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玄玑真人

    第十一回 玄玑真人 (第3/3页)

犯给拘禁起来了。”

    只听得高智阳说道:“寿春乃是战国古城,名胜古迹甚多,可惜王爷此次前来,不能多盘桓几日,否则丁庄主世居寿春,各地掌故事迹所知甚稔,定能善尽地主之谊。”果见那年轻汉子说道:“我在路上听说寿春丁家,乃是江北第一大庄,不论黑白两道,都要给三分面子,俨然是江北江湖群豪统领,本王早想前来拜会,今日得见,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丁庄主,居然是一位少年英雄,本王既惊且喜,深感佩服。”

    其实大家都知道,江湖人称的寿春丁庄主,乃是丁允中,根本不是丁白云,但是在场众人无人揭破,好似从无丁允中这个人一样,连丁白云都觉得赵光义说的便是自己,谦逊再三,连称不敢。赵光义哈哈大笑,他自己也是少年得意,所以看到丁白云便好似找到了知己,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十分良好,又见丁白云为人谦虚,更加喜欢。

    正闲谈间,忽有门丁来报,在丁白云耳畔低语。丁白云大喜,连道:“快请,快请!”那门丁应命而去。丁白云与高智阳道:“大人,无极门掌门玄玑真人到了。”

    高智阳大喜,将嘴凑近赵光义耳边,大略简介一下玄玑真人与无极门。

    梅映雪心想:“这无极门的玄玑真人,不就是那天莫前辈说要去捉弄的人吗?

    他人不是在紫极宫,怎么会这么快来到这里?莫前辈说要去紫极宫会他,这会儿不知跟来了没有?要是他在这儿的话,救出汤哥可就更有把握了。”

    忽地门外靴声响起。赵光义缓缓站起身来,众人亦纷纷起身离座,但见眼前一道灰影闪了进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位灰袍道人,身长七尺有余,仙风道骨,童颜鹤发,银髯及胸,两鬓飞霜,大袖飘飘,有如仙人下凡,不禁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心中暗暗喝采。

    果见那个老道士走近内堂,躬身道:“贫道玄玑,见过王爷、大人还有丁庄主。”

    梅映雪心道:“果然是他。”

    那丁白云因为薛远道的缘故,原本对无极门非常不能谅解,但现在既然自己也投效了高智阳,那么当日之事,就成了当然之事,既然对高智阳能毫无怨言,再怎怪也就怪不到无极门头上了。再说玄玑真人武功高深莫测,门下徒弟众多,势力日益壮大,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影响力,丁白云既想在武林中站起,就不能不把无极门当回事。

    只听得高智阳说道:“我派出送信的人前天夜里刚刚回来,回报说道长不在无极观中,到紫极宫做客去了,想来道长来回奔波,只怕还得过些时日才能一睹仙颜,没想到道长今日便到,脚程之快,令人拜服。”玄玑道:“那是因为贫道的几个不肖徒弟,在路上受到妄人愚弄,贫道恐怕高大人会受到不必要的滋扰,特地日夜兼程赶来。也幸而如此,才能在此碰到王爷,无论如何,这番功夫,总是不枉了!”

    梅映雪知他说的是莫高天在他帖子上涂鸦的那档子事,肚里暗暗觉得好笑。

    高智阳续道:“谁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惹到无极门头上?”玄玑道:“说起此人,胆大妄为,那是武林中出了名的,他惹我无极门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连累到大人,当真是对不住。”高智阳道:“既有道长在此,想来不论是什么狂徒鼠辈,邪魔外道,那是一概敬而远之,逃之夭夭了。”玄玑迟疑道:“说起此人,论胆大妄为,那是天下第一,就是如此,贫道才非赶这趟路不可。”

    忽然门外有人声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老老实实的跟大家说,你根本就是怕我,对吧?”众人听到这声音,都想起一个人来,那高智阳更是印象深刻,脸上变色。

    只听得那声音续道:“我说玄玑子,你也真是老糊涂了,无极门门下弟子数百,愚民信徒成千成万,在江宁呼风唤雨,独霸东南一方,你放着这样的掌门不干,却跑到这里来巴结官府,怎么?赵匡胤要以兵马统一天下,你也妄想跟着他统一江湖吗?”

