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友

    第五章 师友 (第3/3页)

,数年后卒。崇祯初(1628)

    追赠礼部尚书,谥文节。①刘同升少时为同邑邹元标(1551—1624)弟子。元标字尔瞻,万历进士(1577),因忤首辅张居正(1525—1582),谪戍都均六年,后任谏官,以直言著称。②母丧后,元标居吉水讲学二十年。天启初(1621)还朝,官至吏部左侍郎,擢左都御史,为魏忠贤忌,次年(1622)

    辞官归。邹元标与顾宪成(155O—1612)、**星(1550—1627)并称为东林党三大领袖,号称“三君”。同升受元标影响,后来也成为东林及复社成员。③刘同升从家父及邹元标那里受到良好教育及思想影响,以诗文见长,但早期在科场不顺。年三十五中天启元年(1621)

    举人,屡上公车不第。直至五十一岁时,才得崇祯十年(1637)进士第五名。崇祯帝见其试卷中所言“皇上不负臣子,臣子自负皇上”时言词激切,特提为第一名,拔为“忠孝状元”,④授翰林院修撰,为官正直清廉。崇祯十一年(1638)。被姜曰广斥为“奸险刻毒”的兵部尚书杨嗣昌(1588—1641)

    夺情(丁忧时)入阁,有危社稷。杨入阁后办了三件坏事:(1)提出再向百姓增税,搜刮民脂。(2)起用魏党逆案陈新甲为宣大、山西总督。(3)当清兵人长城,京师戒严时,不积极备战,反与总监中官高起潜主和议。致使前大学士、老臣孙承宗(1563—1638)、总督卢象升(1600—1638)殉难。论法,杨嗣昌当问斩。但当黄道周(1585—1646)、何偕等奏劾杨嗣昌时,却反而获罪。

    国家危难之时,刘同升挺身而出,再次抗疏。他指出:“嗣昌心失智短,必不能为国家建功。何也?成天下事在乎志,胜天下之任在乎气。志败气馁,而能任天下事,必无是理。

    伎俩已穷,苟且官贵,?掩败为胜,岁糜金缯,养患边国,立心如此。“①同升痛斥杨嗣昌误国,指出崇祯帝用人不当。疏入,帝大④宋立权、宋育德:《宋氏宗谱》,卷五,《宋应异行略》,第113 页①《明史》,卷216,刘应秋传,二十五史本,第10 册,第8384 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②《明史》,卷243.邹元标传,二十五史本,第10 册,第8433 页(1986)

    ③吴■:《复社姓氏传略》,卷六,江西南昌府(道光十二年吴山嘉刊本,1832)

    ④赵士春:哭同年刘同升太史三首并序(1645),《保闲堂集》,卷六,第6—7页(光绪九年木刻本,1883)

    ①《明史》。卷216.刘同升传,二十五史本,第10 册,第8384 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怒,谪同升为福建按察使司知事。从这里可见同升上疏中观点与应星《野议。练兵议》、《士气议》所述,几乎完全相同。与此同时,刘同升友人杨廷麟也抗疏。杨廷麟(?—1646)字伯祥,江西清江人,崇祯四年(1631)二甲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进编修。十年(1637)冬,进日讲官兼直经讲筵。十一年(1638)二月,帝问保举、考选何者为得宜,廷麟对曰:“保举当严责举主。如唐世济、王维章,乃〔首辅〕温体仁、王应熊所荐,今二臣皆败,而举主不问,是连坐之法先不行于大臣。”帝无言。是年冬,京师戒严而阁臣杨嗣昌主和时,杨廷麟抗疏曰:“陛下有挞伐之志,大臣无御侮之才,谋之不臧,以国为戏。”②接下列举杨嗣昌祸国罪状,也因此被逐出京门。足见崇祯昏庸至何等地步。同升是易动感情的人,待他因一片忠心苦谏受贬官福建,便引疾归。

