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回 逞凶焰欺凌柔懦 酿和气感化顽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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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回 逞凶焰欺凌柔懦 酿和气感化顽残 (第1/3页)

    请阅陈编,那吹塌吹篪。弟兄何密。人间难得是同胞,不比泛常亲戚。钱财休夺,田产休争,般般是外物。看破些儿,莫无益害有益。堪笑世情颠倒,琴瑟情谐,手足情反灭。不念同气并连枝,专听枕边长舌。天性日漓,人性日炽,寻闹无休歇。那得牛宏,任射牛作脯吃。



    这阕《念奴娇》词,是劝人家兄弟须要和气,酒肉朋友、夫妻,都合得拢、分得开的。只有同胞兄弟,似手足样拆不开的。譬如人身上,去了那支手,那支脚,跨开去,就像要跌倒一般,可是拆得开的。



    看官不要道我说的是杜撰出来新屁话,道是天下那有这痴人,砍去了臂膊走与我看,说这没对证的话。却不道我这话,虽觉新奇些,何尝错来。看官不信,只消反叉了手,紧紧跑百来步路,要飞也似快的,看能够不能够,我这话就有着落了。



    那没有脚的瘫子,两只手扒得多路,是不消说得的。可见弟兄要和气,不要说一母所生的该和气,就是两个娘产下,那父总是同的,如何因这上头,便生嫌隙。



    如今说一桩异母弟兄,日日淘气,全亏内中一闵子骞般的,消灭了几场祸事,与列位看。



    明朝正德年中,江西吉安府庐陵县,有一家姓平的,原是大族。有个叫平长发,家财百万。娶妻尤氏,生下一子,名唤平成。才得四岁。



    一日,平长发出门去了,那夜有山寇数百,风闻富名,前来打劫平家。虽有几十个家丁,那里抵敌,都被赶散,把家中所有,尽数劫了。又见尤氏有些姿色,也便掳去。平成见母亲被几个强人拖了出门,上前扯住衣襟啼哭。有一个抡起刀来要砍,尤氏慌忙跪在地下,求道:“我只有这儿子,饶了他,我便死心蹋地同你们去。”那人方才住手。



    尤氏见平成不住地哭,舍不得,便把来抱了同去。



    次日,平长发归来,众家人也陆续聚集。平长发听说是山寇,想就报官,也不中用,只得歇了。



    他那百万家私,十分中五分是稻田、果园、市房、池荡等项,打劫不去,四分是开着当铺,散在外面做生意,也抢不动。不见了的,单只家中一分,仍不失为富翁。



    他便另娶了个甘氏。甘氏进了门四五年,没有身孕。平长发紧要儿子,见姓张的佃户有一女,倒也生得端正,平长发便出些银子,娶来做妾。



    可可的娶了妾,甘氏那年倒就产了一男。人家笑他着了急,才生下的。当下平长发取名这儿子叫平衣。到明年张氏也生一子,取名平白。后来甘氏又生二子,一个叫平身,一个叫平缶。张氏也又产下两子,都是平缶的弟弟,唤做平聿、平娄。



    那六个儿子,小时倒也罢了。到得大了些,那平衣竟无礼起来,怨怅父亲娶妾差了,好好三股分的家事,如今却要派作六股,十分不快。又指平白和平聿、平娄是贱种,不把来做兄弟,却与平身、平缶两个做一党,日日去欺他三个。幸喜平白的性情最孝友,全不和他们计较。那平聿、平娄心中却甚不平,几次来与平白商量报怨,都是平白止住了。



    平长发见儿子们不和睦,便乘自己未死,早早把家业划定。



    过了几年,长发身死,那平衣越发和平身、平缶,欺侮三个庶出的。平白却管住了平聿、平娄,不容去闯祸,又千言万语的把那些好说话来奉劝谕。两个年纪最小,见哥哥这般苦口教训,也便不敢违拗,只得忍了那口气。那平衣等却仍旧要来欺他们,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平衣有个女儿,嫁与同县周孝思的儿子为妻。那年染患时症,医药不效,竟呜乎哀哉了。打发人到平家报丧。



