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风云变色

    第七回 风云变色 (第2/3页)

当根基为前提下,才有可能发生的。汤光亭只练了两年外家拳脚,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走火入魔。这其中原由,说来太过巧合,简直有一点匪夷所思,亦是十分凶险,但人说无巧不成书,却不是说刻意要写成如此离奇,而实在是因为事有凑巧,而这样的事才会流传下来。

    原来那时汤光亭在千药门身中四种剧毒,虽因四种毒物相互牵制,才令他一时未立刻就死,但最终应该还是难逃一命呜呼的结局。而后他虽命大碰到了梅映雪,本以梅映雪在医学上的造诣,若让她好好调治,原亦当有大好的希望,却又因为当时梅映雪自身都已难保,无暇他顾,只能暂时为他镇住毒性,却不能为他解毒。而依梅映雪的估计,她打算为自己与汤光亭争取七天的时间,再来想办法解救汤光亭。

    不料汤光亭体内的四种毒性提前发作,莫高天艺高胆大,先是用本身的内力护住汤光亭的心脉,接着用梅映雪留给汤光亭的药丸,以死马当活马医。结果阴错阳差,原来梅映雪留给汤光亭的那颗药丸,便是以千药门大名鼎鼎的“九转易筋方”

    制成的九转易筋丸。

    千药门世以研究天下药石为立门宗旨,于武功一道,并无特出之处,因此千药门名头虽响,门下弟子几乎从来无人名闻江湖。但奇怪的是,历代掌门却个个武艺不凡。就拿上一代掌门梅师成来说,他行为乖戾,得罪了不少武林同道,有一回让人设计,被几个帮派高手围攻。梅师成那一役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反过来诛杀其中一个帮派,该帮帮众二十余人,竟无一生还,惨遭灭门。从此梅师成声名大噪,但因其残忍好杀,却是恶名在外。

    所以旁人自然都想,为何千药门就只有历代掌门的武功高强?就算门下弟子再不争气,总也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用功的,否则如何选觅接班人?

    这其中的道理无人能懂,就算是在千药门里,也是个秘密,一个掌门人的秘密。

    说穿了,便是那个神秘的九转易筋方的功效。

    原来正因千药门不以武功著称,为了弥补这个不足,百年来千药门便流传着一帖神秘药方,无论是谁,只要一经服用,不但能将他现有内力以倍数不断增强,将来再修习其他内功心法,更是事半功倍。。

    不过此方所列药材取得不易,配制手法亦十分繁复困难,尤其在炼制过程中,各种突发状况皆非人力所能控制,往往十停剩不到一停。所以历任掌门穷其一生之力,最多都只能配出一剂。正因此方稀有难得,亦担心为别派所知悉利用,因此概由掌门人守密保管,并由现任掌门负责调剂,完成之后,交予下一任掌门服用。这便是为何千药门掌门与门下弟子的武功,差异如此之大的重要原因了。

    所以那九转易筋方连同九转易筋丸,就如同掌门人信物一般,原该由千药门前任掌门梅师成,在交接掌门一职给万回春时,一并交接的千药门之秘,却因为梅师成的骤然辞世,从此下落不明。万回春万万也想不到,原来梅师成为了自己独生爱子身染不治重症,竟将依此方所制成之药丸,交给儿子了服食。只因梅师成的儿子向来与他的父亲不合,甚至一点武功也不学,对于梅师成的好意,却是宁死不受,于是这九转易筋丸便辗转到了梅映雪的手上。

    梅映雪的父亲并不知道手上药丸的来历,不过梅师成纵使名声不佳,医术却是当世翘楚,既然如此慎重其事,定当非同小可,于是才将它交给梅映雪。不过他既不知此药来历,自然不得其名,故梅映雪接下此药,亦只知是父亲临终交付,其他亦一无所知。

    然而这九转易筋丸来历虽大,效用虽然神奇,但却不是解毒的对症药方。那日莫高天喂汤光亭服下,并用内力强行将药力送入经脉,却不知如此一来,虽然药力作用让汤光亭的体质,起了令人料想不到的根本变化,而原本存在于他体内的毒质,亦随着莫高天的内力散入他全身经络。

