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危城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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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危城金陵 (第1/3页)

      汤光亭往那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莫高天正用狂风扫叶腿,在浅浅的溪涧中激起一团团水花,那些被激起水花便有如雨点般,都往李坤松的身上落去。那水珠受到莫高天内力牵引,打在身上虽说颇为疼痛,但是按理也不至于会被它所伤,李坤松原本无须大费周章,运掌回应,可是莫高天却还利用水花当掩蔽,顺势将溪中石头挑起,不断地向他踢去,他若不运掌将打来的水珠拨开,只怕得等到石头打中了胸口,才能知道自己中招了。

    汤光亭所听到的一阵阵闷响,便是李坤松伸掌抵挡,在石块上所发出的声音。

    石头有大有小,力道有强有弱,所反激出来的声音也就不同。但是莫高天这一波的反攻声势虽然惊人,不过汤光亭知道,这时他不顾脖子上的鲜血迸流,已经是豁出去了,心想自己可不能输给他,回过头来,便要去帮陈九渊,而最好是能将甘俊之生擒。

    这些念头在汤光亭脑海中转瞬即过,当他马上转回头往甘俊之瞧去时,却见他仍与陈九渊缠斗不休。汤光亭对于陈九渊竟可与甘俊之一时僵持不下,也与甘俊之一样,感到颇为惊讶,再见他虽然一路居于下风,但是他手上脚下,拳打脚踢,几乎各种功夫都会,随手抓来的东西,也都能够当做兵器充分使用,变化多端,极是难缠,而瞧这个样子,甘俊之还得跟他耗上个百来招,才能将他制服。

    既然如此,汤光亭就忽然又不想这么早就介入陈九渊与甘俊之的打斗中。他反过来又去看莫李二人,情势依然没变,莫高天仍用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不断地变换方位,一波接着一波地向李坤松袭去,不一样的是威力已不若刚才那般凶猛了。

    汤光亭心想,原来莫前辈也有被逼急而发狂的时候,因为像他这般毫不节制地催动内功,不但于伤口有害,而且有后继乏力的顾虑,尤其是在像李坤松这样的高手面前,那更是危险的一件事。

    现在李坤松所要做的,只是‘全力坚持固守’,然后等待莫高天的破绽出现。

    汤光亭将自己与李坤松做易地而处的考量后,也做出了一样的相同打算。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出手,不但可能使得莫高天感到难堪,而且还给了李坤松一个把柄可抓,说不定莫高天还会因此气得反过来杀了自己。

    汤光亭跃进溪中,心道:‘不过莫前辈年纪大了,现在他若伤不了李坤松,也休想能伤我,而他今天若伤不了我,来日就更别想了!’右足一抬,将脚边的石头踢向李坤松。石飞去势如流星掠空,从李坤松头顶上五六尺高的地方飞过,远远地落在五六丈外。汤光亭脚下毫不停歇,又接二连三地将附近的石块一一向李坤松踢去。只是他力道虽猛,却终因未曾练过准头,每一块飞石都距离李坤松有五六尺远,最后他还将石块直接踢得往自己的头顶上飞,当场气得他直接俯身捡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块,使尽力气就往李坤松掷去。只不过他原本是想尽量做得像是莫高天干的一样,可是这会儿一气之下,可就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只听得‘砰’地一声,石头穿过水幕,正中李坤松的胸口。李坤松退开几步,一跤坐倒。而说也奇怪,几乎便在同时,莫高天也同样一跤往后坐倒。两人都挣扎着要立刻爬起,却是力不从心,李坤松更是‘哇’地一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汤光亭见状,心中乐得大叫:‘中了!’可是表面上只佯作不知,先跑去查看莫高天的情况。

    原来无巧不成书,正当汤光亭掷出石头的同时,李坤松正好找到了莫高天的破绽,正得意着奋力一击,完全没注意到横祸自天外飞来,便在自己一掌按在莫高天的左胁同时,胸口一痛,‘喀剌’一声,不知断了几根肋骨,再说他发劲拍掌,这一道劲力都还没完全传到莫高天的身上,忽然膻中穴受到重击,这股气也为之一阻,来不及发出的劲力,反激过来伤了自己,再加上汤光亭那一石之力,李坤松当然抵受不住。只是李坤松一直到倒下去之前,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莫高天还能够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劲道,因为他是在确实有十成的把握之下,才决定奋力一击的。

