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末日 (第2/3页)

的口音实在太难懂了,“不过,因为浙江各地方言不同,许多小剧种只在一小块地方传播,离开本县就没人听得懂了,所以子夜歌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

    春雨点了点头说:“那简直就是文化遗产了。”

    “民国以后,子夜歌就衰落了,到1949年只剩下一个戏班子,被政府改造为县戏团。几十年前县戏团发生一场火灾,大多数演员都被烧死了,子夜歌也就基本上灭绝了。”

    “那刚才我们看到的戏呢?”

    “因为60年代留下了唱片,后来有人根据唱片和过去的唱词学的,可惜都已经不正宗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亮,也许最后一个结也被解开了。我立刻谢过了老人,拉着春雨跑出了拥挤的茶馆。

    她轻轻叱了一声:“你干什么啊?”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找到一处安静所在,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幽的号码,但我听到的却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春雨疑惑地看着我:“你找林幽?”

    我敷衍着嗯了一声。

    “不,你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这句话重重地压在我心上,就像笼罩在西冷镇上空的阴云。

    一直等到中午,我们在镇上吃了顿午饭,便坐上了回上海的长途大巴。

    还是坐在车子的后面,春雨困倦地闭上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小憩了起来。而我则拿出那本《梦境的毁灭》,封面上许子心的名字刺入我的眼里。

    车子缓缓开出西冷镇,两边的青山渐渐向后退去,心底的失落感也越来越强烈。

    漫长的旅行又开始了……

    再见,西冷。

    七个多小时后。

    车窗外已是灯红酒绿不夜天的上海。西冷镇的青山和荒村的大海,似乎都已成为了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眼前只有宽阔的恒丰路,还有远处那些巍峨的大厦。

    从长途客运站出来,我不停地舒展自己的筋骨。春雨在车上睡了一个下午,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

    在车站外匆匆吃了点东西,夜幕下的上海催促着我快点行动,春雨无奈地说:“现在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们去找林幽!”

    不等春雨回答,我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带着她赶往林幽租的房子。

    晚上8点,我们抵达了那栋居民楼,又一次来到那扇画着◎的房门前。

    春雨从没来过这里,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用气声说:“林幽在里边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搬开了门口的花盆,果然在底下发现了房门钥匙。

    用钥匙开门以后,发现房里一切都没变化,还是我上次来时的样子。一边是林幽黑色的房间,另一边是阿环白色的房间——当她是林幽时她就在左边住,当她是阿环时就在右边住,就像两个一同租住的室友,只是她们从来不会同时出现,所以互相之间不会认识。

    她还会在哪里?

    我低头徘徊了几步,便拉着春雨跑出房间,回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那条布满酒吧的小街。

    一路上春雨不停地问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的表情如黑夜般沉默,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那家有着落地玻璃窗的小酒吧,春雨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她不愿意进去,便留在门口等着我。

    我飞快地冲进去,拨开那些半醉半醒的家伙们,找到了我认识的那个领班,他却收敛起了廉价的笑容,着急地说:“喂,前天晚上你把林幽带到哪里去了?”

    对了,我想起那晚林幽在酒吧里突然昏倒,弄得这里乱成了一团,然后我把林幽送往了医院……

    我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自从前天晚上你把她带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打她手机也一直关机。”

    “哦,谢谢你。”

    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立刻就往外头挤。但领班似乎不想放过我,跟着我追了出来。

    不妙——我冲到酒吧外面,拉着春雨朝马路对面跑去,身后传来领班的叫骂声。

    春雨还摸不着头脑地问:“那个人想干什么?”

    “他喝醉了!”

    说着我们跑人一条狭窄的巷道,黑暗的小巷让春雨紧张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在黑暗中冷冷地回答:“地狱!”

    穿过长长的小巷,便是那条清冷的小街了,个性化明信片亭子就在对面。

    春雨明白了:“这里就是发现明信片幽灵的地方?”

