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玄玑真人

    第十一回 玄玑真人 (第2/3页)

仪不敢啦!”

    莫高天见这几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小道士,虽然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无极门的,却对他们所说的什么要事不感兴趣。正觉得无聊,考虑这就要走了,忽听得那明真说道:“那是淮南西路防御使高大人,今天早上差人送了帖子过来,要请掌门师祖到寿春一会,说是要他帮忙什么英雄大会的事情,然后就要帮掌门师祖上京面圣。”

    另一人欢天喜地道:“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皇上终于要接见掌门师祖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善清师叔干嘛不告诉大家?让大家开心开心呢?”明真道:“你知道个什么?那个高大人也不知有多少能耐,能不能真的搞定这面圣的事还没个定数呢,现在告诉大家,万一到时空欢喜一场,掌门师祖脸上挂不住,你知道要担多大的罪吗?别说你明心这个小小的第六代弟子担不起,就是连善清师叔也担待不起啊!”众人想起掌门师祖为人最重声望名誉,要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只怕到时整个无极门都要翻过来了,听明真这么一解释,无不点头称是。

    那明真见众人点头,正大口地喝了口茶,忽然背后有人喝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啊!”明真吓了一跳,一口茶水喷出了一半,忍不住不停地咳嗽。

    明仪与明心正好坐在明真的两边,这时都站起身来,喝道:“干什么!”“老头子,不要命啦!”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请坐,请坐,赶了一个早上的路了,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明仪与明心双双坐回椅子上,便再也不动了。

    那人正是莫高天,他一听说这事与无极门掌门玄玑有关,立刻兴致盎然。那余人见到这景况,都不禁大骇,有的便要抽出长剑,只见筷筒中的筷子跳起,啪啪啪三声,其余三人几乎同时被筷子打中穴道,个个如木雕泥塑一般,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如此一来,同门六人中,只剩下明真一个还能动作。虽然仍旧咳嗽不止,但他也知道今天是遇到高人了,忙道:“前辈……咳咳,前辈饶命,小的下次不敢了,咳……”还以为莫高天可能是一位与无极门有渊源交情的前辈,现在代替师门出手教训他们。

    莫高天道:“什么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什么东西?”明真道:“前辈饶命,小的下次不敢再外头谈论师门秘密了。”莫高天笑道:“不会啊,你做得很好!不错,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明真这下可真的更相信莫高天是无极门的朋友了,看他年纪一大把,武功又高,说不定还认识掌门师祖,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下跪哀求道:“求求前辈高抬贵手,千……千万别告诉我掌门师祖。”

    莫高天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明真道:“我叫明……明……”莫高天说道:“我刚刚听到他叫你明真师兄,你叫明真,是不是?”明真颤巍几不能言,只点了点头。其余众人虽不能动,但是意识清醒,见状如此,也都十分惊骇。

    莫高天道:“刚刚听你说,你要给掌门送帖子是吧?”明真又点了点头。莫高天道:“我不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交给你们这几个脓包呢?”明真道:“这是真的,因为众位师伯公、师叔伯们都不在门内,善清师叔又受了伤……”莫高天插嘴道:“玄玑也不在他的窝里吗?怎么帖子往外送?这么急做什么?”

    明真道:“玄……是,是,掌门师祖上个月到紫极宫去了,善清师叔说,掌门师祖回来以后,还要花时间准备,时间上恐怕会来不及,所以要我们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莫高天道:“从这里到紫极宫,要花几天?”明真道:“我们日夜兼程赶路,大概再三天……不,不,两天半就行了!”

    莫高天哈哈大笑,道:“那么拼命干什么?”明真道:“应该的,应该的!”

    莫高天又道:“帖子在哪里?拿来看一看。”明真迟疑了一下,说道:“什……什么?”莫高天道:“我说把帖子拿来,我帮玄玑看一看。”

    明真就是再窝囊,也知道不能随便拿掌门人的东西给旁人看,急忙道:“这……

    这不行!”说着忍不住看了自己怀里一眼。

    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莫高天目光如炬,如何瞒得过他。莫高天右手一把抓住明真的后领,将他如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左手便伸进他的怀中摸索。明真大骇,双手使劲拉住莫高天的左手,想要阻止他,莫高天内力催动,明真双手霎时如握炭火,大叫一声,急忙缩手。

