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索贿赂钦差逞淫威 惩奸贼皇上慰英灵

    第十二回 索贿赂钦差逞淫威 惩奸贼皇上慰英灵 (第3/3页)

   “柏大夫言重了。”万洪据理说道,“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朝内,万岁一旨;在军中,大将一令。我们身为将士,只知遵从号令为天职。即使圣上有旨,也得先宣于元帅,由元帅晓谕我等执行。岂有万岁下旨不经过将帅,直接到兵丁手中提解降敌首犯的道理?”



    柏耆一时语塞,把瘦小的猴脸窘得煞白。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万洪,本钦差公务在身,没时间同你闲磕牙。你只说今天放行不放行?”



    万洪仍不依不饶地说:“没有李元帅将令,你休想提人!”



    “好哇!你敢违抗圣旨,欺君犯上?本钦差今天就要提走李同捷,我看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来拦挡?!”



    “柏大夫休恼,听我把话说完。”万洪慷慨激昂,侃侃言道,“李同捷反叛河北已然三年,多亏我家主帅李佑将军与众位节度使同仇敌忾,率领将士浴血奋战,攻城杀敌,历尽艰辛,才使叛贼畏服,献地乞降。要不然,凭你这买官鬻爵的庸才、狐假虎威的谄媚之辈,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能说降李同捷么?”



    “你……”柏耆气急败坏,跳下马背,扑到万洪面前,劈胸抓住万洪怒斥道,“你再胡说八道,本钦差连你一同押走!”



    “哈哈……”万洪一把挣脱柏耆,哈哈大笑,转身对围观的百姓和将士们说道:“诸位还不知道这位钦差柏大人的底细吧,他大名柏耆,是投靠宦官王守澄起家的,是靠花银子买的官儿,是靠敲诈百姓血汗发的财,是……”



    正当万洪慷慨陈言时,狠毒奸险的柏耆狗急跳墙,冷不丁夺过身旁随从的腰刀,穷凶极恶地向万洪后心捅去。万洪没有提防柏耆背后下毒手,忍痛扭转身子,怒指柏耆,艰难地说道:“你、你竟如此……卑鄙……”便扑倒在地,血流如注。



    柏耆犹不解恨,用尖刀在万洪身上乱刺一气。可怜身经百战的一员猛将,平定河北的一位功臣竟丧身于奸佞之手,至死他怒目圆睁,直视苍穹,他死不瞑目啊!



    何苇见万洪被杀,振臂一呼道:“杀了这个奸贼,为万将军报仇!”众将士“唰”地亮出刀枪,一步一步逼向柏耆。



    柏耆忙扬起圣旨喊道:“我乃代天子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谁敢拦阻,格杀勿论!”



    柏耆率领的数百名兵丁也持刀向前,逼向何苇。



    何苇见柏耆人多势众,且又有圣旨相镇,硬拼必然吃亏,便对柏耆说:“你擅杀朝廷功臣,天理难容!你可敢同我去面见李元帅?”



    “小小李佑,何劳我见!”柏耆不屑地说,“本钦差要回朝复命,也没那闲功夫。你去告诉李佑,他若不服,可到京都找我理论,也可到皇上驾前告我。”说罢挥挥手,竟命兵士催动囚车,扬长出城而去。



    何苇无奈,只好含悲忍泪收了刀剑,让兵士抬了万洪尸体,飞马向李佑去报凶信。



    成德节度使王庭凑本与李同捷勾结作乱,势同死党。他闻报柏耆劫走李同捷欲押解长安,便调集人马埋伏在子牙河岸丛林中,欲伺机劫走李同捷。



    柏耆派出前行探路的哨马探知此消息,忙报与柏耆。柏耆暗吃一惊,忙驻马淮镇不敢前行。生性残忍奸诈、阴险毒辣的柏耆想到:王庭凑此来只是为了拦劫李同捷,我不如干脆杀了李同捷。没有了这条大鱼,王庭凑必然会收竿离去。心毒手狠的柏耆尽管得了李同捷无数金银,还是在淮镇市曹虚张声势地斩了李同捷,并派兵丁四处张扬,目的是把李同捷的死讯风传于王庭凑。当晚,他把李同捷首级装在檀香木匣内,派亲信王奇专程快马送往长安。



