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降甘露金吾厅呈瑞 泄计谋含元殿惊变

    第十九回 降甘露金吾厅呈瑞 泄计谋含元殿惊变 (第3/3页)

   可仇士良一伙动作更快,小巴子飞步奔到文宗身边,放下软轿,前挟后拥左拉右扯,竟把文宗劫持到软轿内,抬起就走。



    李训见宦官要抬走文宗,忙抢步上前,双手紧紧扯拉住软轿喊道:“万岁不能走!臣还有本奏!快放下、放下、放下……”



    文宗不知所措,见李训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老大不忍,也拍着软轿杆说:“快放下,让宰相把事奏罢再说。”



    仇士良深知,延宕一时,危险就增一分,岂能耽搁时辰,让李训得势。怒目斥道:“李训反了!快保圣驾出殿!”



    文宗忙辩解说:“李训为宰相,怎能反叛!快放下,有事好商量。”



    不管文宗如何说,小宦官们就是不放轿。仇士良用力攀住软轿左边往后殿拉,李训死命拉住软轿右边往前殿扯,二人势均力敌,拉扯不下。文宗如坐在小船内任由风浪颠簸,又无法可想。



    仇士良眼看河东、邠宁军杀进,事不宜缓,便撒手转到李训身边,扬起拳头朝李训鼻梁上狠狠击了一拳。直疼得李训鼻酸眼辣,口鼻流血,忙放开轿杆,双手捂住鼻子“哎哟、哎哟”呻吟不止。



    小巴子乘机指挥小宦官们抬着软轿冲出后殿,撕毁殿后用丝编织的防鸟雀的罘罳,飞奔而去。



    李训见文宗被劫持出殿,顾不得疼痛,捂着鼻子正欲追赶。却被仇士良拦定一把抱住,就势一甩,竟把李训摔倒在地。李训一骨碌爬起,揪住仇士良挥拳便打,仇士良也举拳相迎。



    二人对打了一会,仇士良毕竟上了几岁年纪,竟被李训打倒在地。



    李训上去一脚踩在仇士良胸前,顺手从靴筒内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刺向仇士良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匕首刺向仇士良之时,上来一群小太监,七手八脚,搂腰抱腿,夺去李训的匕首,救走了仇士良。



    此时,罗立言率领京兆衙巡逻的兵卒三百余人自东而来,李孝本率御史台从人二百余名自西奔来,会合于含元殿前,却不见宦官人众。忽听殿内争闹,便同金吾卫士一起闯上含元殿,见宦官们正在殴打李训,便一拥上前,如切瓜剁菜一般立时杀了数名小宦官。



    宦官们顿时如蜂箱砸烂哄哄嚷嚷地乱了营,腿快的如兔子遇见猎犬,惊恐万状地奔向殿后追赶仇士良而去;腿慢的被河东、邠宁兵士赶上枪刺刀砍,有的脑袋开瓢,有的腰断腿折,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霎时,肃穆庄严、洁净华丽的含元殿成了交兵的战场、杀人的屠场,血流满地,尸横殿中,呻吟声声,惨不忍听。吓得众文武大臣心惊胆战,顾不得文宗的安危,李训、仇士良的争斗;更顾不得朝廷的体统,朝臣的尊严,年轻的抱头逃窜而去,年老的战战兢兢连爬带滚逃出殿外,生怕迟走一步被兵丁错杀误伤,落个冤杀的屈死鬼……



    来时衣着锦绣、耀武扬威、神气十足的仪仗侍从,此时也如惊弓之鸟四散而去,殿前丢弃的执事、銮驾、龙旗凤扇闹得满地狼藉……



    再说仇士良脱身后,急急如漏网之鱼,穿过殿后,追上软轿,又命一队宦官堵住殿后之门,防李训等人追赶;自己亲保文宗乘坐软轿,一路向北奔宣政门而去。



    李训也不敢怠慢,命罗立言、李孝本留在殿内搜杀宦官,自己从殿内奔出,一路小跑去追软轿,靴子也跑掉了,帽子也跑丢了。边跑边喊:“快拦住软轿,万岁被奸臣劫走了,谁拦住软轿,救下圣驾,封侯拜相,赏赐千金!”



    紧跟轿后的宦官郗志荣,眼看李训就要追上,便停住脚步,迎头拦住李训,揪住胸前衣襟,奋拳便打。李训也不示弱,便与郗志荣对打起来。郗志荣一来比李训年轻,二来精通武功,颇有勇力。二人拳来脚往,未及几下,郗志荣便把李训打倒在地。



    李训眼睁睁看着宦官们拥着软轿奔入宣政门,“咣”一声关了宫门。李训顾不得赤足散发、浑身疼痛,奋力爬起,挣扎着一头扑向宫门。但见两扇红漆大门紧闭,斗大门环上的虎头正呲牙咧嘴朝着李训示威。



    李训拼命拍打着门上双环,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我圣上!还我圣上……”



    李训手拍疼了,声喊哑了,宫门依然冷森森地板着面孔,门环上的虎头又好像在嘲笑自己无能。他听见门内喧闹声声,便把耳朵贴在门缝细听,隐隐听见以仇士良为首的宦官们在相庆化险化夷,逃脱劫难;似乎又听见这群阉侍们在密谋策划,如何报复今天图谋借甘露之事诛杀宦官的文武大臣们,当然李训首当其冲,是第一个要报复的人物;接着分明听见这群阉宦围着文宗,口呼万岁,强令文宗下旨除奸。



    李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他望着两扇沉沉宫门,真想变只小飞虫从门缝中飞进去,去见文宗。可飞进去又能怎么样?见了文宗又能怎么样?眼下从门缝中传出的喧嚣声如利剑、如飞镝,目标就是他自己,霎时就会刺入他的心窝。



    李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这两扇门里正在密谋着诛杀他与郑注、舒元舆一伙的大屠杀大报复,正如他同郑注、舒元舆密谋诛杀仇士良一伙一样。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与其自投罗网,束手待毙,不如及早逃脱,觅一生路。



    李训越想越后怕,急忙返身奔向含元殿,恰遇随从小吏乘马而来。他命小吏脱下绿衫小帽,急急穿戴身上,翻身上马,马上加鞭,一路奔驰一路高喊:“我有何罪?为何贬我之官?驱我出京……”



    路人以为是朝中被贬官员发着牢骚离京,无人去拦。大臣们也无人敢拦,守城军士不知所以,未及阻拦,方使李训一路逃出南门而去。



    再说郭行余、王璠和罗立言、李孝本闹腾了数月,忙活了半天,只杀得几个小宦官。



    回头细望,不见了文宗皇帝,不见了仇士良,也不见了李训。四人如同失去领头雁的雁阵,不知该向何处飞去。听说李训事败逃走,料到仇士良不会善罢甘休,也来个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各自逃命去了。



    含元殿中,恢复了寂静,只有金吾厅后的那棵石榴树在寒风摇曳中簌簌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