    “对。”

    我向四周看了看,冷风从街角卷过来,不禁让人打了个冷战。我缓缓地过了马路,打开了明信片亭子的门。

    幽灵不在。

    亭子里空空如也,就连期望中的明信片也没有发现。

    我失望地退出亭子,回头望着城市的夜空,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在舞蹈。

    “她究竟在哪里?”

    春雨已经被我折腾得够戗了,她苦笑着说:“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没有任何借口!”

    (在这里说出一本书的名字,真是有些搞笑,不要骂我哦。)

    “在偌大的上海找一个女孩,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是啊,我想起了我的一部小说的结尾——她在茫茫人海中。

    在阴冷的路灯下,春雨摇着头说:“对不起,我已经厌倦了,我现在要回学校去!”

    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但瞬间似乎有什么打在了我心上——回学校?

    春雨的学校是S大。

    是啊,我现在也应该去S大,因为还有一个地方等着我去看一看。

    也许这是惟一的机会了。

    “我和你一起回学校吧。”

    春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我拉到了前面的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S大了。

    出租车在上海的黑夜里飞驰,春雨问我为什么要去他们学校,但我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9点30分,车子停在了S大校门口。

    我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护送春雨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在上楼前又问了我一遍,但我还是摇摇头不回答。

    虽然春雨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她肯定预感到了什么,她锁着眉头说:“这两天来,谢谢你了。”

    我傻乎乎地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回了一次荒村。”

    “啊,那我也要谢谢你陪我一起去。”

    春雨向我点了点头,便匆匆上楼回宿舍去了。

    暗夜里的风卷过校园,我独自一人站在空地里,抬头却见到冷月闪出了云层。

    今夜的月亮也是一个“环”。

    可惜这样的“环”每月只能有一次。

    于是,我默念了一句纳兰性德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殃。”

    S大的校园我早已轻车熟路了,踏着白色的月光,我穿过一条时常有男女生依偎的小路,终于来到那幢灰蒙蒙的楼房前。

    是的,这里就是五天前孙子楚带我来过的地方,许子心的心理学实验室就在这栋楼上。当我听到春雨说她要回学校时,我就瞬间想到了这栋房子——孙子楚说在学生间有种传闻,说许子心自杀后的幽灵不愿离去,经常在这栋楼附近出现。

    我抬头向这栋黑暗的楼房望去,发现楼上一间窗户里亮出了幽幽的光线。

    这是三楼的窗口,幽光像烛火般令人恐惧。

    许子心真的回来了?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我飞快地冲进这栋楼房,晚上并没有人值班,整栋楼似乎都沉睡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走廊尽头正是当年许子心的实验室。

    我不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只能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好不容易才确定了那扇铁门。正当我为如何进去而伤脑筋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果然房间里面有人——或者幽灵?

    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我试着轻推了一下铁门,没想到居然把门推开了。我记得上次和孙子楚一起离开时,他明明把铁门锁好了的。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心理学实验室,这里亮着一盏暗暗的日光灯,楼下看到的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现在我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音,从实验室的里间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声,在笛与箫的伴奏下咿咿呀呀地唱着,仿佛直接进入了我的大脑皮层。

    我记得这歌声——

    子夜歌。

    在S大的心理学实验室里,我又一次听到了西冷镇上古老的子夜歌。那女声如幽灵般倾诉着她的亘古哀伤,婉转的歌喉唱出悠扬的旋律,几乎使我醉在了这间屋子里。

    对,三年前孙子楚走进这间屋子,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声音。

    那一次他见到了许子心,那么这一次我呢?

    我期待着与《梦境的毁灭》的作者对话。

    《荒村归来》VS《梦境的毁灭》。

    正在子夜歌声穿越时空的瞬间,我悄悄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这里就是地宫。

    子夜歌还在继续……

    屋子里没有许子心,但我看到了他的女儿。

    黑色的林幽,正呆坐在一屋子的书本中。她怔怔地望着我的眼睛,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我还看到了对面墙壁上的◎。

    林幽紧闭双唇靠在墙上,那幽灵般的歌声却继续飘荡着。

    “是谁在唱子夜歌?”

