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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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风云变色 (第1/3页)

      众人又走了一阵,直出二十余里,才到了一处小市镇上。丁允中今日大寿,原本中午要大宴宾客,可是这下事发匆促,大家别说寿酒了,连白米也没吃一粒,都早已是饥肠辘辘。这市镇并不大,众人寻来寻去只有一间比较像样饭铺,坐定之后,便向店小二点了些饭菜。那小二将饭菜端上来,说道:“大爷们来得不巧,今儿个早上城里有户大户人家做寿,将集里的鱼肉全兜走了,只剩些青菜豆腐,客倌们将就一些吧。”丁允中一阵苦笑,只道:“甚好,甚好。有酒么?”店小二见他粗袍底下露出一截锦缎大衣,知是富贵人家,便道:“酒倒是有的,就怕不合味。”丁允中道:“无妨,打三角来!”又赏了二两银子给小二,让他代大家到市集上的沽衣铺子去寻几件换洗的衣衫。店小二见他出手大方,没口子的答应,欢天喜地的去了。

    只可惜小镇上并无骡车马车可雇。众人草草吃饱,轮更新衣,便着即上路。汤光亭先前与薛远方一行人来寿春时,走的是官道,路经马家集、清河镇等几处大市集,他是生平第一次下山,见什么都好奇,虽不是大摇大摆,那也是沿路游赏。这会儿万回春尽挑偏僻小路行走,丁铃、丁白云初尝家破之痛,无心玩乐,那也罢了,汤光亭却是生性好动,一刻停不下来。好在林蓝瓶对他的态度一日好过一日,说话谈笑,少遣无聊,再加上杨景修沿途与他谈论武林轶事,江湖奇闻等等,倒也快意畅怀。

    这一路往东南,待到第三日上,众人越过一处土坡,从高处望下,眼见前方屋宇鳞比,房舍罗列,约有三四百来户人家。万回春道:“咱们到梅花镇了。由此再往东去,不出三四十里路,就可以到千药谷了。”他这话自然是说给丁允中一家人听的。

    丁允中与儿女笑道:“原来我们与千药门也是邻居,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曾造访。”万回春笑道:“那表示庄主一家身体强健,反而是好事哩。”丁允中道:“那是。”又道:“此地距离寿春有二百余里,想来那批官兵是追赶不上了。这些天来大家一路奔波,为了不引人注意,吃饭睡觉都是草草敷衍了事。我看大家便在这青石镇上找家最大的酒楼饭馆坐坐,吃肉喝酒,概由小弟做东,算是答谢诸位的厚爱。”他人一脱险,仗义疏财的豪迈性格便立刻显露无遗。

    莫高天哈哈笑道:“走走走!这几天尽吃些青菜豆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兄弟不请客,我也是非好好地敲你一顿不可。”见丁氏兄妹兀自闷闷不乐,伸手拍拍丁白云的肩头,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当自立自强,有什么好怀忧丧志的?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父亲家产那么大,从小养尊处优,对你来说未必便有好处。”丁白云讪讪笑了一下,道:“是。”心想:“家产当然是越多越好,烧的又不是你的房子,却来说这种风凉话。”

    汤光亭得知不久即将到达千药门,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再见到梅映雪,却也不免心绪澎湃起来,脑海中忽然浮现她在山洞里,自己亲手为她褪去衣裳的那一幕,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一时心荡神驰,不知身在何处。林蓝瓶见他神态有异,伸手推了他的肩头,说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汤光亭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啊”地一声大叫,忙道:“没有,没有。”见林蓝瓶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仿佛心事已被她看穿,脸上更加红了。忍不住补充说道:“我是在想,我们那个时候不告而别,此番回去,只怕要挨一顿白眼。”林蓝瓶道:“那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像你那么爱记仇。”她话是这么说,但心中也不免惴惴。

    信步间万回春带头走进一间客栈。汤光亭进门前抬头一看,只见门上顶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西来顺”三个斗大的金字。杨景修说道:“兄弟,你在看什么?”