    状元修撰刘同升人仕时间很短,便辞官家居。甲申闻国变,刘同升与杨廷麟、陈弘绪、徐世溥等在南昌相聚痛哭越旬。同升因写《哀至诗》百首以见志,呕血几死。①五月,福王立于南京,同升被召,因马士英当国,不赴。与廷麟同返赣南。乙酉(1645)五月,南都陷,同升此时虽痛惜,但认识到眼泪阻止不了清兵南下的势头,救国的积极办法是投笔从戎。时值闰六月,较英明的唐王即位于福建,起用黄道周、路振飞、张肯堂等人人阁,又多故旧,同升拟赴响应。他先将家眷安置于福建,再与杨廷麟在赣州府谋事起兵。唐王加廷麟为吏部右侍郎、加同升为国子监祭酒。九月,刘同升、杨廷麟以江西南部的赣州、雩都为据点,起兵收夏吉安、临江,唐王再加廷麟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加同升为詹事兼兵部左侍郎、巡抚赣南。唐王很会用人,而士为知己者用。

    无奈刘同升以劳疾在身,1645 年十二月呕血数升。自知无救,遂嘱左右,身后勿用厚棺。自题“崇祯旧史之柩”墓铭,并要求葬仪从简。是月,同升卒于赣州,年五十九岁。②其一生著述甚多,早期有《四书大全注疏合编》、《五经大全注疏合编》、《音韵类编》、《金石宝鉴录》,后来有《明文选》、《明诗选》、《锦鳞诗集》,再晚有《明名臣传》、《金陵游览志》、《删改宋史》、《哀至诗》等,或行世,或藏于家,并遗有大量散文、手稿。同升有五子:孟钦、仲、叔钺、季、幼钟,皆世其家,并能承父业,积极参加抗清武装斗争,有的也捐躯于战场。其中第四子刘季在南明桂王的永历朝(1647—1661)任总督江楚兵务,①在抗清的烈火中牺牲。

    ②《明史》。卷278,杨廷麟传,同上书,第8548—8549 页①杨廷麟:刘孝则公传(1646),载刘同升:《锦麟诗集》书旨(南昌木刻本,1937)

    ②杨廷鳞:刘孝则公传(1646);裔孙刘学诗:锦鳞诗集序,俱载《锦鳞诗集》书首(南昌刊本,1937)

    ①刘学诗:锦鳞诗集序,载刘同升:《锦鳞诗集》第一册,第3 页(南昌刊本,1937)

    刘同升的《锦鳞诗集》十八卷,成于崇祯末年当他被滴后于吉水家居之时,是时筑“锦麟庵”隐居。此诗集在同升卒后藏于家,有清二百年间后人不敢刊行,直至1937 年方由其族裔刘学诗与江西省图书馆馆长欧阳集甫努力,以线装本形式公之于众,计六册。其中第五册,卷十三有同升的《宋长庚过访山中,兼怀李匡山并序》。此处宋长庚即宋应星之字。

    同升于序中追述了他与应星的往日友谊和崇祯十三年(1640)在吉水相见时的情景时写道:“长庚云,庚戍遇道人,约三十年再会,遂以庚辰解汀[州司]李任。冀得复过,台使者皆不知。其行飘然高致,令人羡之。”②为了了解这段话的含义,首先要弄清“道人”是指谁。从字面意义上说,道人指有道术的人,或道教徒、佛教徒,但有时也指儒人。如“道山”

    即为儒林,指文人聚集之处。道人也指道山之人。无论刘同升、宋应星,或他们的友人,都没有道教徒或佛教徒。如果说此处的“道人”有宗教含义的话,也只是借用宗教术语而指他们自己。宋应异也用“登坛问法、传灯必定”这类宗教比喻来形容他与舒曰敬的师生关系。因此此处的“道人”指志同道合的人。我们认为这是指刘同升本人,而非某个真正的道教徒。

