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 列傳第二十四

    卷九十九 列傳第二十四 (第3/3页)

曰:「太子宗祧是繫,善惡之習,興亡在焉。弗勤于始,將悔于末。故鼂錯上書,令通政術;賈誼奏計,務知禮教。今太子孝友仁愛,挺自天姿,然春秋鼎盛,學當有漸。以陛下多才多藝,尚垂精厲志,以博異聞,而太子優游,坐棄白日。陛下每退朝,引見羣臣,訪以今古,咨以得失;而太子處內,不接正人,不聞正論,臣所未諭。古者,問安而退,以廣敬也;異宮而處,以遠嫌也。間者,太子一入侍,逾旬不出,師傅寮寀,具員而已,非所謂愛之也。臣愚以為授以良書,娛以佳賔,使耳所未聞,睹所未見,儲德愈光,羣生之福也。」帝於是敕洎與岑文本、馬周遞日直東宮。帝嘗怒苑西監穆裕,有詔斬朝堂,皇太子驟諫。帝喜曰「朕始得魏徵,朝夕進諫。徵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良繼之。兒在吾膝前,見朕悅諫熟矣,故有今日言也。誠習以性成哉!」稍遷侍中。帝忽謂羣臣曰:「朕今欲聞己過,卿等為朕言之。」長孫无忌、李勣、楊師道同辭對曰:「陛下以盛德致太平,臣等愚不見其過。」洎曰:「然頃上書有不稱旨,或面窮詰,無不羞汗,恐非所以進言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及征遼東,詔兼太子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輔皇太子監國。帝曰:「以卿輔太子,社稷安危在焉,宜識朕意。」洎曰:「願無憂!即大臣有罪,臣謹按法誅之。」帝怪其語謬,戒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果,恐以此敗。」洎與褚遂良不相中。帝還,不豫,洎與馬周入候,出,見遂良,泣曰:「上體患癰,殊可懼!」遂良即誣奏「洎曰:國家不足慮,正當輔少主行伊、霍事,大臣有異者,誅之。」帝愈,召洎問狀,洎引馬周為左。遂良執不已,帝惑之,乃賜死。方死時,索筆牘,欲自言,有司不敢與。帝後知之,有司皆得罪。顯慶中,其子弘業詣闕訴遂良譖死狀,李義府右之。高宗問近臣,給事中樂彥瑋曰:「辨之,是暴先帝過刑。」事寢。文明初,詔復官爵。

    彥瑋字德珪,長安人。麟德元年,以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數月,罷為大司憲。卒,贈齊州都督。

    贊曰:劉洎之才之烈,易所謂「王臣蹇蹇」者。然性剛疏,輔太子,欲身任安危,以言掩其衆,為媢忌所乘,卒陷罪誅。嗚呼!以太宗之明,蔽於所忿,洎之忠不能自申於上,況其下哉?古人以言為戒,可不慎歟!

    崔仁師,定州安喜人。武德初擢制舉,調管州錄事參軍。陳叔達薦仁師才任史官,遷右武衛錄事參軍,與脩梁、魏史。貞觀初,改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男子謀逆,有司捕支黨,纍係填獄,詔仁師按覆。始至,悉去囚械,為具食,飲湯瀋,以情訊之,坐止魁惡十餘人,它悉原縱。大理少卿孫伏伽謂曰:「原雪者衆,誰肯讓死?就決而事變,奈何?」仁師曰:「治獄主仁恕,故諺稱『殺人刖足,亦皆有禮。』豈有知枉不申,為身謀哉?使吾以一介易十囚命,固吾願也!」及敕使覆訊,諸囚咸叩頭曰:「崔公仁恕,必無枉者。」舉無異辭。由是知名。

    遷度支郎中。嘗口陳移用費數千名,太宗怪之,詔黃門侍郎杜正倫持簿,使仁師對唱,無一謬。帝奇之。時校書郎王玄度注尚書、毛詩,抵孔、鄭舊學,請遂廢。詔諸儒大議,博士以下不能詰。河間王孝恭請與孔、鄭並行,仁師以玄度不經,條不合大義者奏之。玄度報罷。