    平衣得信,房中急恨道:“是周亲家母不爱惜他女儿,以致得病而亡。”气烘烘走过来,对平白说,要纠合他们同去吵闹。



    平白阻挡道:“哥哥,那个使不得。从来说死生有命。侄女命里今年要死,就是在哥哥处,也要死的。况且周亲母平日间,也不听得说起怎样难为做媳妇的,今日这死,他心中也是话不尽这种悲伤在那里,你何苦再去寻气。别人须要议论哥哥不是的,哥哥歇了罢。”



    平衣见平白不依他,便懊恼道:“好端端一个后生妇人,难道生生病,就会送性命?怎么你家侄女前年也病,去年也病,不曾见死。你不肯和我同去便罢了,却说什么命不命,我却不晓得。”



    平白道:“不是做兄弟的不肯同哥哥去,实因这件事断然做不得的。并还望哥哥仔细想我做兄弟的话,也不要去,这才是做兄弟的心肠哩。”平衣也不回答,气忿忿走了出去。平白见劝他回心不来,又晓得再劝来也总无益的,只是在家攒眉叹气。



    平衣又去约了平身、平缶,又纠合了族中几个无赖,共有十多人,一窝蜂赶到周家来。



    周孝思正在门首送客,见了欲待上前迎接,却因来得人多,又且淘气色兆,是看得出的,便回进去闪在门房内,候些光景。



    平衣等一到门,便高声把周亲家母来辱骂。有几个探丧的亲友,不识气来劝,那班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拳头就打,便一径打入内室,要寻周亲家母。



    那周母亲听见外面打进来,奔到后头厨下去躲。又听见前面嚷道:“不在这里,到后面寻去。”周亲家母着了忙,望那大锅灶内一钻,上半截身子进去了,那下半截却还在外边,幸得堆着捆稻柴在旁,众人却性急不见。



    众人寻不着周亲母,便拿住了丫头,问主母在那里。丫头不肯说,平身在柱脚边拾起一把劈柴的斧头来,做势要杀他。丫头害怕,只得说:“方才看见逃往厨下,想只在后边。”



    众人重复赶到厨下,细心一看,却才见了那灶门里头两只脚,便倒拖出来,剥得他赤精精一丝不挂。见厨房天井里有几捆树柴,便各人抽了一根,把那周亲母打得浑身青肿,方才住手。



    平衣又在从人手里,取过胡桃般粗的链条来,套在他颈上,牵去锁在死人脚边。众人口里百般毒骂,又去屋后窖坑内,捞起些屎来,逼他吃。



    众人正在那里威风,听见外面一声喊,拥进好些人来。众人只道帮周家厮打的,欲待放对,却是周孝思领来一伙公人,为头的手中拿着根签道:“太爷叫拿!”众人都呆了,众公人便取出些链条,逐一锁起来。又去周亲家母颈上,解下那条铁蛇,就把来锁了平衣,一齐赴勾。可笑。