    李坤松与莫高天同时倒下,能够牵制汤光亭的力量顿时就消失了,甘俊之虽然已经将陈九渊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就可以致他于死,但是此刻制他于死,却于事无补,甘俊之当机立断,撤剑而走,回到李坤松的身边照拂。陈九渊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当然是由他去了。

    汤光亭只见莫高天的脖子、衣领、胸口都沾满了鲜血,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连忙从他背后将他扶起坐好,左手穿过他的左胁,虎口对虎口,去握住他的右手,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过去,过了一会儿,莫高天悠悠转醒,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汤光亭将自己的头穿过莫高天的左腋下,用左手去拉他的左手,站起身来,见对面的甘俊之也正扶着李坤松站了起来,不一样的是李坤松神智清醒,不像莫高天萎靡不堪。

    只听得李坤松指着汤光亭大喊:‘拦住他!拦住他!’甘俊之扶着激动的李坤松,显得有点吃力,说道:‘师祖,可是你的伤……’汤光亭心想:‘奇怪了,你们到底是谁的父亲死在莫前辈的手下?’说道:‘喂!你们慢慢聊,我们还有事呢,少陪了!’右手提着莫高天的腰带,跃出溪涧。

    李坤松见好不容易将莫高天治了个半死,若是让他这么离去,下一次再碰上,可没那个运气了,直嚷着:‘快,快!快追!别让他跑了!’情急之下,一把推开甘俊之,拔腿就追,可是他的状况可没自己想像的那般好,奔上几步,一个踉跄,差些跌跤,甘俊之急忙上前搀住,说道:‘师祖别急,他们跑不了多远的。’却说那汤光亭架着莫高天,招呼了陈九渊,头也不回地向前疾走。如此奔走了一阵子,忽然道旁马匹嘶鸣,却是林蓝瓶骑马带头跑了出来,后头跟着骑骡的梅映雪。汤光亭道:‘不是叫你们先走吗?怎么还在这里?’林蓝瓶道:‘我在这里等你不好吗?我躲在树林里,要不是我跑出来见你们,你也不是没发现我。’汤光亭不想在此刻又跟她多费唇舌,便道:‘你既然还在也好。下马来,将马儿让给莫前辈坐。’林蓝瓶依言下马。汤光亭拿出赵光义交给他的信物符节,转交给陈九渊,说道:‘二哥,麻烦你带着莫前辈骑着马先走,回到铸剑山上把我们与赵光义的协议告诉我父亲,然后在麻烦你将莫前辈与后山的杨大哥安置在一起,杨大哥会想办法医治他的。’陈九渊心想这个差事还不错,尤其拿着符节回到铸剑山上,代表自己圆满达成任务,也算是一种荣归,便道:‘那你呢?’汤光亭道:‘我留在这里故布疑阵,引开那两个家伙。对了,瓶妹妹,你也先跟到我家去吧,我在这附近绕一绕,摆脱他们之后,我就立刻回去。’林蓝瓶道:

    ‘那梅姊姊呢?也跟我们一道回去吗?’汤光亭道:‘阿雪就跟我一起,免得你们带了两个病人,行动不便。’林蓝瓶道:‘有什么不便的,你单独和梅姊姊一起,那才叫不便呢!你一个男人怎么照顾一个姑娘?怎么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说这话时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揪着汤光亭瞧。汤光亭知道她的意思,不自觉地脸上一红,心想:‘这倒是提醒了我陈二哥也是个血性男子,莫前辈身子不适,让瓶妹妹单独跟着他,我也不能放心。’便道:‘瓶妹妹,是我错了。请你跟我一道吧!’林蓝瓶心想:‘这可奇了,他今天怎么转性了?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哪里想得到他心中考虑到了却是自己。

    有没有林蓝瓶跟着,陈九渊都无所谓,也没汤光亭想得那么多,见他们商议决定,便扶着莫高天上马,两人共乘一骑,与汤光亭告辞而去。汤光亭目送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与林蓝瓶道:‘我想到了,李坤松现在受了伤,而阿雪又有你照顾,我干什么怕他们?如果想让他们一老一少不要再追来,我们干脆反过头来追他们,把他们吓个半死。’