    这九转易筋丸既名为“易筋”,全身经脉自然为其药力作用所在,其时莫高天以自身内力护住了汤光亭的心脉,而另一方面,九转易筋丸的药力也同时夹带着四种毒性,却在汤光亭的全身经络里左冲右突,彼此牵制,相互冲突,找不到一个可供宣泄与贮存之处,随时都可能因为阴阳失调,立时就要了汤光亭的命。

    所以按理说,汤光亭无论如何都挨不过那天晚上。哪知偏偏鬼使神差,丁白云便在这紧要关头时候闯入,不分青红皂白,卯足了全力,朝着汤光亭便是一拳。那也是汤光亭命不该绝,这一拳说巧不巧,就正好打在汤光亭的膻中穴上。

    那膻中穴又名气海,在人身中最是要紧不过,丁白云内力虽然不强,但他自幼习武,这一拳不论劲力准度,都称得上狠辣勇猛,便是江湖一流好手,要就这么白白让他打中了,那也是九死一生,汤光亭如何能免?结果事实正好相反,汤光亭便靠这么猛力一击,霎时冲开莫高天以内力封住的穴道,九转易筋丸的药力与四种剧毒,挟着莫高天的内力,一起注入了他的膻中穴。就这样,九转易筋方的功力,藉由莫高天与丁白云的内力牵引下,打通了第一道关卡。这一道关卡就是:九转易筋方必须要由受药者自身内力带引,才能加以利用,否则九九八十一天之内,受药者终将因控制不了体内积蓄着日愈强大的药力,最后血脉爆裂而死。

    汤光亭本身并无任何内力,所以这个寻常问题却是他的大问题。丁白云本愈杀他,却阴错阳差救了他,更莫名其妙地弄脱了自己的手腕。至今仍怕东窗事发,终日惴惴难安,只想早日与汤光亭,还有莫高天作别。

    那九转易筋方既已在汤光亭体内作用,莫高天所注入的一小部份内力,便为他所用,而那原先存留在他体内的四种毒质,即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渐渐被他的内功化去,转成了内力。他不知在这未来的九九八十一日之内,自己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自行练功,所有禁忌亦与一般练内功者相同。

    而这时他偏偏想起了梅映雪,心里便不自觉地动了男女之情,正是犯了搬运内息时的大忌,顿时陷入魔障。原本就算要走火入魔,一般也都要在修习内功二到三年,略有小成之后才有可能发生。汤光亭服用九转易筋丸至此不过一天光景,体内内力初生,便有如此威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汤光亭哪里知道他自己的命,居然曾在鬼门关前数度过门而不入,这时他四肢逐渐麻痹,还道是体内剧毒再度发作,心里只想:“莫前辈杀人的武功高强,救人解毒却是半调子,要是他们再不回头看我,只怕这次我小命不保!”这次虽然也是属于练功走火,但因他并不是自行运气练习,所以他一停止胡思乱想,全身麻痹的感觉其实已有渐缓的趋势,只是情急之下,不能立刻察觉这细微的变化。

    眼前只见摆在这客栈中间的桌椅已被人挪开,当间两人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是刚刚一进门就呼呼喳喳的大胡子老粗,另一个身材矮胖,四肢肥短,看穿着打扮是河朔刀枪会里的人,刚才没听他自我介绍,倒不知道他是谁。

    别看那性子浮躁,傲慢轻挑的大胡子是个大老粗,只见他步伐严谨,双拳舞动招式狠辣,走得是冷僻肃杀一路的拳法。那刀枪会的胖子手段更是怪异,他身材肥胖,却又偏偏使得一对与他不登对短手戟,进退趋避之间,动作迅猛无俦,简直活像一只胖松鼠。

    一个偏锋,一个奇巧,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短时间还瞧不出谁胜谁败,双方人马却已在场外互相戟指叫嚣,个个争先恐后,以口角另辟战场,斗了起来。那铁马帮的朱虎原本事不干己,但刀枪会的人一开始对他们礼数颇为周到,便对刀枪会有了好感,若说因为这样便要帮他们嘛,却又顾忌不清楚这另一路人马的来历,实在下不了决心。

    犹豫间,忽然听得“啪”地一声,那大胡子一拳打中了胖子的小腹,但那胖子动都不动,哼也没哼一声,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大胡子脸色大变,向后退开数步。