    从宋应星著作中我们知道,他是坚决批判道教方术、方士的,怎么会与道士交朋友?刘同升将其住室称“锦鳞庵”,“庵”虽有佛寺之意,并不等于说他真是佛教徒,也是借用此字来形容自己的草房。既然道人是刘同升自称,则可见他早在万历三十八年庚戍(1610)便已与宋应星订交。那时他们都是二十四岁的青年学子,初次是在南昌相遇,却一见如故。很可能刘同升邀宋应星同返吉水一游,从南昌乘船沿赣江南行很容易就会到达。然后,同升约应星三十年再重游吉水,因而同升有“冀得复过”之语,意思是希望再一次来这里。应星象同升一样,对福建的任职本无大兴趣,早有辞意,加之他为践前约,遂于崇祯十二年庚辰(1640)“解汀州司李任”,也就是辞去汀州府推官之职。明人称推官为司李或司理。当时宋应星尚未任满,走时匆匆,未及向上级提刑观察使司按察使告辞,所以刘同升说“台使者皆不知”。旧时称布政使为“藩台”,称按察使为“皋台”或“台使”,正好是推官的上司。宋应星从汀州启程,夸武夷山到江西赣州府赣州,再沿水路北行至吉水,与刘同升重会。1640 年正是1610 年的三十年后,应星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同升为纪念这次相聚,写了下面一首诗:莫看梦幻遂成真,林下高风尚有人。

    一自仙舟曾遇李,空令河内更思恂。

    江于驻客同粗粝,山水为家约锦鳞。

    三十年来酬旧约,如君差不负松筠。①②刘同升:宋长庚过访山中兼怀李匡山并序(1640),《锦鳞诗集》,第五册,卷13,第13 页(南昌刊本,1937)

    ①刘同升:宋长庚过访山中、兼怀李匡山(1640),《锦麟诗集》,第五册,卷十三,第13 页(南昌,1937)

    这时刘同升、宋应星均无官一身轻,成为“林下”之人。刘同升对宋应星很敬佩,称其“飘然高致,令人羡之”,称其高风亮节有如松筠(松竹)。

    应星在同升江于(江边)住所小住数日,共进粗茶淡饭,观赏山水,共吐别后经历,痛惜社会危机,可谓百感交集。他们还谈到共同友人李匡山,可能他不久前也来过吉水与同升会面,或这次要来而未来。总之。二人因匡山没有在场而感到遗憾,故诗中有“空令河内更思恂”之句。查徐世溥著《御史李匡山传》,①李曰辅(1584—1646)字元卿,号匡山,南昌松山里人,万历三十四年丙午(1606)举人,屡次会试不第,乃于天启二年(1622)授四川成都府推官,廉平不阿。四年(1624)大胆上疏,反对派内官四出搜刮。

    众虑不测,得旨降级调出,崇祯元年(1628)擢山西道监察御史等官。后因兵饷事再上疏。帝怒,降三级调外用。寻辞官归,于龙沙及南昌山居凡二十年。“生平未尝就寝读书,所求皆思经世务”。卒于丙戍(1646),年六十三岁。卒前自书墓铭:“匡庐山人之墓”,令子孙孝悌力田。①徐世溥有《香山就李匡山先生寿》②诗,内称“先生年六十,强半在深山。”他还有《李匡山先生出茂先(万时华)遗牍》诗。从《锦鳞诗集》中也可看到刘同升的《怀李匡山侍御》、《西山呈李匡山五首》等诗。待宋应星与刘同升话别回奉新时,他必看望李匡山并转达同升的问候。

    在宋应星本人著作中,提到的友人较少,除涂伯聚外,我们只看到分宜县令曹先生其名。崇祯九年(1636)应星任分宜教谕时发表的《野议序》(图28)中写道:“春将暮矣,游憩铃山。令长(县令)曹先生挚清酒,负诗囊,为寻松影鹂声(去野外郊游),以永今日(整天催诗),不愿他闻来混(打扰)耳①徐世溥:御史李匡山传,《榆溪逸稿》,卷6,第19 页(清刻本)

