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号码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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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号码的过失 (第1/3页)

    我爱读,不,应该说是爱唱汽车号码。这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享受:能从毫无意义的数字排列组合中,发现一些美妙的乐句。有的是熟知的,有的则是偶然的发现。有时候,我竟然发生奇想:要把我刚刚唱出来的、在眼前飞驰而过的汽车号码告诉音乐家,请他们由此发展为一首绝美的歌。比如吧,“31-11432”就是一只著名舞曲的乐句,应该唱为:“米豆豆豆发米来”。再比如:“31-55315”“31-66432”都是挺流畅的乐句。自然喽,汽车号码中这种艺术珍品是不多见的,绝大多数是令人张口结舌的东西。如像“31-17089”,这就简直地无法唱出口。无法唱我也唱,硬唱。我把“0”看作休止符号,停上一拍或半拍;“89”则唱为“12”。——哦,我这里绝无讲授识谱法的意思,我只不过说我有这么一个属于个人的无害有益的癖好罢了。是的,常常地,我站在大街上,眼睛盯着一辆辆风驰电掣的汽车的屁股,在它们驶过我眼前的那一瞬间,唱出它们独有的乐句。说实话,有时候,我还为这个挺得意、挺快活,发愁的时候,烦闷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这都是开心的良药。特别是在“四人帮”统治下的岁月,汽车号码音乐给了我多少陶醉、迷恋、遐想和安慰呀!——汽车号码万岁!

    可是我没想到我这个喜好竟成了招灾惹祸的根苗。

    去年的五月,我到某个山青水秀的城市去采访。叨光我的介绍信上的国徽印章,我也住进了原本住不进的某宾馆。食宿均为上等,而且由于我是“作家”,给我开了单间。只有离开妻儿老小我才能享受这份待遇。我有了一个暂时可以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我受不了那清静和孤独。在家里,有妻子关于学生如何如何的温柔的絮语,有儿子念英语的那怪声怪调,这交响乐伴我写作。这份儿闹中求静的本事,是久经锻炼的。一旦失去了这家庭乐章的伴奏,我倒分外的惆怅。听着窗外风雨吹刷着竹叶,宁谧然而郁闷。偏偏地,这宾馆远离闹市,建于群山环抱之中,听不见街市的喧声,闻不到路人的谈笑,既无旧友,更无新朋,真憋死我了。没办法,我蜇到宾馆门口,去默唱停在细雨中的汽车的号码。

    我抱着双臂,出神儿地盯着一辆辆汽车屁股。忽然,一个乐句闯入我的眼睛:“43-46543”这应读为“发米发拉梭发米”。哎呀,多么熟悉,多么动听,在哪首歌里有这个乐句呢?我思忖着,反复调整音符间的节拍,甚而至于轻轻地哼出来。唉,思绪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会把毫无关联的事情扯到一起。我突然想到,要是有那么一个“间谍”——通俗的称谓是“特务”——把汽车号码变为乐句,编入密码,写入某个音乐作品的某个固定位置,然后,通过播放这首乐曲,就可以使在某处隐蔽的另一个间谍获得所要的某位特殊人物的汽车号码,然后,采取某个特定的行动。好,好情节,我的作品里可以采用这个情节。不好,俗套子,好像朝鲜电影中已经有过类似的东西。我怅然若失,眼睛又盯上了这辆汽车屁股。

    忽然,我的肩头上被人拍了两下。我回过头去,一位身穿灰卡其布人民装的中年汉子站在我身边。

    “什么事?”我问他。

    “请跟我走!”他努努嘴,低声但是很有威慑力地命令我。我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干吗呢?去看看!我跟他走了。

    他推开一间屋门,朝我一摆手,我走进去。屋里还有两个人,一律灰卡其布人民装,分坐在长桌的两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这像是“三堂会审”。

    “坐下!”其中一位温和但居高临下地命令我。莫名其妙,坐下就坐下。我坐在一张方凳上。他们三位可都是坐的皮面靠背椅。

    “你叫什么名字?”长桌左首一位年纪稍长的人问我。

    我自报了家门。他们毫无反应,我想,把托尔斯泰或高尔基的名字报给他们,大约也毫无反应,何况我无名晚辈?他们不知你为何物!他们不读书不看报,不进戏院,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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