    那朱虎见状,连忙趁机上前,双手一拦,说道:“各位请冷静冷静,听在下一言。”那大胡子身后一个矮小的白面汉子,从后面冒出一个头来,应道:“少啰唆,再吵连你一块儿揍!”大胡子右肘往后一撞,正好敲在白面汉子的胸膛上。那白面汉子吃了这一记闷拐子,还要多嘴,抚着胸口说道:“大师兄别怕,大不了咱们一块儿上……”一言未了,他的另外两个师兄弟,一人一边,一个按住了他的头,一个捂住了他的嘴。

    朱虎装着没看见,续道:“在座各位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各人的门派也都是响铛铛的名门正派,何必为了一点小小的误会,伤我江湖同道和气?”大胡子道:“你既说是误会,那好,为何这位胖朋友,一进来便对我大吼大叫,还动手动脚?”

    卫正人接口道:“那是因为贵派兄弟不听劝告,无故妄动我会的东西,我黄兄弟一时气不过,这才追进来。”那大胡子颇不以为然地道:“原来挡在门口的那口大木箱是你们的东西。你们将一个这么大的东西挡在马路当间,怎么?我们路过的人不能问问吗?”卫正人道:“常人只见表面,只知这是一口木头箱子,其实里面的事物十分要紧,我黄兄弟一片好心,倒教贵派见笑了。”那大胡子冷笑道:“嘿嘿,既然这其中藏的是你们那个什么会,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日之事,便算我给这位好管闲事的兄台一个面子。我们走吧!”招呼同伴便要离去。

    卫正人将身子往前一站,伸手说道:“那便请赐解药。”那大胡子脸色微变,说道:“什么解药?”卫正人道:“原来兄台便是朱砂派的毛师兄,失敬,失敬。

    我黄兄弟确实是一番好意,绝非向毛师兄挑衅。还望赐解药。”

    那大胡子见对方叫破自己的来历,便不再闪烁,说道:“阁下好眼力,不知高姓大名?”卫正人道:“敝姓卫,河朔刀枪会单刀教头卫正人,便是区区在下。”

    大胡子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河朔刀枪会,久仰,久仰。”才说完,忽听得“咕咚”一声,刚刚与他对打的胖子,突然一仰倒地。卫正人身后的三人赶忙去搀住了,捋开衣服,只见小腹的地方有着一处茶杯口大小的瘀痕,却不是一般的青黑色,而是朱红色。颜色鲜丽,仿佛要渗出血来。三人相顾失色,卫正人却头也不回,自作镇定。

    原来这个大胡子名叫毛天祚,果真便是朱砂派的大弟子。这朱砂派本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唐末丹鼎派的遗枝。十几年前朱砂派炼金未成,反而炼出几味神奇的毒药,门下弟子居然便藉着这几味毒药闯荡江湖,还真的闹出了几件风风雨雨的大事,从此朱砂派名声才不胫而走。

    然而这朱砂派虽是武林帮派,因不以拳脚功夫见长,所以名声虽有,地位却始终不高。偏生这毛天祚天生火爆脾气,无论去到哪里,自然也都是惹祸的多,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不摇头皱眉。适才毛天祚与那黄胖子放对,他见连对方一个看东西的脚夫,功夫都不比自己差,妒恨心起,便动杀机,暗地将毒物握在手中,寻隙于发拳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对手。他一拳得手,还佯装不敌,只想在对手毒发之前离开,正是他惯用的伎俩。每当夜深人静,毛天祚时而想起那些莫名其妙死在他手下的人,临死之前还搞不清楚究竟遭到了谁的暗算,心里就有一种快感,所以他也从不考虑自己的行径光不光明正大。

    传言中的毛天祚身高腰粗,一脸虬髯,暗地里有人称他叫“毛扫帚”,最是好认不过。卫正人往这方向去猜,果然一言中的。而朱砂派既以毒药闻名,这个扫帚星竟然转性,甘愿吃亏走人,卫正人只想自己会里的兄弟只怕着了道而不自知,所以一开口就向他要解药。一来叫对方知道,自己完全清楚他们的底细,二来就算猜错了,也不吃亏。这时惊见黄胖子忽然倒下,卫正人却只能顺势强做镇定,好让人觉得一切都早已在他算计之中。