    ②徐世溥:香山就李匡山先生寿,《榆溪逸诗》,卷下(五言律),第8-9页(清刻本)目也。乃视沥数行,而送邸报者至,则见有立谈而得美官者,此千秋遇合奇事也。取其奏议一再读之,命词立意亦自磊落可人。惜其所闻未尊,游地不广,无限针育灸腠(医治时政弊病)拯溺救焚急着,浑然未彰,空负圣明(皇帝)虚心采择之意,识者有遗恨焉。令长啸谈间,愿闻寡识。散归冷署,炊灯具草,继以诘朝(通宵),胡成万言,名之曰《野议》。“①可知1636 年三月,宋应星与曹知县相约去分宜名胜钤山郊游,饮酒赋诗。忽然吏卒送来邪报,载某人因一纸奏文未经考选就立得京官。宋应星认为此乃千秋奇事,取其奏议观之,虽企图医治时政弊病,但所言不得要领。曹知县愿听应星意见,于是他连夜写成《野议》万言。

    上述邸报所载,实指1636 年正月淮安武举陈启新事先与内廷串通,上书跪正阳门,由宦官呈上,立即得吏科给事中之官。陈启新本庸人,操其伪说以迎上。关于此人面目,拟于第六章中详述。崇祯帝为装点招揽人才之门面,却被一投机取巧的市井间无赖钻了空子。在朝的正直大臣都为之痛心。

    ①宋应星:野议序,《野议》1 页(明崇祯九年原刻本影印本,中华书局,1959)

    宋应星看过陈启新的上书后,针锋相对地写了政论作品,得到曹知县的赞赏。看来他们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查同治《分宜县志》(1671)《职官志。文职》,在明知县栏载:“曹国祺,全州人(今广西),举人,崇祯五年(1632)任,以〔丁〕忧去。十五年(1642)

    复任。洪名臣,岳州人,举人,崇祯十年(1637)任,以忧去。“②由此可知在1632—1637 年间,正是曹国祺任分宜知县。

    《分宜县志》在《职官志。名宦》栏内,更载:“曹国祺字介之,全州人,由乡举于崇祯辛未(1631)、壬午(1642)两任。

    用意抚字,清标雅度,始终不渝。“①在县志《明知县》及《名宦》栏载曹国祺到任年代有一年之差,但不管如何,他是在崇祯九至十年(1636—1637),即宋应星著作不断问世时,担任知县的。因而《野议序》中说的”曹先生“,肯定是曹国祺。

    宋应星在分宜期间,刊行《天工开物》、《野议》、《画音归正》、《卮言十种》、《原耗》等书,都赠送给曹国祺,受到曹的尊重。

    而国祺也是举人出身、“清标雅度”之士,与应星志趣相同,长年相处遂成好友。丁忧后,曹国祺再任时已到明亡前夕,而宋应星也离开分宜回奉新去了。甲申后清兵南下,乙酉(1645)进入江西,一些地方官开城迎降,而国祺则坚决投入抗清武装斗争,成为义士。据同治《瑞州府志》(1873)卷六《武备》篇记载,乙酉年(1645)冬,新昌副都御史陈泰来,联络分宜知县曹国祺、上高举人曹志明等起义兵,遣所部收复万载、新昌,杀清县令,②奉南明隆武年号。年底,陈泰来,曹志明牺牲。

    国祺后来可能也牺牲了。

    在陈弘绪甲申秋给宋应星信中还提到两位朋友,此处亦须介绍。信的末尾写道:“仲章兄久未闻问,不识近况何似?

    珍贶拜惠,正应慈闱急需,感篆非可言喻。秋风清爽,何时肩舆滕阁,共吐缕怀?率谢不尽万一。“①”珍贶拜惠“指宋应星送给陈弘绪的礼物,估计是药物之类已收到,正应弘绪谪母刘夫人急需,表示感谢,但不久,刘氏病卒。弘绪信中并问应星何时从奉新来南昌一叙。在这段话以前陈弘绪通过宋应星问候仲章兄近况如何,则此人必为他们的共同友人,而且当时不在南昌,可能宋应星与之过从较密,且知其行止。查宋应异的《方玉堂全集》乾隆版(1759)《诗草》卷二,标明由”同邑李光倬仲章“校订,”同邑“指奉新。再查康熙《南昌郡乘》(1663)卷23《选举志》及康熙《进贤县志》(1673)卷15《良臣志》,则知李光倬字仲章,江西进贤人,”少年才名动海宇,与从兄太史麟初师友唱和“,万历四十三年乙卯(1615)举人,与宋应昇、应星、姜曰广、涂绍煃等为同年,他肯定后来迁居奉新。与宋应星等数上公车不第,崇祯间历官至工部主事,复社社员。又光绪《安徽通志》(1878)卷268《流寓人物传》有李光倬传,内②李寅清等:同治《分宜县志》(1871)。《职官志。文职。明知县》,卷6,①李寅清等:同治《分宜县志》(1871),《职官志。文职。明知县》,卷6,第7 页(同治十年刻本)

