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危城金陵

    第十九回 危城金陵 (第2/3页)

有什么仇了?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吗?咱们那时不是说好了,那一天的事情那一天解决,玄玑真人也可以做证。’甘俊之手按剑柄,说道:‘那是两码子的事。既然你想替莫高天出头,那便吃我一剑!’说罢‘唰’地一声拔剑出鞘。汤光亭心道:‘这可是你逼我出手的。’反手才摸到剑柄,忽然有人喊道:‘两位请住手!’音调熟悉,汤光亭待那人走近一瞧,原来是高智阳与范忠义几人。

    汤光亭赶紧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见过高大人!’石百成与朱兆和听说是个官,也赶紧下马来。只听得高智阳续道:‘汤兄弟,你在江西闹场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王爷的耳里,他老人家可不开心了。你可别又在这里跟甘兄弟闹开了,我们可是还有正事要办呢。’

    汤光亭道:‘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到江西去,说明了是帮玄玑真人将长剑门给拉进来,没想到他老人家脾气不好,一言不和就跟人家打起来了,我和焦赞大师到的时候,他们正打得如火如荼呢,怎么这帐也算在我的头上了?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挑拨离间吧?’说着,往李坤松瞧了一眼。李坤松道:‘我还没见着王爷呢,你不必看我。’汤光亭回过头来,续道:‘这件事情,焦赞大师可清清楚楚,王爷若要怪罪,我可找他帮忙证明证明。’

    高智阳将信将疑,说道:‘那你没帮着劝架,却跟着大家瞎搅和,那还不是没办妥答应王爷的事。’汤光亭笑了一笑,心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知道要绕回去长剑门,朱兄与石兄刚好替我圆场。’回头笑道:‘朱兄、石兄,请你们上前来,我来跟你们引荐引荐,我眼前这位是高大人,在王爷跟前办事,是王爷的左右手。’石百成与朱兆和连忙向前行礼。高智阳问道:‘请问这两位壮士是……’石百成道:‘晚辈石百成,奉掌门人命,前来宋国拜谒王爷。’汤光亭道:‘这两位便是江西长剑门的两位师兄,这回奉命跟了我北上,就是要来跟王爷覆命的。’高智阳一听,又惊又喜,说道:‘此话当真?’连忙招来从人,吩咐在附近找一处客栈酒楼,先摆上酒席。从人应命而去。高智阳立刻说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两位壮士移步,其他所有人,也都请一起过来。’大伙儿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又有免费的酒菜可以吃了,都乐得答应。

    一行人便在高智阳所派出的从人带领下,来到一家小酒馆坐下,石朱二人自然都被安排与高智阳同桌而饮。互敬三杯水酒之后,高智阳先道:‘两位壮士说是受命前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石百成望了汤光亭一眼,汤光亭跟他点了点头。石百成方道:‘小的受掌门之命,与汤兄弟一同前来,是想向赵王爷传递友好合作信息,他日若有用得着本门的地方,当效犬马之力。我这里有书信一封,还请大人过目。’说罢伸手入怀,取出信封,交给高智阳。

    高智阳抽出信笺,草草浏览了几行,复将信笺装好,交还给石百成,说道:

    ‘这是要给王爷的信,请妥善收好了。’石百成道:‘是。’又将信封藏了回去。

    高智阳道:‘长剑门既愿为前驱,吊民伐罪,本官乐观其成,只不过军情已经十分吃紧了,此刻我也不能做主。’吩咐从人拿出一块腰牌,交给石百成道:‘便请两位拿着这腰牌,即刻启程赶往寿春,见着王爷之后,将所有的信物交给他看,王爷自有定夺。’

    语气郑重,表情肃然,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石百成与朱兆和只怕事情有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汤光亭也忍不住问道:‘大人,王爷那时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我联络上长剑门,现在我好不容易把人带来了,王爷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高智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朝廷已经准备对江南用兵,曹彬大将军已经奉诏入京,随时都有可能会出兵。所以王爷才会命我先到前线,准备大军所需粮秣。依此情势看来,只怕王爷来不及交付长剑门任务。’石百成赶紧说道:‘可是江西池洲、洪洲一带,扼长江上游之地,是江南的军事要地,我长剑门在地方势力已久,动见观瞻,影响所及,西至两湖,东至金陵,若不能为朝廷效力,岂不可惜?还请大人三思。’汤光亭也帮着敲边鼓:‘玄玑真人回去覆命才不久,差也不差这几天……’高智阳道:‘已经过了半个月啦!’汤光亭道:‘总而言之,还是请大人修书一封,让他们拿着赶路要紧。’高智阳沉吟一会儿,道:‘那是。’

