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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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1/3页)

      这两个孩子一刹那的决定,却扰起江湖上从所未有的巨劫。

    她们都有着一半恶毒的血统。

    韦纪湄禀赋着萧湄的劣根。

    杜念远承受了任共弃的凶残。

    何况他们还都承受了许多天才的遗传。

    文梅姑珠泪滂沱。

    聂无双焦黄的脸上带着焦急。

    慎修则面上微带一丝愁色,只有萧环是平静的。

    大家都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听韦明远以低沉的嗓音念着那封信那封由韦纪湄出走后留下的信:

    父亲大人膝下:

    “儿行矣!此去行踪未定,归期难卜。

    儿幼承庭训,略读诗书,深知‘亲在不远游’虽属人子之道,然‘显亲扬名’,毋贻父母之羞,亦为人子之责。

    儿长依膝下,虽可朝夕承欢,然安乐足以怠志,逸游必致靡情,患难始得壮怀,历练乃可成器,思之再三,儿宁当不肖之名,亦不愿贻虎父犬子之羞也。

    此事语之常人,必不获谅解,豁达如大人者,当可体儿之私衷……

    儿此去迹当遍及天涯,行当仗义锄奸,以不负腰中铁剑,指间钢环,及大人一番栽培之厚望。

    临去匆匆,未克亲辞,握管之际,恒难仰思慕之情,异日若小有所成,尚有颜重返亲侧,否则老死荒山,亦冀大人勿以儿悲。

    梅姑亦盼大人婉为转告,许我五年之期,至时若尚未得儿确讯,世间佳子弟甚多,可不必为儿蹉跎青春,儿对彼妹实感无限歉疚,惟以此生永不相负为报……

    漏已深,夜半央,儿身虽去,儿心常留……”

    念到这儿,韦明远的声音略有一丝颤动。

    慎修却一拍桌子道:“好志气!好手笔,好手笔!”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回首瞥见文梅姑已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才噤口不语了。

    萧环望着韦明远道:“您怎么不往下念了?”

    韦明远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了,这是一封未完成的信。”

    聂无双抬起忧虑的眼光望着他道:“帮主大概不会再去找他了。”

    韦明远摇摇头道:“是的!他的信把我限制住了,夫人应该能谅解我……”

    聂无双无语,萧环却道:“念远也跟着去了,不用说,这封信也是她的大手笔,这两个人出去,惊天动地是一定的,为侠为魔却难说了。”

    从人俱以不解的眼光望着她,萧环毫不在意,继续道:“我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们的了解多少比你们深刻,因此我对他们的评语是很客观的,并无一丝感情存在……”

    慎修道:“这么两个粉装玉琢,聪明俊秀的孩子,我很难相信他们会做出什么坏事……”

    萧环点头道:“是的!假若他们一直受到良好影响,他们可以成圣,反之,也可以成魔。我只要举一件小事就可以证明……”

    众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都凝神倾听着。

    萧环略作思索道:“有一回,我与念远、纪湄三人同在树下游嘻,纪湄看见那树洞中的蚂蚁来回奔忙觅食,认为十分可怜,便拿了饼饵去喂它们……”

    慎修点头道:“是亦为赤子之心!”

    萧环对他微点了一下头,又接着道:“后来念远也参加了,二人一边喂食,一边欣赏,十分有趣,可是过了不久,忽有一只蚂蚁,爬到纪湄身上咬了他一口,他十分生气,便用脚把地上的蚂蚁全踏死了,而且还用水将蚁穴灌满。”

    众人听了俱皆默然,只有聂无双问道:“那么念远作何表示呢?”

    萧环道:“水漫蚁穴就是念远的主意。”

    慎修一叹道:“那孩子的智慧,再加上他们目前身上的武功,真要是为害江湖,倒是件十分可怕的事。”

    韦明远突然庄容道:“但愿他们能善自为之,假若被我知道他们有一点不义的行为,那怕在千万里之遥,我也会赶了去惩戒他们。”

    他说得声色俱厉,众人先是一惊,继而流露出无限的敬意。

    沉默了片刻,聂无双突然道:“让梅姑去找他们吧!这孩子天性良善,有她在一起,多少能给他们一点忠告。”

    韦明远道:“人海茫茫,你叫她上哪儿找去?”