    玄玑脸上变色,虽不至于说是被人揭穿了心事,说他有一统江湖的野心,但是他一心计划要光大无极门,让无极门成为天下玄门正宗的梦想却是有的,当下便喝道:“你在扬州捉弄我的徒孙,这一笔帐我正要找你算,没想到你居然跟着我,好,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新仇旧恨,一并来算一算!”

    那声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我捉弄如果是你的徒孙,你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吗?怎么不跟大家说说,我是怎么捉弄你?”

    玄玑大怒,冲出了厅门,高智阳大叫:“大家保护王爷!”众人只听得那人仍旧不停地笑着,玄玑则是追着连声叱喝,就这样两人的声音从东边响到西边,从前堂后响到后廊,速度之快,比如飞鸟,厅上众人脸上俱是惊疑不定,人人相顾失色。

    赵光义道:“高大人,大家干嘛怕成那个样子?”高智阳道:“启禀王爷,这个狂人武功高强,是个危险人物,下官与在座的几个人,曾经吃过他的亏。”赵光义脸色微变,道:“他带了几个人来?”高智阳道:“应该就他一个,天底下武功像他武功这么高的,只怕也没几个。”赵光义皱眉道:“出去看一看。”

    高智阳以为赵光义没听懂他的意思,说道:“王爷,外面危险……”赵光义道:“我堂堂一个大宋王爷,皇上的胞弟,为了一个江湖狂徒,让几十个侍卫包围保护着躲在这里,要是传了出去,像个什么话?你不是说他武功高强,世间罕有吗?那就更得去瞧瞧究竟。摆驾,我要出去。”

    高智阳连道:“是,是。”暗中吩咐张苍松等人,全力保护赵光义。前簇后拥,一齐到外头去了。梅映雪见机不可失,心想:“莫前辈果然跟着来了,我可趁着他引开这些人注意力的时候,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搜去。”便也跟着走出了厅门。

    这时庄院里的兵众侍卫,也已得到了讯息,以锣号声互相联系,各执兵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众人果见玄玑追着一个秃顶老者,足不点地地来回跳跃奔驰在屋脊之上,再细看那秃顶老者的面貌,果真便是莫高天。

    那莫高天有意向玄玑挑衅,且战且走,与玄玑每每交手不到五六招,而且招招不待用老,便趁机闪开逃躲,一等玄玑稍有松懈,便立刻又欺身上前。玄玑又惊又怒,出手越快,呼喝声也越响。

    赵光义从未见过武功这般高强之人,不禁骇然道:“他们两个在我数千兵士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要是身负这般惊人业艺之人,通通与我作对,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高智阳在一旁道:“王爷放心好了,武功要练到像他们这样,这普天底下,恐怕不会超过五个,而且个个都是白胡子老头,再嚣张也没几年了。”赵光义狐疑道:“是吗?”高智阳语气坚决地道:“所谓‘功夫’,就是时间,要达到一定的火侯,不花一点时间是办不到的。”

    赵光义尚自怀疑,一旁张苍松说道:“启禀王爷,高大人说得不错,这两人功力深厚,武林之中少有敌手,据小的所知,除了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妙因大师之外,几乎无人能及。”

    高智阳叫过一个手下将领,传令道:“分一半人爬到屋顶上去,还有叫弓箭队也一起过来,自由放箭,不用等我的命令。”那人得令而去。不久兵众渐渐合围,两人能够进退趋避的范围也越来越小。那莫高天虽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对方人数众多,对付起来挺麻烦的,蓦地见到墙头上居然站着几个弓箭手,搭箭弯弓,跃跃欲试。

    莫高天心想:“这些兔崽子要是万箭齐发,倒也难以对付,要是就这么走了,不免给玄玑日后说嘴。”深吸一口气,轻轻地从丹田呼出一口长气。这一口气在丹田鼓动充满,莫高天嘴一张,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啸声越久越响,越响越久,仿佛毫无止境,众人初时只觉刺耳,后来不觉得有些头晕,只见那些站在屋顶墙上的弓箭手首当其冲,忽然一个接着一个,相继掩耳滚倒。那站在地面上的众人相顾失色,尤其是号称“晴天霹雳”的孟非凡,更是大吃一惊:“狮子吼如何能这般用法?我的师父居然连提都没跟我提过。”

    那玄玑听他这般效啸法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心想:“你这般呼啸甚耗内力,我就看你能喊到什么时候。”当下不做反应,仍只是追着他,暗暗运劲,以防他突然回头攻击。

    高智阳见玄玑久久无法摆平莫高天,转头与张苍松低声道:“我看这莫高天神通广大,玄玑道长一时既拦他不下,也赶他不走,如此长久下去,让王爷一一瞧在眼里,只怕会有后遗症,不如张先生去帮帮玄玑道长吧。”

    张苍松面有难色,道:“如此一来,只怕得罪了玄玑道长。因为这样等于否认了玄玑道长的能力,在江湖上是颇为忌讳的事。”高智阳不解道:“可是那一天,你们不是全部的人都参与围攻莫高天?也没瞧谁下手时有忌讳啊?”

