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卷一百二十四 游侠列传第六十四
史记卷一百二十四 游侠列传第六十四 (第2/3页)
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1〕皆因王者亲属，借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埶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扜当世之文罔，〔2〕然其私义廉絜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3〕“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暴豪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注释】〔1〕“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延陵”，春秋时吴王寿梦的季子（小儿子）吴季札因封于延陵，所以又称延陵季子。公元前五四四年，他出使中原各国时，路过徐国。徐国国君看中了他的剑，他因为出使时要用，所以尽管他心中已经同意，但嘴上没有答应。等到他返回吴国再路过徐国时，徐国国君已死。吴季札就把剑挂到了徐国国君墓地的树上，并且说：“我不能因为他死去就违背了我心中的诺言。”因为吴季札的这种做法和游侠的重诺精神一致，所以司马迁把他列在游侠之首。“孟尝”，即孟尝君。本名田文，封薛公，曾为齐相、魏相，孟尝君是他的封号。他以好客著称，门下食客多至数千人。“春申”，即春申君。本名黄歇，曾为楚国令尹。春申君是他的封号。他以养士著称，有食客三千多人。“平原”，即平原君，本名赵胜，是赵惠文王的弟弟，曾三任赵相，有食客三千人。“信陵”，即信陵君，本名魏无忌，是魏安釐王的异母弟，曾为魏国上将军，信陵君是他的封号。他以养士著称，有食客三千人。孟尝君、春申君、平原君、信陵君是战国时有名的“四大公子”，他们豪爽有作为，而且所养的食客中有不少游侠式的人物，所以司马迁把他们列入游侠之中。〔2〕“扜”，音hàn，触犯。“罔”，同“网”。〔3〕“朋党”，一些人相互勾结称“朋党”。“宗强”，以宗族势力而强大。“比周”，结党营私。“朋党比周”，是战国秦汉人指称结党营私的常用语。
鲁朱家者，〔1〕与高祖同时。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侠闻。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然终不伐其能，歆其德，〔2〕诸所尝施，唯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家无余财，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过■牛。专趋人之急，甚已之私。既阴脱季布将军之阸，〔3〕及布尊贵，终身不见也。自关以东，〔4〕莫不延颈愿交焉。〔5〕 【注释】〔1〕“鲁”，此处指泰山以南的汶、泗、沂、沭水流域的鲁国旧地。〔2〕“歆”，同“欣”。“歆其德”，指以自己的道德自喜。〔3〕“既阴脱季布将军之阸”，季布曾为项羽部将，率兵围困过刘邦。汉朝建立后，刘邦悬赏缉捕季布。季布经人介绍到朱家家当奴隶，用来逃避缉捕。朱家亲自替季布活动，使刘邦赦免了季布，并任为郎中。季布后来曾任中郎将、河东太守等高官，所以称“季布将军”。〔4〕“关”，秦汉人往往把函谷关简称为“关”。汉代的函谷关在今河南新安县东。〔5〕“延颈”，伸长颈项远望，形容殷切盼望。
楚田仲以侠闻，〔1〕喜剑，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田仲已死，而雒阳有剧孟。〔2〕周人以商贾为资，〔3〕而剧孟以任侠显诸侯。吴楚反时，〔4〕条侯为太尉，〔5〕乘传车将至河南，〔6〕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孟，〔7〕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天下骚动，宰相得之若得一敌国云。剧孟行大类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戏。然剧孟母死，自远方送丧盖千乘。〔8〕及剧孟死，家无余十金之财。〔9〕而符离人王孟亦以侠称江淮之间。〔10〕 【注释】〔1〕“楚田仲以侠闻”，汉代的“楚”，有多种内容，此处的“楚”，与诸侯国“楚”接近。〔2〕“雒阳”，即洛阳，汉代的洛阳在今河南洛阳市东北。〔3〕“周”，汉代人称今河南洛阳市一带，战国时周天子直接管辖的地区为“周”。〔4〕“吴楚”，吴是汉初同姓诸侯国，治东阳郡、鄣郡、吴郡，约当今江苏中南部、安徽东南部及浙江大部，吴楚反时，都广陵（今江苏扬州市东北）。楚也是汉初同姓诸侯国，治薛郡、东海郡、彭城郡，约当今江苏北部、山东南部及安徽东北部，都彭城（今江苏铜山县）。”吴楚反时”，指公元前一五四年吴王刘濞、楚王刘戊等七个同姓诸侯国所发动的反对中央政权削弱他们的叛乱。〔5〕“条侯”，即周亚夫。“太尉”，汉代最高的军事长宫。〔6〕“传车”，驿车。“河南”，汉郡名，辖今河南黄河以南洛水、伊水下游，双洎河、贾鲁河上游地区及黄河以北原阳具。治所在雒阳。〔7〕“举大事”，古代称发动政变，夺取权位为“举大事”。〔8〕“乘”，音shèng，车辆。此处指乘车的人。〔9〕“金”，货币重量单位，汉代以一斤为一金。“十金之财”，指十斤重的铜钱，汉代人用以指称微薄的积蓄。〔10〕“符离”，汉县名，在今安徽宿县东北。
是时济南瞯氏、〔1〕陈周庸亦以豪闻，〔2〕景帝闻之，使使尽诛此属。其后代诸白、〔3〕梁韩无辟、〔4〕阳翟薛兄、〔5〕陕韩孺纷纷复出焉。〔6〕 【注释】〔1〕“济南”，汉郡名，辖今山东济南市、章丘、济阴、邹平等县，治所在东平陵（今章丘县西）。“瞯”，音xián。〔2〕“陈”，汉县名，在今河南淮阳县。〔3〕“代”，汉郡名，辖今河北怀安县、蔚县以西，山西阳高县、洋源县以东的内外长城间地，和长城外东洋河流域。治所在代县（今蔚县西南）。〔4〕“梁韩无辟”，“梁”，西汉同姓诸侯国，辖今河南商丘市和商丘、虞城、民权等县和安徽砀山县等地。治所在睢阳（今商丘县南）。〔5〕“阳翟”，汉县名，在今河南禹县。〔6〕“陕”，疑当作“郏”，汉县名，在今河南郏县。
郭解，轵人也，〔1〕字翁伯，善相人者许负外孙也。解父以任侠，孝文时诛死。解为人短小精悍，不饮酒。少时阴贼，慨不快意，〔2〕身所杀甚众。以躯借交报仇，藏命作奸剽攻，休乃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适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其阴贼著于心，卒发于睚眦如故云。〔3〕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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