    范忠义命人送上纸笔,高智阳奋笔疾书,立时写就。石百成接过浏览,纸上墨迹未干。高智阳说道:‘便请两位壮士快马加鞭,星夜前往,迟了,我怕王爷会离开寿春。’石百成道:‘汤兄弟……’汤光亭道:‘事不宜迟,我带着梅姑娘,行动不便,两位师兄还是赶快前去吧!’朱兆和道:‘没错,石师兄,我们还是先走吧!’

    石百成道:‘正是。’又与众人对饮三杯,便即告辞。汤光亭送出门口,拿出原本放在身上的赵光义手谕,交给石百成,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来突破王爷身边一切不必要的干扰。’石百成大喜,接下称谢。朱兆和道:‘那师妹便留在汤兄身边,帮忙照顾梅姑娘好了。’林蓝瓶早就是这个意思,他若不说,自己也会提出,便点头道:‘师妹祝两位师兄马到成功!’石朱二人点头示意,与汤光亭道谢再三,纵马离去。

    汤光亭送走石朱二人,立刻又回到高智阳桌前,说道:‘依大人说,这场大战不就一触即发了?’高智阳道:‘这是军事机密,到底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大家可都是分散开来,在为朝廷办事了。汤兄弟是否也应该回去候命了?’汤光亭喜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这样的大事,我又怎么能缺席呢。’高智阳看他喜形于色,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想道:‘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只想着打架玩闹,这行军打仗的事,岂是儿戏?到时候就有得你苦头吃了!’便又道:‘如此汤兄弟不如赶紧回去,说不定王爷的密使,已经到了铸剑山上了呢。’心中又想:‘你赶紧走了也好,免得又跟人闹出事情来。’

    汤光亭大叫一声:‘哎呀,没错!’草草饭饱,领着林蓝瓶与梅映雪,便向高智阳告辞。

    三人走出镇外,折返向南。林蓝瓶这才问道:‘怎么这就走了?我们不是才到江北来吗?才没几天又要回去了啊?’汤光亭道:‘寿春既然有你两位师兄赶去,我们自然也就不用去了。你没听高智阳刚刚的语气,唐宋两国随时都有可能开打,难道你不想跟着军队,杀到金陵皇城去,把李煜从龙椅上给揪下来吗?’那林蓝瓶近来本已无意找李煜报什么杀父之仇,但是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不由得又再度触动她沉寂已久的复仇之心,汤光亭见她颇为心动,又道:‘再说,我也想带你回去我家里,让你看看我小时后玩耍的地方,顺便去看看我娘。’林蓝瓶不知怎么地脸上一红,道:‘去……去见你娘……?’想问他:‘为什么?’却不好意思问出口。

    汤光亭心中说道:‘带你和阿雪去给我娘看看,看要挑哪一个当媳妇的好。说不定,还是两个一起娶了的好。’他这个念头,摆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说出口。甭说林蓝瓶一向泼辣,是他早就知道的了,就是梅映雪也是个狠角色,一直无法猜透她对于此事的看法。这两个其中只要有一个不同意,那他这个梦想就算破局,以后想都别想。更怕搞不好,就连梅映雪都拂袖而去,那便是两头落空,血本无归了。

    一想到梅映雪,汤光亭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心中与她说道:‘想要去万毒宫求医的这件事情,能不能成还在未定之天,更何况我连去万毒宫的路都不知道。宋军攻打江南的事情紧急,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家去,不过你放心,等这事一过,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把你给治好。’他心里说道这里,暗暗祷祝,发起一个誓来。

    也合著就有这么巧,忽然间,梅映雪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了一笑。汤光亭一惊,差一点跌下马来。须臾,回过神来,高兴地大叫:‘阿雪!阿雪!你认得我了吗?’双腿一夹,驰马靠上前去。