    聂无双道:“他们既是有必要闯一番事业,必不会销声匿影,自然有迹可循。”

    慎修道:“夫人是否要陪她前去呢?”

    聂无双微微一笑道:“师兄请放心,妾身既入帮中,自然以公务为重,而且,我也不能一辈子跟着她,也应该让她一个人自己去闯闯了。”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梅姑之事,但凭夫人做主,倒是梵净山该有人去通知一声,谅师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念远到底是她的孩子。”

    慎修道:“对的,而且此事恐怕要帮主自己跑一趟,因为杜师妹也算是一山之主,我们开派至今,她帮了不少忙,礼貌上应该回拜一下,好在此地一切都上了轨道,有我与聂夫人足可应付了。”

    韦明远点点头,对萧环道:“师妹行止如何呢,是否有意陪我走一趟?”

    萧环朝他诡异地一笑道:“这次我不去,我与白驼帮有约,正好乘机会去了断一下。”

    韦明远被她笑得怪不好意思,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话分数头,且说关外长白剑派,自从白冲天撕开假冒幽灵的面具之后,也曾盛极一时,然而白冲天杀戮过甚,已激起武林人物之公愤,白冲天未死前,就被萧湄大闹了一场,伤了不少好手,白冲天死后,长白剑派更成了大众报复的对象,经过十几年的沧桑,已是名存实亡,偌大的长白剑观中,只剩几个烧火的道人,守着一片支离破碎的基业而已。

    这一天,正是隆冬时分,彤云密布,瑞雪纷飘。

    几个火工道人,正挤在一间偏殿中围炉取暖。

    忽而木门呀的一声推开,进来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文人,手持一个大皮袋。

    火工道人的领班名叫修真,只有他还跟长白当年的掌门人“落英神剑”谢一奇学过几天剑法,算是长白剑派唯一硕果仅存的门人,当下他抬起头来,认识这文人正是前几天上山来游历的客人,本是夫妇二人,因为爱这儿的寒梅雪景,所以寄往下来,夫妇俩人俱不俗,所以他们也没有拒绝。

    中年人进来之后,先抖抖身上的雪花,然后含笑道:“列位好!”

    修真苦笑道:“好什么?大雪天又冷,动都动不了,离了火人就要成冰条了。”

    中年人一举手中皮袋道:“我正是怕列位烤火太无聊,方才趁得下山之际,为列位带了一袋烧刀子回来,围炉小酌,也算是一幅雪中行乐图。”

    修真感激地接过皮袋道:“又劳先生破费了,先生自从住到这儿之后,已经捐助了不少香火钱,说也惭愧,敝观毫无产业,平常还可以靠猎些狐鸟卖到山下维持,这些日子天一冷,几乎寸步难移,若不是先生援助,我们只好啮雪渡日了。”

    中年人微笑道:“道长太客气,想当年贵观也曾盛极一时,只是时运不济罢了,而且诸位宁可挨着清苦的日子,也未曾离去,如此忠心耿耿,将来必定会有出头的日子的。”

    修真苦笑道:“先生太夸奖我们了,实不相瞒,我们何尝没有去意,只是因为在此日久,谁都知道我们是长白门中的人,一个弄不好,必成了泄愤的对象,只有苦守在此地,人家顾虑着不愿担上赶尽杀绝的名义,尚可苟延残喘,先生是读书人,哪里知道江湖上的风险,唉!这些话不说也罢。”

    中年人笑道:“对!往事重提,徒乱人意,还是喝酒吧。”

    修真从壁角摸出几个瓦碗,每人分了一个,朝中年人道:”先生也喝一点吗?”

