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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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出忧山 (第1/3页)

    韩愈与妻子感情不和。这一天,妻子对他说:

    “是时候了。”

    “是去离婚吗?”

    “不。”

    妻子递给韩愈一本杂志。

    “我已经保存四年了。”

    韩愈跟妻子是四年前结的婚。想到这一层,他非常惊异。

    他从来没看过这本杂志,便好奇地把杂志打开,看见第二十九页有一篇文章,讲述了一个故事,大意是:一对夫妇感情不好,准备离婚。分手之前,他们决定到黄山把定情时系在一起的同心锁解下。不料到了山上,两人触景生情,竟然和好如初。

    “你认为这种事情是真实的?”韩愈冷笑着抖动杂志,对妻子说。

    “但我们可以证实它的真实性。”

    “原来你早有准备。”

    想到她仍然爱他,韩愈有一些厌烦。

    “有这个必要么?”

    她只是简单地从口袋里掏出早买好的车票递给韩愈。

    “我本可以到单位去揭发你的。”

    韩愈便不寒而栗。

    “是一齐走么?”

    “各走各的。就象当初那样。”

    他们便去了。韩愈在一所大学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工作,许久没有出门,忙于做他的实验。由于工作太忙,他慢怠了她,这可能是他们不和的一个原因,另外也许还有性格上的差异。

    一路上的景色或优雅或丑恶。世界确已大变,但是韩愈被象牙塔所拘,一直还蒙在鼓里。

    当然,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安徽黄山,而是西南某省的旅游胜地忧山。韩愈从他居住的那座北方城市上车,由京广线而宝成线,辗转来到目的地。他的妻子则乘飞机直达。

    忧山城通了飞机,是世纪末的事情。

    根据妻子的安排,韩愈和她都应该下榻四年前他们在忧山邂逅时住过的那家客栈。以便尽量做到原汤原汁。

    韩愈觉得女人都很浅薄,但他想到妻子警告说要?去单位告发,便没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连浅薄也摆脱不了啊。

    但是他没有能够找到那家客栈。他于是有些幸灾乐祸,但就在这时,他看见街对面一幢高楼的一扇窗户中探出了妻子的脸。妻子用不耐烦的眼光说,“你还在瞎找什么”。

    韩愈便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原来的客栈已经拆除了,旧址上盖起了“忧山大饭店”。韩愈便走进这家饭店。妻子刚才就是从这上面探出脸来的。饭店是四星级,住一夜非常昂贵。这对韩愈来说不在话下。

    韩愈登记了一个房间,以大学实验室的名义开了发票。

    他顺便查了一下妻子的房号,发现她竟然就住在他隔壁。他为这个巧合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跟四年前的排列组合恰好一样。当时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韩愈才和现在的妻子勾搭上了。

    那时韩愈研究生刚毕业,去单位报道之前有一个月假期。他便利用这段时间到各地的风景名胜走走。

    他在忧山碰见了一个女大学生。她失恋后独自一人四处游历,准备最后到成都出家。韩愈在忧山大佛的脚背上阻止了她,后来又在忧山的一家客栈中跟她睡了觉。

    忧山成了韩愈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转折点。结婚后他数度追忆忧山的景物,但却一直没有机会重返忧山。

    抛开妻子的要挟不谈,韩愈其实在暗中一直渴望着对忧山的重新游历。

    但他没有想到妻子首先提出这个方案,这使他犹如游泳时猛呛了一口水。

    服务员带韩愈去他的房间。韩愈发现这服务员竟是原先小客栈的旧人,愈发心生感慨。他注意到她手上已戴了结婚戒指。而她根本认不出他来了,只是恶声恶气催他赶快。

    韩愈进入房间后,便急不可耐地拉开窗帘,这时他便由上而下看到了忧山的全景。他已经有四年没来忧山了,当初的峨山沫水和渔舟波影,现在被一片工业废水和混凝土高楼所装饰。韩愈就是在这里播下他的爱情种子的。韩愈怀着审美的心情观看了好一阵,正准备拉上窗帘,一眼看见忧河对岸端坐的石头大佛,心头哆嗦了一下。

    大佛的头颅隐藏在高空的云雾中,泛着月亮般的暗光,象一只会移动的飞碟。大佛的神情暧昧,象许多他这个年龄段的已婚男子一样,韩愈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神秘和忧郁交杂的感情。

    韩愈还想细细看一下大佛,后者的身影却迅疾被夜暗吞没了。

    想到明天要与妻子演一出戏,韩愈最后决定早些上床休息,以养精蓄锐。虽然对于这出戏的结果他越来越不抱以希望,但他仍然希望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