    林蓝瓶正思索着回到铸剑山上,见着汤光亭的母亲时,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了一跳,忙道:‘发生什么事了?’汤光亭喜不自胜,说道:‘阿雪她……她刚才对我笑了,她认得我是谁了……’林蓝瓶喜道:‘真的吗?’勒马停步,转过头来,轻轻唤道:‘梅姊姊,梅姊姊,你认得我是谁吗?’梅映雪缓缓地将目光移动到林蓝瓶脸上,微微笑了笑,小嘴微微一张,动了几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汤光亭喜道:‘她想说话,她想说话,她知道你是谁,她知道你是谁了。’一时得意忘形,双臂一张,将梅映雪紧紧拥在怀里,梅映雪并不抵抗,只把头低下。那林蓝瓶见状,开心之余,醋意顿起,没想到汤光亭兴奋过度,忽然放开梅映雪,与林蓝瓶说道:‘瓶妹妹,谢谢你,若不是你这些天来无微不至的照顾,阿雪不会复原得这么快!瓶妹妹,你真好!’左臂一张,将林蓝瓶搂在怀里,右臂亦复将梅映雪给搂了进来,便在这一刻,汤光亭终于完成了他只能做,不能说,‘左搂右抱’的小小心愿。

    林蓝瓶直觉猜他是故意装成得意忘形的样子,但是心里却也愿意与他保留这一点模糊地带,很快地,她也投入了相同的心情,去享受这么一会儿的情感交流。可是他们三人跨下的马匹可不这么想,两匹挨在一起的马儿,不久便焦躁起来,汤光亭跨下那一匹摆头嘶鸣,竟将前脚抬了起来。只听得林蓝瓶花容失色地大叫:‘汤哥,汤哥,我快要掉下去了,我快要掉下去了……’汤光亭左搂右抱的手不想放,跨下坐骑却不听话,心中一急,双腿夹得更加紧。

    那马儿可不是这样就可以驯服的,后腿一蹬,汤光亭整个屁股从马鞍上飞了起来,‘咕咚’一声,摔下马来,那林蓝瓶与梅映雪受他之累,在惊叫声中,一一跟着摔下,汤光亭当先做了人肉垫子,却依旧笑得十分开怀。林蓝瓶与梅映雪挣扎着从他的身上爬起,虽是一身狼狈,但听到汤光亭的笑声,也受到了感染,都嗤嗤地笑了出来。

    汤光亭见到梅映雪也笑了,深信这一定是个好兆头,于是更加坚定他要回铸剑山的决心。第二天三人回到江边渡口,那戍边带队的军官还认得汤光亭,堆笑问道:

    ‘爷这么快就又要去办事啦。’汤光亭道:‘这一回是帮高大人去张罗一些琐事。’于是胡说八道一番。那军官深信不疑,直道:‘爷是能者多劳,将来定是国家栋梁。’那戍守南岸的南唐军士,亲眼见到宋国的军官与汤光亭等人有说有笑,待到汤光亭等人下船,也对他们十分殷勤,而礼遇有加,他们也因此得以迅速又顺利地回到铸剑山上。

    那林蓝瓶与梅映雪两人,是汤广成之前就见过的,只是这一次儿子不但将寨中大事给办妥了,而且还居然将两女给一起带了回来,这样的变化,实在是让他感到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其中细节他也不好细问,只有赶紧让人另外安排住宿。还有那山猪与刀疤老三,也是知道林蓝瓶对汤光亭好像有那个意思,可是这会儿突然又冒出了个梅姑娘,他们两个相视而笑,私下议论,只是不知又哪里意见不合,在一边叫嚷了起来。

    陈九渊知道汤光亭回来之后,也赶紧到议事堂来看他。汤光亭问起莫高天的近况,陈九渊道:‘莫前辈内功深厚,令人佩服,这些天他自行调养,已经渐有起色了。另外杨大哥也帮了许多忙,他们现在患难相扶,都变成忘年之交了。’汤光亭喜道:‘他们两个如果能交成朋友,相信一定能够撞击出许多火花。我已经等不及想要早一点去看他们了。’陈九渊道:‘听说寨主今晚设宴给你洗尘,已经派人去请他们过来了。’

    当晚汤广成果真设宴宴请汤光亭的江湖朋友,而寨中的重要干部,也都受邀列席陪伴。席间汤光亭除了带来宋国即将用兵江南的讯息外,也与莫高天、陈九渊说起那天分开之后的事情。言谈之间,莫高天仍未改其桀傲不驯的狂妄性格,汤光亭想来他的身子应该是大好了,再瞧那杨景修的气色,也比先前红润了许多,这虽让他安心不少,但是时间对杨景修来说,却是最大的杀手,因为像他这样的伤,日子拖久了,往后要复健的困难度就会增加,昔日功力也就越难恢复。