    张苍松回道:“那天莫高天挟持大人,情况不同是其一。其二,莫高天年纪大了我二三十岁,算来长了我一辈有余,晚辈向长辈讨教,越多人围攻是越给他面子。

    玄玑道长与莫高天乃是同辈,我们这时围上去,就算赢了,玄玑道长只怕会恨我们一辈子。”又道:“更何况莫高天与玄玑道长的梁子,是早就结下的,他此次跟着玄玑道长,摆明了是下战帖,所以在他们两个分出高下之前,我们实在不宜贸然加入,此为其三。”

    高智阳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只道:“江湖规矩还真麻烦。”眼见所有爬上屋顶的人,三两下便全军覆没,东倒西歪,有的还滚下屋脊,摔成了重伤,赵光义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忽然西边的穿廊中冲出一个人,抬着头大喊:“莫前辈!莫前辈,是你吗?”

    那梅映雪躲在一旁,原本想要伺机离开众人的视线,却没想到这庄里侍卫与兵士,通通都往这里聚来,正愁怎么脱身好,这会儿见有人跑出来大喊着要找莫高天,仔细一瞧,不正是汤光亭是谁?只是两人隔得远了,当中又有许多闲杂人等,其中还包括万回春,一时只得静观其变。

    而万回春一见,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万回春自忖汤光亭虽然内力充沛,但因为不会应用,武功就跟他原来的差不了多少,所以把他安置在戒备森严的白云山庄,倒是十分放心,并没有以特别的方法限制他的行动。可是昨天梅映雪突然出现,已经让他警觉到汤光亭的行踪可能不久后就会曝光,也有想过要将他另藏他处,只是千千万万没料到,莫高天会在第二天就一路跟着玄玑来到这里,还突发啸声,将汤光亭给引了出来。

    早有赵光义的侍卫见汤光亭面生,架起长枪拦了过去,喝道:“什么人?”万回春飞身抢上,伸手抓住他,说道:“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出来干什么?”汤光亭见他脸色不善,语调颇多责备,心想:“这个老家伙忍耐不住了。”故意说道:“莫前辈来找我了,我怎么能躲着不见他?”万回春道:“他不是来找你的。快进去!”忽然身后有人说道:“原来大家都在这儿,很好,很好,万掌门也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万回春心道:“来不及了。”回头一看,果见莫高天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背后,而玄玑也站在不远处。张苍松等人因为殷鉴不远,都不敢离赵光义与高智阳太远,只有一班侍卫亲兵,将莫高天连同玄玑、万回春与汤光亭团团围住。

    莫高天心想:“今天我想全身而退,倒也不是没法子,只是想要带这个小子走,是无论如何办不到了。”说道:“万掌门,你要带着我的徒儿出来玩,也不跟我说一声,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万回春道:“他还没拜师,说不上是你的徒弟,再说,我儿子的死跟他有点关系,许多细节还没查清楚,说不得,只好暂时留他在我身边。”莫高天摇头道:“你儿子的死,只与你儿子有关。我从扬州一路上过来,不时听到有人在到处打探你的下落,你不想着怎么解决,难道打算躲在这里一辈子吗?”环视四周,续道:“这里乃是我故人的旧居,今日却被奸人所窃占,当日你还知道要顾着江湖义气,出手救了丁家父子,没想到世风日下,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知万回春秉性不坏,只是因为儿子死了,一时头脑不清楚,就算不能就此说动他回头,最少也希望他能在紧要关头,两不相帮。

    万回春不为所动,说道:“你倒是抬头看看,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与你上次来时,可有半点不同?就连当时烧毁的房舍楼阁,也依前时模样一一修缮,尽复旧观,就是此间主人,也从未换过,你说窃占二字,未免太过。”莫高天道:“什么?”