    韩愈是一个内心深处隐藏着强烈破坏**的人。

    他实际希望出现某种变故阻止他和妻子在大佛脚背的会面。

    韩愈的愿望竟然成了现实。当他还在梦中时,忧山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韩愈一觉醒来,发现周围静得可怕,这使韩愈感到有些古怪。他在北方那座城市中居住已久,那里的早上总是无比喧嚣。但韩愈立刻又觉得这种寂静不太象是国内普通小城所特有的恬静。当然他也没想到这是死亡才能滋生出的枯寂。

    韩愈只是思忖,这忧山的居民,已经习惯纵情良宵,过于贪恋床第,此刻不知时光已迟矣。他看看手表,发现停在凌晨三点。而根据阳光,天已经不早了。

    韩愈慑于老婆的威势和要挟,要履约于今天上午十时在忧山大佛那硕大的脚背上与她碰头,重新装一次邂逅初恋。于是,他不敢怠慢,便下得床来。这时,他发现所有水电气都已断绝。他打电话到服务台,电话也不通。韩愈这人是知识分子,没有什么心机。他只想到,四星级饭店的服务竟也如此糟糕,可见大道之不行久矣。转念想到在这年头,又何必生气,便打开房门来到走廊。

    走廊和服务台都空空无人。敲服务员的房门也没有回音。韩愈似乎觉得背后有只眼睛在盯着他,便猛回头一看,却并没有人。只有走道尽头一注阳光竟然不打弯儿、不出声儿地穿过一扇窗户,明亮地投在地毯上,怎么看也透着一股寒气。每一间客房门都紧闭着,韩愈不知怎么便觉得,每一间房门后都停着一具死尸。

    韩愈叫:“有人吗?”

    他叫了三遍之后也没人回答。这时他看见墙上的一只挂钟也停在了三点。韩愈心跳了一下,便回到房间。他首先把门别上,然后把窗帘拉开。天色已经大亮了。忧山完完整整,丝毫无损,可是却象一幅余空太多的国画,让人好生心虚害怕。所有汽车都僵停着。

    大街小巷全无人迹。只有那大佛,仍浮在远方,作神秘状,沉默无语。

    韩愈好象一个人掉入了宇宙空间漫长无味的深井。

    韩愈本能的反应是出事了。居民们都死了?还是一夜间都从这座城里迁走了?怎么没有通知他韩愈?

    要么,他们是在睡梦中凭空消失了,被劫走了?韩愈想核实这一点,证明不是白日做梦。他想下到那城池中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最后却没有勇气走出房间。韩愈感到十分的不安全。

    这时,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韩愈竟然不敢回头去看。稍顷,那声音突然停住。

    韩愈这才去看。见是一张纸条,从门缝中塞进。韩愈逼视了它半天,才缩手缩脚取了来,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我害怕。

    韩愈辨认出是妻子的笔迹,恐惧便稍稍减轻。同时他才想到他已结婚四年,并处于感情崩溃的边缘。

    是妻子说服他来这座城中重温旧梦,以挽救这场人生的危机。韩愈知道妻子竟然也还活着,意识到局面更复杂了。他得应付这个情况。但他还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处理与妻子关系的经验,便先试着也写了一个纸条,从门缝塞入她的房间:

    你怕什么?

    韩愈的妻子很快又回了一条。

    妻子: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韩愈:不知道。这是一座空城、死城。

    妻子:为什么会这样?

    韩愈:我们被遗弃。

    妻子:我们怎么办?

    韩愈:不是说好十点去大佛吗?

    妻子:现在几点钟?表停了。

    韩愈:我的也停了。

    妻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是什么处境?

    韩愈:知道。就我们两个人了。你不想再谈谈离婚的事?

    韩愈一边传递纸条,一边拖延时间,想着如何做出决定。他最后认为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甩掉她。这个念头使他在纸条中过早暴露出了企图,写出了离婚那样的词句。

    纸条的传递到这句话便中断了。韩愈有些后悔过早流露了心意,便等待妻子作出强烈的反应。一般情况下,她会凶悍地闯进来大吵大闹。

    门果然被嘭地撞开,但韩愈的妻子没有象往日那样撒泼,只是泪汪汪地出现在面前,这种情形反使韩愈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他咬咬牙便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她用可怜巴巴、他不习惯的眼光看着他。

    他避开她的眼光,慌乱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还不去逃命?”