    林蓝瓶听得点头连连,想他胆大心细,正是英雄本色,于是便道:‘依我现在看来,你也许是行军打仗,当大将军的料呢。’汤光亭道:‘是吗?我可不敢当。’心想,她的父亲是江南名将,而长久以来,她也一直以父亲为傲。这会儿她把人拿来与她自己的父亲做比较,这可是她的最高赞美了。一想到这里,亦不由满心欢喜。

    当下便由林蓝瓶牵着背上驮着梅映雪的骡子走,汤光亭则背负常剑短刀,当先开路。三人不久便回到刚刚发生激战的溪涧边上,左右望去,已不见李坤松师徒二人的踪迹。

    汤光亭心想,他们回到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应当不会在路上错过了,看样子他们两个是折回去了。林蓝瓶道:‘我们刚刚的午餐才吃到一半,现在通通都毁了,我还饿着呢。还有我身上的打火石也不晓得哪去了,真是糟糕。’汤光亭道:‘我记得来这之前,路上好像有座小镇,我们这就折回去,顺便在那儿打尖休息吧!’林蓝瓶大喜,收拾了些堪用的东西,复行上路。天黑之前,果然回到了小镇之中,三人找了客店投宿,早早就寝。第二天一早,三人在小镇中绕了几圈,依旧没遇上李坤松师徒二人。这下汤光亭可有些慌了,他不知道究竟是路上错过了呢,还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总之,此刻若想要再追回去,那只怕是太迟了。

    既然无计可施,汤光亭也只好循着从长剑门出来的路回去,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结果两天之后,居然平安无事地抵达长剑门,那李坤松与甘俊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此不见了。那朱兆和闻讯迎出门来,殷勤接待,当夜姚奉达更在庭中设宴,长剑门上上下下,都来感谢汤光亭拔刀相助,宋镇山与周应祥也都亲自作陪。原来长剑门自那日汤光亭与无极门等人离开之后,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但宋镇山居安思危,早早便与姚奉达研商与宋廷表态的事。宋镇山也依他到过江北的所见所闻,认为赵匡胤雄才大略,颇有一统天下之姿,若不及早与宋廷接触,今日无极门仗势欺上门来的情事,来日定要重演。

    姚奉达深觉兹事体大,迟迟不能决抉,适巧汤光亭此刻又转了回来,正好藉机与他请教。汤光亭道:‘其实只要比一比李煜与赵匡胤,他们两人的才能高下就能够知道吧?’把先前陈抟与他说过的一番言语,再度原封不动地全套搬出。他论述这一番话已经有好几次的经验了,配合起承转合,哪里该抑扬顿挫,他早已掌握的恰到好处,说到精辟入里,比之陈抟也许还有所不如,但论到鼓动人心,就算是陈抟在此,亦不能说得比他还精采。

    汤光亭就靠演说这项题目,已经让他在江湖的人际关系上赢得了不少好评,人人都说他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武功不凡,见识更是卓越,名声也跟着水长船高。

    这恐怕是当初陈抟与他几天闲谈,始料所未及的吧。

    果然汤光亭一番言语,说得姚奉达点头有如捣蒜,不待汤光亭做完总结,已经说道:‘只可惜无极门玄玑已先我门而入,我们此刻再去,只怕受他排挤。’汤光亭道:‘这个不怕,赵王爷胸襟宽阔,做事有自己的主见,当此用兵江南之际,需才孔急,王爷要的是实力,只要长剑门在江西的影响力无可取代,相信王爷反过来还会力保长剑门。而玄玑受宋朝敕封,自然也不能抗命。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动长剑门?’

    姚奉达恍然大悟,说道:‘汤兄弟说得是。既然如此,咱们也事不宜迟,镇山,这件事情就让你发落好了。’宋镇山道:‘是,弟子明天就办。’其实差不多相同的言论,宋镇山也已发表过多次,只是由汤光亭这个客观第三者的口中说来,更具有说服力,更何况汤光亭与赵光义有过接触,想来判断自然也准确些。

    目标既已确定,长剑门上下,人人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当下饮酒狂欢,直到中夜。汤光亭抓住机会,私下与宋镇山请教梅映雪的状况。宋镇山道:‘梅姑娘的脉象平和,身子当无大碍。不过她神智不清,又不能言语,颇不寻常。明日当为汤兄弟延请本城最好的大夫,才不会出乱子。’汤光亭再三道谢。