    毛天祚见卫正人对黄胖子的倒下视而不见,恍若无事一般,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便道:“卫教头刚才说,这位胖兄弟对我们是一番好意,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请教。”说着,看了躺在地上的黄胖子一眼,心想:“刚才让你逞足了威风,怎样?现在是你行,还是我强?”嘴角漾起一丝微笑,三人对他怒目而视,他也只当没看见。

    卫正人道:“我们的这口木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这么摆在路边,对于惯常在路上横冲直撞的人来说,也许不太方便,但若是要闪避,只要眼睛没瞎,就一定闪得过去。”毛天祚“哼”地一声,把头撇了过去。

    卫正人续道:“也许毛兄要问,那么这口箱子,为什么就非得放在路边不可,这路可不是河朔刀枪会开的。”那刚才被同伴捂住嘴巴的白脸矮子,不知何时恢复了开口的自由,插嘴道:“老兄你这几句话可只说对了一半。”卫正人一怔,问道:“什么?”那白脸矮子道:“我们师兄弟几个,向来便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我们不去管你怎么摆放什么箱子,不过它碍到了我们几个走路,我们便找它出气,怎样?

    不服气的话,再来比画比画。”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卫正人皱眉道:“毛兄,这便是你们的意思吗?”毛天祚道:“我的意思是,是非曲直,总得说得明明白白。”白脸矮子抢着道:“那还用说吗?大师兄,当然是我们是,他们非,我们曲……我们直,他们曲啰!”

    卫正人道:“既然这天下诸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蒋师傅,劳你驾跟这位小兄弟说说,说咱们那口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我们黄兄弟,看的是什么要紧的事物。”只见围着照料黄胖子的三人,其中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眯着双眼对着卫正人说道:“是。”转过头去,睁着他那一双,睁也睁不开的双眼,看着那白脸矮子,淡淡地说道:“我们那口箱子里装的是火药,一百来斤的火药。”

    他这火药两字说得既轻,语调又平淡,可一出口,四周全安静了下来,那白脸矮子听了脸色大变,连毛天祚亦为之动容。只听得那蒋师傅自顾自地续道:“……要是点起火来,轰的一声,你们也甭差人回老家报信了,你家老太爷在二三十里外,都知道要上哪找你去了。只是到时这里一片焦土,胳臂啊,手啊,脚的,零零落落散了一地,拼拼凑凑也不知能不能将你完完全全地拼起来……”卫正人插嘴道:“蒋师傅,请你挑要紧的讲。”

    蒋师傅道:“是,是。我们黄兄弟便是会里使用火药的第一把交椅,这火药的性子摸不准的,会里兄弟没人敢碰,就黄兄弟摆得平,所以一路便交由他亲自看管。”

    卫正人颔首微笑道:“说得非常清楚,蒋师傅,谢谢你。”摆手示意要他退下。

    自己接着说道:“我黄兄弟为人谨慎,做事一丝不茍。恐怕刚才就是有人意图碰他那口箱子,我黄兄弟未免发生意外,更是职责所在,自然得从权防范。只是不知如何得罪了贵帮兄弟?”

    那白脸矮子道:“他是没得罪我,只是咿咿呀呀的,谁听得懂他讲什么?这么要紧的东西,你们派了一个口齿不清的人看管,这不是开玩笑吗?”他这么说,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刚才便是他去动了那口箱子。

    卫正人道:“黄兄弟是火药方面的第一把好手,他说话上有障碍,并不影响他在这方面的能力。火药这玩意儿性子可是捉摸不定的,有时候碰一碰就能炸开来,老兄若是活得不耐烦了,倒尽管去试试。不过在那之前,希望你招呼大家一声,免得你毛师兄到了阎罗王那儿,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去的。”白脸矮子啐道:“好端端的,我毛师兄干嘛去阎罗王那儿?你不是咒他死吗?”卫正人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那朱砂派以炼丹起家,虽然最后走上炼制矿药一途,但对于硝石硫磺的特性,亦向所知悉。若是那口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火药,其威力之骇人,非世上一般刀枪飞石所能比拟。而河朔刀枪会一向又与当朝为政者往来密切,拥有火药兵器,亦不足为奇。毛天祚听到这里,十之**已相信对方并无恶意,更何况今日若不给解药,对方人多那还是其一,与拥有火药的河朔刀枪会为敌,只怕后患无穷。

    毛天祚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折成小方胜的油纸包。摊开油纸包,从中用指甲挑出一点药膏,弹在蒋师傅的掌心。说道:“直接搽在患部。”蒋师傅不信解药这么容易到手,眯着眼睛狐疑地瞧着他。卫正人道:“事不宜迟,快照着做。”蒋师傅赶紧照办。那毛天祚忽道:“慢着!”