    妻子便哭出了声。

    韩愈最怕的便是女人哭。心里一烦便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手在途中却变成了去搂住她的肩膀,说:“好了,别哭,那些事情等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鬼地方。”韩愈结婚后曾在?意念中打过妻子无数耳光。

    女人却越哭越凶。她说:“你好久都没有搂我的肩膀了。听你的就是。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甩掉我。”

    韩愈心想,她总能抓住他的弱点。他便与妻子草草收拾,扔掉笨重行李,仅带上钱和信用卡,走出空无一人的忧山大饭店。正欲上路,妻子想起了什么,说:“带没带上身份证明?”他们便又回去取了身份证。韩愈想,妻子的建议很有必要,如果发生什么不测,可以使亲属准确认领。

    生存是一个问题,婚姻也是一个问题。当它们同时出现时,情况就具体化了,韩愈想。而明确身份,是其中的关键。

    韩愈和妻子走上大街,夫妻俩都没有嗅到尸臭。

    他们只是不断目击黑洞洞的门户、空荡荡的阳台和冷清清的橱窗。非但人迹绝无,连飞鸟家畜也不见了。

    这使两人如在梦中。他们鼓起勇气,到几户人家去看了一看。生活用品都毫无凌乱之象,冰箱里都有食品,有的桌上还摆着吃剩的夜宵,而主人都不知所往。如果是一夜瘟疫,也是死不见尸。然而眼前的情景却比真的直面遍地死尸还要可怕。

    他们在马路上行走的时候,所有的楼群便象是空荡荡的黑森林,大佛便在一边跟进,不时从楼群间或是通过玻璃窗的反射露出暧昧的脸庞。韩愈无法想象这是四年前的忧山。然而忧山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这倒使他有些兴奋。几年来心里的积郁都有了发泄的渠道。他甚至希望那大佛也了无踪迹,从根本上断绝他与妻子重逢的可能性。

    但是作为一名科研人员,韩愈也想到了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很多真实事件:一些人到森林中探险,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来。搜索者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一些船在航渡大洋的过程中,莫名其妙便失踪了。还有一些飞机正在飞行,突然与地面失去了联系,最后连残骸也没有找到,好象是蒸发在了空气中。这些事情的确都发生过,但都是在缈无人迹的区域,尚未在文明的中心出现过。有人认为这些诡异事件跟瘴气和磁异常有关,还有人把它们与外星人相联系。

    韩愈一想到这层,就不自觉地往天上望了一眼。

    天蓝蓝的,一如往常。除了太阳,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上面。

    他还侧头看了一眼大佛,不巧这时它正被楼房挡住。

    “你在想什么?”妻子冷冷地问。她一贯不喜欢?他独自出神。她这时已经稍微镇定下来了。

    “没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事情得有个解释。”

    “哦。”

    她没有再追问。她好象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她对荒谬的事一般也不寻求答案。这可能是一般女人的通病。韩愈夫妇缺乏交流,缺乏共同话题,常常便表现在这些方面。因此,他们便只是在马路上默默地走着。韩愈想到四年前他们也这样走过。他们刚在客栈里睡过觉,余兴未已,就出来散步,还买了一串荔枝。

    那荔枝的白汁,流满了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妻子红红的嘴唇,使韩愈看得全身燥热。他们当时真想一直走下去。

    但是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很累。

    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都看过了,没有一个人。他们是不知如何开动那些车辆的。

    “去飞机场看看。”

    “那儿肯定也没戏。”

    “哪怎么办?”

    “我们还有两条腿。”

    “靠两条腿我们能走出忧山吗?”

    妻子的语气中透露出对整个世界的怀疑。

    “你以为忧山是什么?是台湾海峡吗?”

    “台湾海峡那是跨越,不是走出。”学文学出身的妻子说。

    “红军万里长征不就是靠的两条腿吗!我们难道就做不到?真是……妇人之见。”

    不知怎么竟说出了“红军”这样的词语,韩愈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还有什么“妇人之见”。

    但他突然有些气壮。在北方那座城市里,他是不敢如此顶撞妻子的。可是,此时此刻的忧山给了他勇气,使他竟能……。他吃惊地看了看她。

    她仅是黯然道:“是了,我们难道还不如红军???为什么要拿红军来打比喻?”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团结合作而不是内哄。”妻子求饶般地说。

    这时,他们同时看到忧河边有一个公安局的派出所,门口停着两辆中华牌山地自行车。这座城市是山城,倒少见有自行车。韩愈心下疑虑。然而他却不愿多想。他们都是北方人,善于骑术,便纵身而上,开始逃亡。

    这天的太阳非常毒辣,柏油路上甩着他们缩水了似的影子,韩愈从未意识到他们的身体竟有这般卑琐。

    一生一世难得有这种清静。路途中,他们极想遇上哪怕个把行人,却满目仅是绝好风景。只见有村镇乡居,游乐场馆;亭台馆榭,政府楼舍;石林秀湖,厂矿企业;摩岩佛像,外商公司;纤陌田野,乡间别墅。人都弃世而去。而那大佛,随他们行了一程,便慢慢地滞后而最终看不到了。一路上,夫妻间也没话。

    傍晚,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石桥,桥上打一横幅,上写“欢迎各界人士前来乐止县投资合作”。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就要逃出忧山。韩愈觉得太容易了一些。

    隐约见那边树影婆娑,似闻鸟鸣。妻子这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妻子说:“我累了。再也不想走了。”

    韩愈说:“不行,我们还没逃出忧山。”

    这时他心中却对忧山充满留恋。

    “逃出忧山?”