    ②黄廷金、萧浚兰:同治《瑞州府志)(1873)。《武备。兵事》,卷6,第9 页(同治十二年本刻本)

    ①陈弘绪:复宋长庚刺史书(1644),《陈士业先生集。鸿桶续集》,卷2,第35—36 页(锦**云书院藏板,1687)

    载光倬在工部主事任内,曾奉使至南直隶宁国府宣城,与沈寿民、蔡蓁春等定文字交,旋复命还都。及崇祯十七年(1644)李自成破京师,光倬“不屈,死之”。李光倬生于万历中期,以诗文见长,著《金粟堂集》、《文仂》、《诗仂》等书。宋应昇有《寄怀李仲章》诗:吾怜李仲子,气若阆风霞。

    才绝仙非鬼,诗成笔已花。

    齐驱无下驷,孤往失名家。

    刻楮何能役,徒甘与作衙。

    燕市分襟日,诸贤解楔时。

    举觞呼白也,检帖忆羲之。

    结夏期何许,先秋气自悲。

    金戈方满道,剑首若为吹。①前述陈弘绪致宋应星信中提到另一友人傅玉生,弘绪将应星托办辞官事通过此人转给南京的姜曰广。陈弘绪在《石庄初集》中提到此人,是复社的盟友。他写道:“盟友傅玉生,当世之文士也。自戊午(1618)登贤书,盛名在于四方。”②弘绪又写道:“崇祯壬申(1632),弘绪泛舟吴会(苏州),经秣陵(江宁),与西安刘客生、贵池吴次尾(名应箕)、桐城方密之(名以智)、安成傅玉生等群集秦淮,刑牲而盟之。”③这是指崇祯五年各地复社盟友在苏州虎丘举行的第三次大会。可知与陈弘绪、方以智、吴应箕等出席这次大会的傅玉生是安成人。安成为江西吉安府安福之古名。检复社领导人吴(字扶九,1609—1655)《复社姓氏传略》卷六,内载:“傅鼎臣字玉生,安福人,万历戊午(1618)举人。”复以康熙《西江志》(1720)

    卷52《选举志》及顺治《吉安府志》(1660)卷八《选举志》印证,确有傅鼎臣字玉生,安福人,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举人。遍检顺治、康熙、雍正及乾隆有关《江西通志》、《吉安府志》、《安福县志》中《人物志》及《职官志》,均无傅鼎臣事迹,则此人中举后一直未曾出仕。如我们前述,傅鼎臣至南京见姜曰广时,姜正受马士英攻击,而欲辞官,但宋应星托办的事还是顺利完成。

    上面既提到方以智这位明代另一科学家,也应加以介绍。清康熙时人温睿临著《南疆逸史》卷六《方以智传)称,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南直隶安庆府桐城(今安徽)人,湖广巡抚方孔炤之子,崇祯十三年(1640)

    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十七年(1644)春召人德政殿,以智陈天下大计,帝屡称善。未几,李自成破京师,以智被拷打,乘夜脱逃南下。弘光朝奸臣阮大铖素与方氏父子不和,用事使人诬奏以智降自成,欲杀之。以智乃迅离南京,变姓名避之岭南。已而(1645)南都陷,唐王立于闽,召复故宫,不赴。