    那汤光亭原本还指望让梅映雪替杨景修想想办法的,但现在的梅映雪却像是过江的泥菩萨一般,连自身都难保了。所以说梅映雪身上的毒,那就更要先想办法解决不可了,决不能向那个潘神医说的那样,只让她自行痊愈。

    这一切都只待宋国的密使一到,然后汤光亭就可以跟随父亲打下山去,成就一番事业之后,他便要立刻带着梅映雪前往太原,去寻求万毒宫的协助。

    只是这个宋国密使一直都没到。

    头先一个月,汤光亭是天天到议事堂、前厅、山下大门报到,询问有没有宋国密使来访。然后就到后山去找杨景修与莫高天,比手画脚,谈论武艺。或者是去找林蓝瓶,带着梅映雪到处去闲逛。那梅映雪每日按时服用潘神医所开出的药方,精神状态似乎日日都有改善,有时候已能用点头摇头表达意见,只是反应慢半拍,进步状况还不能令人满意。偶而汤光亭也带二女去见他的母亲,那汤光亭的母亲也是时好时坏的,正好与梅映雪是一对。

    如此日复一日,天气也由热渐渐转凉,赵光义始终没有派人来。甭说汤光亭心焦难耐,就是汤广成也颇感纳闷。几经商议,决定派出探子前往宋国与长江沿岸查探宋军动静,除此之外,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等待了。

    如此又过了月余,一日忽然探子回报:‘宋军已由曹彬领兵,由蕲阳经蕲水入长江,池州守将戈彦以为是宋军巡江,还备酒犒师,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戈彦弃城遁逃,现在池州已经让宋军占领了。’汤光亭大喜,说道:‘终于打起来了,这赵匡胤的耐心未免也太好了吧。’汤广成面有忧色,说道:‘看样子赵匡胤胜券在握,并不打算出奇兵突袭,想要给李煜压力。而南唐有像戈彦这样的笨蛋守城,想要不败也难。唉,希望这一场战争能够早一点结束,赵匡胤顾念江南百姓,不要滥杀无辜。’汤光亭尚不能了解他父亲的心情,只想:‘我们本来就是要配合宋师出兵,若是不打起来,那一切的努力不就白搭了?’

    汤广成接着下令加派人手严守山下通道,遇有南唐军队要上山,就一概直接杀退。结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国的密使依旧毫无踪影,只不断地接到探子回报:

    宋师顺江而下,铜陵、芜湖、当涂一一落入宋师之手,几乎是已经来到铸见山山下了。那探子还回报一个奇怪的消息,那就是宋军在石牌口聚舟架桥,架完之后突然又拆掉,不知在搞什么鬼。汤广成除了下令再探,也无计可施。

    过没几天,探子又急急来报:‘宋师在采石矶架起跨江浮桥,大将曹彬与潘美两军已经过江在采石矶会师,大军前进白鹭洲,南唐水军郑彦华、步兵杜真双双败阵,如今恐怕已经到秦淮河边了。’汤广成大惊,他知唐军官骄兵惰,武备松弛,却万万没想到会到如此不堪一击的地步。汤光亭听了,只想马上下山助阵,趁势冲杀。汤广成阻止道:‘我们既已受宋**令,未得命令而动,那可是要受军法审判的。’汤光亭怏怏不乐。

    便在此汤光亭大伤脑筋之际,顺着长江而下,远在百里之外的金陵城里,已改为军机处的澄心堂上,也有一个人正自焦头烂额,一个三十九岁正当盛年的中年男子,坐在案头前,两鬓一夜之间又多出了几茎白发。那人便是国主李煜。他这日接到常州情报,知道吴越竟附和赵宋,趁隙由东来攻,他又气又怒,立刻援笔修书吴越王钱俶:‘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但宋天子易地赏功酬勋,王也不过是个大梁布衣罢了!’书成,遣使快马疾送。一个月之后,吴越王钱俶以攻下常州、润州作为回应,并将来书辗转递送给宋天子赵匡胤。

    李煜愤恨莫名,但是他又能如何?当年赵匡胤攻打南汉,南汉主刘鋹也曾致书向他求援,但是当时自己也如现今的钱俶一样,不但置之不理,相同的,也将书信送交给赵匡胤。

    李煜这时又想起了同年卢绛所言,不过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那时卢绛还是沿江巡检,见宋军灭了南汉,声势大振,特别向李煜提出了灭吴越而抗衡中原的政策。在他认为,吴越是南唐的宿仇,彼此都是心腹之患,将来大战爆发,吴越必会落井下石。到时腹背受敌,很难应付。以他长久以来在海门与吴越军多次交战的经验,要攻取吴越并不难,如今宋师才灭南汉,如出其不意,偷袭吴越,最是上策。