    遷給事中。時有司以律「反逆者緣坐兄弟沒官」為輕,詔八坐議。咸言漢、魏、晉謀反夷三族,請改從死。仁師曰:「父子天屬,足累其心,此而不卹,何愛兄弟?」房玄齡曰:「祖有蔭孫義,則孫祖親重,而兄弟屬輕。今應重者流而輕者死,非用刑意。」遂不改。

    後密請魏王為太子,失帝旨,左遷鴻臚少卿。稍進民部侍郎。及征遼東,副韋挺知海運,又別知河南漕事。仁師以漕路回遠,恐所輸不時至,以便宜發近海租賦餉軍。坐運卒亡命不以聞,除名。帝還至中山,起為中書舍人、檢校刑部侍郎。幸翠微宮,上清暑賦以諷。帝稱善,賜帛五十段。二十二年,遷中書侍郎,參知機務,被遇尤渥。中書令褚遂良忌之,會有伏閤訴者,仁師不時上,帝大怒,流連州。永徽初,授簡州刺史,卒。

    子挹,挹子湜。

    湜字澄瀾。少以文詞稱。第進士,擢累左補闕,稍遷考功員外郎。時桓彥範等當國,畏武三思惎構,引湜使陰汋其姦。中宗稍疏功臣,三思日益寵,湜反以彥範等計告三思,驟遷中書舍人。彥範等被徙,又說三思速殺之以絕人望。三思問誰可使者,乃進其外兄周利貞。利貞往,彥範等皆死。擢利貞御史中丞。湜附託昭容上官氏,數與宣淫於外。景龍二年,遷兵部侍郎,而挹為禮部侍郎。武德以來,父子同為侍郎,惟挹、湜云。俄拜中書侍郎、檢校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鄭愔同典選。納賂遺,銓品無序,為御史李尚隱劾奏,貶江州司馬。上官與安樂公主從中申護之,改襄州刺史。未幾,入為尚書左丞。韋氏稱制,復以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立,出為華州刺史。俄除太子詹事。

    初,湜建言山南可引丹水通漕至商州,自商鑱山出石門,抵北藍田,可通輓道。中宗以湜充使,開大昌關,役徒數萬,死者十五。禁舊道不得行,而新道為夏潦奔豗,數摧壓不通。至是論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中,太平公主引為同中書門下三品。進拜中書令。時挹以戶部尚書得謝,而性貪,數為人請託以干湜。湜多不從,由是父子相失。

    玄宗在東宮,數至其第申款密。湜陰附主,時人危之,為寒毛。門下客獻海鷗賦以諷,湜稱善而不自悛。帝將誅蕭至忠等,召湜示腹心。弟澄諫曰:「上有所問,慎無隱。」湜不從。及見,對問失旨。至忠等誅,湜徙嶺外。時雍州長史李晉亦坐誅,歎曰:「此本湜謀,今我死而湜生,何也?」又宮人元稱嘗與湜謀進酖於帝。追及荊州賜死,年四十三。

    初,在襄州,與譙王數相問遺。王敗,湜當死,賴劉幽求、張說護免。及為宰相,陷幽求嶺表,密諷廣州都督周利貞殺之,不克。又與太平公主逐張說。其猜毒詭險殆天性,雖蠆虺不若也。

    與弟液、澄、從兄淮並以文翰居要官。每宴私,自比東晉王、謝。嘗曰:「吾一門入仕,歷官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哉!」故進趣不已,至於敗。湜執政時,年三十八,嘗暮出端門,緩轡諷詩。張說見之,歎曰:「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

    液字潤甫,尤工五言詩,湜歎,因字呼曰:「海子,我家龜龍也!」官至殿中侍御史。坐湜當流,亡命郢州,作幽征賦以見意,詞甚典麗。遇赦還,卒。

    子論,有吏幹,乾元中為州刺史,以治行稱。大曆末,遷同州刺史,為黜陟使庚何所按,議者不直何,故復用為衢州刺史。德宗以舊族耆年,擢大理卿,卒。

    澄本名滌,玄宗改焉。帝在藩,與同里居。出潞州,賔友餞者止國門,而澄獨從至華。及即位,寵昵甚。湜旣誅,帝仍念之,用為祕書監。開元二年,欲贈其父挹吏部尚書,宰相持不可,遂用四品禮葬,贈和州刺史。澄侍左右,與諸王不讓席坐。性滑稽善辯,帝恐漏禁中語,以「慎密」字親署笏端。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封安喜縣子。卒,贈兗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