    汤光亭指着牌匾,说道:“这家饭馆的名字倒有趣得紧。”杨景修道:“此间主人大概是崇信佛教吧?这名字其实也普遍,洛阳西郊也有一家饭馆也起这个名字。”

    汤光亭道:“原来如此。”心想有朝一日也要像杨景修一样,四处游历,行侠仗义。

    杨景修见他出神,续道:“看你瞧这匾,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汤光亭喜道:“真的吗?没想到匾额也有故事。我最喜欢听大哥说这些江湖奇事了,快说,快说。”林蓝瓶这些天跟着杨景修也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凑过来也想听听看。杨景修笑道:“这不是什么武林奇事,只是一个小故事。”

    店小二领着众人靠着窗边就坐。点过酒菜,杨景修续道:“从前有一个名叫韦诞的人,他的书法写得很好,尤其是工整的楷书,最是拿手。所以那时皇帝老子的皇宫内院,很多都特别找他来题字做匾。

    “有一天,皇帝新起造的凌霄观落成,当然还是要韦诞来题字,但是工人却误把还没题字的匾额先给钉了上去,若要拆下重做,就要误了时辰。于是皇帝就命人用竹笼载着韦诞,绑上绳索,直接将韦诞吊上去写匾。那块匾离地有二十五丈高,韦诞是个读书人,又没练过武功,身子挂在半空中,风吹过来摇啊晃的,简直把他吓个半死,下来的时候,不但两腿发软,两鬓头发也都给吓白了。

    “后来他回家以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儿子,并且告诫他,要他后世的子子孙孙都不可以再学习书法,末了为了永绝后患,干脆写成遗命,最后成了韦家家训。”

    林蓝瓶与丁白云等人不禁莞尔,汤光亭听完更是哈哈大笑,道:“他在半空中写‘凌霄’两字,那还不是实情写照,正好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他全身吓得发抖,居然还能拿笔写字,这也算得上是一门功夫了。”杨景修笑道:“汤兄弟说得是,这我倒没想到。”汤光亭听他认同自己的看法,觉得十分开心,便又说道:“不过这毛笔字写得好,武功也不错的人,我倒也见过一个。”

    杨景修知他初入江湖,凭他小小年纪,能识得什么人?想是他这两天听自己说了许多武林轶事,不甘寂寞,也要说上几句,便道:“哦,是吗?你认得什么人?

    说来听听。”

    汤光亭道:“那个人手上拿的是一根镔铁长管,做成毛笔的形状,右手运指握住,便如同执笔一般……”杨景修道:“你说这个是判官笔的功夫。”汤光亭续道:“是啊,他那时跟人家动手过招,就好像凭空写字一般。又写字又能伤人,这门功夫倒也好看。”杨景修沉吟道:“嗯,这判官笔跟透骨扇啦,雷公槌啦什么的,都是用来打人穴道的兵器,只要能克敌制胜,在招数上未必要写出一个什么字来,才能成功夫。尤其写出来的字敌人若是认得,那便是叫人多了防备,因此普天之下,如此托大又自大的,就只剩湖南牛背山与江宁铁面无私汪家两派了。近年没听说牛背山有什么人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我想你看到的那个人要不是姓汪,便是他那姓沈的徒弟。”汤光亭听着听着,不禁张大了眼睛,露出了钦佩神色。

    远远地一阵马蹄声来到门外忽然停止,旋即进来三人,清一色都穿着藏青短挂黄褐布衫。先进来那人尚未坐定,便大呼小叫,吆喝小二端上酒菜。随后那二人亦是一般性急,才坐定便各自伸手从箸筒中拿出筷子,其中一人叩叩叩地用筷子敲着桌面。

    一人道:“喂,你别敲了好不好?我听了很烦呐!”敲桌子那人微微一怔,手下却未即停。另外一人便道:“孙师弟,朱师兄此刻心情不好,你就别闹他了!”

    那姓孙的脸上一阵尴尬,连道:“是,是!”轻轻放下筷子。

    那另一人接着又道:“朱师兄,你也别恼,咱们先喝一杯再说。”接过店小二递来了酒壶,替他满满斟了一杯。那位朱师兄二话不说,仰脖子立刻干了一杯。姓孙的显然是这三人中辈分最小的,他见朱师兄一饮而尽,赶忙替两人都斟满了酒。

    那姓朱的向那姓孙的微微一笑,示意安抚,接着与另一人说道:“我哪有恼什么?师父吩咐下来的事,咱们做弟子的,拼了命去完成就是了,还由得你推三阻四的,考虑那么多干嘛?我朱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师父待我就像我自己的父亲一般,那还有什么怀疑的?你刚刚跟我说过的话休要再提,你要是再说,我也会当作没听见。”

    那一人说道:“朱师兄说这话可太伤人了。难道师父对我郭典就不像父子?我郭典就不知感恩图报吗?可是这件事大师兄做得也太过分了,我是为朱师兄叫屈啊!”