    李煜那时尚怕宋师会藉此口实向南唐进兵。卢绛更提议道:‘可以伪称宣、歙二地谋反,我们以平乱为由,出兵追击,再贿赂吴越,请求援兵。待吴越援师一到,忽然反戈相向,则吴越举手之间可灭。吴越既灭,我国国威大盛,就是赵匡胤也不敢轻举妄动哩!’计划与林仁肇如出一辙,只是林仁肇胆子更大,他的目标直接便是宋国,以图一劳永逸。只可惜李煜进不敢与赵匡胤逐鹿中原,退又不敢灭吴越壮大自己,如今这些忠勇爱国之士的预言一一实现,李煜又恼又悔:‘一切都太迟了!’若说这是报应嘛,却又并非全然如此,当时李煜见南汉被灭,早就有打算自己也终将步上后尘,只是在他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丝痴心妄想,妄想宋主赵匡胤会因为他一向俯首称臣,以小事大,如子事父,而放他一马,让他苟安江南。这样的妄想一直到宋军越过长江,才终于破灭。

    他原本所凭仗的长江天险,被一座前所未见的跨江浮桥轻易破解,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将宋军挡在秦淮河岸外,然后诏令江南各地军旅,北上勤王。

    李煜令人招来‘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命他紧急募民为兵。没想到皇甫继勋竟然说道:‘昨天半夜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兼之雷电交加,冰雹如大雨滂沱而下,树摧柱折,营帐军旗,无一幸免。依臣之见,此乃天象示意,不如顺应天意,让人速修降书。’李煜勃然变色,斥道:‘此事休要再提!他日宋军倘若兵临城下,孤当亲督士卒,背水一战,以存社稷。假若金陵终究不保,那孤便在这殿上引火**,做鬼也要做唐国之鬼!’皇甫继勋怏怏而退,心道:‘你此刻才想发愤图强,未嫌太晚了吧?’

    李煜斥退皇甫继勋,想他经过这一番教训,从此应当会尽心尽力,坚壁固守,以拒宋师。但光是把兵权交给皇甫继勋全权指挥,还不能令人心安。他开始在后宫搭起神坛,日日请和尚法师诵经念佛,他自己也和小周后戴僧伽帽,披红迦裟,跪倒叩拜,口中诵经默默祷祝,希望神佛能看在他平日多斋戒持诵,为境内僧道布施,建塔创寺的面子上,保佑南唐国祚永续,国运昌隆。

    冬去春来,此后的几个月内,宋军果然再无进一步的消息,李煜颇感欣慰,觉得他这几个月的诵经念咒的功夫没有白费,昔日所积功德,此时也都得到了回报。

    这一日他心血来潮,登上金陵城楼,放眼望去,但见远处长江江面战船遍布,黑压压的桅墙高耸入云,而近处原本广阔的江岸,则是栅营遍野,旌旗蔽空,兵甲战马,沿着城墙城门列队排开。团团营帐中间,一张猎猎作响的大纛帅旗,张牙舞爪地迎风高悬,像是正在向他示威。

    李煜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气急败坏地叫来守城官兵,喝道:‘宋军已经到了城下,如何不来报孤?’那官兵战栗答道:‘皇甫主帅不准我们入报,所以陛下才会不知。’再问下去,才知宋军早就渡过秦淮河,围城不攻已经有几个月了。李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回宫的路上才豁然通晓:‘是皇甫继勋欺我,是皇甫继勋欺我。’一回到宫里,李煜马上召皇甫继勋觐见。皇甫继勋尚不知何事,匆匆入宫,李煜劈头就问:‘宋军围城许久,为何总是不报?’皇甫继勋振振有词地答道:‘宋军强大厉害,根本无人能敌,就算臣每天都跟陛下报告军情,也只不过是让陛下更加惶恐不安,什么帮助也没有。’李煜勃然大怒,喝道:‘依你这么说,就算是宋军攻进城来,你既没有办法,就只好任他横行掠杀了,是吗?’皇甫继勋原本就打算宋军一旦入城,就率众投降,以保官禄,可是这事如何能说?当下无话可答。李煜这一下可更气了,马上喝令左右将他拿下,著令处死。