    丁白云从人群中穿出,来到莫高天跟前,跪地磕头道:“小侄白云,见过莫伯伯!”莫高天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父亲呢?”他只怕丁允中落入了朝廷手里,所以丁白云受到要胁,归顺了宋廷。丁白云笑道:“多谢莫伯伯关心,家父带着舍妹云游四海,此刻想必快意舒畅,喜乐充满。”

    莫高天见他神色自若,轻松自在,不像强颜欢笑,心中明白了三分,说道:“你父亲知道吗?”丁白云道:“此事还来不及告诉他老人家,要是他知道丁家尽复旧观,想来也必定欢喜。”莫高天道:“你父亲舍利取义,江湖上人人敬重,你现在倒行逆施,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马上就被你气死了,还欢喜个屁!”他见丁白云回答避重就轻,一下子便全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悦,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丁白云道:“当时情况混乱,家父心情激动,一时抉择错误,那也算不得什么。

    大宋天子雄才大略,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到时四海靖平,民生富庶,那才是社稷百姓之福,江湖武林之福。我这么做,不过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为将来的太平盛世贡献一己之力罢了!”

    莫高天对赵匡胤的英明神武早有所闻,丁白云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但是自古以来兵不厌诈,为成一将之功,万骨皆枯亦在所不惜,与江湖中人重然诺,守信义的基本道德要求背道而驰,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丁白云若原是官宦人家,将门之后,那自当另作别论,可是他的父亲才正因顾全义气,甘愿一把火烧掉积蓄多年的产业,现在他的儿子却回过头来向当初逼迫他们的人输诚,其他的不说,这样的儿子,未免背上不肖之名。

    莫高天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你行为有无不当,自有你父亲教训。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你裂土封王,前途不可限量,我亦不敢再以你伯伯身分自居,什么伯伯侄子,磕头行礼,都免了吧!”丁白云淡淡地道:“侄儿恭敬不如从命。”

    莫高天回头与玄玑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来日再向你讨教!”转头与汤光亭道:“我们走吧!”

    玄玑一阵冷笑,说道:“莫高天,别人不认识你,不晓得你葫芦里卖什么药,我可是看到你骨子里去了。既然这一切都搞清楚了,这就出招吧。”莫高天道:“原来道士认得我,你是哪位?”那莫高天心知,今日非但无论如何是带不走汤光亭,而且稍有不留神,说不定自己也得留下。但他一向自负惯了,要他就此认命那更是不可能,故意表示要一并带走汤光亭,不过是一种扰乱对手的障眼法罢了。

    玄玑虽与他交恶,但知他甚稔,不愿再跟他穷搅和下去,不知何时提剑在手,剑芒一吐,说道:“你是贵人多忘事,让我刺你一剑,你就想得起来了。”莫高天喝道:“臭道士,你玩真的!”双掌一分,迎了上去。

    莫高天这时已不再闪躲,专心致意地对付玄玑。两人以快打快,顷刻间连过一两百招,都是暗暗佩服对方。莫高天心想:“天罡正一神剑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时玄玑自信满满,说此剑威力天下第一,光就剑法而言,的确无人能及,无怪以‘神剑’称之,当之无愧。”那玄玑亦是暗暗纳罕:“没想到这个莫老儿,竟将一阴一阳的云山阴阳掌,练成了亦阴亦阳,或阴或阳,几乎已经达到阴阳融合的境界,只怕他的成就早已超越了当初创造这套掌法之人所能想像,他自将掌法的名目前加上一个‘大’字,可是一点都不夸大,反而更名符其实了。”

    两人越打越佩服对方这几年来的用功,既然剑法对掌法一时分不出高下,六七百招以后,两人渐渐地便比上了内力。

    如此一来,现场剑影掌风大盛,那站得近的人,连呼吸都感到有点困难,纷纷往后退去,再者两人在内力的催动下,越打越快,人人瞧得眼花撩乱,几欲作呕,只剩下几个有相当功力的,才有办法一心一意专注战局。

    那万回春越瞧越是心惊,心想:“反正早晚得解决汤光亭,不如就趁现在下定决心,否则万一让莫高天救走,我千药门的秘密就泄漏出去了。而且汤光亭一死,莫高天心情必定大受影响,玄玑得胜的机会可就更添三分,说不定顺手便将莫高天除去,我这可谓一举数得。”见汤光亭目不转睛地瞧着莫高天与玄玑,妒意更盛,暗中运劲于臂,心道:“让我一掌拍在你大椎穴上,你会立刻瘫在地上,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死去,一点痛苦也没有。你也休怪我无情,谁叫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万回春就站在汤光亭身后,这一掌下去无声无息,当真无法可救,便在他看准方位,正欲下手之际,忽然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挺剑刺向莫高天。