    莫高天果然在他怀中摸到了一片纸笺,抽出来摊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楷书端端正正地,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内容大抵是说:赵家受命兴宋,不敢违背天意,所以皇上近来召见天下道士进宫,询问养身以及平天下之道。而无极门是江东玄门正宗,也隐然是江南道家之首,对于江南的统一,绝对能有相当程度的助益,高智阳曾经如此上书建议,可是主上有主上的意思,至今尚未下旨,实在非常可惜。正好寿春丁家要筹办英雄大会,晋王对此会相当重视,命智阳协助办理,在此想邀得无极门共襄盛举,须知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过得了晋王这一关,上京面圣,赐号受封之日就不远了。文末写明先来议事,共筹准备等字,最后还押上淮南西路防御使高智阳的花记。

    莫高天草草阅毕,说道:“这哪是请帖?根本是公文嘛!”明真道:“是,是,是公文,请前辈还给我!”莫高天道:“还,当然还,又不是娶媳妇生儿子摆满月酒,我拿着干么?不过既然是公文,我就来给他填上个几笔,说明说明,免得玄玑看不懂,误了大事。”

    明真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还得了,奋力挣扎,想抢回请帖,莫高天嫌他碍事,右手一抬,将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扔了出去,远远地落在三丈外的黄土地上。这下明真可跌得不轻,只是他一心只想要保护请帖,奋力想赶紧爬起,没想到双脚僵直,不得动弹,却是不知不觉中,被莫高天封住了穴道。

    莫高天道:“店伴,跟你借枝笔。”店伴陪笑道:“大侠!小的不识得几个字,这个笔,嘿,嘿,从来这个……”他怕莫高天一个不开心,眼前这几个道士就是榜样,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以一直嘻嘻哈哈,不知所云。

    莫高天不去理他,转向梅映雪借画眉毛用的炭笔,梅映雪两手一摊,表示一些随身的东西全都放在千药门里,匆匆出门,什么都没带,也一直还没买。那明真躺在地上,将这一切瞧得清楚,听得明白,正自庆幸太上老君保祐,忽见莫高天一脚将烧在一旁的一盆炭火踢翻,从中挑出一块焦炭,便在那张请帖上大书特书了起来。

    明真叫苦连天,偏偏全身不得动弹,除了大叫高抬贵手之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高天胡作非为。

    莫高天原本想填几个字,但纸面太小,焦炭太大,蝇头小楷书写不易,脑袋一转,也不管是否会遮到原来的字迹,便直接在帖子上画了一只大乌龟,说道:“嗯,文图并茂,这才像话。”自赏一番,又道:“啊,忘了我的花押。”伸手到镬里抓了一只饼,捏了一捏,仿佛觉得不够,直接伸手到一旁的豆油罐里沾满了油,张开五指,在帖子上印了一掌印。复将帖子重新折好,放到坐在一旁的明心怀中,说道:“用不着半个时辰,你们身上的穴道会自行解开,到时候就赶紧把帖子送过去,千万别耽误了。”众人只瞪着一双大眼睛,没人敢搭腔。

    莫高天哈哈大笑,越发性起,更过去将他们的马匹牵了两匹过来,一匹牵给梅映雪,自己纵身跨上一匹,说道:“对了,还没问你刚刚为何跟着我们?”梅映雪道:“实不相瞒,我这次之所以跟着莫前辈,是想要向你探听一个人。”莫高天道:“谁?”梅映雪道:“这人那天是莫前辈带来千药门的,所以我才想莫前辈也许知道。”

    莫高天忽然想起那天万小丹在千药谷里所说过的话,若有所思地道:“你要问的那人可是汤光亭?”梅映雪欣然道:“前辈知道……”莫高天摇头,道:“梅姑娘跟他是什么关系?”梅映雪道:“要是前辈不肯说就算了。”缰绳一拉,调转马头,说道:“谢谢前辈的马。”莫高天向前拦住,说道:“不是我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没跟他父亲在一起吗?”梅映雪摇头。莫高天又道:“林姑娘呢?你问过她没有?”梅映雪道:“林姑娘跟汤光亭的父亲一起。”

    莫高天想了一下,说道:“他那个人爱看热闹,如果知道寿春要举办什么英雄大会,多半会跑去那里。嘿,寿春丁家,丁家早就烧掉了,这个姓高的倒底在搞什么鬼?你若没更好的地方去,不如就到那儿去瞧瞧,就算找不到,到时候也多得是人可以打听。”梅映雪想想有理,便道:“莫前辈不去吗?”莫高天接近她的耳畔,悄声说道:“我要偷偷跟着这几个牛鼻子,到紫极宫去讥笑玄玑,哈哈!”

