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第2/3页)

《尚书》、《春秋左传》、《国语》、《战国策》、《世本》、《秦记》、《楚汉春秋》等,都是不同时代的史学代表作。但这些史书都不具备古今通史的性质,在时代空间上有一定的局限性。司马迁所处的汉武帝时期,经济繁荣,中央集权制得到加强,文化勃兴。奋发昂扬的时代气息,给司马迁撰写古今通史奠定了深厚的社会基础。汉兴秦亡,原因何在,对于当时的史学家来说,是一个迫切需要总结的问题。再往上推溯,历代的兴亡,都需要思索,寻找出规律,作为汉代统治者为政的借鉴。司马迁正是在这样一种社会条件和时代呼唤下,完成了他的史作,从远古,到当代,悠远而恢弘,体现了汉武时期的辉煌。

    史书是叙述史事的,编撰一部优秀的史书必须拥有大量历史材料,然后经过剪裁加工,才能镕铸成材料丰富、信而有征的史作。在这一方面,司马迁不愧为史学巨匠。他编写《史记》的过程中,取材相当广泛。在《史记》一书中,提到的典籍就有一百余种。当然,司马迁披阅的典籍远不止此数。《汉书·司马迁传赞》提到的司马迁修《史记》是“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仅这五种书,就有《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三种在《史记》中没有言及。由此可以推知,司马迁占有的史籍该有多么宏博。除了史籍,司马迁还利用了国家的档案文书。他身为太史令,管理档案文书是其所职,阅览和利用这些档案文书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史记》中有关汉诸侯、功臣诸表,均取材于国家收藏的《功令》、《列封》、《令甲》,舍此而别无他途。司马迁到各处实地调查来的材料,也是《史记》的重要材料来源。这些材料范围颇广,有对地理的勘察,有对古迹的调查,有对历史人物的探寻,有对当事人的访察,有对歌谣里语的搜集等等,各种各样的材料大大拓宽了《史记》的取材范围。

    对于得自各种途径的材料,司马迁确定了严格的“义例”,进行材料的选取和组织。所谓“义例”,又谓之“书法”、“凡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修史时取舍材料的原则和标准。从《史记》本身来寻找,可以把取舍材料的原则和标准主要归纳为以下几项:第一,以孔子学说和儒家经典作为取舍材料的基本原则。司马迁在《伯夷列传》中明确他说:“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而“六艺”是孔子思想学说的体现,以孔子的观点作为是非的准绳。所以《孔子世家赞》说:“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基于这一取舍材料的基本原则,司马迁一方面对大量的史料进行排比甄别,或者采录,或者扬弃;另一方面,把大量六艺经传作为可信的史料,经过剪裁,直接熔铸于许多篇章。第二,信从原始资料。原始资料比较接近事件发生的时代,记事者比后人容易了解事物的真相,这就相对提高了史料的可信程度。所以,司马迁在《五帝本纪赞》中提出:“不离古文者近是。”所谓“古文”,就是采用先秦文字书写的典籍。此类典籍,产生的时代较早,是司马迁撰修《史记》重点取材范围。有代表性的是古文《尚书》,司马迁早年曾专门学习此书,修史时采摘颇多,如果我们把《尧典》与《五帝本纪》、《禹贡》与《夏本纪》、《金滕》与《鲁周公世家》、《微子》《洪范》与《宋微子世家》略作比勘,就会发现司马迁由衷地相信古文《尚书》。古文《尚书》之外,对古文书写的《诗》、《春秋》、《左传》、《国语》等典籍,也多有采录。第三,重视实地考察获取的材料。司马迁为了搜集第一手材料,游踪遍及汉代半壁江山,对耳闻目睹的真实情况,大量纳入《史记》。如《淮阴侯列传》载:“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司马迁利用实地考察材料撰写的历史文字,人们读起来,感到特别亲切和可信。第四,“择其言尤雅者”。意思是说选择记述可靠的。司马迁得到的材料,百家杂陈,众说纷纭。面对这些材料,司马迁在《五帝本纪赞》中提出了“择其言尤雅者”的选材原则。他对同一人物、同一史事的不同记载,进行比较,去伪存真,实事求是地表述历史。在这一方面,最为典型的例子是关于黄帝的记载。从战国至汉初,黄帝是人们的热门话题,各家著作,没有不大谈黄帝的。但所谈大多神乎其神,荒诞不经,用司马迁的话来说:“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训。”在这种情况下,司马迁表现了一位严肃史学家的治史精神,他“择其言尤雅者”,只撷取《五帝德》、《帝系姓》中较为可信的文字作为修史的素材,因而赢得了后人的推誉。清代李嗣业《杲堂诗抄》卷四便说:“史公所作《黄帝本纪》,简而雅,质而不夸。”第五,疑难之处,或存疑,或略而不书。由于各种原因,史料歧异,或者没有可信的史料,本是正常的事情。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任凭己意取舍其一,难免不失之武断。司马迁在《三代世表》中提出“疑则传疑”,在《仲尼弟子列传》中又提出“疑者阙焉”,不失为一种严谨的科学态度。《史记》中《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和《三代世表》不标年月,只载世系,就是这种科学态度的最好体现。在取舍材料方面,司马迁还确定了一些其他的原则,如《大宛列传赞》提出“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天官书》提出“纪异不说不书”,等等。司马迁根据这些原则,取其所当取,弃其所当弃,最后结晶为一百三十篇。