    众人的眼光都被那人的行动吸引住,万回春也忍不住暂时停手,只见那人剑术又快又狠,转瞬间已来到莫高天身后。那莫高天与玄玑打斗正酣,但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已知背后有人偷袭,但是玄玑是何等人物,眼前剑气纵横,稍不留心就会被剑刃带上,如何还能分心闪躲背后的攻击?但见再不闪就来不及了,一咬牙,向右避开了一尺三寸。

    原本玄玑只要将剑跟着向左一滑,莫高天武功再高,也不能以徒手去挟玄玑的剑,他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滚倒在地,或是冒险让他在右手臂上划上一划,再以左掌直取玄玑中宫。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险着,高手比拼,比的便是一招之机,而莫高天从此就会陷入一路挨打的局面。

    但是玄玑非但没将剑身跟着凑过来,反而向后缩了三寸。莫高天一怔,已明其意,心道:“玄玑这人死爱面子,他这么一让,是不愿让人说他以二敌一,赢得不光采。哼。真想不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莫高天既然知道玄玑的心意,便大著胆子不去理他。在这一瞬间,竟将原本只求闪避的招式,改成连消带打。只见那人一击不中,收势不及,身子闪过莫高天,直往前去。莫高天侧转下身,右脚顺势踢去,“啪”地一声,正中那人腰间,那人身子如风筝断线,远远飞了出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众人本都觉得莫高天这下便要糟糕,最后结果却变成如此,都吃了一惊。张苍松趁势道:“大家一起上了。”说着猱身抢上。莫高天哈哈大笑,说道:“尽管来吧!”却见玄玑收剑负手而立。心道:“你不肯一起上,那就太好了,今天说不定还能带着汤光亭走。”回头瞧那个刚刚偷袭他的人,见他远远地摇摇晃晃站起,心道:“他是那天怒气冲冲,指着我骂的那个姓甘的小子,他倒底跟我有什么仇?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不能救出汤光亭那就算了,犯不着为了他把老命卖在这里。”

    眼见张苍松、康永疑还有范忠义一起围了过来,莫高天奋力将双掌推出,佯做迎击状,忽地身子一缩,竟从三人的脚边窜过,伸手便来抓汤光亭,说道:“走!”

    事发突然,万回春反应不及,不能以一招致汤光亭于死地,匆忙中也是伸手来抓。莫高天喝道:“啐,作死吗?”变爪为掌,迳去切万回春的手腕。万回春赶忙缩回左手,却反伸右手,莫高天左手食指伸出,疾点万回春的眉心。万回春见他这一招狠辣,大吃一惊,只得往后退去。

    但如此一来,虽然是逼退了万回春,左边张苍松,右边康永疑各自抄了过来,莫高天哈哈一笑,心想:“罢了,大闹一场,趁隙走了。”双掌齐发,便往两人按去,那张苍松与康永疑哪有这么笨,不约而同,虚晃一招,各自让开。莫高天一愣,又是一阵狂笑,顺手抓起两个站得近了的亲兵,便往赵光义与高智阳身上掷去。赵光义与高智阳急忙往后退去,乱成一团。

    万回春见势混乱,不愿再冒汤光亭被劫的危险,心想对于这九转易筋方的药性已有七成把握,来日方长,再慢慢研究配药便是。大喝一声:“下去陪我儿子去吧!”

    他先前欲下手时离汤光亭很近,刚刚为了莫高天那一击,自己往后移动了好几步,已离开汤光亭有段距离,这会儿出手,不但众人瞧得清楚,就是汤光亭也看见了。

    那汤光亭只知万回春待自己颇有目的,却没料到他会想要自己的命,一时惊骇,叫道:“你干什么?”挥掌去格,万回春见他这一掌虽然别手别脚,然而劲道十足,是愈发生气,施展擒拿手法,打脱了他的手腕,手臂暴长,掐住了他的脖子。

    莫高天大骇,想要回救,却已经来不及,蓦地忽见一条黑影叮叮咚咚地飞了出来,像一条活蛇般,去咬万回春的手臂。莫高天喜出望外,知道这“墨索铁炼”是梅映雪的手段,连忙舍了他人,转身前来援手。