    第二天宋镇山果然请来大夫为梅映雪诊治。那大夫年纪已有一大把了,在仔细观察过后,问起病因。汤光亭答道:‘是吃了某人所配的“失魂调和散”之故。’那大夫道:‘这位小兄弟,这失魂症并不是什么绝症……’汤光亭道:‘那真是太好了!’那大夫续道:‘人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能够知道病因,对症下药,老夫手底下还没有治好不了的病。所以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她是受了什么样的惊吓,还是什么打击……’汤光亭抢着说道:‘她是给人下了药了。’那大夫收拾起金针药箱,摇头道:‘你如果不肯合作,就是大罗神仙,没办法了。’汤光亭道:

    ‘可是他真的是吃了一种药才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个大夫医术虽高,脾气却拗得很,纠正汤光亭道:‘小兄弟,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听过有这种可以让人丧失心神这么久的药!你少胡说八道了!’汤光亭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宋镇山忙道:‘潘神医,当真对不住,实际上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位姑娘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请你费神,帮我们看一看。’长剑门在地方上颇有声望,宋镇山待人谦和,地方仕绅,有头有脸的人物,多乐于与他交好。那潘神医也不例外,听他这么说,便重新把药箱打开,说道:‘是嘛!年轻人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随便编一个故事,瞒过老夫还不打紧,要是延误了病情,老夫的招牌还要不要?’拉拉杂杂,训了汤光亭一顿。

    宋镇山偷偷与汤光亭颔首致意。汤光亭吐吐舌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希望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夫,能有那么一两手真本事。

    结果那潘神医再给梅映雪过脉之后,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拿起笔来,温吞地拟了张方子,说道:‘这位姑娘病征虽然不轻,但看来一日好过一日,纵使不加调养,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年,定能慢慢痊愈,只不过怕拖久了,对她脑子有损,日后纵然清醒,也有可能忘了前事。’汤光亭大吃一惊,心想那还得了,叫道:‘你是大夫,是神医,你给想法子救一救,治一治啊!’潘神医道:‘别忙!你瞧我这不是开了方子了吗?你照方抓药,按时煎服,能够帮助她慢慢恢复记忆。’汤光亭一听,原来这一方不是医治失魂的药,而是针对副作用的药,询问道:‘那她这般失魂落魄的症状呢?’潘神医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不知病灶,我如何医治?再说这位姑娘的病情古怪,我实在无从诊断起,就是猜测,我也猜不出来。’汤光亭心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是被人下了药啦,偏偏你就不信。’知他不愿在无法确切的诊断之下乱下结论,是个好大夫,便道:

    ‘如此,那多谢大夫了!’

    潘神医听得出来他语气之中,无甚感谢之意,也道:‘我所开的药方,有益无害,你可别恃强赌气不服。要是还能多带她道熟悉的地方走动走动,一年之内,你就可以看出效果了。’汤光亭不敢再透露出一点不满之意,恭恭敬敬地道:‘小可不敢。’心想:‘这万回春可真厉害,下的这个什么药,连一般所谓的名医都瞧不出来,想要解她这个毒,恐怕非要找一个比她更高明的不可!’思索间,宋镇山送潘神医出去,将梅映雪与汤光亭单独留在屋内。汤光亭瞧了梅映雪一眼,但见她坐在床沿上,两眼怔怔地看着窗外,良久良久,一动也不动,心中又想:‘可是放眼天下,医术要比万回春高明的,只怕没有。阿雪也够厉害了,但她自己却是病人,而病人自己给自己治病,原本也不稀奇,可偏偏她伤的是最重要的脑子,这一下,几乎是没辄了。’

    每当汤光亭感到彷徨无助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他所崇拜,敬佩的那些人,试想着如果自己就是其中一个人,他会如何处理眼前自己所遭遇的困境。汤光亭第一个想起杨景修,但马上映入脑海里的,却是他在无极门时,被人用铁炼穿过琵琶骨,栓在木桩中间的惨状。他想着想着,只让他提醒了自己这仇不能不报,却对眼前的事情毫无帮助。于是接着他便又去想莫高天。

    但是莫高天受伤的样子,自己前两天还是亲眼所见,一想到他,整颗心就全系在:他的伤势稳定没有?陈二哥带着他,平安地到了铸剑山吗?反而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汤光亭赶紧放弃找莫高天帮忙,可是再来的陈抟老前辈却不会武功,高谈阔论时想到他有用,其他的时候,作用就不大了。接着他想到了吕洞宾。