    及桂王在位之永历朝,起以智为中允,寻授少詹事,再授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召人辅政,并不赴。转侧苗人洞壑间,艰苦备至。寻剃发为僧,借以隐避。清兵陷桂林,召不出。乙未(1655)奔父丧。守制三年(1655—1657),①宋应■:寄怀李仲章,《方玉堂全集》,《诗稿》卷三,第1—2页(乾隆二十四年宋瑾刻本,1759)

    ②陈弘绪:傅玉生稿序,《陈士业先生集。石庄初集六》,第6 页(锦**云书院藏板,1687)

    ③陈弘绪:送别刘客生序,《陈土业先生集。鸿桷续集》,卷一(1687)

    又十余年(1677)而卒,年六十,盖生于万历三十九年(1611)。著有《通雅)、《物理小识》及《浮山前、后集》等,知识渊博,堪称晚明科学大家之一。他小宋应星24 岁,受应星科学思想影响较深,二者可谓同道。但以智后半生经历更为坎坷。

    至迟从崇祯六年(1633)起,方以智与新建陈弘绪订交,稍后又成为万时华、除世博好友,到南昌府游历过。方以智还与陈弘绪、万时华、李光倬、徐世傅、刘同升、傅鼎臣等同为复社盟友,而这些江西籍的社员又都是宋应星弟兄的朋友。这重重关系为方以智与宋应星之间建立联系和友谊铺下桥梁。崇祯十年(1637)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刚一问世,很快便到方以智手中,那时他正流寓南京,与江西友人频有来往。《大工开物)成为方以智写《物理小识)的参考文献。他在书中称宋应星为“宋奉新”,词意亲切。《小识》序署年疑为“岁在昭易汁洽日至箕三,浮山愚者记”,用了隐语。其中“昭易”作“昭阳”解,即“癸”:“汁洽”可释之为“未”字;“日至箕三”即夏至(6月22 日),“箕”为二十八宿之一(人马座)。隐语可释为“岁在癸未夏至日”,亦即崇祯十三年癸未夏至日(1643 年6 月22 日)。“浮山愚者”即方以智。顺便说,方以智到过陈弘绪家,参观了他的藏书楼,而宋应星的全部著作都在陈弘绪的书架上。总之,应星与以智纵使未见面,也至少是相互了解的。他们之间的桥梁便是陈弘绪。

    最后,还应提及宋应星在奉新的另一亲友诗人余纫兰。

    余纫兰字猗叔,号广莫。宋应昇《方玉堂全集》第一册《诗草》卷一列校订人有“同邑(奉新)余纫兰猗叔、浙江沈德修”。

    同书《诗稿》卷二,有宋应昇的《寿余猗叔七秩韵言》为五言古诗,序曰:“猗叔先生于予,以亲则丈人行也,以学则师也、友也。予少猗叔十岁,弱冠(1588)联举业社,即兼锐意古文辞,旁及风流侠烈之事,并津津焉。其少习同读书?猗叔竟老布衣也。”①宋应昇生于万历六年戊寅(1578),则比他大10 岁的余纫兰当生于隆庆二年戊辰(1568)。查《宋氏宗谱》卷五《宋应昇行略》云:“娶本邑黄城余氏”,②则应昇之妻余氏当为纫兰之女,为奉新黄城乡人。余纫兰于万历十五年(1587)二十岁时作为学塾诸生,即锐意于古文辞,对小说亦很喜欢。

    但后来没再取得科举功名,亦未入仕,只以文学自娱,以布衣终。崇祯十年正值70 寿辰,宋应昇特为之祝寿。婿丈间相差十岁,但从学术上则是朋友。实际上,余纫兰与宋应昇、应星兄弟可能还是同学。他们是至亲,又在同县,其交往当十分密切。

    顺治《奉新县志》(1662)卷八《人物志》载余纫兰为余秉芳三世孙,茂林博学,名播当世。豫章(南昌)舒碣石(名曰敬,1558—1636)、万吉人(名元吉,1603—1646)、临川汤义仍(名显祖,1550—l617)、云间(华亭,今上海松江)陈仲醇(名继儒,号眉公,1558—1639)数公,对纫兰①宋应■:寿余猗叔七秩韵言,《方玉堂全集》,第一册,《诗稿》卷二,第7—9页(乾隆二十四年木刻本,1759)