    解决了皇甫继勋,李煜马上想到,宋军围而不攻,所为何来?不过是要自己投降罢了。说也奇怪,这时他的胆子却又大了起来,毫无投降的意念,明知是困兽之斗,但不甘心束手就戮,决意要斗上一斗。他吩咐左右召来卫尉陈大雅,要他突围出城,命驻守洪州的镇南军节度使朱令赟,率领麾下十五万大军来解金陵之危。

    他也知道陈大雅是文官,不是武将,要他面对数十万敌军突围而出,是十分为难的事,可是朝中已无可用之人,李煜先是软言相求,最后厉色威吓,陈大雅无奈应命,当晚趁着夜色,缒城而出,赶赴洪州。

    平日诸臣高谈阔论,说得是眉飞色舞,头头是道。可是一旦事到临头,一个一个却都成了缩头乌龟。李煜十年养士,竟不得一人,除了懊恼唏嘘,万念俱灰之外,如今也只有祈祷陈大雅能够圆满达成任务了。

    一个月后的铸剑山。

    汤光亭自从江北回到山上来,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一年,早已是穷极无聊,而且闷得发慌。尤其一是林蓝瓶在半年前就让长剑门人给寻了回去,让他少了一个伴;二是莫高天则为了传承一身武功,终于出人意表地收了陈九渊为徒。两人躲在山上练功,又让他一下子少了两个伴。

    其实陈九渊练武勤快,反应灵敏,与宋镇山一样,是天生练武的胚子,莫高天授他武艺,原本也是千里马遇伯乐,是相得益彰,只不过陈九渊沉默寡言,性格与莫高天大异其趣,说是出人意表,大多意源于此。但是莫高天却看上他忠厚笃实,其中原因,应该是始肇于甘千军所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吧。

    这一天汤光亭带着梅映雪再度来到母亲的住处,那梅映雪这时已经能够喊得出一些人的名字了,只是偶而会突然发呆出神,然后视而不见,也听而不闻。但是在她稍微清醒之后,却也变得很依赖,常常娇声:‘汤哥,汤哥!’地叫个不休,更让汤光亭怜爱不已。所以不论上哪儿去,总是要带着她,免得因为她找不到自己,而影响到寨中其他人的作息。

    汤光亭有点不想在山上继续枯等下去了,之所以心血来潮带梅映雪来看她母亲,其实是有一点准备辞行的意思。但是一见到母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或许根本是无话可说吧?汤光亭找了一棵树挨着身子坐下,望着天空怔怔地发呆。

    母亲拉着梅映雪悄悄来到汤光亭的身边,说道:‘亭儿,你和你媳妇儿都成亲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要生个胖娃娃?什么时候才打算给你老娘添个孙子?’汤光亭一愣,不知怎么跟母亲解释他们两个根本还没成亲,尤其汤广成觉得梅映雪神智不清,在她没有痊愈之前,也不可能答应让儿子娶她。

    汤光亭脑袋一转,朗声笑道:‘阿娘,这件事情你急也急不来,不过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哈哈!’干笑两声,瞥眼间,不小心瞄到梅映雪也正转过头去,好似掩嘴偷笑,汤光亭觉得是自己这些天整日胡思乱想,连带地眼睛也花了。

    他站起身来,正要去拉梅映雪来瞧个明白,忽然有人匆忙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汤大哥,山下……山下有人上来了……’

    汤光亭听这声音,再仔细一瞧,正是当时与他在山下看顾黑店的小三。看他喘成这个样子,知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便问道:‘有人上来就让他上来呀,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小三喘得弯下腰去,续道:‘是……是你自己说的,人……

    人来了……来了就通知你,哎哟我的妈呀,早知道你……你忘记了,我就不用……

    不用这么赶了……’

    汤光亭大叫一声,恍然大悟,一个箭步窜出,双手搂住小三的肩膀,激动地道:

    ‘对对对,兄弟,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了!’说完右足一跨,迫不及待地从小三身边飞窜奔出,同时大叫:‘阿娘,照顾我的媳妇儿,我去去就回!’汤光亭的母亲还没搭腔呢,小三倒是大喊起来:‘汤大哥,汤大哥,等等我,我也去看看!’那汤光亭早去得远了,如何能听到他的喊叫。

    其实汤光亭就算是听到了,也没打算会停下来,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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