    朱虎道:“罢了,刚刚是我不对,别再说了。”那名叫郭典的不理,仍道:“别人不知道朱师兄的为人,对你有所误会,那也罢了,但我郭典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要我闭嘴不讲话,闷着头当乌龟,不如干脆让人杀了我好了。”朱虎默然无语。

    那杨景修见这三人叨叨絮絮地只是谈论自己的家务事,便不欲再听下去。回头见汤光亭却是兴味盎然,一个劲儿地好奇瞧着他们,便将他拉到一边,细声说道:“兄弟,我们行走江湖,有时候固然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但有些时候,却最好装聋作哑,闲事莫理。你年纪尚轻,江湖阅历不足,这其中分际原难拿捏得清。不过只要事不干己,总是少碰为妙,别说看了,最好连听也不要听。”

    汤光亭露出诡异的笑容,笑着说道:“是。”杨景修见他笑容古怪,言不由衷,便道:“你是不信?”汤光亭笑道:“大哥为了我好,才跟讲我这样的话。但不是小弟不相信大哥,是大哥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讲的话。”

    杨景修觉得他答得有趣,笑问道:“怎么说?”汤光亭道:“大哥忘了?先前无极门那一帮人一直都在找你晦气,说你得罪了他们。那天我看你和他们打了一架,本来觉得他们以多欺少,不是好汉。不过我后来渐渐发现,那个叫陆半剑的老道长,甚至是薛道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奸邪之辈。”汤光亭说这话时,两眼一直注视着杨景修的神情,见他并无动气或发怒的迹象,才接着续道:“杨大哥你武功高强,陆半剑那么一大把年纪,剑术炉火纯青,听说杀人不用第二剑,这样都还只跟你齐名,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你向无极门寻衅,料想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一定是你……

    你这个……”说到这里,面露狡狯,讪讪地笑了笑,杨景修接着道:“好管闲事!”

    说罢,两人但觉心意相通,相视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景修忽然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憾,这几天你老是大哥长大哥短的,总不能让你白叫了。不如这样吧,咱们便义结金兰,拜把子做兄弟如何?”

    汤光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双眼,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不,不,不是,我是说,这……这我只是个武艺低微的无名小卒……如何高攀得起?”杨景修佯怒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是谁说要武功相当才能拜把子?江湖上人人都说‘快刀半剑’,说我和陆道长的武功相当,难道我只能去找他结拜吗?”

    汤光亭当然知道杨景修的意思,只是这事来得太突然,令他措手不及,难以置信而已。他早在山寨时就听老一辈的说过,行走江湖,最要紧的就是讲义气、守信用,否则任你武功盖世,一样会让人瞧不起。但要讲信义,总得要有个目标才行,要是有个结义兄弟,不但方便,风险又小,有时还能壮大声势。所以要行走江湖,那是非结拜兄弟不可的。

    但要想结交到像杨景修这样的兄弟,那实在太难得了,汤光亭虽然一向厚脸皮惯了,此时却自惭形秽起来,嗫嚅道:“可是我这个……”杨景修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当为则为,痛痛快快。还是你为了我那日被人擒住,变成了狗熊,因此不愿意和我结拜?”汤光亭忙道:“绝无此事,大哥切勿多心!”