    梅映雪粲然笑道:“是,那晚辈这就上寿春去,就此告辞!”转身纵马离去。

    莫高天向那焦赞道:“兀那光头!我们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找到更有趣的事情了。”焦赞如释重负,说道:“前辈这就快请吧,晚辈不送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那我现在上哪儿去?回去了吗?还是要打听一下我那万兄弟?”高声喊道:“前辈!刚刚那个梅姑娘上哪去啦?”莫高天驰马已出二三十丈外,高声回道:“自己问问去吧!”头也不回地去了。

    焦赞正想发足追去,但想起自己已经跑了七天七夜了,当时迫不得已,不觉得疲累,现在却只要一想就觉得懒。回头看到一旁还有四匹马,心想这人也不是我点倒的,顺手骑他一匹,也不算太过分。当下挑了一匹最高大的,与那群道士说道:“喂,你们看到了,我与刚刚那个怪老头是一道的,你要怪就怪他好了,反正这里还剩三匹马,你们两人一匹,还是到得了紫极宫。”

    那明真见莫高天已经离去,惊魂也稍定下来,说道:“爷!好歹……好歹也留个名号,掌门师祖问起,我们也好有个回答。”焦赞一听,倒也觉得有理,说道:“那是!你们就告诉你们掌门,在帖子上画画的,就是人称自大老人的莫高天便是。”

    那梅映雪纵马向西驰去,一路都尽量挑大路走,遇到人多的地方就逗留久一点,而人少的地方,便匆匆一瞥。几天之后,因为盘缠告罄,而且一个女子单身骑马也比较容易引人注目,于是便将无极门的马匹卖了,又过了几天,天上开始下起雪来了,而也终于来到了寿春城。

    梅映雪入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了个路人,询问丁家在哪里。路人道:“姑娘说的是之前那个丁家吗?姑娘来晚了,两个月前一场大火,丁家所有的人都走啦!”

    另一个人道:“哎呀,你太久没回来了,不知道啦,听说丁家少爷回来了,现在大兴土木,准备重建呢!”这时刚好又有人经过,听到他们在谈论的事情,插嘴道:“招牌都换了,不叫重建啦!”先前那个不以为然道:“还不都是丁家的?”梅映雪忙道:“没关系,大叔,只要告诉我在哪儿就好了!”

    这个问题三个人的答案倒是一致的,梅映雪见他们异口同声,便照着指示走去。

    转过街角,复行不久,但前眼前万头钻动,远远地便见到丁白云站在门阶上,接受众人的道贺。她急忙往旁边一躲,心想:“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映雪不知这里原来便是丁白云的家,不过既然在这里碰到当时也在千药门里的人,心里总不再似之前有如大海捞针那般虚无。

    梅映雪绕过人群,顺着围墙,想找个边门溜进去。正寻到一个小木门,忽然“伊呀”一声,门扉打了开来,梅映雪避无可避,只把身子转过去。

    只听到门里走出两个人,边走边说道:“真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买药还有指定地方。”“叫你买你就买,啰唆个什么劲儿,这上面开的药材你看得懂吗?说不定只有那个地方买得到,赶快把这事办妥了,说不定还来得及回家过年呢。”“不如我们在附近镇上的药铺先找一找,问一问,要是真的买不到,才去那个什么绝命峡万毒宫吧,天可冷得很,山路也不晓得有多滑呢!”“也好,反正有几天时间,万一没有,快马日夜兼程也就是了。”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梅映雪心道:“万毒宫?不就是万师父所说,冲着千药门专门救人而来的,只研究害人毒药的万毒宫?师父说万毒宫的人行事诡异低调,不跟人来往,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个只是一般杂役仆人,如何会知道?而且还知道此去的路?”