    突然,我发现歌声是从书架后面发出的,我急忙搬开沉重的书架,看到后面藏着一台老式的电唱机。

    这是个又圆又扁的大家伙,里面有张密纹唱片在转动着,旁边还有两个小喇叭,子夜歌声正是从电唱机里发出的。

    幽灵在唱片里歌唱。

    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三年前孙子楚听到这间屋里的歌声,实际上是书架后的电唱机发出的。我轻轻抬起那根电唱针,歌声便突然中止了,心理学实验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幽依然躲在墙角,她的眼神是那样复杂,我实在无法用个位数的词汇来形容。

    我拿出了电唱机里的唱片,这是张60年代出的密纹唱片,上面写着名为《子夜鬼妻》的子夜歌剧目。

    原来这就是今天上午,西冷镇的老人所说的子夜歌唱片了。那时我就已经发现这个结了,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解开。

    我转头盯着林幽的眼睛说:“你没有想到吧?今晚我居然会找到这里!”

    她像是哑巴一样看着我,或者纯粹只能用眼睛来说话了。

    看着这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我的心又软了下来,但事已至此我怎能退却?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始终都在我脑海中缠绕着,一个谜团被发现接着又是一个谜团,悬疑如连环套一般诱惑着我,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但是,从昨天开始我渐渐明白了一些。某些头绪被我从纷乱中理了出来,在黑暗的迷雾中亮起了一线幽光,为我指出了冲破迷宫的钥匙。

    最近的几个小时里,我的脑子在飞快地计算着,所以根本没有在乎春雨的提问,看上去就像台沉默的机器。

    对,真相往往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读者朋友们,我决定不再卖关子了,是说出来的时候了——

    “让我来猜测一下吧。三年多前你父亲许子心教授,一直在研究古代传说与心理学的关系,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知道了荒村的传说,于是他千辛万苦地找到了荒村,并在寒假带着女儿一起去了那里。”

    林幽的眼睛里又掠过一层东西,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认可了我对三年前的推理。

    我冷笑了一下说:“你对我说你认识小枝,使人以为你能见到她的幽灵。不错,你确实认识小枝,但那是在三年前——你和你爸爸住进了荒村进士第,当时欧阳小枝父女俩还在那儿,你们自然是认识了。”

    果然不出所料,林幽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和小枝的关系怎么样,也不知道欧阳先生对你爸爸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那次荒村之行一定给你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不过,受影响最大的恐怕是你爸爸。他肯定听说了荒村古老的传说,也知道了那个永恒的诅咒。虽然许教授是著名的心理学家,但或许他研究了太多的古怪病例,他自己也受到了那些病例的精神感染,竟使他走火入魔,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变态心理。而荒村之行又给了他强烈的心理暗示,使他最终成为了自己研究的病例——迫害妄想症患者!”

    “不!”

    林幽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尖厉的声音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但随即又蜷缩在墙角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她这种状态。我平静地说:“你越是说‘不’,心里却越是在承认。三年前,你们父女俩的荒村之行,除了知道了荒村传说,认识了欧阳家以外,还有一个收获就是得到了这张唱片。”

    说完,我举起手中的密纹唱片,放到鼻前嗅了嗅说:“好古典的气味啊!这张唱片是60年代录制的子夜歌,这种古老的地方戏曲深深感染了你父亲,对他来说具有一种催眠般的力量,摧毁了他最后一根坚强的神经。三年前他回到上海以后,便终日躲在这间屋子里听唱片,回想着荒村的所见所闻,经历着对于死亡的臆想和恐惧,并最终写下了遗书。”

    “对,我恨他。”

    “三年前你父亲留下遗书,并且下落不明以后,你自然非常伤心。在整理他的遗物时,你发现了这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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