    中年人大笑道:“不!拙荆在那儿烤鹿脯,等我回去吃呢。你们请吧,一会鹿脯烤好了,我叫她给你们送些过来。”

    修真忙辞谢道:“那更不敢当了,这袋子酒已令我们感激不尽。再要劳动尊夫人,岂不是要折杀我们了。”

    中年人笑道:“不要紧,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些须微物,算得了什么,何况愚夫妇还住着贵观的屋子。”

    修真道:“那不算什么,屋子反正是空着,先生爱往多久就多久。”

    中年人道:“愚夫妇颇爱此地清静,真有多住些日子之意,道长这一说,倒是正中下怀,等一下鹿脯熟了,我一定要送点过来,以谢道长雅意。”

    修真一叹道:“先生读书人到底和气多了,幸而是现在,要是早一两年,我真还不敢留二位大驾呢,那时还经常有人上来寻仇,弄刀动枪的,整天不得安稳。”

    中年人脸色一动道:“江湖人真有那么可恶吗?”

    修真道:“江湖之中,本来就是是非之地,冤怨相报,永无宁日,不过这也难怪,敝派的白掌门的确也太狠了一点,他自己丧生在韦大侠的掌下,却害得我们这些作后辈的受人欺凌。”

    中年人愤然道:“那般江湖人也太无聊了,你们白掌门在的时候,不敢去找他,却趁他身死之后,来寻你们的晦气,实在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修真叹道:“先生真是读书人,这些事告诉你也难懂,方今之世,练武的人车载斗量,若论英雄,却真难得数出一两个,其他的无非都是逞强凌人的暴徒而已。”

    中年人却颇感兴趣地道:“在下虽是一介文人,却颇尊敬仗剑铲除不平的游侠,道长不妨说说,方今武林中有哪些人能真正算是英雄人物?”

    修真道:“茫茫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中年人急问道:“是谁?”

    修真道:“提起此人四海俱震,乃是杀死敝派掌门的韦大侠,人称‘太阳神’韦明远!”

    中年人眉色一动道:“他杀死贵派掌门人,又使你们饱受其他人的欺凌,怎地道长还那等推崇他?”

    修真道:“论英雄不问恩怨,韦大侠一生事迹,可歌可泣者无以计数,再说敝派的掌门确有取死之道,这倒怪不得他。因为敝派的掌门若是不死,江湖上各大门派,全将死无瞧类,要想像我们这样偷生都不可能了。”

    中年人换了一付颜色道:“道长心胸磊落,使敞人十分倾倒,待雪晴之后,在下一定要好好的招待道长吃一顿,同时也想听听道长谈些江湖掌故。”

    修真道:“我们已经备受款待了,身为地主,反倒要客人招待,实在难以为情,好在时日尚长,先生若有兴趣,我们倒不妨随便聊聊。”

    中年人道:“那是一定的,等一下我与拙荆一起过来移樽就教,拙荆虽是女子,生性十分豪爽,她也最喜欢听热闹事儿。”

    修真道:“先生真好福气,得到这么一位情意相投的伴侣,单以贤伉俪这等畅游山水,随处为卢的豪举,就可以想见贵夫妇的为人了。”

    中年人大笑道:“好说!好说!道长太过奖了,愚夫妇不过因为性好山水,仗着薄有祖产,又无儿女羁绊,才想出来散散心,叫道长这一说,倒令在下愧颜无地了。”

    修真也笑了,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连声赞道:“好酒!好!这酒好像不是山下酒店里的吧。”

    中年人道:“山村俱浊醒,在下又嗜杯中物,淡酒喝不惯,这是昨天我特别上县城里去打来的。”

    修真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忽然诧异道:“昨天风强雪劲,路上积雪差不多有七八尺厚,而且此去县城有近百里路程,先生能来回跑一趟,莫非您是长了翅膀飞行的。”

    中年人这才发觉自己说溜了嘴,讪讪一笑才道:“在下在家中之时,为着健身,曾经练习几年家传气诀,是以较一般读书人脚步比较轻快一点。”

    修真摇头道:“积雪新添,松软异常,在上面安然来回,非要轻功绝佳不可,贫道倒看不出,先生原来是位内家高手。”

    中年人摇头道:“我不过略知养气之道,比道长差多了,哪里算得上什么高手,昨天在雪上我就摔了不少跟斗,要不是酒瘾大,我岂肯拼着这条命。”

    修真看着他,见他除了面目清秀,略具英气之外,的确无甚出奇之处,这才将信将疑地低头喝酒。

    中年人仿佛也不愿多谈,正欲告辞,忽闻大殿之外,一阵蹄声杂沓。

    修真奇道:“这种大雪天。怎么还会有人骑马来?”

