。你无所谓,尺八无情是无情而不缺德,我还要做人。请!”

    这两句话,说得铿锵有声,义正辞严,而且说得非常的不客气。

    对方脸上飞起了红晕。

    那不是羞惭,而是起了无名之火,眼梢起了杀气。

    双方如此沉寂了一会。

    她说话了:“尺八无情!我本来是在说清楚道理的,我是要让你明白你的乖张谬行之后,让你死而无怨,或者我自己死而甘心。今天晚上,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我是一个女子,但是,斩头沥血,毫不含糊。我希望你也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不要愧为头圆趾方的人。”

    萧奇宇已经缓下了气,回到房中,沉声说道:“以我的年龄,我自然会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只是,以我的年龄,实在不应该如此容易激动。但是……”

    他的眼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

    “你那句话伤人太重,试问:青春丧偶,人间至恸的事,纵然你我素不相识,我也应该由衷表示哀戚,如何能猫哭耗子假到这种地步,岂不是说我尺八无情,是丧心病狂么?言出如风,伤人可以致死的!”

    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忽然问道:“你果真是尺八无情?”

    萧奇宇说道:“人称尺八无情,自诩八绝书生。我应该如何才能让芳驾相信?”

    对方说道:“有一个办法,也是武林中解决纷争疑难唯一的办法。”

    萧奇宇立即说声“好”,左手一抬,晶莹玉箫亮在手中,对着她一点头说道:“请!”

    对方神色一变极为庄严,左手骈指如戟,右手宝剑斜挑,脚下步法一个移动,宝剑如虹,攻招绵绵而出。

    萧奇宇从对方第一招“流云出岫”,就已经看出对方非但剑术高超,而且,没有一点轻蔑他的意思。

    他也用心挥动玉箫,封,卸,点,截……

    房间方圆不及丈,能够游动的地方更小。一柄宝剑和一管玉箫,幻起的剑幕箫影,将房间里整个笼罩住,一盏油灯如豆,却又没有熄灭。

    看来彼此未沾即分,但是,性命都在呼吸之间。只要任何一个眼神没有注意到,立刻就有“溅血两步,伏尸眼前”的惨剧。

    一转眼间,双方已经交手了十个照面。

    忽然,对方叫道:“停!”

    剑光一收,身形一定,贴行墙壁站住。

    萧奇宇也自收箫停式,闪到桌的一边。

    对方说道:“能在流云剑法连攻十招之后,不露一丝破绽的人不多,尊驾应该是真的尺八无情。”

    萧奇宇闻言大惊,连忙问道:“流云剑法?请问贝云老爷子跟姑娘怎么称呼?”

    对方垂剑肃穆答道:“正是先严。”

    萧奇宇愕然问道:“原来贝老爷子已经仙逝了,武林老成凋谢,令人叹息。萧某实在不知道恶耗,否则,纵是万水千山,也当前来一祭。”

    对方平静地问道:“尊驾与先严相识?”

    萧奇宇戚然说道:“何止是相识!十多年前,贝老爷子就曾经与在下折节论交。他老人家的风范德行,让我崇敬无已。只可惜我浪迹江湖,萍踪无定,在江湖上只落得无情二字。如果我能常聆老爷子训诲,萧奇宇也就不会落得如今一事无成。”

    贝姑娘很用心在听,也很注意在看。她又缓缓问道:“如果你要祭奠先严,来得正是时候。”

    萧奇宇又是一愕。

    贝姑娘说道:“昨天是他老人家逝世的继七……”

    萧奇宇“啊”了一声,惊愕无已地说道:“原来他老人家才去世不久!贝姑娘,老爷子是得的什么病?我记得他老人家内修功力极深,据说已臻五气朝元的境界。就算没有,至少活到百岁,当无问题。贝姑娘!他老人家病中可曾服药?我对医道,尚有小得……”

    贝姑娘摇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奇宇问道:“贝姑娘,你为什么不说话?”

    贝姑娘终于双泪下垂,凄然说道:“如果你所说的话都不是出自真诚,那你真是世间最成功的骗子。”

    萧奇宇又是一怔,但是他立即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在说谎话,怪不得……”

    贝姑娘说道:“现在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萧叔叔!”