    梅映雪想丁家宅院这么大,总在寿春跑不了,便毫不犹豫地跟踪那两人。走了许久,见那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发觉,再细瞧他们的言行举止,果然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心里只想:“倒底会是谁指示他们去万毒宫的?”正寻思间,见那两人走进一家颇具规模的药铺,想来可能是城中最大的一间了。

    不久之后,两人便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道:“要是有那么容易办成,还用得着同时派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干吗?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别净想着那些偷懒的办法了。”

    另一人道:“我没事想想,也好打发打发时间。”迳自去了。

    梅映雪进入药铺内,找着那抓药的店伴,说道:“小哥,刚刚那两位爷买些什么药,劳驾,照着方子给我抓一付。”说着在柜上放了一串铜钱。

    那店伴看了梅映雪一眼,说道:“可是姑娘,刚刚那两位什么药也没买呢。”

    梅映雪道:“小哥,你帮帮忙,你瞧,我这串钱可真都是铜打的,你行行好,我这里有另外一些,是给你的。”说着,又拿出一串铜钱。

    那店伴笑道:“非是我不想赚姑娘的钱,实在是因为刚刚那张方子根本是人家乱写来开玩笑的,世上根本没有那些药材。”梅映雪佯道:“这么说丁家老爷不就让人骗了?”店伴道:“是不是被人骗了我不知道,但是方子上写的什么赤蝎粉、黄腹飞蛇鳞、人面蝙蝠须,还有那个什么……什么青蝶卵,别说我干这行二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就算是有,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像是有剧毒,怎么可以入在同一剂药里呢?”

    梅映雪唯唯称是,退了出来,重新来到丁家围墙外,心里盘算道:“这人知道这么多罕有毒物的名称,又能与万毒宫有接触,当非泛泛之辈,我如贸然进去,只怕讨不了好去。”在附近寻了一家小客栈,早早休息。待到夜里,和衣起身,悄悄来到丁家围墙外,见四下无人,一个鹞子翻身,越上围墙。那围墙内屋宇比邻,梅映雪沿着屋脊而走,见前方屋内窗内隐隐透出光亮,几个起落,先轻轻地落在不远处的穿堂凉亭边,再慢慢挨过去。

    梅映雪探头探脑地将脸蛋靠近窗边,忽然听得前方转角处脚步声响,接着火光渐亮,梅映雪纵身一跃,攀住屋檐椽木,脚下光线一亮,却是两名侍婢提着灯笼,领着几名家丁来到。那众家丁不是手提竹笼什物,便是肩挑陶瓮,在那两名女婢的领头下,鱼贯进入屋内。

    梅映雪干脆便在檐下屋梁躲好,只听着屋内传出女声,说道:“大家手脚快一些,高大人还有那些江湖豪客一会儿就到,东西摆好就赶紧离开。”接着屋内窸窸窣窣声起,偶而夹杂着的几下清脆的杯盘互击声,总能引起那两个婢女的娇声叱喝:

    “轻一点,要死啦!”“叫你们动作快,可不是要你们搞破坏!”梅映雪心道:“原来这里面没人,要知道他们会在这儿聚会,刚刚就应该先进去躲起来。”又想:

    “这两个侍婢也不过就是个佣人,居然这么神气。”

    不久,陆续有家丁出来,接着听得那婢女中的一人道:“妹妹,我这就去请大人,你在这儿看着,可千万别让猫儿进来偷食。”另一人道:“我理会得,姊姊自去吧。”伊呀一声,屋门关上,一名婢女提着灯笼,迳自走远了。

    梅映雪翻身下来,推开屋门,待在屋内的那个婢女转过头来,一时没瞧清楚,说道:“姊姊忘了什么……”一言未了,身上数处大穴一连中指,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神中充满惊骇之色。梅映雪笑道:“妹妹别怕,我不是猫儿。”顺手撕下她的衣袖,揉成一团,塞住了她的嘴巴,接着解下她衣带,将他双手反绑了,拖到屋后藏好。回到厅上,见厅中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酒菜,正考虑着躲哪儿好,忽然屋外人声响起,正是另外一名女婢领着众人来了,梅映雪只想:“来得好快。”急忙翻身上梁,见梁边挂着一块大匾,便毫不犹豫地躲到匾后去。

    身子才刚藏好,在一阵爽朗的笑声当中,屋门被轻轻打开,接著有人说道:“大家别太拘束,先上座,先上座。”梅映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缓缓地将头伸出去,只见一群人围着桌子陆续坐定,斜边一名老者虽然侧着脸,但是梅映雪一眼就认出那是万回春,她大吃一惊,要是他早知万回春也在屋里,说什么也不敢将头伸出去,现在只得慢慢地将头缩回来,希望没人发觉。心想:“师父若在这里,那么汤哥也一定在这庄院里了。”祈祷这个什么夜宴赶紧结束,找到汤光亭之后,什么事就可以不用再管了。