    杨景修道:“那便是了。不用说你对我有恩,便是你这般人品,也值得我杨某为你两肋插刀。”汤光亭笑道:“既是如此,大哥,什么有恩没恩的事,此后休得再提,否则别怪兄弟翻脸无情。”

    杨景修大喜。问到汤光亭的生辰。汤光亭笑道:“看也知道大哥年纪比我大多了。”杨景修道:“兄弟的生辰岂能不知?非问不可,非问不可。”互道生辰,杨景修大了汤光亭十三岁,于是汤光亭又叫了一声大哥。

    杨景修道:“大家都还在赶路,此时此地要准备香烛香案,也太费时费事了,好在我们朋友相交,贵在真诚,也不必拘此小节。只要我们真心诚意,天地为鉴也就是了!”汤光亭却不愿意如此草率,不过两人才刚结拜,马上就不听大哥的话,那也太不成样了。便道:“大哥,这里虽无香案,但却有好酒。小弟不才,想敬大哥三杯!”杨景修笑道:“自当奉陪!”

    回到位子上,汤光亭将与杨景修结拜的事情跟大家说了。林蓝瓶知道了以后,也代他欢喜,举杯共祝,而丁允中为了凑合热闹,跟着叫好,并立刻吩咐店家再上酒菜。至于丁白云与丁铃两人,因事不关己,脸上殊无喜恶反应。

    莫高天将信将疑,直到汤杨两人对干三杯,彼此互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后,这才确信居然有人会跟一个,只会三脚猫把式的毛头小子结拜。心想:“这姓汤的要不是事先知道,我要收这臭小子当徒弟,就是脑筋有问题。嗯,他脑筋既然不灵光,刀法再好也有限。”不禁怀疑起江湖传言,但回头又想:“不过他既然看上我莫高天欣赏的人物,最起码证明了他的眼光倒是不差。跟陆老道齐名,将就着也还可以。”

    酒过三巡,汤光亭忽道:“不知大哥与无极门究竟结下了什么梁子,以致他们全门上下,都想要抓你呢?小弟知道以后,也好替大哥担代担代。”杨景修道:“其实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不过兄弟真有兴趣知道,做哥哥的便说上一说。”心想:“我这位义弟武艺平平,但是难得热血心肠,别让哪一天正巧让他碰上了,强要替我出头,那可就糟了。再说这里这么多旁人,真照实说,只怕节外生枝。”正欲捡一些无关紧要的说,忽然门外“碰”地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到地上,接着又走进了四个人。这四人与先前进来的三人仿佛认识,双方人马一照面,不禁都“咦”地一声,发出惊讶的声音。

    杨景修见这酒馆忽然来了一群江湖人士,不由得闭上了嘴。

    那四人的其中一人抢先说道:“敢问几位兄台,可是铁马帮的弟兄?”郭典起身道:“不错,在下姓郭,身旁这两位是我朱师兄与孙师弟。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那人脸上堆笑,作揖道:“原来是郭师兄,幸会,幸会!忘了老哥哥啦!我是卫正人呐,河朔刀枪会的教头,这些都是我们会里的兄弟。”余下三人纷纷拱手作礼,一一见过,朱虎更邀共坐,卫正人称谢,纷纷就坐。

    那河朔刀枪会起源于五代初期,其时世局纷乱,盗贼蜂起,地方仕绅、有识之士,为了保卫村里平安,于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筹组了这样的一个练武组织。平日负责一般农作,空余闲暇便练武强身,时日一久,邻近乡里纷纷仿效,声势日渐壮大,有些甚至因此投军,成为当时朝廷民间的练兵场所,以及兵员的来源。

    时至宋朝立国,但边境纷扰,战祸连结仍旧,河朔刀枪会更吸收了一些地方帮会,组织地方义民,俨然成为一大帮派。一时河朔地区武风大盛。宋朝重文轻武,外族夷狄纷扰不断,却是后来的事。

    原本河朔刀枪会中所称的刀枪,本指多用于战阵当中地堂刀与马上枪,后来这些江湖帮会在陆续加入后,顺道也带入了些江湖武功,从此河朔刀枪会就更像一般的江湖帮会。会中地位最高的不设帮主,而称总教头,其下设刀枪教头各一名。这卫正人背上背了一把大刀,正是单刀教头,在会中地位甚高。

    那卫正人一待众人坐定,随即开口说道:“刚刚我还以为看走眼了,原来果然便是郭兄。别来无恙?”郭典道:“没想到那日匆匆一别,屈指数来,已近一年有余,卫教头英姿风发,更胜当年,真是可喜可贺!”卫正人道:“哪里哪里。”各自吹捧对方,寒喧一番。

    郭典道:“不知是什么风,竟能把教头吹到这里来?”卫正人道:“我在道上听到了消息,不只是我们,江湖上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帮会,这会儿都正往这儿来。

    我起先还不信呢,你看,这会儿不是跟你老兄碰上了吗?能有什么风?只怕郭兄为什么而来,我们便是怎么而来?”