    萧奇宇立即说道:“姑娘,我在老爷子面前,一直执弟子礼,实不敢当姑娘如此称呼。我还要斗胆请问姑娘是许配给什么人家?为何要自称是……”

    他这“未亡人”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贝姑娘泪珠成串,低声泣道:“凭媒许给于家,先夫明天也是断七……”

    萧奇宇大惊失色,他立即想到,也立即说出:“天下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对不对?是有什么内情吗?贝姑娘!恕我冒昧直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贝姑娘拭着眼泪,但是,稍停她立即露出坚毅的表情,朗声说道:“是一宗有计划的谋杀。只可惜先严待人忠厚,从不晓得人间还有奸诈。而先夫更是少历江湖,难测人心。就是我,何尝不是易于受骗?今天夜里来到此地,就是证明。”

    萧奇宇惊问道:“今天夜里的事?”

    贝姑娘说道:“萧大哥,你忘了吗?我一来时就说,我是来取你的性命的!”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不用说有人进谗,说我与这件谋杀事件有关了?”

    贝姑娘说道:“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萧奇宇恨声说道:“用心如此险恶,这个人是谁?”

    贝姑娘说道:“说来话长,此处也不便多谈。萧大哥!我家就在黄棣东南,乘船约一盏热茶时光就可直到庄旁水闸。”

    萧奇宇停了一下,说道:“姑娘,我此刻真是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我想再急也不在一夜之间。明天一早,我会专程前往。黄棣一带我熟,会很快找到的。”

    贝姑娘点点头说道:“萧大哥人称无情,实则君子。今天冒犯,实在愧疚不安,明天见!”

    萧奇宇双手抱拳说道:“贝老爷子是我景仰的前辈,姑娘千万不要过于客套。也许我们还要共一段时期患难,太过客套,才是真正令人难安。明天见!”

    贝姑娘缓步走出房门,停了一下脚步,回头说道:“萧大哥,我的名字叫贝叶梵,就是贝叶梵经的前三个字。明天见。”

    话毕,弹身而起,闪上屋詹,只一折转之际,纵影俱无。

    萧奇宇站在房门外,翘首望着夜空,内心充满伤感。人生真是白云苍狗,变幻无常,像贝云老爷子这样的好人,竟然没有好下场,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老天有眼可曾睁开一看?

    不知何时,飘来一阵细雨,一阵清凉,一阵感慨。

    当他抹去脸上的水珠,正回身时,突然从屋脊上出现一条人影。

    萧奇宇停身待问,倏地铮声连响,弦声起处,三枚弹丸连珠飞来。

    萧奇宇听出弓弦声音很沉,劲道不比平常,不敢用手去接,一撩身,贴游步,三枚弹丸直打得青砖飞裂四溅。

    萧奇宇就趁着弹丸跳飞的瞬间,贴墙一跃,拔起两丈余,人在空中一个转折,眼神扫着右前方,正有衣袂飘风。

    他更不稍停,脚尖刚一沾上屋瓦,二度挺腰弹腿。疾扑而前,如同点水蜻蜒,转眼追出镇外。

    他刚从屋上飘水而落,伸手待抓前面那人背上的弓,突然一左一右,两枚长剑对穿过来。

    这两柄剑和前面的人,是一个几近完美的精密组合,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置萧奇宇于死地。

    对方是高手,高手在经过细密策划下的偷袭,那是万无一失的。

    萧奇宇在飘身下落的时候,左手玉箫已经藏在肘后,双剑交叉夹击的瞬间,只见他左手一翻,莹光一闪,叮当一声响,那柄横刺而来的宝剑,荡开好几尺。

    就在这同时,他的人向左顺势一倒,右脚上踢,闪电一点,正好踢中对方手腕,一声哎唷,宝剑脱手,直飞老远。

    萧奇宇如此一招两势,击开了两柄突袭而来的宝剑,充分表现了他那种瞬间爆发的应变功力。

    对方显然也非弱者,两个人同时向后一个倒翻,双双落地,吸腹收腿,同时打出暗器。

    暗器的目的不在攻击,而在防堵萧奇宇的趁势追击。

    萧奇宇生平最恨的是不光明的偷袭,玉箫一举,击落了迎面来的暗器,一长身,张臂一扑,以闪电流星之快,雷霆万钧之疾,玉箫化作万点繁星,罩向对方。

    “流星万点”是玉箫的绝技,使人无法招架,眼花撩乱,还没看清楚招式,玉箫倏又疾收一点,对方浑身一颤,来不及张口呼警,身体向前一栽,扑倒地上。

    另两个人已经迹逸无踪。

    萧奇宇收箫停步,留神四下打量,周遭一片寥寂,没有一个人影。

    萧奇宇伸手提起地上那人的衣领,昏暗星光,依稀可以辨认得出,淡眉细目,削腮凸齿,微髭掩唇,其貌不扬,是个不认识的人物。

    萧奇宇想了一想,随手一松,人落地上,右脚蹋中腰眼,对方哎哟出声,穴道解开。

    他用脚尖点住,叱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算计我?在我尺八无情仇敌名单中,没有你们这号人物。是谁?快说!”