    再说何苇奔向李佑府中,泪流满面地哭诉了柏耆惨杀万洪、劫走李同捷及家属的经过。李佑与万洪情深意长,如同手足,不免痛哭了一场,病又加重了三分。他挣扎着撑起病躯,伏案写了一份奏章,历数柏耆克扣赏银、收受贿礼、擅杀部将、劫走同捷等罪行,即派何苇进京呈送文宗。



    参与平叛的各路将领渴饮刀头血,困了马上眠,历尽艰辛,劳师三载,好容易擒获了李同捷,偏偏让一个缺才少德的小人柏耆劫去献功邀赏,把各路将领的功劳一概抹煞,皆忿忿不平,耿耿于怀。在李佑处得知此消息后,便纷纷给文宗呈送告发表章,众口一词,都说是柏耆夺得李同捷珍宝无数,用数十辆大车载回,恐李同捷到京告发,故在途中杀人灭口。



    此时,礼部已在长安御街兴安楼搭起彩门,专等朝廷在此举行接受河北官兵的捷报和进献。



    这天,文宗听兵部尚书禀告说,柏耆押解叛军财宝进城呈献,忙更衣整冠,坐上车辇,同裴度、路隋、王守澄、温造等大臣亲临兴安楼接受进献。



    头一个来进献的是柏耆派来的亲信王奇,他伏地跪拜三呼万岁,双手把一个檀香木盒捧在头顶说:“万岁请来接宝。”



    文宗不解地问:“小小木匣,内有何宝?”



    王奇奏道:“此乃柏耆大人进献的河北叛军贼首李同捷的人头。”



    “啊!”文宗着实吃了一惊,忙问道,“他、他怎么能擅自把要犯李同捷杀了呢?”



    “只因王庭凑领兵前来劫持李同捷,为防万一,柏大人万不得已才先斩后奏。”



    “说得在理。”王守澄在旁不阴不阳地说,“李同捷对抗朝廷,罪该万死,国人皆可得而杀之。假若被王庭凑劫走,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万岁,依臣看来,柏耆当机立断杀了李同捷,绝了王庭凑之念,确是走了一步好棋啊!”



    “这个……”文宗一肚子愤懑无从宣泄,只好对路隋说,“事已至此,也就罢了。路爱卿,速将李同捷人头交于户部,念其先祖有功于唐,仍按节度使之礼予以安葬吧。”



    “遵旨。”路隋领旨而去。



    “万岁啊……”忽然一位武将,身穿白袍头系白绫,一身孝服从楼下闯入,一头扑在文宗脚下痛哭失声。



    “爱卿是哪路将军?为何身戴重孝如此悲伤?快快奏来!”文宗忙问道。



    “小将名叫何苇,乃李佑元帅麾下副将。我是为万洪将军戴孝的,可怜他被柏耆所害,死得冤啊……”何苇哭着举起李佑的表章说,“这是李佑将军写的表章,请万岁详阅,即知原委。”



    小太监接过表章转呈文宗,文宗忙展放龙案匆匆看了一遍,方知万洪惨死的真相和柏耆的劣迹丑行,心中又气又恨又痛又悔,不由拍案说:“柏耆贪天之功,私改圣旨,擅杀同捷;又冤杀万洪,藐我朝纲,折我栋梁啊!”



    文宗好恨啊!恨柏耆的横行无忌,滥杀无辜;文宗好悔啊!悔不该听王守澄之言错用了小人,既对不住河北平叛将领,也对不住裴度、李载义这些刚正的朝臣啊!



    “万岁!”何苇又接着奏道,“李佑将军征战劳累,本来身体欠安,又遭柏耆无理责难,加之万洪惨死,他的病更加沉重了……”



    “唉!是朕累卿如此,朕好糊涂啊!”文宗悔恨交加地说,“李佑将军前平淮蔡,今平沧德,为国家立下无数战功,今为犒赏一事加重病情,实是朕用人有误啊……”



    老奸巨猾的王守澄见文宗如此悲痛忧愤,便来了个先发制人。他假惺惺地跪到文宗面前悲切切声戚戚地说:“万岁呀,老臣年迈,遇事糊涂,举贤失误是臣之过,请万岁治老臣失察之罪吧!”