    朱虎听着皱起了眉头。他老成持重,在桌下伸手拉住郭典,示意他不可说出此行原由。郭典装做若无其事,续道:“真有此事?”卫正人道:“郭兄若是不信,现下也不忙求证,说不定再过一会儿,马上就会碰到其他人。店家!拿酒来!”

    说也凑巧,他话一说完,忽然一阵马蹄声来到门外而止。接著有人声说道:“这儿便是镇上最大的饭馆了!咱们就选这里。”又一人说道:“兀那汉子!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挡在大马路当间,这叫人家怎么走!”接着听到一个人呼呼喳喳斥喝了几句,另一人说道:“大师哥,这人口齿不清,别理他吧!”岂知那位大师哥忒地无聊,竟学起那人说话的样子,也叽哩刮啦地扯了几句。那人听了哇哇大叫,语调尖锐,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在骂人。门外那几人听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卫正人听着不禁皱起眉头,侧身与身旁的同伴低声说道:“去看看!”郭典见状询问道:“那是你们的东西?”卫正人道:“没事的!”转头又道:“快去!”

    那人赶忙将面前的一杯水酒一干而尽,起身便欲出门,忽然门口出现四道人影,笑声未歇,便是刚才才乘马来到的那伙人。

    汤光亭举目望去,只见这四人亦是一派相同服色,显是另一个帮会的人。心想这卫正人说得不错,果真这许多门派竟不约而同,齐往这镇上聚来。但见那四人一进门,陡然见到当中一张大桌子,坐满了七八个大汉,瞧着穿着打扮,俨然都是江湖人士,不禁都收起了笑脸,不待店小二招呼,自寻了另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两个人,还探头探脑地往汤光亭这边瞧来。

    丁允中与杨景修都是老江湖了,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留上了心。其他像汤光亭、丁白云等人,都觉得事情虽然有点奇怪,但也十分有趣,忍不住多瞧这些人几眼。只有莫高天仗着武艺高强,倒是真的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店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店家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多理刚才进来的这四人。

    四人等了一会儿,逐渐不耐烦起来,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大汉终于忍不住叫嚷道:“小二!小二!死到哪里去了,竟要老子等你这么久!”店小二听他言语不善,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手边工作跑到他跟前去招呼。

    那大胡子大汉伸掌在桌上一拍,桌上的箸筒跳了起来,筷子哗啦散了一桌,喝道:“要等到老子开骂了你才肯出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店小二道歉连连,心下不住叫苦,怎么想也想不透,今天倒底是什么日子,居然这么巧,同时来了一堆这种脚色,当场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臂,免得因为招呼不周,无端惹来灾祸。

    正自嗟叹之际,忽然耳后又传来脚步声,接著有人说道:“店家,切盘牛肉,炒几个小菜,还有,打斤酒来!”

    那店小二一听又是客人上门,差一点没晕过去,回过头一看,只见门外走进一对男女。那男的年约三十来岁,长得是威武挺拔,虎背狼腰,眉宇之间颇有悍气;而那女的约有二十出头,容貌清新秀丽,尖尖的瓜子脸靠近右边的眼角旁,有一点黑痣,两颊各泛着一处小小的梨涡,皮肤白里透红,模样甜美可人,叫人见了,不免心生爱怜。两人头上都带了一顶豹纹毛毡圆帽。

    店里的大桌子都给先进来的占了,那对男女便挑了一处位置较偏的小桌子坐下。

    汤光亭这时才瞧清楚,那个男的背上背了箭囊,上头有十数根羽箭。而那个女的生得一付怯生生的模样,背上却也背了个羊皮囊,从外观上倒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汤光亭见两人举止亲密,猜想两人必是一对情侣,或甚至是夫妻。忽见那女子笑靥如花,心里不由得思念起梅映雪来了。寻思:“眼前这女子相貌千中选一,模样已是很美的了,但比起我那阿雪来,只怕颇有不及。不过这位女子看人的神气,很有些狡狯的味道,若比娇艳狐媚,阿雪恐怕就不如了。”旋即又想:“唉,我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待会儿一进千药门,若是万小丹还是冯云岳,一上来便撕破脸,大家明刀明枪,有莫前辈和杨大哥罩着我,那也不用怕。最怕他们两个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是躲在一旁,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到时我连杨大哥也害了,这可怎么办?