    忽听得之前的人声说道:“你在找什么?”那先前的女婢说道:“没……没什么。”那人说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下去吧!”那女婢道:“是,奴婢告退。”

    顺手将屋门带上。只听那人续道:“现在的下人,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不久便听得那万回春道:“不知大人深夜吩咐大家前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与大家商议?”梅映雪心想:“大人?难道丁家竟是地方官府?”那高智阳道:“万先生不必心急,这么晚了才要大家前来,是有一点唐突,但是近日大家辛苦忙碌,本官一直没有机会慰劳大家,向大家当面道谢,今夜便叫人准备了些水酒,让大家调剂调剂一下。”

    大家听到“调剂”二字,都想起了那天为万回春接风的景况,不免有几人嘴边含笑,暗自窃喜。只听得那高大人续道:“在此之前,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那就是晋王爷因为正好有事路过寿春,知道我们正在筹备英雄大会,特地要转过来这里一趟,明天就会到了。”众人一片惊疑,不经意轻“咦”一声。

    忽听得有人接口道:“大人所说的晋王,可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前殿前都虞侯,赵光义赵王爷吗?”高智阳笑道:“正是,丁庄主知道得倒不少。”原来宋太祖赵匡胤共有兄弟五人,大哥匡济、三弟匡义、四弟匡美、五弟匡赞。匡济与匡赞早亡,而后赵匡胤身登大宝,为了避皇帝讳,匡义与匡美便改匡字为光,赵匡义便成了赵光义。

    那丁白云自从让高智阳拱成庄主,成为此间主人,身分地位便自不同,高智阳甚至将他的行馆撤出正房,搬到西厢去,以代表自己是白云山庄的客人。众人也知丁白云颇受高智阳重视,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今夜议事,便不再以万回春徒弟出席。

    张苍松道:“原来王爷是这么关心这里的事情,但我们几个月来一事无成,明天他老人家来了,真不知道要拿什么来交代。”高智阳道:“王爷他大人大量,也不是短视之人,他知道要统合武林群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家尽力而为,相信他不会怪罪的。”

    康永疑道:“王爷此次前来,应该不只是顺道看看而已,大人深夜召见,相信必与此事有关,还请大人提点提点。”高智阳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一次……”

    顿了一顿,续道:“呃,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大家同心协力……”

    那梅映雪觉得这位高大人语调变得怪怪的,心想:“他倒底要讲什么?”忽然暗叫一声:“糟糕!”从匾后窜了出来,几乎同时“哗啦”一声,那块牌匾应声而碎,梅映雪匆匆一瞥,见一个中年汉子飞身半空中,一掌拍在她刚才藏身的匾上,掌力雄浑,武林罕见。但她没多余的时间去惊疑,眼前人影一晃,一根长得奇形怪状的棍子朝她胸腹之间点了过来。梅映雪不敢乱碰来路不明的东西,半空中纤腰款扭,竟毫无凭借地向左让开三尺,避过了这一击。

    赞叹声中,梅映雪连过两人,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眼前寒光一闪,一枝类似钉耙的五爪怪物接着向她下盘扫来,梅映雪想都不想,便向上纵跃。众人都想:

    “你不趁机往后逃开,却往上跳,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在下面等着,难道你还会飞不成?”果不其然,她一往上跳,左右两边各闪出两条身影,各自伸掌向她胁下按来。

    众人这会儿瞧清楚,这女子年纪轻轻,容貌艳丽,武功不俗,眼见这下子终于跑不掉,闪不开了,反倒觉得有点可惜,更有人脱口而出:“掌下留人!”“留下活口!”

    只听得“啪”地一声响,那两个挥掌之人竟然穿过梅映雪,两人双掌相碰,各向后退了几步。

    众人忍不住抬头一瞧,只见那梅映雪居然挂在半空中,身子还继续往前荡去。

    这才看清楚,她手上握着一条黑色的铁炼,另一头就勾在梁上。

    她从藏身匾后被发现,先是武功最高的张苍松飞身直接攻击牌匾,接着是康永疑拿着哭丧棒点到,然后是刘不信挥着银狼钩扫来,最后是甘俊之、范忠义左右夹击,这几下兔起鹘落,连过五大高手,手段巧妙,身形婀娜,宛如仙女下凡,不禁令人看得心旷神怡。那高智阳大开眼界,大喊一声:“好!”浑忘了此人若是刺客,则自己处境的危险,简直无以复加。