    吕洞宾天性豁达,武功又高,只不过他侠义为怀,从不使心机设计旁人,若是他今日在此,也许会劝自己原谅万回春,然后看开一点,既然于性命无碍,便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样可不行,汤光亭赶紧闭上眼睛,伸掌在半空中乱挥,要把吕洞宾的形象抹去,免得想到后来,说不定还想出家了。不过吕洞宾的形象就如同有法力一般,一时挥之不去,忽然之间,汤光亭想到了自己在对付万毒宫二师兄时,失剑的那一幕,接着他想起吕洞宾与陈抟曾中过万毒宫‘废神弛筋散’的毒,连梅映雪都解不了。

    而既然梅映雪解不了,可见万毒宫对于毒物有一套,解毒的功夫只怕也差不了。

    汤光亭像是一个在海上沉浮许久,忽然发现陆地就在前方的溺水者,不但一下子精神爽利,而且迫不及待,当下便前去与姚奉达告辞。那姚奉达才决定要与宋廷接触,正想选觅人手北上,听到汤光亭立刻要走,马上要宋镇山帮着留人,说是一定要等他准备妥当,决定好人选,让他们跟着北上,并希望汤光亭能够替他们引荐。

    对于姚奉达的恳切要求,汤光亭已经是很难拒绝了,再加上周应祥、石百成,一顶一顶的高帽子往他头上戴,一碗一碗的迷汤从他嘴里头灌,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啦,什么文武全才世间少有啦,将来一定大有可为。汤光亭纵使知道他们未必是衷心颂赞,但是听在耳里仍是十分受用,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如此耽搁了几日,这一天早上林蓝瓶来敲汤光亭的房门。汤光亭将门打开,看见林蓝瓶笑吟吟地站在面前,满面春风,很是得意。汤光亭难得见她如此开心,也笑道:‘瓶妹妹,一大清早,有喜事吗?’林蓝瓶眉开眼笑,喜道:‘先让我进去,我再告诉你。’

    汤光亭拉开板凳请她坐下。林蓝瓶未待汤光亭跟着坐定,便道:‘我告诉你,今后你再也不能欺负我了!’汤光亭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都是你欺负我的时候多。’林蓝瓶立刻将脸拉下,说道:‘你要问我为什么,不是跟我翻旧帐!’汤光亭道:‘好,好,好……为什么?’

    林蓝瓶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我有靠山。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靠山。’汤光亭心道:‘只要你愿意回到你哥哥身边,又有谁敢欺负你?’嘴上说道:‘那是什么靠山?比赵王爷还行吗?’林蓝瓶道:‘那不一样,你是先替他办事,他当然要护着你。你要是不干了,还是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他还会甩你吗?我这不一样,我们可没有什么合作关系的,我这靠山会一直像我父兄一样照顾我。’

    汤光亭听她这么说,反而有点感染了她孤苦伶仃的气息,心中微微一酸,说道: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靠山是谁?好让我也为你高兴高兴。’林蓝瓶笑道:‘昨天傍晚,宋先生说要收我做为他的关门弟子,问我答不答应,今天一早,我已经答应他了,等一下就要拜师了。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长剑门正式的弟子了,我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宋镇山不说,师叔伯与师兄弟那么多,你说,是不是一个大靠山?’

    这林蓝瓶一身武艺原本就是长剑门一派的,只是当时他们兄妹皆未正式拜师,所以称不上是长剑门的弟子。如今宋镇山将她正式收入门墙,说不上是太意外的事情,只是由宋镇山这个未来掌门的重量级人物来收林蓝瓶,倒是一个令人比较惊喜的结果。

    汤光亭也是甚感欢喜,道:‘那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你既然不喜欢跟你哥哥住在一起,那么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不过将来我想来看你,可得走上一段好远的路了。’欢愉之中略显失落,倒是真情流露。林蓝瓶道:‘这个你放心,我入师门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跟着你一起去找赵光义,替师门传递讯息。’汤光亭‘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说道:‘原来如此……’林蓝瓶道:‘什么原来如此,你心里想说是宋先生利用了我是不是?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姚掌门已经指派了石百成师兄,与朱兆和师兄去寿春办事,是我自己要求跟着去的,再说他们带了什么东西,要与赵光义说什么话,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只在旁边看着罢了,他要利用我什么?’汤光亭心道:‘那就够了。’不过也不愿意让林蓝瓶认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便道:‘那就好了。’林蓝瓶道:‘是吗,那走,去看我拜师。’说着拉着汤光亭,要他跟着一块走。