    那人想翻身坐起,但是,萧奇宇的脚尖正点住前胸,他那里还敢移动。

    藉着喘口气的工夫,他在顿了一下之后说道:“我姓侯,说实话,在江湖上算不上人物,但是在我们这一行里面,是有一点小名气……”

    萧奇宇问道:“你们是那一行?”

    对方答道:“杀手!”

    萧奇宇“哦”了一声,才恍然大悟。

    照方才他们的身手来看,在江湖上决不是无名之辈。但是,杀手不同。杀手是自成一个团体,他们的身份始终保持着神秘,他们不和任何黑白两道的人来往。他们的职业就是杀人。

    在杀手的行规里,无所谓名气,更无所谓声望,尤其无所谓道德,他们的人生目的只有一个字——“钱”,为了“钱”,他们会接下任何艰难的买卖——杀人。愈是难杀的人,索价愈高。而他们杀人的方法,是不择手段。

    在江湖上,杀手是被人瞧不起的。

    萧奇宇想了一想,觉得自己有几分不解,想不出江湖上还有什么人会雇用杀手来杀他。

    因为雇用杀手,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自己根本不是江湖上的人,没有一点武功,只有雇用杀手代劳代为泄愤。

    第二、要杀的人与自己有关系,自己不便于出面,只有雇用杀手。

    以萧奇宇的身分为人来说,这两种情况,都是不会发生的。

    萧奇宇的脚尖稍微用了一点力,问道:“姓侯的,是谁雇用你前来杀我的?”

    姓侯的仰在地上,瞪大两只眼睛,不觉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萧奇宇说道:“是谁雇你来的?”

    姓侯的笑了,笑得有几分滑稽的样子。

    萧奇宇的脚尖一使力,喝道:“你还敢笑?你忘了你现在的性命是像什么?”

    对方苦着脸,微张着嘴,几乎要说不上话来。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

    萧奇宇微微抬起脚尖,对方喘了口气。

    “因为干我们这行的,是从来不跟雇主见面的,我们也从不管雇主是谁,有钱就办事。所以方才萧爷你问到我们是受谁雇用的,我才忍不住笑出来。因为以萧爷的江湖经验,还能不知道杀手的规矩吗?对不起,我……”

    萧奇宇顿了一下说道:“是谁从中牵的线?说!谁是掮客?”

    姓侯的说道:“我们有个连络的方法……”

    “什么方法?”

    “有人要找我们,就到苏州灵岩山正对面那条直通太湖的采莲泾雇一只小舟,把舟系停在右岸第七棵树干上。将要杀的人名、应付的酬金,放在舟中,如果我们接下这笔生意,就收下酬金……”

    “也有不接生意的情况吧?”

    有!价码不对,要杀的人不对,时间不对。不过通常我们都不会推掉生意的。”

    “会不会收下酬金,而办不了事?或者根本就不办?”

    “不会。办不了的事很少,我出道以来,还没有做不了的生意。如果真的办不了,我们会将酬金原封不动退还给雇主。至于说我们拿了人家的钱不办事,那是绝不会的,因为我们还要保持信誉……”

    “哈!信誉二字是你们这等人讲得了的吗?”

    “萧爷!盗亦有道,行有行规。如果我们不讲信誉,谁来找我们?岂不是自断财路?”

    ”这次你们收下的酬金是多少?”

    “湖珠十颗。”

    ”啊!十颗湖珠,价钱很高。”

    “因为对方知道你萧爷是位难缠的高于,代价不高,没有人愿意接这笔买卖。十颗湖珠时价约在一万两银子,我们还从来没有收过这么高的酬金,当然我们也想到你萧爷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可是你们已经惹上了。”

    “萧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对方在信上说得非常的好,如果不能取得你的性命,能够伤得了你,取得你的一支胳膊或者一条腿,十颗湖珠就归我们所有。”

    ”哦!”

    这几句话让萧奇宇震惊了,一支胳膊,十颗湖珠。

    他没有想到的不是他如何值钱,而是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急欲得他而后甘心的人。

    萧奇宇沉吟了一会,突然说道:“侯老大!……”

    “萧爷!我排行老二。”

    “那你就好好地听着,侯老二!我有一个外号,人称尺八无情,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萧爷!我当然有耳闻。”

    “那还是让我告诉你,听得比较真切。只要是触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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