    那张苍松见梅映雪的身子往高智阳的方向荡去,心里大叫:“不好!”他有莫高天先前挟持高智阳的前车之鉴,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箭步直窜,却见那孟非凡早已拦在那里,心思才稍微平复。

    忽见那梅映雪手中铁炼急舞开来,状如鱼网一般,向孟非凡当头罩去。那孟非凡从未见过如此功夫,一时手忙脚乱,倒退连连,身子正好往张苍松这边退来。张苍松斜跨一步,低声喝道:“让开!”蓦地“啪”地一声,只见梅映雪的身子,有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住往后飞去,口中说道:“万师父,后会有期了!”喀啦一声,撞破窗棂,转眼便要逃去。康永疑大喝一声:“哪里走!”左右两边刘不信、甘俊之同时抢上,忽然眼前一花,烟雾茫茫,康永疑三人只觉闻到一股香甜气味,随即便感到一阵晕眩,心中一惊,情不自禁地都止住脚步。便这么一阻,梅映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在也追不上了。

    原来便在梅映雪即将抢到高智阳身前之际,万回春一掌拦在那里,以逸代劳。

    其实梅映雪的武功虽然略高万回春一筹,但那也要在过了三五百招之后,而她之所以皆能在五招之中连过五人,那也是一来出奇不意,二来众人不知她的底细,总想将她生擒,下手留了余地所致。但是万回春对她了若指掌,想要出奇就谈不上了,于是她便干脆发劲与万回春对了一掌,藉着万回春的掌力,借力使力,飞身破窗而出,为防追兵,同时向后撒出一团粉末。

    梅映雪转瞬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众人都感脸上无光。最后遭到不明粉末攻击的康永疑三人,因为感到些许不适,都一起转头瞧着万回春,那万回春道:“这是百花粉,吸多了会让人不舒服,但是本身没有毒性。”康永疑人如其名,还是一脸狐疑。万回春续道:“这位女子姓梅,曾是万某的不肖徒弟,她一向不屑用毒,各位如果真的觉得很不舒服,那也许是她将百花粉精练过,提高了浓度,不过就算如此,也是无毒。”

    高智阳道:“万先生说刚刚那位姑娘是万先生的徒儿?她夜闯白云山庄,知道她所为何来吗?”语调中并无半点不悦。万回春满脸惭色,道:“她已自行脱离师门,从此不受千药门门规管束,亦不知她所为何来。万某无能,不能清理门户,倒叫大人受惊了!”高智阳摆手道:“自古名师出高徒,徒弟青出于蓝,师父岂是无能之辈?”万回春再拜,连称不敢。

    高智阳连声安慰,转而嘱咐众人道:“下次若再碰到这位梅姑娘,无论如何不可伤她性命,最好是能够晓以大义,劝她加入我方。她若肯答应,那也算是知过能改,万先生就不用这么伤神了。”众人唯唯称是,都想:“你见着人家姑娘美貌,性命都不要了,人家既然叛出师门,想来原因定不单纯,今日孤身夜探,只怕便与万回春有关,想要她加入,哪有那么简单?”

    万回春更想:“没想到她竟能找到了这里,她说后会有期,显然今夜是冲着我而来的。我有何物值得她苦苦追赶?只怕她便是为了找寻汤光亭而来,看样子我动作得再快一点了。”

    那梅映雪破窗而出,暗道:“侥幸!”不久惊动了府中侍卫,须臾锣声四起,火把烛天,梅映雪不敢逗留,翻墙而走,寻思今夜之后,这里的防守只怕更严密了,但随即忆起刚刚听到明天会有一个大人物要来,心下便有了计较。当下便直接返回客栈,合眼休息。待到天欲破晓未明之际,便起身换穿成一身轻便短打,再度来到白云山庄前。顺着围墙她找到了昨天走出两个买药人的那个小门,便藏身躲在一边。

    不久,门里走出几个仆役婢女,七嘴八舌地谈论要准备采买的东西,说着说着各自分开走了。梅映雪跟着一个买蔬果的女婢到市集去,见那女婢东挑西拣,买了一些时鲜,当场给了银子,便要那小贩挑着担子竹篓跟着走。梅映雪找了一个手脚比较慢,落在后头的菜贩,出了一两银子,跟他要了担子帮他担上。那菜贩两头赚,兴高采烈地走了,梅映雪自拿出一条青布,当成头巾缠在头上,跟在众贩子后面。