    才逞豪强威八面,便受拘囚链一条。



    原来周孝思在门房内,见这班人打入内室,势头凶猛,他三个儿子,又都在外未归,如何抵敌,便急急出门,奔到县里叫喊。适值太爷坐堂,即刻出签拘拿,因此来得这般快。



    当下,公差带到平衣等一干人,那周孝思便跪上堂去,把他们行凶的恶毒情形,向太爷哭诉。



    太爷大怒,抛下一把签来,叫把他们每人重责四十头号再讲。众皂役便先将平衣拖翻在地,却待行刑,来了两个府里承差,说有紧急事情传县尹去。这也是平衣等的造化。



    太爷不知道上司什么要务,不敢怠慢,分付且把众人押在班房内。自己坐下轿子,立刻去上衙门。当下众人都散。周孝思也自回家。



    却说平白见哥哥不听他言语,放心不下,差个家人到周家去打听。少停回来,把他们怎地吵闹,公差怎地拘拿,告知平白。



    平白道:“不好了,我晓得太爷性情极刚烈,这番如何肯轻发落。”便叫:“取我公服来。”原来他家六弟兄,只他是秀才。明朝秀才极奢遮的,有什么人情,可以见州县官说得。



    当下平白穿了蓝衫,叫人跟着,到县里去。却值太爷上衙门去了未回,平白便到宅门上投了揭,自去延宾馆里坐等。



    少停,太爷回衙,便叫请平秀才相见。平白见过礼,叙了几句套话,时已黄昏左侧。太爷一向企慕平白品行端方,十分敬重,便留他夜饭,平白因有语言要讲,也不推辞。饮酒中间,把日里事情说起,求县尹从宽发放。



    太爷道:“年兄为此而来,本该领教。但是令兄这事,太来得不循法度了,却有些不好从命怎处?”



    平白攒着眉头道:“公道所在,要父台在法询情,原是难的。这都是生员的命。”便把自己何等苦口劝他哥哥,奈只是不听,诉说一遍。道:“如今看他受刑,怎不寸心如割。”说罢,不觉垂下泪来,滴在酒杯里。



    太爷见了,心中感动道:“年兄,难得你这般友爱,下官怎不关心。你不用悲伤,但劝得周家气平,这里便极容易办了。”



    平白忙谢道:“即承父台美意,生员就去那边请罪便了。”当下吃了夜饭,辞别县尹出来,早已二鼓。连夜到周家去叩门。



    周孝思却还未睡,他三个儿子,已于那日傍晚归家,闻了日间的事,正在咬牙切齿。忽听见说平白在外,便一齐要赶来,把他出气。



    却是周孝思挡住道:“你们不要造次。他家几个弟兄,只有他是圣贤一般的人。日间的事,他必然没分,不要错怪了人。你们只在里边,待我一个出去见他便了。”



    当下周孝思出来,平白见了,连忙俯伏在地道:“小弟该死。”周孝思忙跪下去扶他,他那里肯起来,周孝思道:“老兄有甚见教,请起来坐了说便了。若是这般,不过拉小弟也跪在这里,不成什么事体。”



    平白方才立起身来。周孝思又延他坐。平白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泪像抛珠一般的滚。歇了好一回,方开口道:“小弟时来运舛,遇着家兄性情这般顽劣,今日冒犯得府上不小。小弟闻知了,这个身子,就如坐了针毡。他今被拿前去,原叫自作自受。但小弟到底是他的兄弟,何忍看他三拷六问。为此特地昏夜到来,要求老兄,在小弟面上开恩的意思。”



    周孝思见是替平衣来讨饶,心中老大不然,却因他是个忠厚君子,不好怠慢,只说道:“令兄的事,已经了官,与弟商量也没用。谅来官府,决不偏袒小弟一边。老兄但请放心。”



    平白知他怒气未平,只得又苦诉哀求。周孝思却只说是:“听凭官府发落。要小弟去递息呈,却自觉不好意思。”



    平白见他并无一些松头,便又垂泪满面,哀告道:“不瞒老兄说,方才小弟,实是先到县里,求过县尊,已肯从轻发落。再得老兄能开那生门,这事就停当了。”



    周孝思听得说县尹肯从轻发放,却想道:做官的既已心许了他,就是明日打那班恶棍几片板子,也是虚行功令,我却何苦,必不肯做这人情在他面上。



    便转口道:“小弟原只怕县尊道是今日告了,明日又要息,怪我反覆,因此踌蹰。既是县尊已肯宽松,又得老兄昏夜到此,小弟也何惜那一纸息呈,明日就同兄去递便了。”



    平白听了大喜,便跪下去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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