    文宗望着王守澄那张阴沉沉的丝瓜脸、明显含着挑衅寒光的眼神,他真想一脚把这个令人生厌的老太监踹下楼去,甚至想踢死这个令他头疼的大瘟神,为屈死的万洪和抱病的李佑报仇,但是文宗毕竟是文宗,他没有这个胆量,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只好把一腔怒火泼向柏耆。



    他命太监扶起王守澄,违心地说:“此事乃柏耆贪天之功,贪人之财,负却王命,贻误大事,岂是公公荐人之过,快快平身吧。”



    “那就请万岁降旨治柏耆之罪,要不老臣心中不安,就连死去的万洪将军也难以瞑目啊!”王守澄索性丢卒保车,抛出柏耆充当替罪羊,同时他也可乘机夺去柏耆搜刮的钱财。他站在文宗面前一边说着一边还擦着眼泪,装出十分悲伤的样子。



    “何爱卿,朕命你立即率领五百金吾军将,速去长安路上截拿柏耆,交刑部治罪。所带金银财宝尽数没收,缴送国库。”



    何苇领旨下楼,当即率兵离京东去。



    翌日,华山脚下的驿道上正行进着柏耆的马军车队。前边是军士押着李同捷的妻、子和眷属缓缓走动;后面是三驾马车拉着装满金银财宝的大车辚辚而行;中间是得意洋洋的柏耆,他眯着一双小眼睛,坐在马背上,正思谋着如何瓜分这笔肥财……



    我把这些金银财宝三成缴付朝廷,三成献给王公公,四成送归我府。我要广置田产,我要兴建府第,还要给吏部、宰相送些厚礼,再买顶更大的乌纱帽,好捞更多的银钱,享更大的荣华富贵……



    “柏耆老贼,你的末日到了!”



    一声断喝,把柏耆从美梦中惊回,他猛一愣怔:莫非遇到拦路打劫的强盗?忙睁开鼠眼虚张声势地喊道:“我乃钦差大臣,尔是何方强盗,竟敢打劫皇银?”



    “柏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何人!”



    “哎呀!”柏耆不看还好,一看惊得三魂离窍,他认出来者正是沧州副将何苇,料到事情出了麻烦,但一时又猜摸不出底细,只好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你来此做甚?”



    “我乃钦差,奉万岁旨意前来捉拿你这奸贼进京问罪!”何苇学着柏耆的腔调奚落了柏耆一句,转身对金吾将士喝道:“与我拿下!”



    “你大胆!竟敢冒犯钦差!”柏耆声嘶力竭地喊着。



    “哼!你是犯罪的钦差,我是捉拿你的钦差。要不,金吾将岂是我能调动的!来,拿下!”



    何苇扬了扬圣旨,众金吾将上前一把将柏耆扯落马下。尽管柏耆拼命地挣扎呼叫,还是被捆了个结实,打入囚车押回长安复旨。



    文宗让裴度当殿宣读了柏耆的罪行,传旨把柏耆贬为循州司户参军,家财充公没收;同时把李同捷的母亲、妻子及眷属流放到湖南蛮荒地区。



    不几天,文宗又接到李佑表章,言其病情加重,求文宗另委将军接替他的职务。文宗想到李佑病重皆因万洪惨死所致,万洪惨死乃柏耆之过也!柏耆不仅惨杀了万洪,如果李佑有甚三长两短,岂不也是柏耆所害么!文宗越想越气,二次传旨,把柏耆流放到更远的爱州。



    又过了几天,沧州送来讣告,报道李佑病重,医治无效,在沧州亡故了。文宗怀念李佑的功绩,更加痛恨柏耆的奸诈,又三次传旨,把柏耆赐死在流放之地,以告慰李佑、万洪的英灵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