    果见那万回春大叫一声,手臂骨骼应声折断,软软地垂在一旁,跟着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果然便是梅映雪。

    汤光亭大喜过望,叫道:“阿雪,果然是你吗?”梅映雪欺过身来,忽地“啪”

    地一声,清清脆脆地甩了他一巴掌,嗔道:“你明知我七天之后便会转醒,你没在旁边等我,却上哪去了?也不怕我遇到危险吗?”汤光亭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道:“我……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梅映雪续道:“刚刚万回春打中你哪里?伤了没有?”汤光亭道:“我手腕脱了,没什么大碍。”心想:“这个婆娘性子跟蓝瓶妹妹一样泼辣,看样子我有苦头吃了。”

    这局势哪里能够让他们两个有时间卿卿我我?万回春强忍着断臂剧痛,左手抓了过来,梅映雪来不及为汤光亭接上手腕,手上铁炼一抖,炼头昂了起来,疾往万回春手臂上卷去。万回春见她故技重施,喝道:“好狠心的婆娘!”右足一点,向后避去。

    其实当时情况急迫,梅映雪是为了救汤光亭,下手不由得重了些。而现在汤光亭并没有立即的危险,所以这一招只是要用铁炼缠住万回春,但是万回春因为一不留心,一招之间为她所伤,不禁又羞又怒,谨慎过了头。

    一来一往间,其他人这时也都围了过来,莫高天忖道:“糟糕,这么一来我可更麻烦了。”他刚刚只想着还好有梅映雪救了汤光亭,这时汤光亭的危机一过,他便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上来了,凑近梅映雪耳边,低声道:“待会儿见我去抓那个什么王爷,你就带着汤光亭快走知道吗?”梅映雪道:“可是……”莫高天道:“别可是了,我可没把握在玄玑面前救走你们两个,一切只能出奇不意,你一考虑,什么都别谈了。别忘了万回春可是要汤光亭的命。”

    话一说完,忽然发劲狂奔,随手抓住一个亲兵,便往张苍松等人身上扔去,梅映雪则是将铁炼舞成一团黑色光圈,护在自己和汤光亭身旁。

    顷刻间,莫高天已经一连丢掷出十三四个人,几乎是手到擒来,无人能躲,到后来这些亲兵侍卫越躲越远,莫高天见事机成熟,大喝一声,便往赵光义奔去。张苍松料到他有这一招,早与康永疑约好,一左一右,鼓起全身劲力,往他背后打去,要他头尾不能相顾。便在此时,梅映雪见到暗号,当下铁炼狂舞,拉着汤光亭便往外走。

    哪知莫高天与梅映雪这一段私语,早让玄玑瞧在眼里,他知道莫高天自己要脱身并不难,但要救人,可就得要一点计谋本事了。见梅映雪趁着莫高天攻击赵光义的当儿,忽然发足狂奔,便知这莫高天攻击是假,掩护是真,身形一闪,拦在梅映雪身前。

    梅映雪知道这个道人厉害,身子一矮,从旁边窜开,但走不了多久,玄玑的身影又挡在前面。其时莫高天已经陷入了众人的包围之中,张苍松等人在意的只是赵光义与高智阳的安全,并不分出人手来拦梅映雪,所以莫高天也就抽不出身来。

    梅映雪几次冲突,玄玑便有如鬼魅挡在身前,不觉心烦,铁炼抖出,说道:“请道长让一让!”玄玑道:“看姑娘这一身打扮,像是混在丁家婢女当中,难道就是为了等着救这个人吗?”梅映雪道:“我们与道长毫无仇怨,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玄玑道:“我不会出手伤害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走。”梅映雪道:“如此,得罪了!”炼头昂起,便向玄玑点去。

    玄玑才从一旁见识到梅映雪手上这奇怪的兵器,亦不敢大意,长剑一指,只想将练头弹开,没想到那炼头半空中自行转弯,直取玄玑胸口。玄玑不禁喝了一声:

    “好!”左手袖袍一拂,一股刚劲立时将炼头带歪开去,落向玄玑的左侧,偏了有三四寸远。

    梅映雪见他袖袍根本没有沾到铁炼,而铁炼的去向却被袖风带得偏离,对于他这一拂之力,着实骇服,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只想再走。只是梅映雪纵使只有她自己孤身一人,尚无法从玄玑面前逃走,更何况此刻还拉了一个汤光亭。便只踏出一两步,玄玑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梅映雪心里着急,蓦地觉得身后忽然有人急奔掩到,她不及细想,一把推开汤光亭,让来人从他二人间穿过,跟着一掌便往那人背心按去。便在手掌就要碰到那人背心之际,梅映雪忽地警觉:“这人是万回春。”她原本对自己情急之下打断了万回春手臂之事颇为后悔,这时又见自己这一掌,难免又要伤了他,便硬生生地凝住了掌力不发,却见那万回春在半空一个转身,反而向她拍了一掌。