    ②宋立权、宋育德:《八修新吴雅溪宋氏宗谱》。卷五,《宋应■行略》,第113 页(敦睦堂藏板,1935)

    深相椎许。著《燕林藏稿》若干卷行世。宋应昇《方玉堂全集。续文稿》还收有《燕林藏稿序》,其中指出:“夫猗叔于文章自天性耳。然生平遭遇大半坎坷,不能无移夺于经营也”。①以其幼年多病,又有一般人不易深知的个性,而未竟其志。应昇又在《余猗叔楚风小叙》中指出,奉新过去无诗,诗从此人始,以其不得志而作离骚体诗《楚风》。余纫兰著有《燕林藏稿》诗文集十卷,《楚风》诗一卷等,卒于崇祯末。余纫兰还与南昌诗人万时华友善。他七十寿辰之际,时华特来与宋应昇、应星等一起向他祝寿。

    前面叙述宋应星师友时,多次提到徐世溥(1607—1657),此处亦当介绍。康熙《西江志》(1720)卷70 收卢宜所撰《徐徵君传》云:“徐世溥,字巨源,新建人,良彦季子。幼随父任学,殖日富,年十六(1621)补博士弟子员。时东乡艾南英以时文奔走一世,闻世溥名,与约为兄弟。江南若钱谦益、姚希孟,里中若万时华、康小范辈,无不以杓斗归之。世溥才雄气盛,一往自遂,兼工书法,户外履常满,而屡困锁闱(屡试不第)。旋值沧桑之变(明亡),匿景杜门,绝意进取。顺治辛卯(1651)、壬辰(1652),溧阳柄政,欲修徵辟故事,直指使者亲式其闾,又作手书遣司理(推官)持礼币往山中致之,坚拒不纳。司理去后,盗乘夜入室索其礼币,不知未尝受也。

    盗不之信,以火炙之,至死乃去。所著有《榆溪集》、《榆溪外集》及诗若干卷。“①徐世溥的内兄熊人霖写的《徐巨源徵君传》,比卢宜写的传更详细,现再补述如下。徐世溥父名良彦,字若谷,万历二十六年戊戍(1598)第三名进士(探花),累官至工部右侍郎。世溥生于万历三十五年丁午(1607)。十三岁(1619)学制义,辄己斐然。天启元年辛酉(1621)补博士弟子员(生员)。②徐世溥本人在《舒成之诗选序》中自称:”余成童即以举业受知碣石先生“,③这就是说他成童时从舒曰敬学习,而万时华等为其同学。其学习地点应是庐山白鹿洞书院,因而徐世溥也是宋应昇、应星的同学。舒曰敬的儿子舒性,字成之,也是诗人,与世溥及应昇、应星兄弟为友。世溥工于古文及诗,又擅长书法及作画,琴技颇高,为明末江西以至全国著名的才子,但在科举方面屡试不第。于是他到处结交四方名士,以文会友,又参加复社。其古文受钱谦益、姚希孟等人推崇。陈弘绪称他”晚力摹昌黎(唐代的韩愈),有酷肖者“。

    熊人霖赞“巨源古文有继类昌黎者”。他的友人有陈弘绪、万时华、李光倬、方以智、刘同升、姜曰广等,除宋应昇、宋应星外,其余人又多是复社成员。世溥具有反清思想,人清后屡招不起。顺治八至九年(1651—1652)

    溧阳人陈名夏(1601—1654)任吏部尚书兼内院大学士,遣人持手书及礼币至世溥山居处招聘,坚拒不纳。

    ①宋应■:燕林藏稿序,《方玉堂全集》,《续文稿。序文》,第九册,第48—49 页(乾隆二十四年本,1759)

    ①卢宜:徐徵君传,载康熙《西江志》(1720)《人物志》卷70,第37 页(康熙五十九年原刻本)