    汤光亭便任由她这么拖拉着走。来到中堂前庭,早有香案准备,观礼者也大都到达。不久良辰吉时已到,两旁敲起锣鼓,宋镇山这时才从后堂出来,坐在居中首位,而林蓝瓶则早在庭间跪迎。待锣鼓声响结束,典礼司仪便将拜师的各个程序一一唱出,其中不外是祭拜天地与长剑门开山祖师,教训新弟子入门门规,新弟子向师父磕头献礼,以及师父赐给新弟子一把长剑等等,虽然不甚繁复,却一点也不马虎,庄严肃穆,简单隆重。

    汤光亭看着林蓝瓶一步一步地行礼如仪,想起自己居然没有一个师父,倒也怪寂寞的,莫前辈一直想收自己为徒,但却一波三折,最后却学了吕洞宾的剑法。不过他反究自己内心深处,说不定自己并不是很欣赏像莫高天那样的人,也许吕洞宾还比较适合成为自己努力的目标吧。

    胡思乱想之际,林蓝瓶已经完成拜师大礼,当夜姚奉达便让人去请他来商议北上细节。汤光亭巴不得他们有此一邀,欣然应命。会中与其是说与他商议,还不如说是要寻求汤光亭的支持。不过汤光亭倒不在乎些,他只希望能够早早起程,然后带着梅映雪到万毒宫去寻求帮助。

    第二天长剑门上下便开始张罗遣使北上事宜,为了争取时效,每人都备马一匹,只有梅映雪因为精神恍惚,怕她摔下马来,便与林蓝瓶共乘一匹。另外汤光亭与林蓝瓶并不负责代表长剑门,而由同行的石百成与朱兆和负责所有接洽事宜。其中文件书信由石百成贴肉而藏,金钱财物则由朱兆和保管。临行前由宋镇山再三叮嘱,无非是闲事莫理,闲地莫停等等琐事之后,五人四骑当日便即出发。

    这时时序节气已进入处暑,天候还算怡人,驰马奔跑,快意畅然。五日之后,众人来到长江边上,等船过江。那时虽说南北情势已经有点紧张,但是前些日子,李煜才又差人运送白银二十万两、绸缎二十万匹到汴京进贡,去资助他的敌人,妄想能够让赵匡胤缓一缓手。因此汤光亭拿出当初赵光义写给他的手谕,南唐守军依旧买账,恭恭敬敬地连人带马送上渡船。

    到了长江北岸,赵光义的手谕那就更有效了,汤光亭只消说一句:‘奉王爷谕办事,回去寿春覆命。’那宋国兵士全都像是听到了圣旨一样,态度恭敬,主动给马匹送上粮草,以资路上所需。石百成与朱兆和见戍守江边的宋军,船只粮草齐备,军营营帐星罗遍布,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南唐君臣还心存侥幸,醉生梦死,石朱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选择往宋国靠,是绝对错不了的。

    这一日来到桐城附近的小镇,五人刚刚走进镇上街道,一马当先的朱兆和突然手按剑柄,石百成在一旁赶忙伸手拦住,说道:‘朱师弟,冷静一点。’汤光亭从后面勒马上前,定睛一瞧,原来迎面而来一老一少,正是李坤松与甘俊之。

    汤光亭更向前去,他人在马上,居高临下,说道:‘李前辈,你的身子大好啦!’甘俊之向前一步,说道:‘跟我师祖说话客气一点,下马来!’汤光亭摇头道:

    ‘不下,不下。那一天你们跑得那么快,害我追都追不上,这一次我得骑马追,说什么也不下马。’甘俊之怒道:‘当日莫高天给我师祖打了个半死,还不是下手时念着同门之谊,留了几分力气。今天你倒是嚣张,真后悔那天放过了你!’汤光亭想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是要气炸了胸膛,但想到过了这么些时日,李坤松的内伤只怕是好得全了,自己这方虽然人多,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便道:

    ‘我跟甘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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