    梅映雪其时已经避无可避,但万回春左臂已折,单凭一臂,如何是梅映雪的对手?只见梅映雪双手一分,左手握着铁炼,从万回春的掌缘轻轻套过,右手已经按到了万回春的胸口。梅映雪尚自犹豫该不该发劲伤敌,却见万回春胸前的衣襟里,插着一根黄澄澄的铜管,心道:“啊,这是万小丹拿来发射附骨钉的机关。”心念一动,右手只用力将万回春推向玄玑,接着顺势便将铜管抽出。

    那玄玑见又有人来捣乱,当下怒不可遏,喝道:“让开了!”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万回春。只见梅映雪拉着汤光亭已经跑到了围墙下,玄玑双足一点,身子如箭离弦急窜而出,口中说道:“哪里走?”这个走字都还没说完,人已经来到梅映雪跟前了。

    只见那梅映雪作势要翻过围墙,玄玑抢先一跃而上,张开双臂,作飞鹰扑击状,忽地眼前银光一闪,梅映雪启动铜管括机,朝着玄玑发了一没附骨钉。

    这附骨钉由括机所发,去势又急又快,玄玑这一下人在半空中,距离又近,但见这银光中隐隐泛着蓝光,显是淬了毒物,玄玑想也不想,双掌回收,一招“排山倒海”便往梅映雪拍去。玄玑为了以无形掌风推开急射而来的附骨钉,已是使上了十二分的劲力,只是如此一来,梅映雪与汤光亭两人的小命不免难保,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果然那附骨钉在这威力无俦的掌力带引之下,从玄玑的脸庞掠过,相去不过一两寸,当真是险到了极处。同时这样的掌力压向梅映雪与汤光亭两人,两人同时俱感气息为之一窒,尤其梅映雪是发钉之人,更是首当其冲,汤光亭瞥眼见到梅映雪脸色大变,深知不妙,但想自己一路被人保护到现在,尤其还是让一个女孩子这样保护着,实在也太不成话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闪身挡在梅映雪身前,跟着右掌拍出,对上玄玑的双掌。

    只听得“碰”一声巨响,玄玑只道两人必定死在他的掌下,却见那汤光亭只腾腾向后连退数步,背脊碰上梅映雪,重重地撞到了墙面,却是像个没事人一般。而那梅映雪虽然满脸痛楚,神智却依然清楚,手中铁炼卷出,攀住围墙,手上一使力,拉着汤光亭已然翻过墙头。

    玄玑大吃一惊,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细想着那汤光亭的形貌,不过是个十**岁的青年,如何竟能接住他排山倒海的一掌?恍恍惚惚间,万回春从身后赶来,叫道:“还愣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追?”

    追?玄玑原是想追,想追上去看看那个青年到底是为什么能接住他这一掌。只是这会儿万回春突然叫醒了他,他一派之尊的尊严亦同时清醒,追?你叫我追,我就偏不追,你是个什么东西!

    玄玑双手负在背后,淡淡地道:“有本事你自己追去!”

    忽听得那一头的莫高天又是一阵招牌的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多谢玄玑子手下留情,这才果然是一派宗师的大家风范,我莫高天今天就卖你这个面子,来日再来讨教!哈哈哈!”那玄玑不愿让他知道他刚刚其实已是顷出了全力,故意“哼”

    地一声,转头不再理他。

    只听得莫高天道:“各位,少陪了!想报仇的别急,会给你们机会的,哈哈哈……”

    说着身子急拔而起,跃上屋脊,迅猛无伦地走了,仿佛这人从未来过这里一样,只有在空气之中,宛如还回荡着他的笑声。

    高智阳铁青着一张脸,心道:“这人说来便来,要走就走,我此番大堕宋廷威名,只怕王爷不喜。”吩咐从人,各派人马分两路追去。忍不住回头看了赵光义一眼,但见他脸上殊无喜怒表情,神色也显平和,仿佛计划着什么,早已胸有成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