    “这整件事情说出来太过耸动,简直匪夷所思,丁庄主跟我也没交情,莫前辈看样子跟万回春还是旧识,若是跟他们说,他们必会去找万回春。我看还是我找个时间,私底下偷偷地跟杨大哥讲,他是我结义兄弟,想必会相信我才是,就算他不全然相信,心里也有了防备。对,就是这个主意!”

    他心里自问自答,好不容易打定主意,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中又不禁叫道:“哎呀!不行!这件事又牵扯到阿雪,他一定会问:‘我这个弟妹,现在何处?’老实跟他说,又不太方便。瞒着他胡说几句,可又显得我不够义气。”两难之际,脑海中自然浮现出那天为梅映雪褪去衣衫的情景,心中一热,想道:“可不知她现在究竟怎么了?”

    汤光亭宛如灵魂出窍似的,一阵胡思乱想,良久良久,忽听得仿佛有兵刃相斫的声音,才逐渐回过神来,见同桌众人,人人的双眼都往门口得方向直瞧,正想问一句:“瞧什么热闹?”嘴巴一张,喉头咕哝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来。

    这下可把他给吓坏了。说话吃饭,这等简单的事,居然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发生。

    他咽了咽口水,准备重新再来,可是这一次更惨,那感觉就好像嘴巴已经从自己的脸上消失,就连张口也张不了。

    汤光亭不由得全身一震,忽地整个额上冷汗直流,状如雨下。他想要站起身来,弄出一点声响求救,偏偏这时他全身上下,包括头颈四肢都早已经不听使唤,就好像被人用了“定身法”定住一样,他自己觉得有些滑稽,但这当儿当然是笑不出来的。

    很快的,一种莫名其妙的麻痒感觉,逐渐地从他的双手拇指开始,顺着腕肘而上,一直麻到上臂、肩窝,接着绕过后颈,往下沿着肺还有胃,最后来到下腹部为止。刚开始,这份麻痒还只是像只小蝼蚁一样,在那里钻进钻出,爬来爬去的。可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只小蝼蚁居然呼朋引伴,然后一传十,十变百,百成千,千而万。汤光亭只觉得这一群蚂蚁摇身一变,成了一只一只的蜈蚣,不但肆无忌惮地攀爬流窜,还张口啮咬,痛得他几乎快晕了过去。

    额头上的汗水仍不断地往下流,流进了他的眼睛。原本坐在他眼前的杨景修与莫高天等人,忽然一下子都不见了。极目所见,全是五彩缤纷的花朵,倾耳所闻,皆是淙淙流水声响。身如凭空飞腾,又似凌虚坠落,汤光亭但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茫茫渺渺,幻象丛生,端的无比难受,却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普天之下所有修习内功者最怕碰到的一件事:“走火入魔”。

    原来依天道顺行,人身心肾自然能生真元之气,以维持身体日常操作。此气又分阴阳,肾水之气为阴,气中有真一之水,名曰阴虎;而心火生液,液中有正阳之气,名曰阳龙。阴阳交媾而化黄芽,黄芽就而分铅汞,衍生万物,有生有死,此乃生生不息的造化之道。然而修习内功,乃是逆天而行,以求重返本元,常往永生。

    所以既然内功的修练是逆天之举,练功之时,便会有许多的障碍与难关,练功之人将其称之为“魔难”。

    魔难是内十魔,外九难的统称,通常外难属于技术问题,在客观环境容许之下,比较容易克服。而内魔却是一种幻象,不着边际的东西,笔墨难描,更因个人境遇修为的不同,所见所闻也就有所差异。而一但遭逢内魔,若不能马上收慑心神,导气归元,轻者功亏一篑,白费心血,重则四肢瘫痪,一命呜呼。这便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不过按理,以上所说的走火入魔的情况,都是在以修习者本身的内功已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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