    妻子象学外语一样复述韩愈的话,使他感到陌生。

    他使用了“逃出忧山”这几个字,而不是“走出忧山”

    或“离开忧山”,甚至“告别忧山”。这是一种立场或态度么?忧山是危险的代名词。但韩愈感到这样的结论仍然很表面化。

    他便含混地重复:“是逃出忧山。”

    “那么,就算是逃出忧山,休息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好呢?”

    妻子的声音柔软,象海妖的歌声。这时晚霞从西边化开来,点燃深不可测的三原色。周遭的稻田、树林、小桥和流水都自成格局。忧山的恐怖,仿佛正在不可避免地幻化成韩愈毕生寻找的一种美妙感觉。韩愈心中告诫,这无非又是一个骗局,但他却不能抵御其诱惑。那两辆拾来的自行车便在他们面前偎立。妻子以迷蒙的眼神打量它们,韩愈心为之一动。韩愈想到他终于挫败了妻子企图在大佛脚背上与他重逢的阴谋,但这一天他又确实与妻子结伴同行。这的确是一个悖论。两人同行这样的情形,算来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因此,他以另一种形式遭遇了失败。妻子一直善于临场发挥,化敌为友,利用危机做为台阶,因此,她最终有可能成为他们关系中的胜利者。

    “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又在想什么?”乐止县快到了,果然,妻子的语气渐趋强硬。

    “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我们早点重游忧山,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未必”

    “你为什么要急着逃出忧山?”

    “不是你要逃命么。”

    “谁要逃命呀。”

    女人便冷笑了一声,好象是看透了韩愈的虚伪,同时看到了他的结局。韩愈回忆起一路上车船辗转的艰辛,想起离开北方那座城市时的无奈心情,对于忧山便愈发产生了幽幽的迷情。

    他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女人把什么看得更重。他缺乏要挟她的办法。四年中,他浪费了许多时机。现在,他肯定又在浪费一个大好时机。忧山危险表面性之后的东西,可能就隐含在这里。

    北方那座城市中的一切现在毕竟已在感觉上很疏远了。

    这时暮色沉降下来,天空中逐渐铺排上星星,一会后,已能分出星座的形状。这星星,在北方那座城市被灯火和废气污染的夜空中,是始终隐遁的。此时的星空似乎什么地方与平常的星空不同。韩愈妻子的脸有一半融在星光中,显出年轻的假象。出了一会神,这张脸依在了韩愈的肩上。韩愈大出意料,没有能够避开,被一阵核辐射击中的感觉所袭,心里猛烈地想吐。一旁的石桥的轮廓,开始模糊着后退。但这般也不能持久,因为野地里寒意已从四面冒出,竟有秋冬之交的气氛,全然不象时令应有之象。韩愈逃出忧山的意志弱化了。他转眼见不远处有一个路边小店,心想今晚确实也不能再赶路,便示意到里面过夜。

    这店是随处可见的那种农户开的小饭馆,兼做客栈,主要招待长途汽车司机。里面黑暗万分。他们招呼了一声,没人响应。所幸,他们还是找到了一柄蜡烛,一包火柴。又凭它们找到了一些冷食。两人胡乱吃了一气,又找到了一张较干净的床铺。韩愈犹豫着,心想他们很久都是分床睡的。

    但是在这个夜晚,韩愈与妻子树藤一样缠绕一起。

    他吻她全身,打着抖。他们已有很久没有同过床。韩愈正欲行事,却见一束星光猛然从窗外刺入,象一道刻薄的眼光,洞察他们的全部行为。韩愈顿然不行。

    “睡吧,”韩愈沉闷地说,好象是一个童男,为自己的行动感到羞涩和不安。然而他随即振奋地想到,他居然在最后一刹那间战胜了妻子的诱惑,避免了重蹈四年前忧山小客栈中的覆辙。

    他们还在忧山啊。

    韩愈突然忘记了北方那座城市到底是哪座城市。

    女人又开始抽泣。这种抽泣韩愈以前也曾听到,一如竹箫。

    半夜,韩愈被强烈的感觉拽醒。窗外一颗星星好大好大,正把光芒在他脸上狂吻。星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呢?而且那光芒吻在脸上,确实具有针扎的实感。

    昨夜就是这颗星把眼光探入的。韩愈心一懔。这时发?现妻子不在身边。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听到回答。

    韩愈凑到窗口,看到外面广阔的田野被星光映得雪亮。巨幅的夜空好象正在熊熊燃烧。他冲出房间,看见小石桥上磷火闪闪,停在门口的自行车已经不见。

    白亮刺目的夜雾中,他似乎见着一个黑影在田野间飞跑。好象是人,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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