    卫正人道:“此事尚有不妥吗?”毛天祚道:“我朱砂派的解药药到病除,半个时辰之内,我保证这位黄兄弟活蹦乱跳,又是一条好汉。只是有件事情,我得代在座各位英雄问一问,否则难以安心。”卫正人道:“毛兄有话不妨直言。”

    毛天祚道:“火药这种东西,老实说,小弟也略有研究。甚至也曾亲眼目睹它的威力。其中若是填上丹黄,一经燃点,在场各位只怕没几个能躲得过。如此霸道的东西,若非另有图谋,不知卫兄何以一带一百来斤?”

    卫正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毛兄担心此事。”顿一顿,续道:“其实我和铁马帮的朱兄刚才在这里,正谈起此事。本来就打算邀请毛兄,现在既然误会冰释,实在再好不过。小二,来挪好桌椅,多摆一付筷子,再打两斤酒来!”

    那店小二原本吓得躲得老远,这会儿见双方言和,这才敢出现。

    酒菜重新上桌。卫正人道:“朱砂派离此地有百来里路,不知毛兄为何带着贵帮兄弟,远道而来?”毛天祚心里有气,心想这本来就是我问你的,你却反过头来问我。说道:“卫兄何出此言?”

    卫正人道:“毛兄不必多心,我在道上早已得到消息,不只是毛兄,就是朱兄与小弟在下,今日在此碰头,只怕并不是巧合。”朱虎接口道:“想来确是如此。

    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听到卫兄这么说以后,我这么思前想后,与在路上打探到消息这么一对照……毛兄,要是我们所料不错,你们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毛天祚难以置信,道:“真有此事?”卫正人道:“只怕我们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其实也不只是我们,我三天前才在路上碰到了常熟破山寺的唐氏三兄弟,他们哥儿三虽然不说,可是我们早上却又在上个村头碰到了面。八成也是要往这儿来的。”

    毛天祚与站在他身后的同门师兄弟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倒不是我信不过你们,只是这事干系太大,要是我师父怪罪下来,我也承担不起。”卫正人道:“那请毛兄想一想,你要去的地方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可也不是你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大家道既相同,遇到事情大家一起拿个主意,可不是比独自一个人来得强?”

    别看那毛天祚一付火爆浪子脾气,发起疯来杀人不眨眼,哪知却对自己的师父十分敬畏。其他人都想,一定是他师父临行前交代了些什么,才让他这么难以决定。

    卫正人略一沉吟,说道:“毛兄为人把细,亦是应当。这么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有三个字。我和朱兄负责写第一和最末一个字,毛兄便写中间那个字。咱们三人一起提笔,一起落笔,如果三个字凑不到一块儿,毛兄掉头就走,令师的事,依然是贵派的秘密。如何?”毛天祚连连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三人一时找不到笔纸,便用手指蘸了酒水,写在桌子上。

    那卫朱两人援指立就,相较之下毛天祚写的那个字笔显然画较多。两人待看到毛天祚写完最末一划,脸上都不由露出微笑。

    这梅花镇与千药门有地缘关系,万回春在这一班人出现之后,对于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用心注意。尤其到后来居然连火药都出笼了,万回春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听漏。这时见他们以字代口,便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只可惜客栈里光线灰暗,距离又远,万回春又故做轻松,匆匆一瞥,什么也没看到。

    果听得毛天祚喃喃说道:“原来各位真的都要去千药门……”他这几个字说得细如蚊声,万回春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他眉头一动,莫高天便已知道他的心意,低声道:“沉住气。”伸手替他斟满了一杯酒。万回春仰脖子一饮而尽。

    只听得那卫正人续道:“既然大家的目标一致,不如开诚布公,互结为盟,只要我们大伙儿齐心,就算那里真是龙潭虎穴,又何惧之有?”毛天祚道:“各位,且慢。虽说我们师兄弟真的是要去千药门,可我们可不是要去兴师问罪的。瞧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嚣张跋扈的模样,可别连累坏了我们的事。”

    卫正人纠正道:“毛兄,你我遭遇相同,贵派心里打什么主意,咱们心同此理,我岂会不知?但我们这个叫‘有备无患’。若是他们肯好好地交出解药,万事以和为贵,我们甚至不要求任何的交代。但若是他们恃强凌弱,不知毛兄可有万全的准备?”