    司马迁对自己的史学巨著作过概括性的评价,他在《报任安书》中说,他撰写《史记》,“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人们于此不但可以看出司马迁的历史观,也可以看出撰写《史记》的宗旨。“究天人之际”,就是探究天与人的关系。天人关系,是一个古老而又至关重要的问题。殷周时代,宗教神学统治着思想界,那时虽然有过对宗教神学的怀疑和否定,但都显得非常微弱,无法动摇基础坚固的宗教神学。宗教神学中心的话题是把帝王拥有的一切解释为上天所赐,天道不变,王权永恒。任何一个帝王都乐于接受和维护这一理论。一直到汉武帝时代,董仲舒仍大张旗鼓的倡导天人感应神学论。司马迁是一位脚踏实地的史学家,由于前人唯物主义思想的启迪,历史事变展示的客观规律,使司马迁回答天人关系时有了新思维、新观点。他在记述许多人物和事变时,割断了天与人的宗教联系,从社会关系中去探索人事、政事、国事的兴衰成败。同时,把对自然现象的科学探讨和阴阳五行学说中的迷信色彩加以分别,承认自然现象的真实性,否定阴阳五行学说中的虚妄。这些认识,在今天看来,算不了什么。但在当时,却是站在思想理论界的峰巅。当然,也不必讳言,司马迁对天人关系的理解,没有彻底从宗教神学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在《史记》中,有时看到司马迁从宗教神学圈子中走了出来,有时,他又返回老圈子中徘徊。这种对宗教神学的怀疑与信从、否定与肯定的并存,反映了司马迁思想深处的时代烙印。

    “通古今之变”,就是研究古今历史的变化。历史是凝滞不变的,还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历史观。司马迁承认历史的可变性,所以,他用人物和史事记述了三千年历史的发展态势,并揭示了历史变化的内在和外在的原因。其内容略古详今,粗线条的勾勒夏、商、周,而对战国、秦、汉历史则条分缕析。他通过“原始察终”,来“见盛观衰”,“稽其成败兴坏之理”,做到以古为镜。司马迁对历史的这种洞察力,对历史的把握和运用,已经向科学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虽然司马迁在“通古今之变”时,没有摒弃机械循环论的影响,但与当时的思想理论界权威董仲舒提出的“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观念相对比,还是高明得多。

    “成一家之言”,就是建立独成一家的思想体系。从这里,我们看到了司马迁的宏伟志愿和博大胸怀,也看到了他敢于从事开创性劳动的个性。在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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