    中年人毫不在意地道:“也许是采参的帮客吧。”

    修真摇头道:“不可能!这种深雪之上,除了胡子,谁也不敢骑马。”

    中年人奇道:“什么是胡子?”

    修真答道:“先生可能是初至关外,所以不懂,胡子就是马贼,只有他们的马好,马术又精,才能在雪地上飞驰。”

    中年人惊道:“马贼?那岂不是要抢东西,愚夫妇随身带着一些财物,乃是为着游历之用,要是被他们抢走了,岂非连家都回不成了。”

    修真神色沉重地道:“先生请放心,这批马贼绝不是来抢你的,等一会您只要与尊夫人躲在一边,不出声就不会有事。”

    说着抢先出了偏殿,中年人虽吓得抖抖缩缩,却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这时正殿之上,已经进来了十多条彪形大汉,每个人都跨在一匹骏马上,他们的身上衣着很单薄,但仍冒着热气,马身上也是一样。

    修真出来后,一望见为首的那条大汉,心中就是一凛,面色大变。

    那为首之人,是个五十余岁的大汉,不仅身材雄伟,而且目射精光,一望而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修真上前恭敬地作了一礼道:“龙帮主怎地有兴,这么大的雪,驾临敝观。”

    那大汉微笑道:“你还认得我。”

    修真道:“三十年前,帮主即曾至敝观有事,后来经三绝先生公冶大侠解释误会后,帮主就匆匆离去了,虽只一会,帮主的威容却从未能忘。”

    大汉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三十年后,长白派还有一个认识我龙强之人。”

    修真不敢接他的茬,仍是恭问道:“龙帮主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龙强笑道:“我本来是有事到别处去,顺便拐到这儿来,解决一些小问题,喂!你们派里还有别人吗?”

    修真道:“敝派近年受武林朋友屡次光顾,门人完全死光了,小道当年曾受谢掌门人传过几天剑法,勉强可以算得半个门人,其他俱是些老弱的香火工人。”

    龙强用眼睛一扫那中年人道:“这位朋友呢?”

    中年人连忙上前一拱手道:“在下名叫战隐,乃是寄居此地的游客。”

    龙强用眼一横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叱咤风云的长白剑观,现在沦落到变为客栈了。”

    修真脸上虽有悲愤之态,但仍是隐忍不敢发作。

    龙强又指着修真道:“本来我是要来算算旧账的,现在看你们这等零落的样子,只好算了。”

    修真道:“敞门与帮主的误会,公冶大侠已经解释清楚了。”

    龙强大喝道:“那本账看在我恩公‘三绝先生’公冶拙的身上,早就算了。”

    修真道:“嗣后敝派与帮主并无过节。”

    龙强厉声道:“我恩公又死在白冲天之手,怎说没有过节。”

    修真道:“那是白掌门之事,帮主理应去向他计算。”

    龙强道:“你不要以为我怕他,那一阵我到外兴安岭去了,根本不知道,等我回来,白冲天也死了,我怎么向他算法?”

    修真道:“我以为帮主一代豪杰,至少不应该在我头上算。”

    龙强大笑道:“说得好!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再找你了。”

    修真这才面色一松道:“谢谢帮主!”

    龙强一摆手道:“算了!不过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要在你这殿上歇歇。”

    修真忙道:“帮主尽管休息就是,只是敞观已经沦落,恐怕无法好好招待。”

    龙强自顾下马,不再答理,随来的一个大汉道:“别的招待都不要,好酒打两坛来。”

    修真面有难色道:“敝观已贫至无立锥之地,只有方才那位战先生送给我们一袋烧酒,惜花献佛,聊为诸位驱驱寒吧。”

    那大汉笑道:“一袋烧酒!真寒酸!也罢,你拿来老子解解馋,别装得这么可怜相,回头老子赔你一块金子。”

    修真道:“诸位远来,我们应当招待的,只是苦于拿不出东西,一点点水酒还是别人转赠之物,哪里敢要报酬。”

    那大汉笑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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