    毛天祚沉吟半晌,迟迟无法作答。他那矮个子师弟从一旁挨过来,低声说道:“大师兄,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毛天祚啐了他一口,道:“你也知道什么叫做有理?”白脸矮子道:“反正我们往人多的地方站,总是不错的。”

    其实卫正人一干人等说了一大堆,还不如这白脸矮子这一句话来得直接明了。

    卫正人哈哈一笑,道:“这位兄台说得不错,我们大家伙儿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哈哈哈!”朱虎与郭典等人,听着也不禁笑了出来。毛天祚一番细想,亦不禁莞尔。

    众人笑了一阵,那白脸矮子口无遮拦惯了,平常一言既出,接着都是挨骂的多,这会儿一言中的,有点得意忘形,两只眼睛贼忒忒地瞧向坐在里侧的那一对男女,忽道:“搞了半天,原来大家都是同一条船的,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哈哈,没想到这船上还有这么美丽的姑娘,俗语说得好,这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一言未毕,飕的一声,一枝羽箭朝他门面而来,又快又急。那白脸矮子一时傻住,眼见万万来不及闪避。朱虎坐在白脸矮子身前,他眼明手快,急忙向前一捞,却只把那羽箭打偏。波地一声,羽箭插入白脸矮子身后的门柱上,直没入羽。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毛天祚当时来不及反应,但他此时立刻霍地站起,大喝一声:“何方鼠辈?竟敢暗箭伤人!”飕飕两声,又是两枝羽箭射来,算是回答了毛天祚。毛天祚哇哇大叫,急忙低头,但那射箭之人算准了毛天祚两脚站在长板凳里边左右闪避不易,所发出的羽箭分上下两路打来。毛天祚见势非自己往后仰倒不能解,但如此一来,无异于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一时竟犹豫起来。卫正人此时在一旁早已有了防备,伸掌拍出,打落了朝毛天祚下盘射去的羽箭,免去了毛天祚一场尴尬灾祸。

    卫正人但觉附在羽箭上的劲道非常,若是接二连三不断射来,只怕己方马上就要有人挂彩。心知得罪了高人,连忙拱手道:“尊驾箭法如神,卫某十分佩服。适才如有冒犯,实属误会,请先罢手如何?”

    那对男女坐在一旁角落,仍自顾饮酒谈笑,旁若无人。卫正人好不尴尬,但回想起刚才那一枝羽箭的劲道,暗忖那人竟然不须抬臂拉弓,实是当今一流高手,自己再有脾气,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刻发作。

    正做没理会处,忽听那男人开口说道:“师妹,这卫教头的‘抽刀断水’刀法,武林中堪称一绝,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这会儿向你作揖行礼,你就不要在捉弄他了!”

    这言下之意,是说刚刚射箭的竟是他身旁娇滴滴的姑娘,朱虎与毛天祚不由都大吃一惊。卫正人心想:“我从未将自己的师承来历,告诉过江湖上的任何朋友,此人居然叫得出我的得意刀法,倒是令人意外。”至于射箭的人,倒底是男是女,反而不放在心上。接着说道:“姑娘武艺惊人,不让须眉,着实令人骇服。”

    那女子先是抿嘴一笑,接着说道:“卫教头不必客气。”卫正人道:“哪里,哪里,姑娘年纪轻轻,箭术如此了得,请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卫某也好多长点见识。”那女子佯作失声道:“唉哟,卫教头这不是兴师问罪来了。”

    卫正人道:“不敢。在下是真心请教。”那女子又是粲然一笑,说道:“我这不过是骗人的小玩意儿,说出来就怕笑掉了各位大爷的牙,哪里比得上卫教头真刀实枪,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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