    ②熊人霖:徐世溥徵君传,载徐世溥著《榆墩集》,第一册卷首(清刻本,约康熙年间)

    ③徐世溥:舒成之诗选序,《榆墩集选》,《文上》,第7 页(清刻本)

    顺治十四年丁酉(1657)秋,徐世溥得危病,入冬病势加重。次年(1658)春节过,已气息奄奄。山盗闻之,入室打劫,殊不知世溥一贫如洗,不信,遂举火焚其宅。1658 年三月四日夜,一代有气节的文豪竟如此悲残地被烧死,享年52 岁。①其身边多年著述手稿均付之一炬。康熙年间所刊世溥文集《榆墩集选》十七卷,包括《选诗》二卷、《选文》三卷、《榆溪诗钞》二卷、《榆溪逸稿》八卷、《榆溪逸诗》二卷,为后人及友人多方搜求者。此外有《江变纪略》一卷,记顺治初金声桓于江西反清的事变,更有《西山胜境》,记甲申后隐居山中与友人陈弘绪等往来事。徐世溥的上述著述,不及其全部著述的十分之一。就是这些,也在乾隆年(1780)都被视为“**”。

    ②继盗贼之火后,世溥的著述再次遭焚。但清统治者乾隆帝的文化**逆行,焚不尽反清义士的作品,因而我们仍可见传本及抄本存在,从中查得宋应星友人的事迹。

    从以上所述宋应星社会关系中可以看到,他的这些师友多是有才学的知识分子,进入仕途后都以国事为主,居官廉正,反对贪官污吏,与明末阉党一派官僚相对抗,并经常遭到逐斥而解组归里。其中不少人属于东林、复社成员,天启年受魏忠贤弹压,弘光时受马士英、阮大铖打击,清初则宣布非法。宋应星虽未参加党社,但在思想上是与东林、复社相接近的。宋应星和他的师友都对明末社会在政治上的**和阉党、权奸的逆行表示强烈不满,主张改革弊政,以挽救江山社稷。有的人对科学技术有兴趣,主张大力发展工农业生产。他们还都有民族气节,反对满清贵族统治集团的民族压迫,有的还直接在清初发动抗清的武装斗争而壮烈牺牲,但没有一个是降清的,而且至死都坚持反清立场。他们是在社会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激化时,从地主阶级营垒中分化出来的反对派。其活动具有进步意义。但也有历史和阶级局限性。他们反对贪官污吏、地方豪强和阉党、权奸柄政,揭露并批判社会黑暗现象,但都忠于皇权。他们同情工农群众的悲惨处境,但反对农民起义。

    他们代表中小地主和部分工商业主的利益。从这些人身上我们看到了与宋应星的许多共同点,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相互感染。他们绝对不与封建上层邪恶势力和投清分子同流,因而其结局常常是悲惨的,这也算是一种历史上的悲剧。宋应星除与其师友有不少共同点外,还有与他们不同的个性。他的朋友中不少人在学术上致力于儒学经史制艺及专门文学创作,而他对这些无大兴趣。宋应星在学术上专门集中于直接为现实服务的实学研究,其中包括:(1)为解决社会危机而发表的政治、经济学议论;(2)为发展社会生产而执笔的科学技术著作;(3)为批判儒学和唯心主义思潮而发表的哲学作品;(4)为端正社会风气而发表的诗作。总之,除方以智外,宋应星与其所有其他师友不同的根本点在于,他是激进的思想家和杰出的科学家,而其他人可能是较好的教育家、诗人、文学家和政治家。其次,宋应星与其周围人都是爱国的,极其关心政治,把国家命运和国家大事放在第一位,不计较个人得失。不过他的友人多参加东林、复社,而他则宁愿做一个党外的爱国者。任何其他人都没能影响到他放弃自己的个性,在这方面他没有被他们所同化。

    ①熊人霖:徐巨源徵君传,载徐世溥《榆墩集》,第一册,卷首(清康熙年刻本)

    ②姚觐元:《清代禁毁书目》,第44,77,122 页(商务印书馆,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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