    那女婢领着众人从白云山庄侧门鱼贯进入,一路引向伙房。放下菜担后,梅映雪探头探脑地四处探查地形,忽然那女婢叫道:“喂,姑娘!姑娘!”梅映雪一怔,猛然才意会到有人叫她。她答应了一声,回头的时候,将头巾往下拉了一拉。

    那女婢道:“我瞧你手脚还蛮俐落的,今天厨房里正好缺人手帮忙,你留下来帮忙打打杂,我给你五十文钱。”梅映雪先是一愣,但立时会意,佯装为难道:“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做呢。”那女婢皱眉道:“有什么事那么急,一定要赶着回去不可吗?”

    梅映雪道:“捡柴烧水,洗衣煮饭,事情可多着呢,每天都做不完呐!”那女婢道:“嗳,我道是什么事咧?好了,好了,你也甭说了,我就给你六十文钱,你回去交给你太爷,末了还让你带几样剩菜回去,包管你太爷开心。”梅映雪兀自装着犹豫,那女婢道:“好了,好了,手脚勤快些,还给你加十文钱,让你买买胭脂水粉什么的。要不然惹得本姑娘火了,包你讨不了好去。”威胁利诱,软硬兼施。

    梅映雪正是求之不得,但还是假装考虑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原来这一日高智阳为了恭迎晋王赵光义的到来,又要在庄里设宴,一大清早便派人出去采买用品,若单是准备赵光义一人要吃的东西,当然是不需要人手帮忙,但是想那晋王位高权重,阵势从人定然不少,这些人当然也要吃饭,所以便要请些人手来煮大锅菜。

    梅映雪便这么帮着切菜洗菜,挑水煮饭,忙了两个时辰,管家时时派人来催,厨房的人被催得烦了,便挑了梅映雪跟几个人先去准备桌椅,预备水酒。梅映雪没做惯这些事情,一时手脚慢了,耳畔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瞧这位姑娘长得也挺秀气,不如给她换件衣裳,让她跟着你们,在这儿帮忙侍候着好了。”抬头一看,说这话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翁,只见他身旁一个丫鬟靠了过来仔细打量自己,说道:“就是不行也没辄了,罗总管,劳你驾,再多帮我找几个吧,出这种临时的题目,我实在不晓得该找谁帮忙?”

    那个老罗总管敷衍几句,迳自去了,那丫鬟道:“这位姊姊,你是银花姊姊雇来的吧?这边的事你不用管了,先跟我走吧。”梅映雪心道:“今天可真是走运了,我正愁不知躲在哪里好,没想到好像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看样子今天定能碰到汤哥。”正自盘算间,那丫鬟一边走一边与她耳提面命,只说一会儿在席间侍候,人家说一动,听着做一动就是了,千万不要乱跑,尤其忌讳自作聪明。

    说着说着来到下人房里,帮梅映雪找了一件衣服换上,随即又带着她去到大厅之上。那厅上已有许多奴婢下人在一旁等着了,那丫鬟年纪虽轻,身分却似颇为不同,拍掌说道:“贵客已经来到大堂之上,不久便来,大家小心侍候。他可是朝廷里来的大官,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掉脑袋了。”叮嘱再三,迳自到前堂去了。梅映雪见这厅上摆了三张大圆桌,想那正中靠近内堂那一桌,当是主桌,便退到门边远远地站着,免得到时候被昨晚那些人认出来。

    又等了许久,终于堂外人声响起,几个带刀侍卫率先抢了进来,分据厅堂四个角落,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梅映雪瞥眼一瞧,只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生得方面大耳,状貌魁梧,气度雍容,颇与旁人不同,心想:“这人大概便是那个什么赵王爷了。”不敢多看,将头低下。来人络绎不绝,其中尚包括地方官府与名门耆宿,以及打算来攀龙附凤的巨贾富绅,甚至江湖人士。

    不久众人纷纷坐定,梅映雪这才瞧清楚,昨夜所见众人,果然大多坐在主桌相陪。趁着斟酒之便,她一桌一桌瞄过去,就是不见汤光亭的踪迹。走到门边往外张望,但见前厅院子,东厢西厢,都摆上了桌椅宴请其他宾客与从人,心想:“除非汤哥不在此间,否则万回春断不可能让他独自在别处吃饭,他一定是让人当成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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